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也好,再给她点时间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七护法有点反常。
他和今日在魔神身边时不太一样,气息不那么阴森了,走路的姿势也不畏畏缩缩,迈开的步伐稳定从容,薛宁还没闹明白他要干什么,他已经到了薛宁面前,半跪下来,撤掉了脸上的阵法。
白布消失,薛宁瞳孔骤然收缩。
“秦江月!”
薛宁傻了。
她懵逼了。
“假的吧!?”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张熟悉无比的俊美脸庞,飞快地寻找七护法的破绽,硬是没找到任何有问题的地方。
她不敢冒然碰他,秦江月便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你拉了七下红线,不是酉时末刻要我以七护法的身份来见你吗?”
连这个都知道,必然真的是秦江月无疑了。
老婆来了!!
薛宁扑过去:“我的意思是七天,哪里是七点和什么七护法,你这么突然出现,真是吓死我了!”
是七天不是七点,也不是七护法……
他们两个是有些默契的,但属实不多。
魔神七护法穿的白衣与正道修士的仙气飘飘又不太一样。
秦江月气质端肃神圣, 薛宁压根没想过他穿七护法这类衣裳是什么模样。
松散的宽袍,不系腰封或者玉带,轻纱夹着织锦, 隐约可见符文闪光。
衣摆拖得很长, 这拖尾得有一米五了吧, 如果不是修仙修魔的, 穿这么长的拖尾一天不知道得换多少次衣服,才能保证干净整洁。
他连发髻也换了, 不是常常会梳的半披发,七护法是不束发的, 只额间一条玉扣抹额,其他部位有法术遮挡,就看不清楚了。
七护法本人长得如何,薛宁不知道, 但他这样的装扮到了秦江月身上,真的太好看了。
无论是怎样的白衣,何种风格到了白月光身上,都美轮美奂, 恰到好处。
“你是怎么……”
薛宁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 视线乱转,不好意思多在他身上停留。
生怕自己在这种危机重重的地方胡思乱想。
“你是怎么这样进来的?身上可还好?”
他现在这里,虽然是借着七护法的身份, 但也算是闯入了天重门吧?
他有没有受伤?魔神会不会发现端倪?
薛宁有很多疑问很多担心,所以很快顾不上害羞, 开始认认真真地检查他。
手还没碰到他就被秦江月反握住, 温凉的灵力拂过面颊和身体,薛宁身上的脏污消失, 长发柔顺起来,脸上的细小伤痕也都不见了。
连精力都比之前充沛了一些。
“我以为是你提醒我魔神的七护法,便顺你的意思用‘界’取了他不在魔域的一处魂魄。”
秦江月早和七护法交过手,知道对方的路数,被薛宁“提醒”之后,便在魔域外搜寻对方分魂的痕迹,最后在冥界找到了其中一缕。
分魂可以令七护法的生存率提高,但同样也有弊端,修炼魂术本就会令魂魄动荡,时刻波动,更要自身御魂强大。若非如此,遇到比他还强的魂魄,就存在被夺舍的风险。
“你夺舍了他?”薛宁明白了,“这是你的元神?”
秦江月微微颔首,他利用七护法的本魂进入天重门,神不知鬼不觉,再以元神彻底肃清对方残存的本魂,以七护法的身份行走魔域,周身尽是魂修冥鬼气息,便是魔神本尊来了也很难发现。
“稍微废了些功夫,拖延太久,害你受伤。”
哪里只是稍微费了些功夫?
秦江月的本体此刻还在冥界坐忘,身边连个护法的人都没有,若被魔族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些就不必让薛宁知道了。
这已经是他可以想到最快来到她身边的办法。
“还有哪里受伤?”
秦江月已经把薛宁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没有错过任何可能受伤的地方,依然怕有什么遗漏。
被翻看的过程薛宁是可以反抗的,但她红着脸没动弹,实在是一被他碰哪里,哪里就麻得不行。
她心跳如雷,脸红得好像发了高烧,根本没力气动。
“……你连衣领里面都看了,我若还有哪里受伤,你会不知道吗。”
薛宁语焉不详地吐槽了一句。
秦江月抬眸与她对视片刻又转开,迟疑几息,还是解释了一下:“我是担心你有暗伤。此地危险,方才断无其他意思。”
薛宁匆匆点头,拉住他的手腕道:“我知道。你别碰了,痒。”
秦江月倏然抬手,手指蜷起,方才正放在她柔软的小肚子上。
本意是检查她的丹田。
但好像——
他与她对视一瞬,薛宁红着脸道:“黑鸦给我种了魔种,现下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当时丹田特别疼。”
秦江月闻言脸色瞬变,手再次按在薛宁丹田处,灵力侵入,薛宁呻·吟一声,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忍耐着他的力量,额头脖颈很快渗出汗来,喘息着道:“无、无碍的。只是当时有些难受。过后脱身,我再拿红龟慢慢净化就好了。”
秦江月冰冷的双眸定在薛宁脸上,薛宁安抚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别生气。”
她勾了勾他的手:“魔神要拿我来对付你,是不会轻易将我如何的。”
“那时我若直接闯进来,便不会给他种下魔种的机会。”
秦江月脸色并未因薛宁的解释好一些。
“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若魔化可以用神龟的力量轻易净化,昔年我也不必被迫杀了荒羽。”
他一语中的,叫薛宁也有些不安起来。
小龟以前是跟着厄神的,如果净化之力真的可以完全终止魔化,秦江月何必杀了荒羽。
可当时那种情况,一边是秦江月为救她出事,原书里既定的胜局被这番意外搞得翻车,一边是她自己吃点苦头,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自己冒险。
去见江湛是因为她。
因此出了什么意外,主要责任也在她身上。
话虽如此说,薛宁表情还是难看起来。
“也许小龟跟着厄神的时候,开出的技能没有和我现在一样的呢?”她找补了找补。
秦江月闭了闭眼,将她横抱而起。
“我带你离开这里。”
薛宁还想说什么,又因他不容置喙的神情而凝滞下来。
感觉现在提起留在这里可以尝试找到天照神体破绽这件事,会更让他生气。
秦江月很少生气,他总是情绪稳定,这是他的优点,有时也是缺点。
薛宁总是有办法让他生气,这也是她的本事。
反正怪吓人的。
薛宁最终选择闭嘴。
如果有办法离开那就先离开吧,之前觉得可以找破绽,也是走不掉没办法的事,能走还是走了好。
被人拿捏在手中的感觉不好,身为对付秦江月的筹码,亦不是什么令人舒适的事情。
可天不遂人愿,今日好像是薛宁的倒霉日。
魔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
奢比尸巨大的影子投射在石窟的洞口外,熟悉的脚步声靠近,薛宁望着秦江月,看到他神色比之前更冷了。
薛宁抱紧他的脖颈,这会儿绝对不能和魔神动手,这里可是魔域,他们只有两个人,在魔神的主战场上绝不会有好下场。
秦江月还不是本体至此,只是元神,一旦被长圣得手,那就不是重伤的事情了。
只能避。
秦江月的战意被薛宁的拥抱缓和下来,她松了口气,从他身上下来,魔窟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根本无处可躲。
眼看着长圣马上就要进来,薛宁急得不行,秦江月直接翻身上了那张床,轻纱帷幔落下,他元神光变得非常浅淡,只要魔神不近距离接触窥视,不会发现。
几乎就在他躲起来的下一瞬,长圣走进了石窟。
“等着急了?”
魔神扫了扫薛宁苍白的脸色,急促的呼吸,若有所思地扫视石窟一周,薛宁控制着自己没有表现出对床上特别的紧张来。
“说了与你夜会,自然不会食言。”
魔神高大的身躯走进来,薛宁立刻被他的身影笼罩。
……要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有歧义?
秦江月不在这里薛宁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反正魔神说话总是那样,跟他较劲太没意思了。
问题是秦江月就在这里。
薛宁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反驳两句,又觉得开口了会很反常,引起魔神的怀疑,最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秦江月与魔神敌对多年,肯定是知道这个杀千刀的不着调,问题不大。
想起他刚才生气的样子,这问题不大顿时又心里没底了。
“你还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长圣越不该说什么,偏越是要说,“怎么,我来之前就开始想象了?”
想象你弟弟!
谁会想象和你如何?!
“既如此期待,那便开始吧。”
薛宁心里乱七八糟,魔神却不,他直奔主题。
“我直接脱了。”
薛宁:“……”谁来救救我!
明明是很正常很大义凛然的一件事,怎么搞成在晋江要被锁章的程度了!
薛宁瞬间闭上眼,再慢一秒都怕自己长针眼。
说心里话,即便这样好像还是慢了点,恍惚间似乎瞧见了什么。
天杀的长圣,魔都那么吓人吗?!
“你给我滚。”
薛宁忍无可忍,飞快后退,捂着眼睛指着门口的位置。
长圣意味深长:“不是你要看我的身体吗?”
床上被褥凌乱,是薛宁之前辗转反侧搞得,并不显得奇怪。
虚掩的帷幔之后也看不见任何身影,听不到任何动静,可薛宁知道秦江月就在那里。
她是为了找天照神体的破绽。
他们俩这点默契应该还是有的吧?
不至于这件事也理解错吧?
前有七天理解成七点,薛宁不敢再大意了。
她吐了口气直言道:“魔神可真是大方,我与你的护法斗法,一招毙命杀了她,你不为她惋惜就罢了,还允许我向你提要求。”
她声音尽可能得保持平稳,不让长圣察觉出自己在向谁解释前因后果。
“你很清楚我要看你的身体,是为了找天照神体的破绽,不但应下来,还这么毫无保留,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薛宁的长篇大论并不能动摇长圣的速度。
魔神眨眼间到了床前,撩开帷幔看了一眼里面,只有凌乱的被褥。
而薛宁终于可以趁机往里面看一眼,就看到秦江月浅淡的元神盘膝坐在那里,长发披散,面目俊逸,清寒星眸定在长圣身上,那个眼神,是薛宁从来不曾在他眼中见过,也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
比他之前的生气更让她心乱如麻。
“别那么多废话。”
长圣并未发现秦江月,这真不知算不算是件好事。
他随意地坐到了床边,手往后一撑,赤诚地对着她。
“想找破绽,就看你有没有胆子,敢不敢来试试。”他勾唇一笑,触及薛宁再次闭上的眼睛,啧了一声道,“不看看吗?拿那个珍贵的要求换来的,不看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还是担心看到我的,以后见了你的道侣,会觉得‘不过如此’?”
事态完全控制不住了。
薛宁已经看到秦江月的起手式了。
发觉她在看,秦江月目光转向她,稍稍眯了眯,那个微妙的眼神变化让薛宁赶忙又闭上眼了。
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余光都只是模糊的一团,她光顾着他了,哪有心思去搭理春·光乍泄的魔神!
都怪长圣!
说的都是什么话,耳朵都辣得不想要了!
薛宁不但在沉默中变态,还在沉默中爆发了。
“你去死吧。”
她扯了一截衣袖蒙住眼睛,抄起剑骨花枝,灵光弹机关枪一样砸向他。
长圣为躲避灵光弹离开了床榻,秦江月的掌风渐渐收敛,广袖轻挥,将攥紧拳的手掩在其中。
他善于忍耐。习惯克制自己。
但长圣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在挑战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原来你喜欢激烈一点?”魔神慢悠悠道,“你早说,我也喜欢。”
血腥味扑面而来,长圣随意地披上黑袍,挂着空挡接着薛宁的致命一击。
“再找找,不是这里。”
法器刺入长圣的左肩,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血留下来,笑着抓住她的手拔出花枝,引着她一路向下。
“不如在这里试试。”
他目光炙热地凝视她蒙住的双眼,看不见,更刺激了。
手上引导的方向逐渐变得更加危险。
秦江月这要是还能再忍,明日薛宁袖子里的位置就不用给小龟了。
换他来当龟。
他修剑道,光明磊落,大道自然,从不做偷袭或胁迫之举。
但今日对上魔神,什么手段都不算卑鄙。
秦江月隐匿的全力一击,元神无人形态,直接化作剑刃,刺入魔神腰腹。
长圣浑身一震,紫眸剧烈收缩,面前的薛宁突地扯掉眼睛上的布料,趁机将灵光弹打在原书结局时天照神体的所有破绽之处。
都试试,万一中一个呢!
一个不中也能让他不好受!
薛宁干完这些事直接跃过长圣,握住秦江月的元神剑柄,头也不回地逃出石窟。
此时不跑是傻子!
魔域内看似戒备松散, 几乎见不到几个魔,但那也只是看起来。
一旦有人试图跑出去,先不说暗处的守备, 长圣的阵法就会即刻发动。
长圣做魔神近五万年, 掌控六界快四万年, 这些年除了沉睡便是加固魔域阵法, 到处搞事情。
这种情况下,薛宁一个金丹, 在凡界够用,在此处完全不行。
她很快被阵法拦住去路, 眼前从出路变成一片火海,滚烫的熔岩差点溅到她脸上。
秦江月的元神剑替她挡住了火星子,薛宁疾步后撤,回眸一看, 长圣不紧不慢地漫步而来。
在他的地盘上,他甚至不需要动用法术,阵法就可以帮他搞定一切。
他随意一抬手便可以操纵薛宁周围的空间。
她眼前一花,再看清楚时, 人已经与魔神面对面。
冰寒的气息侵入, 秦江月意图化形与魔神交手,被薛宁握住剑柄推向一边。
“他的元神剑?”魔神慢吞吞道,“这都给你了?元神都能分出来给你, 他真爱你。”
谢谢,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这么中听的话。
“既然元神在此, 他的本体又在何处?周身有多少人护法?”长圣抚唇思索, “多少人怕是都不够,低等的人族修士一点用处都没有, 如此良机,不可错失啊。”
魔神扬手就要叫人去寻秦江月的本体。
杀了他的本体,他的元神肯定也会力量大减,对付起来会非常简单。
薛宁不可能让他吩咐下去,她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正面对上长圣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长圣命令下去的前一瞬,她做了拼了一条命也要把秦江月元神送出去的决定,可秦江月不可能让她去以卵击石。
剑气化形,秦江月元神白衣如雪,剑意冰寒,有翻天覆地之势。
长圣被他穿了一次腰腹,状态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他只是占据了有利地势,凭借阵法一次次躲开秦江月的致命一击。
薛宁不知如何形容这场斗法,她根本看不清他们是如何动作的。
她能看的只是魔域动荡,尸山倒塌,白骨粉碎,血流成河。
大魔聚集在此,他们就好像杀不完一样无边无际。
数不清的乌鸦在朝天重门飞,肯定是要去找秦江月的本体,薛宁立刻飞去阻拦,但她身上有魔种,黑鸦要解决她实在简单。
刚挡在天重门前丹田就一阵剧痛,薛宁身子一颤,汗如雨下,却没有移开身形。
袖中小龟一直在养伤,感知到薛宁情况岌岌可危,它强行苏醒过来,白龟和紫龟不要命地将技能施展出来,为薛宁补灵治愈,这让她状态好了许多。
天重门只剩下最后一重保障,薛宁站在这里,已经可以将自己的信符发出去。
谁能收到都好,总之得快点寻到秦江月的本体。
只要魔神不亲自去,修界修士加起来,总能和仅剩的魔族两个护法打一打。
黑鸦很惊讶她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坚持着传信求援,她讶异了一声有些可惜道:“你以后也做了魔,咱们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可惜以后是以后,现在还是要全力以赴,将阻碍推开。
黑鸦发动种子,薛宁疼得喷出一口血,血染上手中花枝,她瞳仁都布满血丝,却不肯摇晃一下身体,生怕秦江月见了,会为了保护她疏于防备,被长圣得手。
丝丝缕缕的魔气侵入她的神魂,她开始变得有些思绪混乱,红龟赶忙吞吃她体内魔气,有些效果,但黑鸦纯正魔气入侵的速度比想象中快许多,红龟毫不收敛,也还是有些跟不上进度。
有点类似猪八戒吃米山和面山时的情况。
不太妙。
小龟不由大喊:“阿宁,你开蛋试试看!”
薛宁其实也想到了最后三颗蛋。
但这次时间间隔太短,她觉得龟壳里积攒的力量恐怕是不够的。
她犹豫不决,时间却不等人,小龟不断催促:“试试吧!没其他办法了!试试看!”
……是啊。没办法了。
薛宁连眼睛都在疼,她恍惚地望向秦江月那边,已经看不到他和魔神的身影。
魔神操纵空间,不知将人带去了何处,战况又如何。
看不见也好。
她看不见他,他应该也看不见她目前的情况。
薛宁深吸一口气,分出几个傀儡用来抵挡其他意图闯出天重门的魔,接着亲手将平台上的一颗蛋敲碎了。
太着急了,但也只能试试。
蛋壳碎裂,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没有龟出来。
薛宁怔住,心知这次可没那么幸运,怕是搞砸了。
她意外却也不意外,将碎裂的蛋壳收好,和小龟一起塞进袖子,安抚道:“别担心,只要魔神不在这里,怎样我都可以。”
小龟想说什么,被薛宁按住:“去看看能不能把蛋壳修补上,壳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其他的你别再管,我不会有事。”
她说了不会有事,就是真的不会让自己有事。
薛宁疼到极致,突然就皮实了。
好像没那么疼了。
她没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睛变成了和魔族一样的红色。
当修士变成魔,确实会对魔种的伤害耐受一些。
乌鸦的黑色眼睛情绪有些奇怪,薛宁不予理会。
她手中的法器是做修士时用的,是秦江月的化身以剑骨所制,灵气纯正,不容外邪。
薛宁魔气入心入脑,依然握着花枝,并未被排斥。
她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想到许多。
一会是江暮晚,一会儿是聂槃,一会儿又是薛琮和慕不逾。
甚至还有倾天,枯荣,以及在凡界死去的江湛。
一切皆因魔而开始,因魔而走向极端。
其实要薛宁说,最可怕的不是魔本身。
魔神和他的护法固然强大,身躯被魔气侵染,心脏和大脑被魔气操控,她从修士渐渐转变成魔的这个过程也很煎熬,可薛宁一点都不怕。
她不太理解魔气是如何吞噬一个人的,将这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虽然都修真了,但也要讲基本逻辑吧?
比起黑鸦种子这种转变,她觉得聂槃那种心魔才是真正可怕的。
心是奇异而玄妙的,心中自己生出的魔,在薛宁看来才是真正的入魔。
只要本心不变,哪怕身体被变成了魔的身体,也不会是真正的魔。
薛宁因自己这样的理念坚持而神思清明。
哪怕眼睛已经变成了魔的红色,周身也散发着黑色的魔气,她依然可以用修士的法术和本命法器,小龟的灵契也不会与她有任何违和。
薛宁坚定地站在天重门前,这扇门已经等同于不存在,最后一丝防线已经被破坏。
是她做的。
黑鸦意图将她魔化,她没有反抗,这些魔气和自身本来的灵气融合在一起,令她前所未有的强大。
强大到只要一抬手,就将漫天飞舞的黑乌鸦全都赶回了魔域之中。
她长飞发扬,衣裙洁白,面目无瑕,握着花枝迫向黑鸦的本体。
她知道这只鸟是杀不死的,但是复活总需要一些时间,这点时间就足够了。
已经杀过一次黑鸦,薛宁经验很丰富,没费多大功夫就将其躯体破坏斩杀。
用衣袖擦去花枝上的血,薛宁与黑鸦亡去前吃惊不解的视线对视,慢慢说道:“还要谢谢你,不然我可打不过你。”
漫天乌鸦都因为黑鸦暂时死去而淡如薄烟,无影无踪。
天重门外有些动静,薛宁回眸,看到了秦白霄和温颜。
两人持剑而来,仙姿缥缈,目下无尘。
而她现在……
薛宁对着花枝的反光,观察自己此刻的模样。
衣裙染血,发丝飞扬,双目通红,魔气通天。
真是有些吓人了。
她那个本心不变,不管哪里变了都不会成魔的理论,他们可能没办法理解。
看来她的信符是有人收到了,这个人很可能是秦白霄,那还是可靠的。
秦江月的本体应该没事。
那他的元神现在情况如何?
薛宁不想去吓已经变了脸色秦白霄,直接掠向魔域更深处。
“翳骑交给你们对付,我去看看仙尊。”
她说话的声音清脆干净,一如既往,根本听不出任何魔的感觉。
秦白霄错愕地望着她的背影,温颜在他身边,表情难看道:“薛师妹她……”
“你什么都没看见。”
秦白霄极快地打断温颜的话,温颜怔住,对上他严厉坚持的眼神,听到他再次重复:“师姐,你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温颜从未见过他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时恍惚,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慎重点头:“我知道。”
秦白霄闻言,面色稍缓,和温颜一起行动,对付目前只剩下一个的魔神护法。
翳骑:“……”对黑鸦太过有信心是他最大的错误。
魔域十三重天,曾经是上神居住的地方。
错落的宫殿早就破败不堪,瞧不出从前半点恢弘气势。
无边无际的青色植物蔓延在这里,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奢比尸正在吃这些植物。
它的主人在战斗,就在附近,但它并不理会,应该是对结果非常有信心。
坐骑如此,与坐骑心有灵犀的主人肯定也是这样想。
薛宁到达这里,觉得自己也可以学学长圣。
原书里,魔神对奢比尸非常珍爱,骑的次数都不多。
她被魔族当做对付秦江月的筹码,几次三番地折腾,也该让他们尝尝这个滋味。
“你好。”她一身魔气,悬在奢比尸面前,礼貌地说,“请问你多大年纪?在你这种灵兽的领域里,你算是小动物吗?”
虐待小动物是不道德的,得先问清楚。
奢比尸懒洋洋地瞄了她一眼,神色高傲且无谓,显然是不打算回答她。
她被魔化的事情它也没有什么意外,搞不好长圣都已经知道了。
也能理解,毕竟是魔神和魔神的坐骑,多了新生儿,他们肯定有点感应吧。
薛宁冷静思考了一下:“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个作恶多端助纣为虐的老年怪兽了。”
她浑身的魔气,嘴里却说着:“你相信光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的。所以,便由你来替你的主人吃点苦头吧。”
黑鸦暂时死去之前只是见她魔化,没有要她的命,约莫还是上面有命令,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她却没有那样的顾忌。
薛宁笑了一下,嘴角扬起,配上那血红的眼睛,竟然一点都不邪气,反而有种俏皮可爱之感。
奢比尸庞大的身躯想要起来,薛宁与它相比过于渺小了,好像飞舞的小虫子,扰的它心烦,就要一口吞掉。
它角上有伤口,是神魔大战时秦江月留下的,薛宁早觉得他这角不是每一个都有伤口很不对称,所以上来就给它弄对称了。
奢比尸没料到薛宁现在这样强,吃惊一瞬,震天怒吼。
这一喉叫就把长圣给喉出了云端。
魔神分神的瞬间被秦江月剑气击中,顿时面色大变。
薛宁站在奢比尸头上,它尸脸人面,有一双类似狗的耳朵,上面缠绕着青蛇,青蛇吐着信子而来,被薛宁随手砍断。
她仰起头,水灵灵的一双红眼珠看都不看长圣,只望着风骨凛凛,白衣清湛的秦江月。
“黑鸦催动它的种子魔化我,我的身体没法抵抗这种变化。”薛宁传音给他,“但你别担心,我的心……”
她想说自己心思澄明,一点都不受影响,可远处的秦江月还没听完就飞了过来,远在人界的本体猛地睁开眼睛,几个缩地成寸,与元神合二为一,迸发出刺目的光芒。
薛宁因这光芒闭了闭眼,身上多少有些不舒服。
它们太神圣了,而她的身体几乎已经全被魔化,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脚下踩着的奢比尸被秦江月剑气穿透,比薛宁更加难受,癫狂挣扎起来,整个魔域都在摇晃。
长圣果然很在意他的坐骑,秦江月本体和元神合二为一,他也不想再与他战斗,双手结印收了奢比尸回来,便将魔域所有阵法开启。
顷刻间,所有闯入者均被赶出去,秦江月护着薛宁,没让她受阵法波及。
薛宁靠在他怀里,看着自己泛着黑气的手,迟钝地说:“你别怕。”
秦江月肌肉紧绷,一言不发。
“我不是真的魔化了,但我确实魔化了,不对,怎么说呢,反正我这里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