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王佑康觉得今天的怀安哥让人有些渗得慌。
他要是板着一张脸杀鸡,王佑康反而觉得没什么。
可他杀鸡时脸上还带着笑,就连跟自己说话时,语气都格外柔和。
这样的感觉,太奇怪了!
季怀安没有再说话,而是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出神,时不时还会低头一笑。
王佑康更是不说话了,一边拔鸡毛,一边暗中观察不太正常的季怀安,就连阮娇娇跟他母亲要聊什么这个困惑都被抛在了脑后。
“吱呀——”
堂屋的木门年久老化,开门的动静格外响亮。
季怀安一听到门开了就立刻起身走出厨房,王佑康也抛下了被拔得干干净净的小公鸡,快步跟上。
“娇娇同志,谢谢你……”
龚小梅这个一向坚强的女人,在堂屋憋了好久才把眼泪憋回去,红着眼眶来来回回除了谢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见王佑康跟在季怀安身后过来了,她赶紧招手示意儿子过来,“佑康佑康,过来谢谢娇娇同志,她和小季知青……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她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甚至还想压着一脸懵逼的王佑康给两人下跪。
“哎——不用不用!”
阮娇娇急忙要阻止龚婶的动作,季怀安也眼疾手快把王佑康扶住,像拎小鸡仔一样,快速把他挪到一边。
“龚婶,感谢的话不用多说,只要你以后尽心尽力照顾好娇娇就行。”
季怀安一字一句说的格外郑重。
阮娇娇也附和道:“是啊,龚婶。我们各取所需,你不用这样的。况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钱每个月都会在你工资里扣,说到底,还是用你自己的钱买的呀。”
“我知道我知道……”龚婶快速擦着脸。
阮娇娇确实跟她说的非常清楚,买商品粮户口的钱是她先帮忙垫着,往后每个月在她工钱里扣,直到扣完为止。
可是没有阮娇娇,像他们这样的乡下人,哪里能拥有城里户口啊!
就算有钱也没地买,更别说那还是沪市!
整个夏国,最出名的两个城市,一个是京,一个是沪,哪怕是再偏远的地方也听过这两个名字。
在龚婶的感激和王佑康摸不着头脑的茫然中,阮娇娇和季怀安告别了他们。
回到小院,阮娇娇看见堂屋桌上放着的一网兜大白兔还有一袋子茶叶,心念一动。
季怀安洗好手,把灶台清理了一遍,就按照阮娇娇的口述DIY起龙井奶绿。
将茶叶和奶糖放进锅里,加一点水先煮至奶糖融化。
因为没有牛奶,两人就往里加了不少麦乳精。
最后成品出来,口感竟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季怀安把多出来的奶绿装进搪瓷杯,放在装满凉水的木盆里冷却,然后跟阮娇娇讲起了黄琼的来历。
黄琼是公社黑市的老大,手底下有不少兄弟。
他是个讲究人,不会像有些地方的黑市那样黑吃黑,跟他做完交易,他也不会让人跟踪查底细。
季怀安话不多,每每交易完就走人,也是后来为了省事,把东西之间卖给黄琼,两人才熟悉起来。
阮娇娇边听边喝奶绿。
原来是黑市的人啊……
这确实不能大庭广众介绍了。
大约四十几分钟后,依旧还是王佑康过来送饭。
他从母亲那里知道了阮娇娇刚才的来意,整个人就像被巨大的馅饼砸中,耳朵嗡嗡作响,许久不能回神。
他红着眼睛把食盒交给季怀安,连连不断的感谢两人,临走前,还在院子门旁给两人结结实实磕了一个。
王佑康知道母亲做饭好吃,可他没见过外面的世面,在他仅有的认知中,就算好吃,也肯定比不过沪市那里的美味。
娇娇同志愿意给他们机会,为他们母子安排好一切,肯定是看在怀安哥的面子上。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像他们这么好的人呢?
王佑康感动的边走边哭,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努力回报他们的恩情。
红烧鸡块,酸辣鸡杂,香酥溪鱼还有两道时令蔬菜和一碗甜汤。
今天的午饭一如既往的丰盛,特别是那道溪鱼,鲜嫩可口,连鱼刺都是酥的。
因为天气热,阮娇娇不喜欢吃的太油腻,但这道被炸到金黄的小鱼干,她还是没忍住吃了不少。
饭后,在阮娇娇一枚香吻的奖励下,季怀安洗碗擦桌都特别卖力,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
“娇娇姐姐!我来辣~”
珍宝非常有活力,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季怀安把搪瓷缸里的奶绿倒出来一杯放在桌子上,等珍宝呼哧呼哧涨红着小脸跑进堂屋,他就不做声色推了过去。
“谢谢……呼!咕咚咕咚——啊!好喝!”
珍宝一吃完饭就往这边跑,又是大太阳又是跑得急,自然又热又渴。
阮娇娇去房间包里取了一张湿纸巾,递给珍宝让她擦擦汗。
“吃完饭要慢慢走,以后就算再急也不能这样跑,身体会不舒服的,知道吗?”
珍宝把湿巾打开摊在脸上,用力抹了两把,重重吐出了一口气,“呼——娇娇姐姐,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珍宝接过季怀安续上的水杯,又喝了两口这才缓过劲,看着两人一脸神秘道:“我有一个天大的消息!”
看着两人脸上的疑惑,珍宝满意了,缓缓说道:“今天周知青跟小白莲一早就去公社领证啦,等他们回村,郑家就找了我爷还有村里几个太爷过去。你们猜他们是想做什么?!”
没等阮娇娇和季怀安开口,珍宝就自顾自接着说道:“他们跟小白莲断绝关系啦!给了小白莲50块,还有她屋里的东西都让他们夫妻俩搬走,郑婶说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我跟我奶过去的时候,郑家外面围了好多人,小白莲在门口又哭又喊砸门,周知青怎么拉都拉不住。最后小白莲丢下一句,你们别后悔!然后就跟周知青背着东西回知青点了。”
说到这珍宝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知青点就这么四间房,他们两个该怎么住呀……”
阮娇娇挑了挑眉。
她知道郑俏莲父母已经寒了心,原以为应该会分家。
但没想到老两口这么果决,直接跟郑俏莲断绝关系了。
其实这样也好,郑俏莲太过自我,她过得好郑家人不一定会跟着一起好,但要是惹了事,郑家人必定会被拉下水。
早点断干净,余生都能过得舒服点。
翌日,天气晴朗。
当阮娇娇再次来到银杏树下,果不其然,大娘大婶还有好多没见过的媳妇姑娘她们口中的话题人物都是郑俏莲。
阮娇娇坐在宋根花边上的椅子上,已经非常从容,时不时分点瓜子点心,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大娘大婶表情特别生动,甚至还会角色扮演场景重现昨天发生的事情。
珍宝这么会模仿,一看就是跟她们学的。
大婶大娘们一个个都夸郑家做得好,郑俏莲的苦日子还在后面。
她们聊了一会后,在阮娇娇一个眼熟的大娘招呼声中,换了话题。
昨天是集市,不仅是贴补家用的日子,也是大家换取八卦的日子。
大娘给大家带来了之前聊过的事情后续。
“第五大队那个娃娃,还是被送去红星公社了。他们两家的房子、衣服各种东西都被摊出来卖了。大部分的钱补给了嫁进那两家死掉的小媳妇的娘家,小部分揣在孩子身上带去了育幼院。”
“哎……可是可怜那孩子了……”
“就算两家死绝了,大队也有不少亲戚吧,没一个人要那孩子?”
大娘撇了撇嘴摇摇头,“说是养不起,其实还是觉得晦气吧。”
“呵,买人家死了这么多人的房子,还有那些衣服碗柜不嫌晦气……”
说话的嫂子没把话说完,但大家都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乡下人真的怕晦气吗?
其实不尽然。
比起晦气,更怕穷。
两间屋子死了十七口人,可没两天,想要买下房子的人还是很多。
还不是因为房子便宜,再加上家里人多实在住不开。
死没死过人大家真的不在意,乡下那么多坟堆乱埋,甚至你家房子可能就建在人家坟头上,又有谁知道呢。
说到底,大家不想养孩子,还是因为她是女娃,而且养好养坏都有人会说,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阮娇娇偏过头去看正在纳鞋底的宋根花,好奇道:“红星公社的育幼院是政府办的吗?”
宋根花抬起头想了一会,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我也不清楚算不算政府……”
那个育幼院非常出名,宋根花给阮娇娇科普了一番。
原来,红星育幼院,是一个失去儿女的母亲,想要照顾流浪的孩子才诞生的。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红星公社有一个闻阿婆,丈夫子女都在当兵,后来却一个个牺牲了。
那时候有不少地方发大水闹饥荒,很多人拖家带口逃到红星公社,可最后却成了孤家寡人。
龚婶也是在那一回跟着人逃到桃花村最后定居在这里的。
在公社安排了好多大人和家庭去底下村子落户的时候,多出来的那些孩子就成了烫手山芋。
那时候闹饥荒,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哪里又能养得起孩子呢?
就在干部领导焦头烂额的时候,闻阿婆找上了门。
她接走了那些孩子,用丈夫子女留下的抚恤金养育他们。
到了后来,闻阿婆家门外就时常会多出一些襁褓中的女婴和生了病的男孩。
闻阿婆也把这些孩子带回了家,养育他们,教他们读书认字。
那些孩子后来长大了,结婚生子。
有的靠自己本事在公社做事,有的去了乡下大队扎根,但无一例外,闻阿婆要是有什么困难,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赶去。
那些孩子,是真的把闻阿婆当母亲看待。
时间慢慢过去,闻阿婆也老了。
接替她继续养孩子的是一直没离开那的人,他们会从公社厂子里接一些零活回家做,以此维持生计。
直到几年前,红星公社来一个女社长……
女社长听说了闻阿婆的事迹,很是感动。
她向市里申请了一笔补助,然后在大家多番努力下,把闻阿婆那座院子变成了真正的育幼院。
他们不用再担心生计,只要好好照顾孩子,就能领到工资。
不仅如此。
市里还有记者去红星公社采访,把育幼院的事情登上了报纸。
随之而来的就是各地的汇款和附带各种票证的信件。
不过育幼院里的人都是真正做事的人。
他们把每一笔汇款和票证都记下来,包括育幼院的花费,全都贴在了门口的墙上,让所有经过的人都能核对,他们决不贪图任何一笔捐助。
现如今,闻阿婆已经去世,可她带出来的孩子却还秉承她的遗愿,把每一个被丢弃的孩子都照顾的很好。
在宋根花看来,那孩子去育幼院生活,吃穿不愁还有书读,比待在第五大队不知道要好多少呢。
阮娇娇也笑着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那吴老头也有后续了!他去找公安啦!可惜公安压根查不出什么,这事还是老样子。他不能证明孩子不是他的,那孩子也不能证明吴老头就是他爹!”
“那公安没查那孩子哪里来的吗?他娘是谁啊?”
“查了,怎么没查!”
说话的大娘叹了口气,“那孩子都不是我们公社的,是那个前进公社底下一个村子的寡妇生的,那寡妇前段时间没了。临死前就让他来找爹了。”
“嚯!离的这么老远,这孩子怎么生的啊!”
“谁说不是呢!我问的那人说,公安查出来那寡妇确实八年前去过第五大队,说是找远房亲戚借粮,后来就再也没去了。现在那孩子就在她那远房亲戚家呢。”
“这事就没个说法了?公安不管了?”
“这还怎么管?公安让他们自己解决,第五大队的人都在劝吴老头把孩子留下呢。”
这事确实难办。
这年代还没有dna亲子鉴定技术,哪怕是有,吴老头也不一定能做的起。
这事还得看那人自己怎么想,他要是能像当初坚定不婚一样坚定不认孩子,说破天大家也不能摁头让他人,最多言语攻击。
这事被大家感慨了一番,又聊起了昨天听到的新消息。
阮娇娇边听边心里点评,身边的珍宝在此时拍了拍她的胳膊,指了指远处的大路。
“娇娇姐姐,小季知青来接你了。”
季怀安在阮娇娇跟珍宝出来后,闲着无事也去上工了。
现在到了饭点,自然就来接她回去吃饭。
阮娇娇看了眼表,跟珍宝和宋根花打了招呼,提着篮子就跑了。
两人一绕进小路就十指紧扣握在一起,阮娇娇一边跟季怀安讲着八卦,一边晃着手臂回家。
到了下午,阮娇娇正舒服的躺在竹椅上享受头皮spa按摩呢,珍宝带着她的小伙伴还有一串蛋就冲进了院子。
他们一个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飞快指着外面,“公社……来人了!”
“市里也来人了!”
“都在找……小季知青!”
“说是状元!高考状元!”
“还有记者!拿着照相机的记者同志!”
阮娇娇一听,就睁大了眼想起身,却被季怀安赶忙隔着毛巾按住了。
“娇娇,还没洗好。”
对对对!
头发还没洗好!
阮娇娇躺好后赶忙道:“泡沫冲干净就行了!季怀安你是状元!高考状元啊!”
阮娇娇有些激动,像是她自己考了状元一样。
她的学习并不是很厉害,都是靠着死记硬背和刻苦努力,才成为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之前天天跟季怀安待在一起,阮娇娇知道他会考状元,但感触不深。
直到现在这刻,她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她的男朋友,是个不怎么看书但却很牛逼的学神,是浙省的高考状元!
只是……他们两个脑子的配置,怎么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
季怀安面对院子里一双双焦急的眼神,手上的动作却不紧不慢。
冲完了泡沫,在阮娇娇还没反应过来,又给她抹上了护发素。
“哎呀!还抹什么护发素!快去看成绩呀!说不定通知书也到了!”
阮娇娇真是急死了,可偏生季怀安是一点也不急,他语气里带着笑意,慢慢说道:“保养头发是很重要的事,不能马虎的。”
阮娇娇的头发浓密乌黑,又顺又滑,除了不爱染烫,保养也很关键。
她当初就是这么跟季怀安说的,没想到季怀安反过来把话还给了她。
用毛巾把头发包好,阮娇娇赶忙催促季怀安去换衣服,自己则是隔着毛巾把头发压了又压。
等季怀安出来,阮娇娇随手摘掉了毛巾扔在竹椅上,一手拉着他,一手抖着头发,风风火火让珍宝他们带路。
夏天太阳大,没一会阮娇娇的头发就蓬松半干了,只是看上去有稍许凌乱,不太符合她一向精致的风格。
可阮娇娇也没办法,一来她不想让那么多人等季怀安,怕季怀安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二来,阮娇娇再三确认,任务要求是“陪伴未婚夫季怀安接受京大录取通知书”,她担心这个系统任务跟她扣字眼,要是让季怀安自己一个人过去,任务没完成,那她待了这么多天不就泡汤了吗?
阮娇娇可赌不起!
越是这个关头,就越要谨慎。
阮娇娇拉着季怀安的手腕大步大步向前走。
缀在她身后的季怀安,看着阮娇娇的背影,眼里是满满溢出来的温柔。
或许阮娇娇自己都没有发现,季怀安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她甚至还会担心别人对季怀安的看法。
但季怀安感受到了她的在乎,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蜜里一样甜。
得了高考状元是很开心,可比起阮娇娇的在乎,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小季知青来了!季怀安同志来了!”
隔了老远,阮娇娇就看见村长家门口围了一圈人,而村长王大旺拿着旱烟跟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一看见他们,立刻喊了起来。
第95章 通知书。
“这就是我们桃花村的好同志,季怀安同志!他在我们大队艰苦奋斗,从不偷懒,下乡没多久就能挣满工分,他那时候才十三!他太优秀了……”
村长王大旺对着市里公社里来的领导,狠狠夸季怀安,在看见领导们点头肯定,他脸上的红光就更甚了。
季怀安是被阮娇娇推到村长身边的,站在与有荣焉的村长身边,季怀安就像截木头,领导们仰头看他看累了,最后还是抛开他这个主人公跟村长聊的火热。
记者拍了几张领导跟村长聊天时的照片,记录了他们之间的谈话,然后众人才把重心又转回季怀安身上。
市里的领导送来了省里给的200元奖金还有市里的150元,公社领导也给了50元。
最后他们给季怀安胸口扎上了红花,在公社找来的锣鼓声中,把京大的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
季怀安是第一个收到通知书的人。
无他,实在太优异。
近乎满分的成绩直接让老师通知了上面,检查无误后,直接让京大连夜发出了通知书。
通知书是先抵达杭市教育部门,在成绩都出来后,确认季怀安的分数是浙省的状元,这才敲锣打鼓给他送了过来。
记者给季怀安拍了几张照片,在得知那个自己看了差点失魂的姑娘竟然是季怀安的对象后,记者又满脸复杂的给二人拍了一张合照。
漂亮的姑娘穿着长裙站在一身白衬衫黑长裤的高大男人身旁,两人笑意盈盈,说不出的登对和般配。
可年轻的记者同志就是心里不得劲。
长的高大,学习出众,对象还是万里挑一的貌美,怎么什么好事都给他一人了呢?
人跟人之间,还是该死的不一样啊!
过来的领导一一和季怀安握了手,跟村长寒暄了几句就准备告辞了。
临走前,市里教育部门的领导走到了阮娇娇身边,递给她一支盒子装的钢笔还有一封信,笑着转达这是章秘书祝贺她未婚夫的。
章秘书是个做事非常稳重细心的人,在阮娇娇留在桃花村后,他回去告诉了何市长,第二天就调查了一番季怀安的信息转达给顾书记。
后来,他注意到杭市这次的状元出现的特别早,再仔细一看,名字和地方都对上了,下班后就去百货大楼买了支钢笔。
阮娇娇笑着收下了笔和信,却没急着打开。
实在是周围人太多了。
领导一走,桃花村的乡亲们就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季怀安。
不止是他们,知青点的知青也都过来了。
他们有的人是真心祝福,而有的人——
譬如周知青,就是压都压不下的酸和妒。
郑俏莲当然也跟来了,她没看季怀安,而是满心满眼目光全在阮娇娇身上。
她好羡慕阮娇娇,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阮娇娇跟她过的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一个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一个诸多坎坷,事与愿违。
老天爷真的好像对她格外疼爱,什么都给她不说,就连穷小子季怀安都能被她带的成了高考状元。
郑俏莲的脑回路有的时候跟正常人不一样,她并不觉得季怀安是自己厉害考得好,反而是觉的阮娇娇好命,季怀安只是连带着沾了她的运。
发现郑俏莲一直盯着阮娇娇看,季怀安一边跟人讲话一边不动声色把阮娇娇挡在身后。
村长出面拦下了一个个道贺的村民,轰着他们该上工上工该回家回家。
乐得清净的季怀安空了下来,厉眸瞬间就瞥向还在盯着的郑俏莲。
郑俏莲对上季怀安冰冷警告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众人散去,村长乐的牙不见眼,拍拍季怀安的肩膀让他晚上跟阮娇娇来家里吃饭。
季怀安应下了,转身带着阮娇娇回家去。
回去路上,阮娇娇就从季怀安手上接过信封,满怀虔诚的拆开了信纸。
信封里一共放了两张纸,一张是录取通知书,上面盖了两个红戳,写着季怀安的名字还有他被经济系录取,非常简洁。
另一张纸写的是新生入学注意事项,说明了开学时间以及要带的东西,还有自带讲义费。
“你可真棒呀!太棒了!怎么会这么聪明呀!”
季怀安的胳膊被阮娇娇挽着,在她一声声夸奖中笑容越来越大,耳根又红了起来。
把两张薄薄的纸交给季怀安,阮娇娇又拆开了章秘书写的信。
上面是一些恭贺和祝福的话,看到了末尾,阮娇娇才知道此“章”非彼“张”,他原来是章秘书啊!
“还记得上次送我来的章秘书吗?就是跟村长一起送我来院子的那个同志。这是他送给你的礼物,还有祝福的信。”
阮娇娇边走边说,还提到了顾书记,以及顾书记托章秘书照顾她。
提过顾书记和许秋绾,阮娇娇把她的好朋友张美华也介绍了一遍。
季怀安听得很认真,也很喜欢阮娇娇告诉他这些。
“等回了沪市,我要请美华吃饭,介绍你们认识,她可一直担心我在这里过不好呢。洋房弄好了,还要请顾叔叔还有沈阿姨在家吃饭,到时候,你也要在啊。”
“嗯!”
季怀安应的很郑重。
他一定会表现得非常好,不给娇娇丢人,也不会让她在意的人失望!
离吃晚饭还早,季怀安跑去跟王佑康说了一声晚饭不用做,回了家就开始忙活收拾行李。
他已经有通知书了,可以回沪市了,自然不会委屈阮娇娇还在这里陪他。
阮娇娇在他去龚婶家的时候就哼着歌收拾行李了,为了即将到账的350万,为了沪市舒服的大床和便利的生活,阮娇娇心情好的都要冒泡了。
“我们是不是明天就回沪市了呀~”
“对!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阮娇娇笑眯了眼,放下手里的衣服走过去抱住季怀安的窄腰,“回去以后你会陪我一起住吗?洋房可能还在修缮,可是修好了我一个人住会很孤单。”
“只要你想……”
害怕阮娇娇对自己新鲜劲过去,觉得自己不过如此。
害怕的很多很多,但归根结底,就是他也不想跟阮娇娇分开。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了了一会,直到阮娇娇嫌热才分开各自收拾行李。
傍晚,绚丽的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
阮娇娇往自己和季怀安嘴里各自塞了一颗巧克力,然后牵着手去往村长家。
村长家的院子里人很多,在公社的儿子儿媳都回来了。
一大家子八个大人外加九个孩子全部到齐,乌泱乌泱的热闹极了。
阮娇娇还是第一次看见珍宝的堂妹珠宝,两岁多的珠宝一头齐耳短发,圆嘟嘟的小脸,看起来特别可爱。
珠宝很黏珍宝这个姐姐,一直抱着她的腰不撒手。
在看见阮娇娇后,怯生生的躲在珍宝身后,时不时探出小脑袋偷看一眼,被抓包就露出一排小米牙朝阮娇娇笑。
阮娇娇翻季怀安裤兜,把出门前装在他裤子口袋里的巧克力拿了出来,挨个孩子发了一圈,就连十来岁的福蛋也没落下。
孩子们在爷爷的允许下接过巧克力,道完谢又继续在院子里追逐嬉闹,最后在宋根花一句“开饭啦”声中,齐齐跑进堂屋坐好。
堂屋摆了两桌饭菜,大人一桌小孩一桌,还有村长两个照顾孩子吃饭的儿媳也在孩子那一桌。
村长嘴角的笑容就一直没落下来过。
他是真的开心。
上一届的状元是桃花村的,没想到这一届还是!
分数还比上一届更高!
他们桃花村因为这两个知青,在市里领导那也是露了不少脸。
就今天,公社领导还特意跟他暗示,这回修路的指标,很有可能就是桃花村的了。
虽然领导没有说死,但王大旺明白,这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小季知青还有娇娇同志,都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吃啊。菜不好,你们别嫌弃。”
宋根花带着大儿媳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后才落座,热情的招呼着阮娇娇和季怀安。
桌上摆着鸡肉、猪肉、鱼肉还有一些腌肉,加上蔬菜鸡蛋一共凑了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
这是村长家能拿得出来最高规格的饭菜了。
“哪里不好,特别丰盛。我一闻就知道婶子手艺肯定错不了。”
宋根花被阮娇娇夸的捂嘴直乐,“都是随便做做,娇娇同志你太客气了。”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站了起来,“老头子,家里那米酒被你藏哪去了?给小季知青尝尝啊!”
她问完又看向阮娇娇,“娇娇同志,家里自己酿的米酒你要来点吗?甜的,不辣嘴。”
阮娇娇闻言眼睛一亮,舔了舔嘴唇,她还确实有些馋酒了。
“麻烦婶子了,那我也尝尝。”
她的酒量不算好,不过之前因为烦心事多,偶尔也会喝两口。
宋根花按照王大旺的说法,从两人屋里搬出了一小坛米酒,然后用竹酒提挨个分酒。
像她男人儿子和季怀安这样的,她就每人舀一勺,到自己和儿媳妇这里就半勺,给阮娇娇舀的则是四分之一。
米酒虽然甜,但后劲足,宋根花没敢给阮娇娇倒太多。
村长忙着给季怀安敬酒,嘴里一刻不停的感谢和夸赞。
阮娇娇看着碗里淡黄色有些浑浊的酒液,不动声色的端到嘴边闻了闻,然后浅浅抿了一口。
其实味道还不错,微酸微甜,酒味闻着重,但喝起来没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