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大家认识一下就行了,这也没外人,刚才说到哪了?继续继续!”宋根花大手一挥,又继续坐回石头上纳鞋底。
“陈家村陈家村!”
“哦对对,继续。”
阮娇娇的到来让大家安静了好一会儿,但比起已经见过的她,还是那刚听一半吊着胃口的事情更重要,气氛又一下火热了起来,好几个人出声催促着刚才说事的大娘。
大娘的目光在阮娇娇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继续说道:“我听说他们那有好多人家因为娶不起媳妇,想要出来跟人换亲。换的都是那种傻子、懒汉、年纪大的鳏夫还有瘸了腿脚的人。生在陈家村的姑娘,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大娘说到最后,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感慨和不忿。
在这里纳凉听八卦的众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听完后也唏嘘起来,有的说可怜,有的则在咒骂换亲的人家。
咒骂的人一般都上了年纪,显然曾经在家也遭受过这样不平的事情,以前有苦难言,可现在个个都是当家作主的人,自然想说什么说什么。
“我也有个最新的事,昨晚发生的。公社说不定已经传开了,但我们村,肯定没人知道!”
一个大婶拿着木篮择红薯叶,在众人感慨唏嘘又安静过后,抬起头道,她的脸上还带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得意。
“你说!”
“赶紧!”
大家一个个掏着口袋,有的拿几颗花生,有的拿几个红薯干,纷纷塞进这位大婶的手里。
这是大家的默契,第一手新闻的信息费,给多给少都是心意,没人会嫌弃。
桃花村日子过得不错,基本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小零嘴,如果你分享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零零碎碎总共能收到好几把,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就很不错。
阮娇娇有样学样,拆开篮子里的纸包,也递去两块鸡蛋糕。
在大婶亮着眼睛开心收下时,她又打开装瓜子的那包,准备每人分上一点,大家边吃边聊。
珍宝这个时候就很灵性了,扔掉写字的铅笔,直接接过分瓜子的活,给每人抓一把。
一来可以偷懒,二来她手小,每人分完还能剩不少下次再吃。
每个收到瓜子的人都很开心,大家笑眯眯接过都跟阮娇娇道了谢。
尤其是收到鸡蛋糕“打赏”的大婶,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直接不吊胃口开讲。
“离我们村不远的第五大队,昨天发生杀人案了!”
嚯!这还真是个大新闻,大家火都不干了,全都抬起了头。
第五大队不是什么村子,它是由好几个村子分出人后整合的大队,里面各种姓氏的人都有,也不像单独的村子那样团结,每天都会有各种摩擦和矛盾,为周边大小村子提供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话题。
可这杀人,还是头一回啊!
第76章 一卦接一卦。
阮娇娇也很惊讶,以前这样的事情她只在新闻上看到过,哪怕是后来在国外读大学,这种事也离她很遥远。
这还是她头一回近距离接触到。
“因为双抢太累,昨天白天我们家就在公社买了些肉,想给大家补补。想着我们生活也不错,几个儿媳平日干活也卖力,我就分了一些让她们拿回娘家。”
大婶说话还有前缀,一直没进入主题,但没一个人去催促,都很认真在听。
“我小儿媳就是第五大队的嘛,送肉过去,还跟我小儿子留在那边吃了顿晚饭。晚饭过后,天也黑了,夜路不好走,他们小夫妻原本就想留在那过夜。可谁知道,大队的铜锣突然敲了起来,边敲边有人喊杀人了!”
“大家一窝蜂的全跑出去了,我儿子儿媳自然也去了。第五大队,两户人家,十七口人,只活下来一个襁褓里的女娃娃,五六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别说是别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阮娇娇鸡皮疙瘩也起来了。
这可是灭门惨案,究竟有多大的仇。
“杀人的不是别人,就是那女娃的娘,她当着大队人的面喝下从大队保管室偷出来的农药,一边呕血一边拿刀往她男人身上砍呐!”
大婶说着,表情就难过了起来,“我小儿媳认识这个女人,不熟,但也算一起长大的。这个女人夫家和娘家都在第五大队。娘家重男轻女,当年用两袋玉米粒就把她嫁了出去。夫家是一家懒汉,她嫁过去没日没夜的干活,吃不饱穿不暖还会挨打。我儿媳说,她这么多年就生了那一个女娃,其它都保不住掉了。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昨晚上先是药死了夫家人,又端着一锅肉去娘家,等娘家死绝了,她才笑着回去。”
“他们大队人就是路上碰见她,觉得她的笑太瘆人,最后跟过去才发现的。大队找了公安,队员也被驱散,我儿子儿媳觉得太吓人,摸着黑就回家了。”
说完,大婶还低低的感叹了一句:“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啊……”
在众人一言不发之时,阮娇娇问道:“那个孩子呢?”
宋根花叹口气回答:“应该看大队有没有人养,不过怕是没人养的。最后可能会送去红星公社,那里有家育幼院。”
说起这家育幼院也是很唏嘘,里面基本都是女孩,就算有男孩也是天生有残缺的,育幼院门口时不时还会出现被人丢在那的女婴。
“红星公社……”阮娇娇喃喃重复了一遍。
就算是很小声,宋根花也听到了,她点点头,“是啊,就是我们隔壁公社,要去市里,就会经过那。”
也许是这件事情太过爆炸,让人难受,久久都没有人再说事了。
阮娇娇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别想那件事了,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既然是第五大队,我也有一个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
说话的大娘提高了嗓子,打破树下的安静,阮娇娇抬眼看去,发现她的眼眶还在泛红。
“住在第五大队最边上,一辈子没娶媳妇的那个吴老头你们知道吗?”
大娘抛出了一个新的话题,宋根花非常捧场的接上。
“这哪能不知道,他们家那时候就他一个儿子,从年轻小伙熬成现在的老梆菜,硬是不想成婚,还好他爹娘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不然真是要被他气死。”
另外一个大婶嗑着瓜子也来了兴趣,“不是说他是天……”说到这,她赶忙看了眼阮娇娇,咳了一声委婉道:“不是说他身体不好,怕被媳妇知道,才不成婚吗?”
阮娇娇挑了挑眉:懂了,天阉。
“到底是不是,我们也不知道啊。反正他就是不成婚,这么多年不说相好的人,就连走动的多的乡亲和亲戚也没有两个。他那差了十来岁的弟弟倒是不错,经常会去看看他,家里做了好吃的也会让家里孩子送去。”
“你赶紧说,他发生什么了?”
“就是就是,没成婚的人,然后呢?想开了要娶媳妇了?”
“啪”一个花生砸了过去。
那个说事的大娘也不恼,捡起就吃了起来,“多砸点,就一粒,我孙子孙女吃啥?”
“给你给你都给你!”
“拿去!你这个老货赶紧的!”
早就不写字,坐在石头上晃腿的珍宝收到了阮娇娇的眼神,也拿了两块米花糖过去,要做大娘的“榜一大佬”。
大娘如获至宝的收起米花糖,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笑,爽快道:“他没想成婚,不过他儿子找上门啦!”
“儿子?”
“啥?”
大婶大娘手里的瓜子都拿不住了,一个个瞪大眼睛张开了嘴。
“多大的儿子啊?”
分享消息的大娘朝问话方向递去一个有些猥琐的眼神,“七岁的大儿子啊!”
“什么?他不是跟我男人差不多大吗?快五十了吧?”
“是啊是啊,真看不出来。”
“看来不是不行,行得很啊……”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一出,大婶大娘全都笑喷了,一个个嘎嘎嘎直乐。
就连一旁的珍宝也笑了!
你也能听懂?
阮娇娇不可思议的看过去。
笑个不停的珍宝在石头上挪了挪自己的小屁股,往阮娇娇椅子旁挨了挨。
“怎么啦,娇娇姐姐?”
“你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珍宝眨眨眼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可是不一起笑,会显得我很奇怪……”
这个话题一起笑才更奇怪吧!
不过换种角度,珍宝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人情世故,还能打听消息,口才也不错,照这么长大,以后肯定是个人精,过的不会差。
那头的大娘笑完了又继续,“吴老头当然不认啊!看着那孩子当着所有队员的面跪在他家院子门口,他直接拍着胸脯说,他还是个……是个雏……是个雏!噗……哈哈哈哈哈。”
大娘强忍笑意说完了话,就开始笑。
她一起头,大家都像漏了气一样,一个个“噗噗噗”全笑喷了。
大娘揩去眼尾的泪痕,喘了几口气,缓了缓情绪,“不过我倒是相信他说的话,那孩子没准就是故意贴上吴老头的。”
第77章 暴雨。
“吴老头日子过得不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的房还是自己建的青砖大瓦房,虽然只有两间,那也很不得了啊。”
“我听说他工分拿的多,平常还会经常去山上挖药材卖给收购点的人。这么多年,他不喝酒也不吸烟,哪怕顿顿吃蛋,手里应该也攒了不少。”
旁听的人也皱起了眉。
“这么一说,还不是没可能。他要真有这念想,没道理不娶媳妇。再说了,白得的大儿子,真要是他的,谁会不开心啊,没必要这么说。”
宋根花接茬道:“这事难办。没人能证明他是不是……雏,也没人能证明孩子一定是他的。谁说都有理。就一个孩子吗?孩子娘呢?家里人没出现吗?”
说这事的大娘摇摇头,“没听说啊。我就听说是孩子自己找上门的。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闹到最后是什么结果。”
“哎?不是说可以滴血验亲吗?他们就没当场验一验?”
“是啊,这么一验不就知道儿子是不是他的吗?”
各位大娘大婶都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阮娇娇开口说道:“滴血验亲没用的。”
众人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她科普了一下,“我们每个人的血型分成了好几种,有的人相同,有的人不相同。滴血验亲要是血液融合了,仅仅只代表两个人的血型很可能相同,并不代表他们有亲缘关系。换句话说,就算是亲父子,血液也有很大可能不相融。”
大婶大娘们听了她这话全都受教的点点头,准备回家说给家里人听。
谁也不会怀疑阮娇娇话里的真实性,毕竟她可是坐小汽车来的城里人,懂的肯定比她们多。
“哎……那这样一来可真有的扯了,吴老头要是硬气,说不定会直接找公安去查呢。这么一顶帽子平白无故扣脑袋上,谁也忍不了。”
“就是……我听说……”
阮娇娇静静听她们继续说,拼凑了她们口中吴老头的大部分信息。
总得来说,是一个奇人。
在这个把香火看得很重的年代,能坚定自己不婚不育的想法,顶住父母施加的压力,过自己想要的快乐生活,真的很厉害。
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无可救药很自私,可人生就只有一次,在不伤害(物理的)别人的情况下,选择自己想要的有什么错呢。
吴老头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侍弄花草,自留地都不种菜,专门种他从山里挖回来的花草。
神奇的是,他似乎种什么都能活,还打理的特别好。
只是怕被别人说他资本主义,那些花草在长出花骨朵时,都会被掐掉。
“过几天的,我去打听打听回来告诉你们。你们就等我消息吧。”
说话间,阮娇娇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敲击铜锣的声音。
宋根花一耳朵就知道那是什么,仰起头大声说:“双抢结束了!大家下工了。”
“终于结束了……这些天可真累人!”
“总算能好好休息了。”
“是啊是啊!”
大家借着这个话,又聊起了自己家鸡毛蒜皮的琐事。
阮娇娇托着下巴,看着晒谷场那边的方向,等待那个来接她回去的人。
小季同志效率不是一般的快。
铜锣声响了还没两分钟,阮娇娇远远就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路尽头,小跑着朝她这边赶来。
珍宝注意到了阮娇娇的视线直直看着远方,眼睛亮闪闪的,嘴角还扬起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
“呀!小季知青来接你啦。”
“嗯……我要回家了。”阮娇娇笑着点点头,把提篮里的零嘴都拿了出来,递给珍宝,让她分给这些大娘大婶。
听了半天,她们说的都很有意思,没有白来。
而且本身带过来,就是为了分给她们的。
提上只装了一瓶绿豆汤的篮子,阮娇娇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迎向赶来的季怀安。
还是不要坐着等季怀安过来了,干了一天活本来就热,过来听了大婶大娘的打趣,他可能会直接炸掉。
阮娇娇,你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朋友了!
太体贴了吧!
阮娇娇拎着篮子,脚步越走越快,最后也开始小跑起来迎过去。
“跑什么跑,我在那又不会消失。快擦擦汗。”
喘着粗气的季怀安笑着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脸,然后将双手仔细擦干净,接过阮娇娇手里的提篮。
“我想早点看见你……”
咦~~~
他居然会说情话……
阮娇娇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很多人口中恋爱的甜意。
就是明明想要抠脚,但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
一边觉得他说的尴尬,但又觉得听见他这句话自己超开心。
“走啦走啦~这双鞋很舒服哦,我走那段小路没有被石头硌脚啦。”
“你喜欢就好。”
“我刚才听了好多事情,你知道第五大队吗?我跟你说……”
阮娇娇此时就像一个刚被家长接到的孩子,高兴的分享幼儿园里发生的一切。
曾经被刻进骨子里的虚伪,在现在的她身上,已经一点都看不见了。
绕进无人的小路,阮娇娇边说边握住了季怀安的一根手指慢慢晃。
太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刺耳的蝉鸣也变得动听起来了。
阮娇娇的睡眠时间一般很规律,每天差不多要睡9-10个小时。
昨天睡得早,今天醒得早。
在生物钟的影响下,今天自然困的也早。
洗完了澡,好不容易从浴桶爬出来,她就已经困的不行,连护理都快没精力做了。
爱美的意志强撑着她做完最简单的护理,然后眯着眼睛换好衣服去开门。
屋外的风可不小,吹得周围的树木簌簌作响,今夜肯定要下大雨了。
阮娇娇没空注意太多,只觉得风吹得有些冷。
在季怀安倒水的时候,她就迷迷糊糊爬上床,戴上眼罩,喃喃道了句晚安后一秒入睡。
半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刺目的闪电几乎要把整片天撕成两瓣,暴雨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从天上一泄而下。
“轰隆——”
巨大的雷声响彻整个桃花村,大地都被雷声吓得颤了颤。
大地都颤了,阮娇娇哪能没反应,当即醒了过来。
她惺忪着睡眼爬了起来,掀开眼罩和蚊帐,透过破旧的木门,看见门外一瞬而逝的亮光,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拧开手电筒看了眼手表,才刚过十二点。
照了照已经被季怀安关上的窗户,阮娇娇爬进被窝,把被子拉过头顶,准备继续睡觉。
她早就过了怕黑怕打雷的年纪,雷声再剧烈也不影响什么。
迷朦间,她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把扯下被子。
季怀安的房间,屋顶似乎全是小洞……
连光都挡不住,怎么能挡雨?
只想了一下,她又换个姿势拉上了眼罩。
季怀安不是小孩,那间屋子漏雨,堂屋肯定不漏雨,不用担心他。
听着狂风啪啪敲击木门,阮娇娇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深吸一口气打开手电,下床拉开了房门。
一拉开门,挟着雨雾的大风就打在阮娇娇身上,鸡皮疙瘩瞬间起了满身。
环抱着手臂,阮娇娇弓着身子走到走道尾端,轻轻推开了房门。
里面没有人。
手电光照去,地上都被雨水打湿了,凹陷处还积起了小水坑。
属于外面暴雨,里面局部阵雨。
她扯着门把关上门,微微发着抖走去隔壁堂屋。
拿着手电推开门,阮娇娇就看见一坨整齐的被子和枕头放在吃饭的桌子上,边上靠着那卷破旧的竹席。
至于季怀安,她拿手电快速扫了一圈,除了摆了满地接水的容器,根本没看见人。
突然,被子后面动了动,季怀安半眯着眼睛站了起来,哑着嗓子问:“娇娇?”
原来,他是被被子遮住了,其实人就趴在桌上睡觉,脸侧还有被压出来的红痕。
阮娇娇被风吹的直打哆嗦,挪开手电打在他身上的光,疾步走进去抱起桌上的枕头。
“冻死了,快跟我回房!”
她说完就赶忙小跑回了房间。
季怀安只犹豫了一秒,随后乖乖抱起被子跟在她身后。
回到屋里,关上房门,阮娇娇冷透的身体才逐渐回暖。
两人没有点蜡烛,就这么借着手电筒的光,一个爬到床上,缩进被窝里,一个抖开被子,睡在新竹席上。
阮娇娇被风吹了那么一会,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人都清醒了。
季怀安也没睡意,躺在地上嗅着房间里淡淡的橙花香,腰间残余的酸痛感也缓解了许多。
“你跟龚婶的儿子很熟吗?”
阮娇娇的声音并不响,屋外大雨很吵,加上隔了一层蚊帐,听起来就更微弱了。
但季怀安却清楚的听见了她的话,清了清有些哑的嗓子回道:“嗯,很熟。他以前帮我在黑市做买卖。”
阮娇娇来了精神,掀开蚊帐,冒出一个小脑袋趴在床沿。
她之前果然听得没错,王佑康第一反应是想喊自己嫂子,只是刚说一个字就突然改口了。
阮娇娇知道他们肯定关系不浅,毕竟原小说里王佑康后来成了季怀安的下属,但没想到季怀安竟然这么实诚,竟然直接就说了他们的“大业”。
“黑市是什么样的?在桃源公社上吗?”
“嗯。公社有,沪市也有。你知道摆摊吗?黑市就是在小胡同里,弄张油布,把自己要卖的东西摊在地上。差不多是早上三点开市,五点毕市。大家都用东西捂着脸,不知道交易双方的身份。”
阮娇娇的手臂横在床沿的木头上,小脸就靠在手臂上,“是不是还有专门放哨的?或者黑市的负责人已经疏通了关系,没有人会去抓?”
她之前看过的小说里,似乎就有大致的描写。
“对。黑市的负责人一般都有关系,如果有红袖章想去抓人,他们会提前收到消息。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有两次差点被抓到。因为我没钱给黑市的负责人,只能待在外围卖东西,所以也没人会通知我要跑。”
“后来打通了很多关系,在沪市做生意的同时,还能把沪市最时新的东西运到这里来卖。我不用出面,只要全卖给黑市老大,赚一笔差价就行了。后来,跟黑市老大交易的事情都是龚婶儿子去做的,那时候的他,跟我刚下乡的时候差不多大。”
季怀安轻描淡写的讲述着他的经历,把其中的艰难和惊险一笔带过。
阮娇娇听的很认真,轻轻开口:“你是想到你自己了,所以想帮帮他吗?”
“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他那时候很小很瘦,比我刚下乡的时候还要瘦。看着他和龚婶相依为命,我就想到我那时候跟爷爷住在沪市的公厕旁边,天天祈祷有人能来帮帮爷爷该多好。我拉了他一把,最重要是因为他合适。如果他是个莽撞冲动的人,哪怕他跟我的遭遇一模一样,我也不会管他。那会把我自己搭进去……”
阮娇娇非常赞同,有善心是好事,但不能过头。
“那他这几年应该没少赚吧,为什么这么瘦……我知道可能想不引起大家注意,可是偶尔偷偷吃些好的,也不会影响什么吧。”
听到阮娇娇的不解,季怀安闷声笑了,“他吃的可一点也不少……龚婶手艺好,再怎么掩饰也不至于饿到他。他现在抽条长个子,再加上原本就吃不胖,所以才会看上去特别瘦。”
“原来是这样啊……”
“嗯,龚婶很爱他,还想托关系把他送去公社高中上学。他以前上过小学,后来我也教过他一些。考大学还不行,但通过高中考试还是没问题的。”
季怀安结束了两边黑市的生意,沪市的兄弟一个个都花了钱票买进了工厂,至于王佑康,季怀安原本是让他听龚婶的安排,先读高中考大学,以后去京市找自己。
可阮娇娇来了后,他发现龚婶的手艺很对她的胃口,起了想把王佑康安排到沪市上学,让龚婶专职给阮娇娇做饭的心思。
只是要给王佑康安排到沪市高中,有些麻烦,他不认识学校的老师。
所以这两天他都在想该找谁,才可以联系到合适的人办事。
阮娇娇把枕头挪到了床沿,趴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季怀安聊天,听着外面越来越小的雨声,慢慢睡着了……
第79章 取早餐。
清晨的桃花村细雨绵绵,天色非常阴暗,小院周围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在薄雾的影响下,院外的树木和小道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比起屋外的阵阵凉意,屋内就显得温暖了许多。
因为没有什么光线,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季怀安早就醒了,但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依旧躺在地上,私心想多留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季怀安轻轻拉起自己的被子在鼻尖嗅了嗅,总感觉一夜过后,自己的被子似乎也沾染了屋内的橙花香,淡淡的,带点果味的甜。
即使再不舍,留恋了几分钟后,季怀安还是起床了。
他轻手轻脚摸黑叠好了被子,然后穿好鞋蹑手蹑脚走出房门。
除了开门关门的动静,整个过程他没发出一丝声响。
今天的早上确实是冷,冷的都不像身处夏季了。
不过季怀安火气旺,这个温度对他而言反而是刚刚好。
简单的洗漱一番,去堂屋戴上斗笠和深褐色的棕榈蓑衣,他连地上接雨的容器都没收拾,直接拎着食盒出了门,消失在朦胧的雾里。
龚小梅在第一声鸡叫响起的时候就起床了。
除了打扫屋子,还要给家里的鸡拌鸡食。
龚小梅院子里一共四只母鸡,两只是自己的,另外两只是季怀安的。
他因为租下了小院,也可以在院子里养鸡,只不过平常他没时间打扫喂食,就放在了龚小梅那一起养,两只母鸡每天他只要一个蛋,多的都给龚小梅。
打扫完鸡窝,她麻利的洗手择菜,开始做早饭。
这个时间,没有再去黑市,时差恢复正常的王佑康也起床了,洗漱完就帮着他妈打下手。
季怀安过来的时候,龚小梅刚炒好小菜,粥还在砂锅上煲着,狭小的灶间弥漫着淡淡的烟雾和浓浓的香味。
“小季知青来啦,粥还没好,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
龚小梅看见季怀安进来,偏过头笑着招呼他,手上动作也没停下,在起了毛边还算干净的围裙上擦了擦,又开始忙着揉面。
这是她给儿子做的早饭。
王佑康在长身体,个子窜的很快,因为营养不足,时不时身上的骨头就会开始痛,虽然他隐瞒的很好,但一向关注儿子的母亲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她每天尽可能想着法儿的做精细的吃食,可王佑康吃下肚,除了个子又拔高了一些,肉是一点没长,让人看着都来气。
跟他那怎么吃也不吃不胖的老爹是一模一样!
王佑康在灶台后面帮忙烧火,看见季怀安也探出头打了个招呼。
季怀安点点头,把食盒放在灶台间的桌子上,“麻烦你了,龚婶。今天还要去上工吗?”
“不麻烦,你给了这么多钱票,哪里麻烦了!待会是去上工,不过轻松的很,就是去地里除草。”
龚小梅已经还完了家里所有的欠债,按理来说,她现在就算好好休息一下,也没人会说什么,只会觉得她是该休息了。
可她闲不住,虽然家里还有一笔不小的钱,但她就想多给儿子攒一点,毕竟以后读书娶媳妇修房子,哪里都要钱。
儿子从小苦惯了,她不想让他去公社读书还继续过以前的苦日子。
儿子跟她不一样,她的人生是先甜后苦。
有把她当亲女儿照顾的公公婆婆,有青梅竹马早就互通心意的丈夫,她的前半生,在遇见这家人后就没受过一丝委屈。
公公婆婆去世后,丈夫更是待她如珠如宝,嘴里还经常说要连着爹娘那份好一起给她。
因为感受过这样浓重的爱意,龚小梅自然看不上别的男人,宁愿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也不愿别人说媒再嫁。
每当苦到累到感觉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回想一下过去,尝一口以前的甜,她浑身就有了力气。
可儿子不一样,他那时候年纪小,对他爹根本就没有印象,算是跟着她一起苦过来的。
她希望儿子余生是苦尽甘来,往后每一天都是泡在蜜水里。
为此,她必须一刻也不能停。
季怀安装好好早饭,打了招呼后就匆匆回去了。
回到堂屋,先是把食盒放在灶台边上,然后开始煮自己的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