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 by总攻大人
总攻大人  发于:202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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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宁负气地低下头,正要被这么押着走,背上的长戟突然拿开了。
她一怔,倏地抬头,看到仙尊收回手侧过身去,眉头皱着不悦说道:“带下去。”
薛宁心中一跳,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因为她注意到这个时候的秦江月可太引人注意了,诛仙台上闷雷滚滚,所有仙家都在盯着他,一副三观被摧毁了错愕模样。
算了,别说了。
她不再表示不满,老老实实跟着天兵离开。
前往仙牢会经过诛仙台,薛宁在这里近距离见到了姻缘神和他的妻子。
她想过这个增加除魔难度的渣神定然不会生得太丑,果然也见他俊美不凡,眉眼风流,嘴角上扬,哪怕没笑,也看着好像在笑的样子。
这并不让薛宁意外。
令她意外的是他身边的女子。
说是女子有些不准确,那人穿着平常的布衣,身子瘦弱,微微垂头,神色怔忡。
她满头华发,脸上布满皱纹,竟已是垂垂老矣的模样。
注意到薛宁的视线,老妪抬眼望过来,有些虚弱地笑了一下,从那布满风霜的眼角里可以想象出来,从前她年轻的时候该是何等温柔娴静的模样。
她这个笑让身边的姻缘神也陷入到了记忆之中。
他的残魂蕴养在剑仙的灵府,跟着他轮回转世,并不能像剑仙一样一次次失去记忆重头来过。
他始终记得从前,日日夜夜在失去挚爱的记忆中轮回。
刻骨铭心的痛苦洗去他所有理智,让他变成了今日扭曲狰狞的样子。
“抚弦……”
他喃喃出声,薛宁已听不到他后面会说什么。
她被天兵带走,关进仙牢。
天界的仙牢干净整洁,四处都是除魔法咒,对她人修的身体没什么伤害。
就是位置险峻,牢柱背后就是云海,云海之下电闪雷鸣,像是掉下去就会万劫不复。
薛宁恐高都犯了,连滚带爬到了仙牢的另一边,直到看不见云海分毫才停下。
原以为要一会才能再见到化剑仙尊,毕竟看起来行刑还没结束。可没想到她刚喘平了气,背后一凉,回过头去,就对上他华丽淡漠的双眼中那如有实质的探究。
“……”
怎么说呢,三天之下拿下他好像有点难。
这个时期的秦江月,一看就是不喜欢她的类型啊。

仙牢里不止关押着薛宁, 也关押着刚被行刑完毕的姻缘神和他的妻子。
姻缘神是神明,一场刑罚下来并不会要他的命,只是让他很疼很虚弱, 但他的妻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被关押在不同的牢内, 他的妻子更靠近薛宁, 薛宁越过化剑仙尊的肩膀朝后看, 丝毫不觉得这种无视仙尊去观察其他的行为有多么不尊重。
观察完了,还很是熟稔地问他:“为何姻缘神的妻子看起来是那个年岁?”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薛宁收回视线, 定定注视居高临下俯视她的仙尊。
“……不能说我就不问嘛。”
她下意识往后了一点,到底还是因为他一身冷意有些胆寒。
梦境之外, 秦江月见她居然开始害怕自己,前所未有的焦急。
他开始用一切自己可以想到的方式打碎梦境,但并没有那么快达成目的。
所谓的梦境中,化剑仙尊还在审视薛宁。
“你是何人, 从哪里来,所图为何。”
他审问的语气官方而冷漠,薛宁有点儿不舒服,但也没有特别不舒服。
她想了想, 时间紧迫, 还是决定直来直去。
不过在她回答之前,化剑仙尊先道出了他的猜测:“长圣派你来?他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是意图让你来迷惑本尊?”
他居然在她面前自称本尊!
薛宁眼珠睁大, 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认真地比了比自己和他, “我其实是你未来的妻子?”
此话一出, 关在仙牢里的魔族妖族,还有方才进来气息奄奄的姻缘神妻子都震惊了。
一个刚因为男女之情对其他人施下天罚的剑仙, 居然被一个刚见面的女子调·戏了?
魔族俘虏们哪怕受尽折磨,这会儿也忍着伤痛笑起来。
姻缘神的妻子满面皱纹,眼神复杂地望着薛宁,像是有些担心她会受伤。
唯一冷静的可能只有姻缘神和剑仙本尊。
姻缘神是知道后情,剑仙本尊则是……你很难看清楚这个人的真实情绪到底如何。
但薛宁直面到了对方冰寒杀意的剑意。
“放肆。”
两个字,甚至都称不上重音,却说得薛宁心头畏惧,情不自禁地再次后退。
但她的眼神没有退却。
“说是你未来的妻子是放肆吗?”她轻声道,“你是神仙,你们神仙不是能掐会算?你不如算算我是不是在说谎。”
她似乎对自己是他未来妻子的事情很有底气,深信不疑。
那种身体畏怯眼神勇敢的姿态,也让化剑仙尊广袖下的手缓缓动了动。
神仙确实能掐会算,但神仙本身就没有姻缘线,如何算自己是不是有妻子?
不算也知道不可能有。
连姻缘线都没有,也不会爱人,怎么可能有妻子。
可眼前女子又不像是在骗人,阅人无数的仙尊自然看地出她在说实话。
其中定然有什么妖法魔咒,与魔神脱不开关系。
为印证其中属于魔族的手段,化剑仙尊手一抬,似是要对薛宁搜魂。
薛宁猛地后退,连恐高都忘了,紧贴着牢柱,尽量远离剑仙的灵力。
但仙牢范围有限,如何逃得过剑仙出手?只能图些心理安慰罢了。
她闭上眼睛,已经做好疼的准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他看到自己没说谎,她就很期待他扭曲且不可置信的表情了!
可想象中的神魂痛楚没有到来。
薛宁怔了怔,刚要睁眼,唇瓣被轻柔的罡风掀开,一颗丹药塞了进来。
她下意识吞咽,睁眼去看仍然站在牢外的剑仙,他冷漠地说:“如此,你便不可再口吐谎言。”
……哦,记起来了,吐真丹,他给她的那一颗用在了慕不逾身上。
居然放弃搜魂选择丹药,薛宁表情莫测。
虽然很讨厌姻缘神来这么一遭,也并不期待对方所说的什么大礼,可能看到完全没有后来记忆,只作为剑仙的人一样会对她“手下留情”,她心中那些厌恶排斥稍稍削减了一点。
“你的吐真丹,味道和后来的一样。”薛宁挺直脊背,“好了,现在我说什么都是真的了,你可以随便问了。”
剑仙冷声说:“我问你答,不要擅自开口。”
薛宁一口气憋在嗓子眼,盯着他半天,冷哼一声转开头去。
剑仙片刻后道:“名字。”
“薛宁。”
“从何处来。”
“人界无争仙府。”
“所图为何。”
“让你爱上我。”
这几个说出来,仙牢里气氛急转直下。
妖族魔族不断起哄,姻缘神的笑声也响起来,剑仙烦不胜烦,一剑劈过去,世界安静了。
“谁给你的任务。”
他认定这是某种任务,而不是既定的事实,毕竟他一点都不爱她。
薛宁牙齿发酸,想回答是姻缘神,但到了嘴边却是:“没人给我任务,你在未来会爱我爱的要死要活,我今日来此是误入,便想试试现在的你是不是也会爱上我。”
说的也不算错。
可真的是姻缘神强迫她的啊!
想来记忆里的吐真丹还是抗拒不了藏着这一段记忆的主人,只能在对方允许的准则下产生效果。
这段话成功让化剑仙尊也沉默下来了。
他转身要走,薛宁急忙追过来,抓住牢柱问:“你要去哪?”
剑仙一点要回答的意思都没有,眉头皱着,像是觉得眼前一切十分可笑。
薛宁不觉得他会就这么放弃审问自己,搞不好他是要去找什么更厉害的法宝。
好气。自秦江月死而复生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了。
凝望他繁复华丽的锦袍背影,薛宁高声道:“你只问我这些是不是太浪费这吐真丹了?既然我说是你未来的妻子,定然是从未来而来,你就不想知道神魔大战的结果吗?”
“或许我可以告诉你大战的细节,让仙界得胜呢?”
这都是无稽之谈。这只是一段记忆,不是真的穿越回去,哪怕说了改变了,也只是在记忆中而已,不会变成现实。
但这些话让化剑仙尊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来,却并不对薛宁口中的动心:“你会这样问,神魔大战的结果定然是仙界败局收场。”
薛宁心跳加速。
“若你所说一切为真,败局定下的未来之线已经呈现,再做任何挽回都无济于事。任何改变都可能会导致这条线中巨大的生死伤亡。吾辈能做的,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蝴蝶效应的意思?
担心蝴蝶在此刻扇动翅膀,会在未来害死更多的人?
神族冷漠,却也仁慈。
薛宁目送秦江月离开,这次没有出言挽留。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一个年迈的女子声音羸弱地响起:“不怕他再也不回来了吗?”
薛宁意外地看向说话的人,是姻缘神的妻子。
“方才听你说你来自人界。我虽然不是修士,却也来自人界,在这个地方,唯有我们两个来自同处,勉强算是同乡。”
老妪声线不太稳,薛宁注意到姻缘神本来是想嘲讽她的,但老妪开口后,他就只剩下茫然神色,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薛宁过了一会才回答:“怕啊,我当然怕他再也不回来,但也没办法,该走的总是要走,强留也留不住。”
老妪沉默片刻点头赞同:“你说得对,该走的如何强留都还是会走,哪怕真的留住,也只是冤亲孽债。”
这话让姻缘神脸色更白了,薛宁闲来无事,也十分好奇他们的故事到底是怎样。
“方才见你与姻缘神一起受罚,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是如何瞧上他的?”
这问题让姻缘神有些不悦:“抚弦不要理她,她与化剑那家伙一个模样,都讨厌可恨。”
老妪没去看姻缘神的脸,只喃喃道:“姻缘神都这样说,看来这位姑娘真的是那位仙尊未来的妻子。”
姻缘神沉默下来。
老妪慢慢道:“那在不久的将来,是不是天界的神仙不需要再遵守天规,仙凡之恋不再是被禁止的?”
这次回答的是薛宁:“还是要遵守,一样是被禁止,我每次同他亲近他都要受伤,不过他皮实,那点伤不算什么,只要活着就能在一起,未来肯定可以想到办法解决这些天罚。”
她认真想了想:“还是比你们现在的情况好些。”
至少她和秦江月那个时候已经没了天庭,不需要“以儆效尤”,管好自己对抗天道就行了。
老妪不再说话,姻缘神也沉默下来,薛宁闲不住,这地方多待一刻都心慌,她又不能找其他人说话,就在牢里来回转圈,转了几圈突然觉得不对。
她猛地朝一个方向望去,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消失。
化剑仙尊!
他根本就没走。
他一直都在这里,听见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听到了也好,更证明自己没有胡说。
薛宁拍了拍膝盖,又开始在牢里来回踱步,走得姻缘神实在心烦,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晃了?晃得我眼晕。”
“怎么没晕死你呢。”
嘴上这么说,薛宁还是坐下来不乱走了。
她双手抱臂靠在角落,表情实打实的生气,谁见了都知道她这会儿不好惹。
老妪瞧她这模样,灰白脸色仿佛都跟着生动了一些。
“姑娘不要生气,那位仙尊素来严苛,但他哪怕不知道未来的事,可能还无法相信你,却并未对你做任何狠心的事。”她宽慰她,“你看,他连搜魂都不曾对你做。”
薛宁缓缓望向老妪的脸,因为她是凡人,寿数将近,天罚打在她身上并不多,大多数的天雷都被剑仙引到了姻缘神身上。
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受罚,显得习以为常,十分认命。
她没有和姻缘神关在一起,但薛宁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不像夫妻,更像母子。
老妪不管是在诛仙台上,还是在这仙牢中,都没有理会过姻缘神,也没有看过对方一眼。
薛宁有个大胆的猜想。
“你不想和他在一起的,对吗?”
此话一出,姻缘神被戳中禁忌,暴起道:“住口!”
薛宁不但没住口,还说得更多:“你是被强行带上天界受罚的,在这之前,你可能已经和他分开了,对吗?”
“是他不甘心,非要勉强,才造成今日的局面,是吗?”
三个问题全部丢出去,姻缘神目龇欲裂,哪怕仙牢限制仙族法力,他也想对薛宁出手。
记忆里的他不是残魂,拥有伤害一个金丹修士的力量,虽然这伤害不会打在现实中的薛宁身上,至少这一刻能让他解解气。
但他没能成功。
老妪阻止了他:“神尊不可。”
神尊,多疏远的一个称呼,这是在无数次记忆轮回中,她第一次和他说话。
姻缘神怔住了,扬起的手乖乖落下,半晌才道:“你不愿意称我夫君也罢,难道叫我的名字也不可以了吗。”
他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她叫他神尊,这一次次提醒着他们身份的悬殊,一次次提醒他,他们是为何没能相守终老,死不同穴。
老妪还是不看姻缘神,薛宁觉得她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
每看一眼,都能从那双年轻俊美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衰老沧桑的现在。
天兵一拥而入,将方才异动的姻缘神仙牢打开,押着他道:“仙尊要见你。”
“化剑?”姻缘神倏地抬眸,这次见面也不曾在记忆中出现,恐怕是因为听到方才那些对话,敏锐如化剑意识到与他有关。
他一笑:“也好。”
见面也好,或许他正在外面看着这一幕,那就好好看看自负了数万年的化剑仙尊对自己未来会犯天条这件事,是何种反应吧。
姻缘神就这么跟着天兵走了。
天牢里安静下来,被剑仙震慑的魔物不敢动弹,唯独薛宁和老妪能说上几句话。
她往老妪那边凑了凑,看了她一会说:“我是修士,虽可修炼,但修炼成仙……那估计是很遥远的事情。如果我做不到,最后应该会和你一样。”
老妪望过来,薛宁说:“会找个地方安然终老,等着寿数走完,天人五衰,不让他看见。”
老妪笑了一下:“姑娘误会。我与荒羽,不是你与那位仙尊的情况。”
薛宁怔住,没有多问,因为觉得人家可能不愿意说。
但老妪可能是在天界孤独沉默太久了,也可能是真的想要在死亡之前说说心里话,此刻面对处境与她相近的薛宁打开了话匣子。
“老身其实也想象不到,对我与荒羽毫不留情行刑的化剑仙尊也会犯下这样的天规。他看上去是绝对的规则守护者。不过想来人的缘分就是这样玄妙,若事事都能被料到,人生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老妪娓娓道来:“我与荒羽——便是姻缘神。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神明。”
凡人是不能和仙人相恋的。
可那时老妪年少,觉得一切都有无限可能,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
她是姻缘庙守庙人的侄女,自小就到姻缘庙帮着干活,每日都会祭拜姻缘神。
不同于其他来许姻缘和爱意的凡人,小姑娘每日的拜词都和吃的有关,今日想吃包子,明日想吃饺子,后日想吃肉丝面。
那时日子不好过,吃喝都难,她有一日忍不住吃了神的贡品,听闻会惹怒上神降下神罚,便日日道歉,饿着肚子把自己的吃食偷偷摆在供桌上,算是补偿。
可她吃得实在简陋,觉得不够补偿,长大些日子好过了,就开始搜罗各种美食给姻缘神。
也是从那时开始,神明和少女有了联络,她成了他的眷者。
他看着活泼的少女一天天长大,诱惑她成为自己下一任守庙人,一辈子奉献给他。
原以为她不会答应,没想到她一口应下了。
只是私下的约定不被家人承认,及笄之年,少女被许了人家,那家人是个屠户,五大三粗,家中有个早亡的妻,留下半大儿子,嫁过去就当继母。
她当然不想嫁,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凡间再重不过。
被迫定亲那一日,是抚弦第一次见真正的神罚。
意图抢夺神明的守庙人,结果自然是天打雷劈,家中房屋倒塌,父母浑身是伤地带着弟弟逃走,留下她被人指指点点。
她只能住到姻缘庙里来。
没了亲人,她也不觉得孤单,毕竟那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她有她的神就够了。
她一直知道他是神,知道跟随他是什么结局。
只是她觉得自己还年轻,有的是力量可以争取改变那个结局。
可惜事与愿违,人人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但天地间真正特殊的人能有几个?
没有的。
至少她不是。
她在姻缘庙中,从少女长成女子,二十七岁那年,接替了守庙人的职责,却从那日开始再也没见过她的神明。
“我守着庙里的长明灯等了几十年。”
花抚弦,她的名字是作为守庙人的姑姑给自己取的,听说姑姑读过书,所以才有资格做守庙人。她虽然没读过书,但她的神明教她习字念书,她也认得那些字,知道抚弦的意思。
“我那时以为,我成为守庙人就是荒羽的目的,目的达到,他就不会再出现了。那时魔族已经开始进犯,人间很乱,我在姻缘庙很安全,觉得便是这样慢慢老去死亡,也不算什么坏事。”
可她没想到的还能再次遇见他。
那日风和日丽,她在庙宇门前看到了俊美如画的神明。
他仍然是青年之姿,可她却一脸皱纹,满头华发,步履蹒跚。
他说他被困秘境,今日才找到办法出来,几十年光阴对仙人来说弹指一挥,对凡人却是脆弱的一生。
花抚弦没办法再以如今的面容对荒羽说出任何爱意来,她能做的只是回到庙中,吹灭那盏长明灯。
她终于等到了想要等的人,这守庙人的一生也不必继续下去了。
她希望至少不要老死在他面前。
“荒羽说,仙凡之恋为天地所不容。神仙有了爱恨就会沾染因果,会试图逆天改命留住爱人,届时必会天下大乱。所以天规不容许我们在一起,未免他开这个头,同僚故意将他锁进秘境,出来时已经是人间几十年后。”
花抚弦缓缓说:“我能明白这段安排的意思。待他出来发觉我已成老妪,他该彻底明白我们的感情是个错误,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为了凡人短短几十年,要独自痛苦相思千万年,也很不值当。”
“我都明白,可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都没料到荒羽不愿回头。”
无论年少年老,花抚弦永远是荒羽的心中的妻子。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荒羽已经与她结下了婚契,是她哪怕年老也依然戴在手上的那只代表着他的手镯。
“所以姑娘你看,我们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花抚弦温声说,“你是有机会的,但我没有机会了。我也不怨这天上数位神明,他们也只是以大局为重。”
天规自有它存在的意义,既为神明,就该有取舍,有牺牲。
剑仙刑罚之前也不是没有劝过荒羽,可荒羽执迷不悟,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将荒羽锁在秘境里几天的是战神,荒羽打也打不过,最后只能束手就擒。
“我大限将至。”花抚弦认真地看着薛宁,“同姑娘说这么多,是希望姑娘可以帮我一件事。”
“我没办法以现在的姿态面对荒羽,一眼都不想让他看到。若可以,希望姑娘在我死后转告他,我从不后悔成为他的守庙人,不后悔喜欢他。不后悔一个人守着微薄的回忆度过一年又一年。在我看来,有那些回忆陪伴我,不管看多少次花谢花落,经过多少个春秋冬夏,都不算是苦事。”
“能等到他回来,已经是我的圆满。”
说完最后的话,花抚弦就沉沉昏了过去。
年迈的身体支撑到今日,似乎就是想要找个人嘱托这些话。
只是在原来的记忆中她没有找到这个人,可现在有了。
她可以不再勉强自己支撑下去了。
薛宁静静地听着她停止呼吸,静静地等到天兵送荒羽回来。
姻缘神看着在仙牢里失去呼吸的花抚弦,有些错愕,但也不是很错愕。
“她不该这么快离开。”
她应该再熬几天的。
原本的记忆中她的死期是三日后的最后一次天罚。
化剑仙尊再次执掌雷刑,花抚弦死在天罚里,荒羽还活着。
随后神魔大战爆发,荒羽境界波动被长圣魔化,也被化剑仙尊斩杀。
他们夫妻都死在秦江月剑下,所以未来他会不甘心地报复。
薛宁看到天兵停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地对她道:“化剑仙尊要见你。”
薛宁望向荒羽,他脸上是浓浓的悲哀与嘲讽。

莫名的EMO。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低头,薛宁在自己拇指上看到了那个跟着自己一起进入记忆的玉扳指。
这东西还在,更能证明她说得都是真的。
但其实在不在也不打紧了, 从她离开时荒羽的神情就知道, 化剑仙尊应该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约莫也不会再怀疑她。
广檀宫是化剑仙尊在天界的居所, 天界没有所谓天帝,各位仙族神族平起平坐, 各有所掌。
广檀宫位置较高,在十二重天, 薛宁和天兵们驾云不断往高处飞,越高越觉得身上发冷。
这就是真正的高处不胜寒了。
但剑仙修习剑法,最善得便是寒。
薛宁突然想到西游记里猴哥大闹天宫,不自觉一笑, 天兵蹙眉看来,不悦道:“笑什么?”
能做天兵的,到下界也是不凡的修士,自有一番高傲冷酷在。
薛宁:“我想到开心的事。”
天兵匪夷所思地扫了扫她, 大约是真不明白一个身份可疑的人马上就要见到执掌刑罚的剑仙了, 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感觉十分诡异吧。
等见到化剑仙尊本人,薛宁这份刚升起的愉悦又跌到谷底。
他端坐玉台之上, 广檀宫上不封顶,雷云滚滚, 不断劈下来的闪电像要随时把她给劈死。
天兵把人送到就走了, 神仙不用婢女仆从,有的会收童子弟子, 有的则独居。
化剑仙尊就是独居的那个。
薛宁意识到这就是秦江月生活了数万年的地方,没有遇见她之前,他就是像现在这样日复一日地修炼战斗,心中被花抚弦之死激起的齿寒稍稍消散。
去为别人的结局忧心不已,不如好好把他们的日子过好,每一天都不留下遗憾。
只是好奇怪,这人把她叫来了却不开口,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大眼瞪小眼。
薛宁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话?”
剑仙已经不会再为她的无礼多置一词。
因为没有必要。
见过他的人,哪怕是多年同僚也总会疏远三分,带着些敬畏。
薛宁这样兀自亲近,哪怕畏惧也很快恢复的状态,代表他们之间确实有过远超旁人的亲密。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神越发深沉难懂。
得不到回答,薛宁干脆站了起来,她倒是没跪,只是方才坐在地面上有些太冷了。
广檀宫和广寒宫一字之差,还不如直接叫广寒宫,她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浑身冷得要命。
这地方空空荡荡,叫人心中不安,薛宁便往能够让自己心安的人身边走。
姿态从容,理所应当。
化剑仙尊没有任何阻拦,依然不开口,只是因她的靠近眉头皱得更紧。
看着这样的秦江月,薛宁都有点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她停在他半米远的地方,没再逼近,果然见他眉头稍松,气息似乎没那么紧绷了。
……傻不傻啊。
荒羽怕是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得知未来自己会犯天条之后的失态,所以才会那么狼狈归来。
但了解秦江月的人,能从他眼神和肢体动作的蛛丝马迹里,看出他观念被颠覆后的挣扎不安。
薛宁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要看就看吧,她也想好好看看现在的他。
薛宁睁圆了眼睛往前倾身,仔仔细细打量这位玉雕一样冰清洁净的仙尊。
五官和下意识的眉眼姿态,与未来找回本体后的他一模一样。
就连不自觉的下动作都相差无几。
本来是薛宁被看得不自在,现在她大大方方看回来,反而化剑仙尊不自在起来。
他开始眼神闪躲,广袖下的首手抓紧了衣袂。
薛宁越是靠近,他越是后退,最后直接靠在了御座的椅背上。
薛宁这时缓缓开口,语气幽幽道:“你方才在看什么?”
原以为不会得到回答,但剑仙转过头来与她对视,又认真看了一会,面颊和耳尖飞红,神色却极为严肃道:“看你究竟哪里好。”
不止是她来到广檀宫的时候。
从她离开仙牢开始,化剑仙尊的神识就在注视她。
仔细看,认真地看,想看看这个女子究竟有何种能力,让自己蔑视天规也要和她在一起。
常有人让他不要盯着别人看,会令人很有压力,他知晓自己的眼神很重,以为薛宁会闪躲,没想到她会热切地回望过来,反倒是他被她盯得避让,喘息,无所适从。
无所适从。
诞生数万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视线下移,落在薛宁的手上,熟悉的玉扳指更是刺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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