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昨日听姜远发要买鸡蛋时还没什么感觉,毕竟现在家里没存够钱不敢有太多开支。但今日她见到了鸡蛋的本尊,闻到了它的香味,才知道这个往常不被她放在眼里的一枚小小的鸡蛋对她有着多大的诱惑,这可是鸡蛋啊!是荤!好想吃!
在裴秋生拒绝的时候她隐隐有些期盼自己能有机会吃到一枚,但姜远发拒绝了他。就在她以为肯定吃不到时,一枚圆滚滚香喷喷柔软Q弹又可爱的鸡蛋到了她的碗里。
她扑闪着鸦羽般的睫毛,水润的杏眼向裴秋生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姜氏见状乐得合不拢嘴,在她眼里这完全是郎情妾意、情投意合,打趣道,“秋生是个会疼人的。”
姜月耳尖微红。
裴秋生知道姜氏和姜月是误解了,但当下这个情境他也不能说出“我其实不是喜欢您女儿而是同情她”的话,毕竟姜远发可能当场就要将他打一顿。
姜氏又提醒道,“等到明年你们就可以成亲了。”
姜月装作没听见,赶紧说起别的:“阿娘,我的脚已经好了,今日同你一起去码头吧!”
她想着,棕榈编都是小孩子喜爱的玩意,图的就是个新鲜,等过一阵子小朋友们玩腻了觉得不新鲜了,就不好卖了。而且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心灵手巧些的多拆开几次就知道怎么编了,恐怕不久后就会出现模仿者,到时候她做的也不好卖了。
要趁着现在多做一些,好多挣些钱。
姜远发接过话道:“今日推车我要拿去用,去乡下买几口锅来,也有些其他的东西需要添置。”
这几日家里每日都能挣两钱有余,买锅的钱已经攒够了,也是时候去买了。此外,做杂货铺的最好铺子里样样东西都齐全,更受客人欢迎。
姜氏道:“那我跟姜月就去不了码头了,我们在家看着铺子。”
姜月灵机一动,想到了主意,笑道:“无妨,我带跟竹竿就行,将棕榈编都挂上去,依然能去码头卖。”
姜氏道:“也好,那你离码头近一点,秋生也好照应你。”
姜月知道姜氏的意思是女孩一个人在码头不安全,一想到上次在山上遇见二狗儿,如今二狗儿恐怕还是每日去码头做工,她心里有些犯怵,应道,“阿娘,我知道的。”
裴秋生也想到了这点,承诺道,“我会看着她的,不会让她离开视线。”
说完她就发现姜氏又朝他投来满意的眼神。
......
姜月将棕榈编都挂好,裴秋生主动将竹竿接过来扛在肩上。
两人走了两里路的样子,就有个小男孩光着脚丫子从家里面跑出来,“大哥哥!大哥哥!今天有棕榈灯笼吗?”
裴秋生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清俊的面容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眉目舒朗地笑道,“有的,阿朗要几个?”
姜月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看着眼前由于清瘦更显鼻梁高挺、五官如刀削剑刻般俊朗的人,心道:她这个童养夫长得真的可以。
这个叫阿朗的小朋友清凉的眼眸中溢满欢喜,脆生生的回道:“一个就行!”
裴秋生娴熟地递给阿朗一个灯笼,“给,两文钱。”
阿朗将两文钱郑重其事地交给裴秋生,这两枚钱早已被他手心的汗濡湿,想是已经等了好久了。
裴秋生又道,“你不是想知道是谁编的吗?她就在我身后。”
阿朗眨巴着亮晶晶的双眼盯着姜月看了好一会儿,由衷赞道:“大姐姐好厉害!大姐姐生得也好看,像仙女儿一样!”
姜月忍俊不禁,笑道:“小小年纪,嘴巴这么甜。”
阿朗鼓着腮帮子认真回道:“阿朗是实话实说,大哥哥和大姐姐是一对儿很好的人!”
童言无忌,姜月摸摸阿朗的头顶,柔声道,“好啦,哥哥姐姐要赶路啦,你也去玩吧!”
“嗯!”阿朗撒着丫子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姜月之前卖棕榈编的时候接触到的都是大人,如今亲眼看自己编的东西给小孩子带来了莫大的快乐,内心顿觉以后要做更多好看好玩的棕榈编来给他们玩。
两人一路走一路停地到了码头,今日路上来买棕榈编的小朋友特别多,尤其是新出的灯笼和花篮更受欢迎。到码头的时候,灯笼和花篮已经卖完了,其他的还剩下一半。
姜月就在码头工地附近一百米的地方,虽然可能会遇见二狗儿,但裴秋生也在,她便不怕。
前半个上午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母亲带着小孩来买,其中还有一个见没有了灯笼和花篮便不愿意买的,后半个上午做完工回家的工人多了起来,不一会儿棕榈编便卖完了。
昨日裴秋生带回来的棕榈叶最多,今天出门一共卖了灯笼八个、花篮八个、蝴蝶六个、蜻蜓六个、百灵鸟五个,其中灯笼和百灵鸟两文钱一个,其他的都是一文钱一个,一共挣了五十文。
卖完东西,她两手空空无所事事起来,便向码头那边看去,一眼便看见了裴秋生,在这样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中,身形颀长的他是最扎眼的那一个。
只见他轻巧地搬起一个麻袋扛在肩上,不费吹灰之力般的往船上搬。
与此同时,她还看见了二狗儿。
二狗儿同时也看见了她,刚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裴秋生扛着个麻袋从他面前路过,眼风轻轻扫在他身上,二狗儿瞬间便移了眼,埋头搬麻袋,再不敢看过来。
姜月回想到上次裴秋生三拳两脚就将二狗儿打得落花流水的场景,时隔数天她依然觉得很过瘾。
在原书里他们流落街头的时候,二狗儿也曾想对原主下手,但姜远发护犊子护得厉害,二狗儿一直无法得手。后来裴秋生被打死,姜远发夫妇双双病逝,原主无依无靠,整天担惊受怕的躲着二狗儿逃窜,只敢待在人多的地方,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这个时候有人说可以帮原主寻个好去处,她便相信了,谁知道是被卖去青楼。
想到原主凄惨的结局,她便对二狗儿更添了一分厌恶。
裴秋生那边搬完了麻袋,便来找姜月,将手上的三十八文都给了她。
姜月接过惊异道:“这么多?”他记得裴秋生又几天前一个上午还只能挣二十多个来着。
裴秋生这段时间天天来码头,虽然瘦了,但这样的磨练也让他身体结实了一些,再加上他晚上的锻炼,自然有所进步。
但一上午挣三十八文于他而言远远不够,他那天旁敲侧击了一下当年原主卖身的钱,有二十两。
这五年的开销,少说也有五两。
要参加童生考试,需要准备十两银子,何况还有后面的秀才、乡试、会试要考,费用不会少,总的下来可能要百十来两。
如今他累死累活,一天也就挣个七八十文,去掉每日他所花销的吃穿用度十文,一年下来也就只能余二十两银子。
若是再逢病逢灾、逢天降大雨大雪出不了门还要花销,就更少了。
何况现今在码头挣的钱他不准备私藏,就当是为这个家度过当下这个难关出一份力。以后的话,为了防止他们起疑,每天仍要上交。
他已经计划好了,未来抄书的钱可以只上交一部分,剩下的替自己攒着。
他云淡风轻的回道,“搬多了,力气自然变大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去采棕榈叶。”
姜月点点头,这是他们出门的时候就商量好的。之前每天带出来的棕榈编都不够卖,今天姜月便将剪刀带了过来,现采现编现卖。
两人到了山上棕榈林,裴秋生一眼就发现,这里还有别人来过,“已经有其他人开始采棕榈叶了,或许过几天就会出现模仿者。”
姜月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这东西学起来简单,棕榈树又是野生的,人人都可以采,只有不断地做出新的花样,才能不怕别人学了去。否则,会越来越不好卖。”
裴秋生颔首,问道:“你还会用棕榈编什么花样?”
姜月有些惆怅道:“还会编玫瑰花、扇子、凤凰,更多的就不会了。所以卖这个也不能长久.....”
裴秋生安慰她道:“你已经很厉害了,放心,等我练好了字,开始抄书了,挣得钱就会多些。”
姜月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眉间愁云一扫而空,扬起脸笑道,“没关系,我还会别的,也可以养家。”
裴秋生以为她说的是还会别的棕榈编,便没有继续问,继续挑青黄色的棕榈叶采摘,这种鲜嫩的眼神最讨人喜欢。
到了黄昏,回去的路上,姜月发现路上没有看到之前见过的书坊,才发觉这条路跟几天之前他们回去的路不一样。
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为了卖棕榈编,所以路线不同。现如今回去的时候已然两手空空,没有道理不走最直的路。
“我们是不是绕路了?”姜月知道裴秋生每天来回,一定不会走错或者迷路。
被发现了的裴秋生还以为姜月被撞坏脑子后至少也该是个路痴,没料到会被她发现,他微微低着头,解释道:“上次进的那家书坊,我一旦路过他就会让进去,想看看我的字写得怎样,上次还追了出来。我如今字还不够好,不想进去。”
姜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掩唇笑道:“你居然还怕这个。”
裴秋生道:“你知道的,我有点怕生。”将原书里的人设搬出来,必然没错。
姜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道原书作者的文笔可能不太好,总觉得眼前的人“怕生”的人设多少有点割裂。
到家后,姜氏担心在码头会遇见二狗儿,绕着姜月看了一圈,确认她没事,眉弯眼笑道:“我就知道,交给秋生准是没问题的。”
毕竟在她眼里,以前的秋生虽然有些软弱、不够可靠,但自从家里出了变故后,秋生瞬间成长了很多。如今的秋生既负责任又有担当,而且对阿月很上心。
裴秋生想着自己将来迟早要离开这个家,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不平添更多的误解,只好径直回院子里放下竹竿,而后仍是拿那支废弃的毛笔在石板上练字。
早些练好字,就能早些抄书,挣更多的钱,早点摆脱童养夫的身份,离开这里。
而姜月,则又开始编起棕榈,顺便向姜氏打听道:“阿娘,你知道附近哪里可以买刻刀吗?”
姜氏想了想,道:“春明巷的铁器铺子里应该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月如实回道:“我看卖棕榈编不长久,想试试做点别的一起卖。而且再过两个月,棕榈叶颜色便深了,手感也硬了,不好编,编出来也不好看。”
姜氏道:“明早儿我过去打听打听,问问刻刀多少钱一把。”
“嗯!”
姜远发一般去乡下都要好几天才会回来,因而晚饭只有他们三人吃。
姜氏给姜月和裴秋生都盛了一大碗粥,自己只吃一小碗,“你们俩在外面又是赶路又是卖东西的,秋生还要做苦力,都多吃点。我在家守着铺子又不活动,不饿。”
裴秋生发现姜氏做的粥近来越来越浓稠了,桌子上还有一盘青菜,想是家里有奔头了便稍微改善了下伙食。
日子总算好过了一点点。
只是姜氏自个儿还是省吃俭用着在,吃得最少,他将青菜夹了两筷子给姜氏,道:“大娘也要多吃点。”
“秋生真是孝顺。”
姜氏简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盯着裴秋生笑得那叫一个满意。
裴秋生瞬间有些后悔。
姜月则是扒拉着嘴里的粥和菜,尝到了菜里一点油水的味道,此刻的她想的更多的是什么时候能吃上肉。
为了吃上肉,她也要努力赚钱!
第7章 忘忧手工坊
姜月虽然身披古代人的躯壳,但是内里的灵魂还是个现代人,她其实打心底里认为买人做童养夫是不对的。
因此她准备在一年以后,在两人成亲之前,询问裴秋生是否喜欢她,是否愿意与她成婚。
若是他不喜欢她,不愿意成婚,她也不会强求,还会帮他劝姜氏夫妇打消这个念头,答应解除婚约。
若是他说喜欢她,愿意同她成婚,那她也要考虑一下,不过大概率是同意的。
毕竟,她不想做背信弃义之人,抛弃童养夫的做法在古代也是不地道的。裴秋生一个人无依无靠,更无庇身之所,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何况,与裴秋生成婚,相当于他入赘,她也因此不用离开这个家,不用离开姜氏夫妇。这段日子以来,她发现姜氏夫妇对她是真的打心眼里儿的好,她也想替原主多尽尽孝道,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再说,与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成婚,要比嫁给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人靠得住。
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当前最紧要的事就是攒钱,还清这个月的租金,换个地方开铺子,还要努力吃上肉!
现如今灯笼、花篮、蝴蝶、蜻蜓和百灵鸟都还算好卖,等有竞争了,她再将玫瑰花、凤凰和扇子搬出来。
玫瑰花做起来很简单,就当一个普通的推陈出新的样式。
凤凰的做法十分复杂,手把手都不一定能教会,不是拆几遍就能学会的。
而棕榈扇则具有实用功能,如今正值夏季,市面上的扇子大多是蒲扇,卖十五至二十五文一把,若是纸扇则是五十文起步。
若是哪家扇子只卖八、九文钱,定会很受欢迎。
只是这两样东西都不好编,由于许久都没编过,具体步骤她记不太清了。她刚刚试着编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这几日要抓紧时间回忆练习一下。
此外,明天她准备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做木雕泥塑的,价钱市场如何。
打定主意以后,她飞快得编好了第二日所需要的棕榈编,留了两把棕榈叶用来练习。
姜氏洗漱完出来,看见装满了两个箩筐的棕榈编,惊讶道:“阿月编得越来越快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编了这么多。”
姜月笑道,“孰能生巧嘛!”
第二日,姜月与裴秋生约定,今日他早些结束,趁着黄昏陪她去趟街上。
酉时未到,裴秋生就过来了,两人一道出发。
“你带路吧。”裴秋生道。
裴秋生以为姜月提出去街上一定知道路怎么走。
姜月却以为裴秋生在这一片生活过五年,记性又好,一定记得怎么去街上。
她弱弱地问他,“要不你带路?我忘记了路怎么走。”
裴秋生愣了一下,随即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裴秋生走到无人僻静处,问道:“系统,给我一份这个朝代长安的地图。”
【好的,《长安地图》还有五秒钟到达,请宿主查收。】
裴秋生将手心朝上放在头顶,一份地图掉落在他手心。
此时他想到姜月一个人在码头他不放心,拿到地图后他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快步返回,见到姜月安然无恙地在那里等他,才松了口气。
他走近了才打开地图,发现这份地图描绘的十分详尽,他循着地图上码头和附近街道市集的位置看了一遍路线和方向,记了个大概,道:“我们走吧。”
姜月惊喜地问道:“哪里来的地图?”
裴秋生随口道:“我刚才在那边问去街上的路,一个好心的老爷爷给的。”
姜月道:“老爷爷人真好。”
穿越后一直生活在长安郊外的两人到了街上的集市,第一次见到了古代都城长安的繁华。
此处人潮拥挤,比肩接踵,各式各样的铺子人来人往,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玩杂耍的周围呼声震天。
姜月请教在这里摆摊卖手帕的大婶,“大婶,请问您知道哪里有卖木雕泥塑吗?”
大婶热情地大声回答她,边说话边指路,“沿着这条路再走十个铺子,右手边有一家手工坊,那里面有卖。”
她又打听了些别的,得知附近的手工坊有好几个,大婶指的这个,东西最多,生意也最好。
姜月笑着感激道,“谢谢大婶!”
姜月在前面走,裴秋生就在后面跟着。
循着大婶所指的路,果然看见一家手工坊,门口挂着个牌子——忘忧。
两人走进忘忧手工坊,一位生得清秀的店小二便迎了上来,“请问公子和姑娘要买什么?”
姜月道:“我想看看木雕和泥塑,可有的卖?”
“自然是有的,请随我过来。”
姜月和裴秋生随着他到了墙角处的架子上,只见这里的确有各式各样的木雕和泥塑,不过工艺不怎么样,比姜月的手艺差远了。
姜月指着个泥塑的小猫咪,问道:“请问这个怎么卖?”
店小二道:“这个便宜,只要五十文。”
姜月惊异于居然卖的这么贵,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而是将这个架子上的木雕泥塑每个儿都问了一遍。
她发现面前的这些出自几个不同的人之手,随着工艺的区别,价钱也不一样。
店小二脾气再好,见她问了一圈,也不说要买,脸上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姑娘,你到底看上没有?我这里客人多,没工夫陪你慢慢问。”
姜月道:“你若是给每样东西做个价格牌,岂不是不用我细细问了?”
店小二狐疑的看向她,“你莫不是江南手工坊派过来调查我们价钱的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姜月开门见山,“麻烦小哥去通知一下你们掌柜的,就说这里有个姑娘,做木雕泥塑的手艺比你们这里卖的都要好,想见他一面。”
店小二见对方居然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想来供货的,给他们店供货的,可都是长安城最好的匠人,他可没听说长安城有谁手艺更好的。
见姜月如此大言不惭的夸下海口,他自然是不信。但掌柜的叮嘱过遇事要慎重,不能妄断,尤其是不能错过手艺好的匠人,店小二便不敢直接拒绝,问道:
“我如何信你?”
姜月问道:“你们这里有做这些的工具吗?”
店小二:“自然是有。”
姜月唇角微扬,浅浅一笑,“那么,一试便知。”
店小二将信将疑地去请示了掌柜的,得到了他的首肯,便带着姜月去了后院。
姜月见掌柜的没露面倒也丝毫不介意,毕竟她还没有作品。
来到后院的屋子,发现屋子摆着黏土、刀子、刷子、模具、刻刀、凿子、锥子等做木雕泥塑的工具一应俱全。
地上还有些似乎被做废了的泥塑或木雕。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若重新从黏土开始加工,太过麻烦,姜月问道:“我可以用这些吗?”
店小二原本就怕她用坏了工具得在这儿守着,又急着想去堂前招待客人,见姜月要用些废料以此节约时间,自然答应。
姜月便拿起一个做坏了的笑弥勒佛,这只弥勒佛原本已经要做好了,只是断了一条手臂,没能继续下去。
不过这笑弥勒佛做得委实没有多好,整体过于平面化,表情似哭似笑,有些怪异。
姜月拿起刻刀,大刀阔斧地将眼窝和脸颊加深,重新刻画出眼睛、眼睑和眼角的笑纹,又将嘴巴的大小向脸颊两边放了放,留出牙齿的位置,将口内凿空,最后再细细刻画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以及里面的舌头。
将头型打磨了一下,显得更加饱满有福气。
最后再仔细修饰了下眼珠子。
笑弥勒佛转眼间就有了精气神,活灵活现的,将一旁的店小二和裴秋生都看呆了。
店小二半晌才找到嘴巴,态度瞬间就变得恭敬许多,“请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掌柜的。”
不一会儿,一位神采奕奕的留着两撮胡须的中年男人拿着姜月刚改的笑弥勒佛走了出来。
虽然姜月只是改了下笑弥勒佛脖子以上的部分,断了手的弥勒佛也没法拿出去卖,但掌柜的还是爱不释手。
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道:“姑娘只管供货,只要是工艺好的,我这边都收,价钱好商量。”
姜月松了口气,明媚的笑容如桃花绽放,“有掌柜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到了家以后,姜氏告诉她,一把刻刀需要一两银子。
这可不便宜,还得攒一攒才买。
等买了刻刀,就开始做木雕泥塑,挣更多的钱,嘻嘻。
一连几日,裴秋生与姜月都去码头做工或卖棕榈编,加上铺子里的营收,差不多每日有两钱出头的营收。
到了第五日,姜远发就回来了,这次一共买了三口锅,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手艺人做的生活用品。
姜远发赶了很远的路,刚到家先坐下喝几口水,与姜氏说着路上的见闻。
裴秋生帮着把东西从推车上拿下来,放到铺子里的架子上摆好,姜远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道,“秋生在码头搬了十多天麻袋,如今干活也变利索了。”
姜氏也道,“是啊!我听姜月说,秋生现在搬麻袋挣的钱也比以前多了,有时候一天能挣八十文呢!”
第8章 兰亭集序
姜远发讶异道:“这么多?放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也能搬这么多,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行咯。”
姜氏轻轻叹了口气,而后笑道:“谁没有个变老的时候?以后这个家,不是还有秋生吗?”
姜远发点点头:“也对。年轻人就是要多磨练,不经历点事情是不行的。”
晚饭后,一家人或去洗漱,或上床歇息,只有姜月还在那里鼓捣棕榈叶。
在这个家,姜氏父母老弱已然生出些许华发,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背,若是长期如此操劳,恐怕身体都会出现问题。
童养夫裴秋生原本不识字,如今堪堪只学了《三字经》,也不知道他字练得怎么样了,想是要练到能抄书的程度,可能还得一个月或数月。姜远发对秋生也寄予了一些期望,若是他以后要做学问,少不了得花很多银子。
这个家,恐怕以后得靠她养着。
前几日姜月他们才发现有旁人在摘棕榈叶。
这几日,码头附近便已经出现了好几个人卖棕榈编的,蝴蝶、蜻蜓和百灵鸟到处都能买到,花篮和灯笼也开始有了模仿者,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做了一些玫瑰花,还将其中几枚玫瑰花与摘来的粉红色小野花绑在一起,做成了一捆小小的花束,最后撒了点水保鲜,很是漂亮。
这一捆,她明日要涨点小价钱卖。
姜远发离家的几天,裴秋生的字进步很大,已然能写出一手楷书了,去抄书已然足够,此刻的他躺在床上,跟系统人机对话。
裴秋生:系统,你那里有王羲之前辈的真迹或临摹本吗?
【只有临摹本,宿主要现在借阅吗?】
如裴秋生所料,果然只有临摹本。毕竟据他所致,王羲之前辈的真迹已经尽数失传,无一传世,当今的后人所见到的,包括碑帖,都是临摹本。
那本《兰亭集序》真迹,早已被唐太宗李世民殉葬雪藏,遗落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见天日。
原以为自称一应俱全的古籍系统或许有真迹,看来是他想多了。
裴秋生心底的失落转瞬便逝,回答道:是,一份就好。
【请宿主稍等,临摹版《兰亭集序》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
裴秋生用被子蒙住头,一张大纸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床头。
【宿主,这个很薄,就一张,你不用蒙住头的。】
裴秋生:只是突然想起来我没洗脸。
【......】
【提醒宿主,你借阅的《三字经》时限已达到七日,该还了。】
裴秋生想起系统说过这个事,一本书的借阅不能超过七日,不可损毁,不可转卖,需到期归还。
他问道:怎么还?
【宿主请将要归还的书籍举过头顶,大声念出:谨将此物归还给天底下最好最棒最浩瀚的古籍系统。】
裴秋生:......你确定不是在滥用职权吗?
【宿主,这句话是设计者录入的,系统无法修改,如果不能一字不落的念出来的话,会还不成功。】
裴秋生:你的设计者好沙雕......
【......】
裴秋生将《三字经》找出来,举过头顶,声音小如蚊虫般默念道:“谨将此物归还给天底下最好最棒最浩瀚的古籍系统。”
然而书还在他手上。
裴秋生:怎么回事?
【宿主,要大声念哦。】
裴秋生:......
他深吸一口气,愤然喊道:“谨将此物归还给天底下最好最棒最浩瀚的古籍系统!”
书消失了。
【叮,还书成功。】
“秋生,你喊什么呢?!”外面传来姜氏的询问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眼看姜氏即将破门而入,裴秋生赶紧将《兰亭集序》叠好放到被子底下,“没什么,没什么。”
与此同时,姜氏推开门,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好端端的大喊大叫。
裴秋生躺在床上大脑飞速运转,道:“大娘,没什么,我在诵诗,一时间情难自已,声音大了些。”
姜氏一时间愣住,秋生竟然会诵诗了,半晌才道,“那行,你没事就好。”说完她就转身出去了,还带着些打搅了他学习的歉意,轻手轻脚地替他关上门。
裴秋生搬出辛弃疾老先生的诗像模像样的诵了两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
等姜氏走远了些才停下来。
【宿主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嘛!】
裴秋生:我迟早会被你害死。
接着裴秋生就听见姜氏在院子里压着声音对姜远发道:“当家的,我刚听见秋生在诵诗。”
姜远发语气诧异的问道:“真的假的?”
“他亲口说的,不会有假。”姜氏语气笃定。
“嘿嘿,那我们不打扰他,随他去。”姜远发的语气里带着些喜悦,“这孩子若不是从小孤苦无依,后又沦落到人贩子手里耽误了好些年,否则若是生在一个稍微富裕些能上得起学的人家,以他的天分或许早已有些作为,可惜了。若是他将来愿意做学问,我们少不得要帮衬着些,走,看看我刚买的锅,明天就推出去卖,多挣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