顾平安看看表,先回了刑侦队,她把案情跟黎旭说了,黎旭一时也拿不准,“你怎么看?这孩子也跟李贵一样被杀了?”
“我希望不是,但确实很奇怪,再说方德也确实有暴力倾向,楼里的人都见过他打孩子,听说骂得也很难听。”
小郭说:“要不先查一下方德的社会关系,看他有没有亲戚去海南。”
一旁的邹卓做繁琐的收尾工作有点烦了,抢着道:“黎队,我跟小顾一起过去,直接问他不就行了,警员证一亮,他能不说吗?不说的话,就证明有猫腻,那就把他带到市局来审。这种酒鬼一犯酒瘾,都不用审,自己就招了。”
顾平安还以为黎旭又会找机会让她跟蔡专家一起去,哪想到他没提那事,甚至利索同意了,“也好,小顾,你跟邹卓去一趟,查清楚这孩子的下落,大家都能放心。”
邹卓借了队里的车,顾平安虽然有些手痒,但不用骑自行车,已经很知足了。
路上邹卓说他明天要调休去相亲,“小顾,我听说你有两个姐姐?”
顾平安没想到他还想着这茬呢,看来这是认真了?
“我大姐结婚了,二姐看不上你!”
邹卓其实只是嘴贱,也没说非要见人家姐姐妹妹,这时哑然,“小顾,咱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戳心?人家都没见过我,怎么就看不上了?”
“我这不是怕你惦记上吗?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千万别惦记,我二姐不喜欢找当警察的。就是我当警察,我二姐都各种抱怨,说太危险太忙!她一直劝我调去办公室内勤或者文员,你说你能离开刑侦队吗?”
“反正暂时没这个打算!”邹卓叹口气:“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不急着找,相亲也是我妈催的,烦得要死。”
他说着不免吐槽起来:“其实咱们这行找对象确实不容易,除非像咱们黎队那样的,长得帅又是领导!连北京来的美女专家都能迷住。”
顾平安一愣,笑道:“你说黎队跟蔡专家?”
“对啊,他们俩好像是老熟人,昨天晚上一起吃的饭,好像蔡专家还说要跟黎队一起出去转转,黎队也是不解风情,只说太忙了,没法陪人家。”
顾平安皱眉,难不成自己猜错了,黎旭让她带蔡雅去人民公园,只是想让自己帮他尽地主之谊?现在很多文书工作,冯娇更熟悉,队里除了冯娇就只自己一个女刑警,好像他委托给自己也顺理成章。
“那蔡专家最后去了吗?”
“没有吧,说是明天就走,不知道有没有安排,不过咱们豫东也没什么好转的,到处都在盖楼,公园也没会特别的景,除了去郊外爬山还能干什么?”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就到了筒子楼,邹卓说他小时候也跟着爸妈住在类似这种楼里,一时还有些感慨。
顾平安刚要下车,就看见方德匆匆从车旁走过。她一把拉住邹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车前过去的人。
邹卓见人走远了,才皱眉道:“他就是方德?这不挺清醒的吗?从你回队里,再到咱们俩过来,不到两个小时,他这么快就醒了酒?还是说他在装?”
顾平安叹口气:“跟着他吧!”
路上的小轿车很少,不过刑侦队这辆车谁都开,保养不及时,看着灰头土脸,反倒是没什么人打量。
因为方德是步行,两人开着车倒不好跟那么紧,只远远坠着,不让他脱离两人视线。
等到了人多的地方,顾平安干脆下车,近距离尾随,让邹卓开车跟着。
邹卓有些犹豫:“不行吧,他见过你!还是我去跟!”
“那车扔哪儿?放心吧,他认不出我。”她说着把头发披散开,又弄出点刘海,再把外套反过来穿。
邹卓这才发现她的衣服是两面穿的,虽说只是随便换装,但猛一看还真觉得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不由感叹,也怪不得小顾能立功,连化妆侦查都学得这么好。
方德先去了熟食店,买了大半个猪肝,又去供销社买了桃酥跟一箱牛奶,犹豫片刻,居然还买了一包奶粉和麦乳精。
顾平安皱眉,这可不像是酒鬼买的下酒菜,倒像是给受伤的人补身体,尤其猪肝,有些人觉得肝能造血,会给失血过多的人吃肝脏。
他是要去看病人?
可方德没去医院,路过一个小诊所也匆匆走过,拐来拐去,来到一个老旧的家属院前。
门口挂着的牌子都斑驳了,隐约能看出是陶瓷厂家属院,方德拎着一堆东西上了大门左边的那栋楼,顾平安跟着上楼。
老楼的设计大概都不太合理,外边春日艳阳,楼道里却有股难言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一只流浪猫突然从顾平安脚边窜过去,把她吓了一跳,赶紧退了两步。
方德谨慎地回头看了眼,听见猫叫才松了口气,然后他又往上走了半层,敲响了三楼东户的房门。
顾平安快步跟上去,那边门已经开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现在亮明身份,就听见里边有人说话。
“爸,你不是刚走吗,怎么又过来了?”
◎可方启实在太机灵了◎
顾平安听见屋里的声音, 吓了一跳,方德就方启这一个儿子,还能有谁叫他爸?
方启在屋里?那为什么方德非要说他去海南了?
顾平安本想等他关上门, 偷听几句父子对话,来判断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可邹卓这时跟了上来,他看见顾平安在楼梯口张望,不禁问:“跟丢了吗?”
顾平安皱眉,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果然方德听到动静,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邹卓已经上来了, 他指指那间房门:“进去了?”
顾平安嗯了一声:“咱们要找的人可能也在里边。走吧, 进去问问。”
她过去敲门,里边此时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半天才听到刚才那个少年的声音说:“爸,我没事,你先过去开门吧。”
然后听到拖拉的声音, 是方德的脚步声,门一开,顾平安就笑道:“方启爸是吧,在楼下看到你, 我差点没认出来,刚才在你家不是还醉醺醺的吗?”
方德撩了撩头发, 尴尬道:“我……那什么我回家洗了个冷水澡, 突然精神起来,想起来有事没叮嘱方启, 就过来看看他。”
顾平安:“方启在里边?你不是说他去海南了吗?”
“哈哈, 醉鬼的话你也信啊!”方德自嘲起来, “那什么,你们到底找小启有什么事?对了,要给他东西是吧,先给我吧,他就在里边。”
邹卓凑过来笑道:“方哥,说半天话了,也不请我们进去?家里还藏着别人呢?”
“没,没!”方德苦笑,“家里乱!”
顾平安皱眉:“也就是说这也是你家?总得让我见见方启的面吧,我是受人之托找他,东西想当面交给他。”
方德还想推脱,屋里的少年说:“爸,让他们进来吧。”
方德这才让开门,他脸上神色说不上紧张还是羞恼。
顾平安更觉得这对父子很奇怪,听筒子楼的人说,他们父子关系应该不太好,方德对方启不是打就是骂,还总是喝得烂醉。
可看这样子,虽然还没见到方启,就已经觉得两人关系还不错,而且方德很听儿子的话。一个有暴力倾向,经常打儿子的人,会这么听话?
太奇怪了。
顾平安跟邹卓进了屋里,发现连个沙发都没有。
看格局这应该是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屋的门关着,外边的厅放了张床,改成了卧室。靠窗户的地方放着一张大桌,上边有炉灶和锅碗瓢盆,靠门的地方是餐桌,桌子下边摞着两把塑料凳子。
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躺在床上,右大腿和左小腿上都缠着绷带,看样子伤得不轻。
“方启?”顾平安问。
少年冲她笑笑,笑容温和又腼腆,“对,我就是方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认识金子豪吗?”
顾平安发现这父子俩似乎齐齐松了口气,难道方启是在躲避什么人吗?方德害怕别人找到他,才会说他去海南了?
“我跟金子豪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是他让你们来找我的?”
方启说完仰起上半身,方德马上给他递了个枕头,让他半靠半坐地倚在床上。
顾平安见邹卓要掏警员证,忙冲他使个眼色,又转头问方启:“你这是怎么受的伤?金子豪很担心你。”
方德抢着说:“他出去爬山摔下来了,腿摔断了!”
方启点点头,“对,摔的。”
“去医院看过吗?”
“看过,人家让回家养着。”
“去的哪家医院?”顾平安紧接着问。
方德愣了下,似乎有些犹豫,方启却无奈地笑了:“我家没什么钱,就在外边黑诊所看了看,没去医院。人家说我年轻,骨头长长就没事了,去了医院又要拍片又要住院太麻烦。”
邹卓不赞同地说:“要是跌打损伤你去小诊所没问题,伤筋动骨必须去医院,不然到时候骨头长歪了怎么办?”
方启好奇地打量着他,又看看顾平安:“你们是金子豪什么人?”
“朋友!”顾平安说着拿出那个铅笔盒,“这是不是你的东西?树洞被人发现了,他想把东西拿给你。”
看见这个盒子,方启的笑容就更舒展了,他接过来看了眼,就说:“对,是我的,看来你们真是金子豪的朋友,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顾平安看了眼方德:“这就得问你爸了,他跟老师说你生病了,跟金子豪说你转学了,跟筒子楼的邻居说你去你妈那儿了!金子豪找不到你,就委托我们来找你,结果你爸又跟我说你去海南了,要在那边落户,都把我们搞糊涂了,还以为他有好几个儿子!”
见方启脸色瞬间阴郁起来,方德忙摆手:“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喝多了就爱乱说话,我是怕他们来打扰小启,也怕他们说我没照顾好儿子,我就随口一说,谁知道他们都信了。”
他说着尴尬地笑笑:“小启这不好好躺着呢吗?你们叫子豪放心吧,他没事,不过我怕有人来打扰他,你们记得跟保……”
方启打断他爸的话:“爸,烧壶水吧,给叔叔阿姨泡杯茶。”
顾平安皱眉,方德是想说记得保密吗?
方德好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手忙脚乱地开始找水壶。
别说顾平安奇怪了,就是邹卓也觉得这父子两个挺奇怪的,父子关系中好像儿子才是主导。
按说贪玩摔断腿的孩子不应该被大人管束吗?怎么这小子倒像个大人一样在管他爸?
顾平安担心地看着方启:“我看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伤到骨头必须得拍片,不能让它自己长,万一长歪了可能会残疾?再说你就一直这样躺着,也不去上学?也不见朋友?就算朋友来找你,也不算打扰吧,这样一直躺着多闷啊。我们叫辆车,带你去医院,再帮你租辆轮椅怎么样?”
方启把铅笔盒随手放到一旁,皱眉看着顾平安:“阿姨,你到底是金子豪什么人?”
顾平安笑笑:“他叫我姐!”
这也不算撒谎,昨天那一群孩子个个都叫她姐。
方启又看邹卓:“那他是姐夫吗?”
邹卓尴尬了,正好来的路上还说过相亲的事,怎么就被个孩子凑一对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顾平安道:“是不是的,看他表现吧!方启,你这样不行的,我先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你跟金子豪说等我好了就去找他,别让他惦记我,我不想去医院,太花钱了。”
“别担心,我帮你出钱!”
正往水壶里插热得快的方德突然转头说:“真不用,我借到钱了,耽误不了小启,他现在需要静养,你们就别操心了!”
顾平安更确定这父子俩隐瞒了很重要,甚至可能违法的事,而且这事肯定涉及到钱!
金子豪说那个盒子对方启很重要,是他一块一毛赚回来的,可现在他拿到手里,却没有打开看一眼,就算钱不算多,也能解燃眉之急吧。
正常情况下,哪怕用不到那些钱也会先打开看一下,可他没有。而且方德刚才买东西太大方了,他买的那些东西还都不便宜。
买的时候方德虽然犹豫过,但顾平安看到了他的钱包,起码有两张一百的钞票,这像缺钱的样子吗?
有钱不把孩子送医院?他们在怕什么?
顾平安过去指指方启的腿:“腿都断了没上夹板吗?有没有勤换药?哪个诊所的医生帮你看的,我让我男朋友去帮忙把医生喊来,换次药吧,我也好问问人家,你需不需要去医院,万一遇到庸医,伤口化脓发火,好好的腿可能会被截肢!”
方德似乎有些不耐烦,觉得他们太麻烦了,怎么也打发不走,方启却应对得越来越小心。
“不用了,人家隔两天会过来一趟,姐,姐夫,麻烦你们跟子豪说一声,就说等我好了就去找他玩。明天我可能要搬去别的地方,这里要收拾一下,就不招待你们了。”方启说话很大人气,虽然因为受伤没什么力气,但语气很坚定很从容。
顾平安跟邹卓这对临时情侣心里都有点囧,邹卓不知道顾平安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反正方启也没事,看父子俩这样子可能方启不是摔伤,是被人打了。
他们亮明身份,问清楚怎么回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不就行了吗?
邹卓问:“方启,你这腿真是爬山的时候摔的?只你一个人去爬山吗?”
“对啊,我没事了经常上山找野果吃,摘野果的时候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了。”方启说着沮丧地叹口气,“我觉得这样子太丢脸,也不想让朋友来看我,更不想去医院花钱。”
顾平安不想再跟他打太极,干脆问:“可你爸跟别人说你要去海南,他就算喝醉了也不会胡说这种事吧?方启,等你好了,要去海南还是回学校上课呢?”
方德马上抢答:“肯定去海南,我是真有个亲戚去了,听说条件挺好的,夏天还省衣服呢!”
方启却收了笑脸,他盯着顾平安:“你们到底是谁?黑胡子让你们来的吗?”
“黑胡子是谁?”邹卓问。
顾平安心里也很疑惑,脸上却不动声色,想套出更多话来,“什么黑胡子白胡子,你这孩子想太多了,躺着不动就是爱胡思乱想吧。”
方启见自己提到黑胡子时,只那男的惊讶,女的眼皮都没抬,还说他想太多?那她到底认不认识黑胡子?
方启觉得自己莽撞了,忙说:“就是个朋友,我是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东西也送到了,干吗还东问西问的?”
顾平安说:“你说呢?你在躲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方德吓得后退一步,差点踢翻了水壶,“我……小启没躲啊,他受伤了,伤得还这么重,我们就是不想出门。”
顾平安叹口气:“既然我们能找到这里,别人也能找过来,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是来帮小启的。”
邹卓也反应过来,配合道:“别再藏着掖着,干了什么赶紧说!”
他觉得自己自带社会大佬的气质,可这话一出,方启就明白了,“你们不会是警察吧,子豪找不到我,就报了警对不对?”
顾平安苦笑,这孩子可真聪明。
邹卓没想到会掉链子,他愣住:“这么明显吗?”
方启笑道:“我看电视上的警察就像你这样!”
“警察?”
方德此时的表情难以形容,他似乎更害怕了,看看顾平安又看看邹卓,纳闷又有些愤怒地问:“那你们怎么不说啊?”
他指着顾平安,“中午你在楼里问半天,为什么不说你是警察?”
顾平安无辜地摊摊手:“你们也没问啊,我就是帮金子豪在找方启,是以朋友身份帮他忙,不好用警察身份。现在找到了,我发现方启处境不太妙,自然要问问清楚,才对得起金子豪对我的嘱托。”
她说得合情合理,方启却不肯说清楚,只含糊道:“我们没在躲,是真有点烦了,姐姐,你去过我家那个楼里对不对?那里边人太多,天天吵,我在楼里根本休息不好,这才搬来我爸朋友家。”
“那你爸这位朋友呢?在哪儿工作?”顾平安问。
“她去外地打工了,她跟我爸谈过朋友,看我们那边住得太差,就把房子暂时给我爸用着,我爸说给租金,人家也不要。”
方德在旁边听着,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顾平安问清楚房主的名字,决定回去查一下。
“方启,你刚才提到的黑胡子到底是谁?”
“就是房主的朋友,他怪房主把房子给我爸住,不给他住,他就放下话,说要我们父子俩好看,我刚才是怕他让你们来的。”
“你见过他?”
“见过一次。”
“在哪儿见过?”
“就在这屋子里啊,他想来抢房子,被我爸赶走了。”
方德站在方启身后,一边听儿子说一边点头,嘴里还说着,“对,对,就是这样!”
顾平安皱眉:“黑胡子是绰号,他大名叫什么?在哪儿工作?”
方启无奈地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知道房主叫他黑胡子,他也确实长得黑,脸上还都是胡子。”
发现他们是警察后,方德一句话不说,只在那里对对对,方启倒是有问必答,说得还合情合理。
摔断了腿不想去医院,是人家的自由,总不能硬把纱布拆开看看他有没有摔断腿吧,没去拿铁盒子是因为他腿摔断了,一直在养伤。
脱口而出的黑胡子是要来抢房子的人,他们害怕被赶出去,这才小心翼翼。
“方启,你说没钱去医院,可你爸给你买这么多东西,你要真缺钱,为什么不让你爸去拿你的存钱罐?”
“我……”方启回头看了眼方德,“我怕我爸拿我的钱去买酒喝,所以不敢说,没想到子豪居然报了警,其实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去那儿存钱了,只偶尔过去跟他碰个面,我还以为他不会找我。”
说完他又特别有礼貌特别懂事地说:“警察叔叔警察阿姨,你们不要担心,等会我就叫我爸去子豪家报个平安,太麻烦你们了。”
好像一切都是他们自作多情,人家一点事都没有,但顾平安还是不肯放弃:“方德,你不是丢了工作吗?现在以什么为生?我看你花钱很大方,赚得不少吧,怎么还经常抢孩子的钱去买酒喝?”
方德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儿子那里瞟。
方启就像他的代言人一样:“我爸也不是整天醉醺醺,他会修车,经常去大公路那些货车停靠点等着,有什么毛病就帮着处理了,还给人家洗车补水。他以前抢过我的钱,不过这半年他也能赚到钱了,而且酒瘾也没那么重了,就再没抢过,我把钱藏在树洞里就是想多攒点。”
邹卓听着他平铺直叙的话,忍不住说:“你抢着说话,是怕你爸说露馅吗?小子,别管我们是以什么身份来的,都是来帮你的,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当着警察的面,还怕什么黑胡子白胡子?那又不是黑白无常!”
方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警察叔叔你真会开玩笑,可我们家真没事啊,难不成为了满足你们的要求,硬让我们编出点事来吗?”
邹卓皱眉,年纪这么小的滚刀肉可不多见。
顾平安昨天还觉得金子豪是典型的问题少年,哪想到他朋友比他更甚!
她决定先撤了,这么问也是浪费时间。
见他们要走,方启居然还让他爸送送他们,方德只把两人送到门口,他们一出来,他就关上了门。
顾平安还能听到方启说他爸:“爸,人家是警察,问什么都是应该的,干吗要生气?”
方德只是问他:“饿了吧,先吃块桃酥。”
方启不耐烦地说:“我不是刚吃过晌午饭吗?”
里边暂时没了动静,顾平安示意邹卓先走,邹卓脚步很重,直接下了楼,果然屋里又传来方德的声音,很紧张:“小启,他们是警察!”
“对啊,子豪真是出息了,居然敢报警,也不知道他勒索同学的事,这俩警察知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他真得很担心我,爸,你去帮我看看他吧,就说等我没事了就去看他,别再麻烦人家警察同志了!”
“哦哦,好!”
屋里再没声音,顾平安却没再等下去,她悄无声息地朝楼梯那边走,刚下了两级楼梯,就听见后边的门猛地被人拉开。
她马上装作奇怪的样子回头看,门是方德打拉开的,他正往外张望。
顾平安笑道:“怎么了?方启要去医院吗?我们有车,可以送他!”
方德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想去大公路上赚钱,正要走呢,又想起来没给小启把水晾上。”
邹卓在楼梯拐角处喊顾平安:“赶紧走吧,真磨蹭,人家都说了没事,你是警察,不是居委会的,什么事都想管!”
顾平安朝方德尴尬笑笑,赶紧往下走。
方德目送他们离开,又缩回去把门关上,“小启,你也太小心了,他们没有偷听。”
少年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腿,脸上阴晴不定。
顾平安确实没再回去听,这样偷听壁角其实挺没品的,可方启实在太机灵了,而且这父子俩很明显有秘密。
等出了家属院,邹卓吐槽道:“他俩是不是反过来了?怎么方德什么都听方启的?”
顾平安叹口气:“要不咱们分头行动,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再去趟家属院,那些邻居总会知道些什么,应该是我没问对地方。”
“在这里守什么?虽然看不见腿伤,只看脸色就知道他伤得不轻,还能跑了啊?再说咱们也没查出什么。”
“万一呢?他不能动,但他爸能,他爸还很听他的,万一跑了怎么办?他刚才不是说了吗?明天会换地方!要是摔伤,换什么地方?”
邹卓不禁有些烦躁:“问题是咱们都不知道他俩有什么问题,人家就算要走,能拦吗?凭什么拦?”
“也对!”
“最烦这种爱耍花枪的嫌疑人,问一圈也没句实话。”邹卓也看出父子二人问题不小,干脆提议:“要不把他俩分开,先把方德请去市局协助调查。”
顾平安刚要问他以什么理由,却突然兴奋起来,她拍拍邹卓的肩,让他看前边:“稳住,你看那人像谁?”
他们的车就停在家属院对面,此时迎面走来两个人,为首的个子不高,长得很黑,满脸络腮胡,另一个倒是看着白净,且瘦瘦高高的,但看那胳膊上的肌肉,显然也是练过的。
反正这两人的气质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邹卓也来了精神,这肯定就是黑胡子!
两人等着他们进了家属院,才下车跟过去,果然黑胡子带着白高个直奔方启父子住的房间。
◎被狗咬有什么好丢脸的◎
那两人一上去就大力敲门, 黑胡子嘴里还念叨着:“小崽子,真以为我找不到你!”
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黑胡子骂骂咧咧的, 甚至抬腿踹门,里边还是没动静。
顾平安本想等门开了再上去,可邹卓怕出事,非拉她假装是住在对门的一对夫妻, 于是两人上了三楼站在旁边担心地看着。
白高个冲他们瞪眼:“看什么看?滚!”
顾平安又好气又好笑, 居然这么嚣张?果然混社会的再怎么严打也清除不干净啊。
邹卓假装好奇地问:“你们找对门干什么?别敲了, 也许他们不在家。”
又开始踹门的黑胡子听见邹卓的声音, 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然后眼睛一亮,盯着顾平安问:“呦,哪儿跑出来这么好看的小妞儿?”
他说着凑过来就想推开邹卓,来拉扯顾平安,顾平安活动下手腕, 正准备给他点颜色瞧瞧,黑胡子身后的门开了。
方德这次把门开得老大,好像是为了让方启看到外边的情况。
顾平安发现屋里没什么变化,不过卧室的门还是紧紧关着, 她有些奇怪,里边是放着原房主的东西, 还是住着其他人?
就听方启说:“警察阿姨,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不放心我吗?这就是我刚才说得黑胡子,就是他想抢这套房子, 你看我都这样了, 我爸也没个正经工作, 筒子楼那边又休息不好!再说人家把房子委托给我爸了,又不是给他的!”
黑胡子跟白高个一听他喊顾平安叫警察阿姨,瞬间变了脸。
刚才还想调戏顾平安的黑胡子,笑容僵硬极了,他后退两步,尴尬道:“你们是警察?呵呵,这么年轻啊,又漂亮……不是,是好看!我是说你们真是……真是想不到啊。”
黑胡子最后这句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他回头看看屋里床上半躺着的方启,又冲顾平安笑道:“那什么我们也不是要抢他们的房子,就是过来看看。”
白高个也马上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过来看看!我们这就走。”
顾平安正愁没机会查呢,怎么可能让他们走了,“刚才你们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来看病人的吗?先跟我们回局里吧,免得吓到孩子。”
黑胡子牙都要咬碎了,脸上却装出一副迷茫又委屈的样子:“警察同志,我们什么也没干啊,就是敲门声音大了点,骂了几句,这也要抓?”
邹卓道:“少废话!没人说要抓你们,叫你们回去接受调查。”
见警察严肃起来,黑胡子跟白高个都不敢再说什么,方启却在屋里说:“谢谢警察叔叔,不过我怕这屋子是住不成了,你们哪怕把他们抓了,等再放出来,肯定还会来找我跟我爸,我们还是搬家吧。”
顾平安道:“哦?搬去哪儿?”
“反正这里是不能住了。”
“先别急,把这次纠纷彻底处理好不就行了。我也听明白了,你们之间的矛盾就是谁住这套房,那我们得先联系上房主,你说对不对?让房主来决定吧。方启先让你爸跟我们一起回去接受调查,到局里我们帮你们联系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