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发妻—— 作者:七月闻蝉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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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是少爷,我怎么能跟他?比。”
白泷又?给了他?一巴掌,开始慢慢套他?的话?。
成碧后头神智不清,竟真把顾兰因后几日?的去向告诉了她。
白泷得了消息,正?月初三,趁着顾兰因出门拜见师长,溜到了蟾光楼里。
彼时何平安正?在喂女儿吃饭,见她来了,眼里都是笑。
“难为你找着缝进来了,我多日?不见你,还以为你没法子呢。”
何平安让她坐,这屋里就只有六尺在,白泷望了眼四周,看出来这是专门安置小渔儿的房间,少爷那些丫鬟是不会过来的,她便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道:“你除夕那日?,是什么意思?”
“求你来见我一面。”
白泷好奇:“你手上这些金豆子是怎么来的?”
顾兰因不给她任何银钱,出了门,何平安只管赊账,等他?月初再到各个铺子里补上。白泷实在想?不通,在少爷眼皮子底下,她是怎么挤出这些金豆子的。
何平安笑而不答。
她手头这些金豆子,都是鸣玉在外头差秋银送进来的。
京城里顾兰因盯着武英侯府,陆流莺又?被他?泼了一大?盆的脏水,一时半会不能回?来。
听鸣玉说,他?已经去了蓟州,投身在老侯爷的旧营中。顾兰因手伸不了那么长,她若是逃出了六元巷子,鸣玉会送她去蓟州。
这些天何平安尽心照顾小渔儿,她的身子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
如今何平安只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带着女儿出去,可恨顾兰因总是神出鬼没的。
她找来白泷,就是想?打听顾兰因后头的行踪。
而白泷听她说完请求,大?抵吃过亏,迟疑片刻,就是不敢答应,转而劝道:“少爷如今已经改了性,处处给你脸面,他?日?少爷平步青云做了大?官,你也能挣个诰命夫人回?来。这是别?人做梦都求不来的福分,你跑什么?”
她就差把不知?好歹四个字摆在脸上了。
何平安见她这样说,将袖子里的金豆子一股脑都倒给她。
“这么多够不够?”
白泷掂了掂重量,一时哑住。
可俗话?说得好,钱是英雄胆,白泷迟疑了片刻,望着手里金灿灿的豆子,深吸了口气。
“你……真想?好了?”

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
白泷见她主意已定, 仍是不?敢轻易答应,可握着一把金豆子,又万分?纠结。
她犯不着为了何平安冒这个险, 但……
“罢了罢了,我要不?是为了我们家小韭, 你这金豆子就是送我我也不要。”
白?泷是家生子, 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家生子。虽说孩子在顾家当丫鬟吃穿不?愁有几分?体面, 但说到底还是奴才种子,改日?家主不?喜欢了,发卖出?去?,那就生死难料。
成碧对少爷死心塌地,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家小放出?去?,白?泷想着攒些钱,日?后先?把小韭的奴籍脱掉, 如今这何平安送上门来让她宰, 她不?要白?不?要。
蟾光楼里,白?泷龙犹犹豫豫一会儿, 把近来顾兰因的行踪都告诉了何平安。
床边坐着的女人对她是千恩万谢, 只等人出?去?了, 这才?冷下了脸。
小渔儿看着她,不?解道:“娘怎么了?”
何平安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刚刚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这些日?子, 小韭跟你说什么, 你都别信。”
小渔儿虽然不?解,但也乖乖点头。
话休絮烦, 只说这后来几天,顾兰因早出?晚归, 行踪果然如她所言。
何平安半夜里时常被他的动静惊醒。
从?外回?来的男人,夜里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偏偏她心里绷着一根弦,稍有风吹草动,就要睁开眼。
一次两次之后,顾兰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日?夜里,竟在床榻边坐了许久。
昏昏暗暗的卧房内,隔着纱帐,薄薄的烛光洒在他肩上。
顾兰因年?岁渐长,再看着她,不?似少年?时那般阴沉。
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天后,何平安做了个噩梦,猛然惊醒,浑身?的汗,她才?扭过头,不?想就撞见了顾兰因。
他还穿着晨早出?门的衣裳,只是拔了头上的玉簪,此刻乌发垂落至腰,人懒散地靠坐在床边上。
“你回?来了怎么坐在这里?”
床上的女人散着头发,睡醒后脸颊微红,一双长眉蹙起,很是意外地看着他。
顾兰因笑了笑:“这不?是怕扰了你么?你整日?无精打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床帏之间?折磨你。”
他目光落在了她的脚上,说着就伸手抓过,把她吓得往后一缩。
顾兰因笑出?了声?,慢慢站起身?。
他解开腰带,脱了身?上的道袍,去?净房里沐浴,何平安听着水声?,心惊胆战的,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下半夜搬到了小渔儿的屋子睡。
只是顾兰因绞干了头发,仍是寻了过来。
他在床边轻轻喊了她一声?,见她不?理自己,索性把帐子都撩开。
小渔儿在里侧熟睡,丝毫不?知?身?旁的事。
而何平安见他要挤过来,惊慌不?已。
“你深更半夜发什么癫?!”
顾兰因抬眼看着她,眸色暗沉,并不?言语。
他将她连人带被一起抱走,见她还有话要说,竟低头堵住了她的嘴。楼里守夜的丫鬟都在睡觉,何平安出?了那扇门,狠狠咬了过去?,两个人竟就在走廊里扭打在一起。
她咬破他的唇,只是力气敌不?过男人,又落了下风。
一双腕子被人抓扣在头顶,黑暗里,顾兰因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何平安听罢,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话音才?落下,她的亵.衣就被他扯了开来,男人滚.烫的掌心覆在了她的小.腹上,柔声?道:“这一次我说的是真的,我放你走。”
但前提是要给他生个女儿。
何平安使劲想要从?他身?下翻出?来,不?想挣扎时碰到他已经滚烫的尘.柄,顾兰因嗅着她发间?的幽香,吻慢慢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身?后不?远处,就是两个孩子的房间?,何平安脸色煞白?煞白?的,不?断推他,偏他下流至极,眼见着要褪去?最后一层衣裳,何平安急得在他耳边求道:
“我们去?房里好不?好,别在这儿?”
顾兰因抬起头,缓缓松手:“你答应了?”
何平安摸着他,迎上了他的目光,将自己送到了他嘴边。
一夜之后,顾兰因从?外请来大夫为她调养身?体,但何平安这些年?大灾小病不?断,再怎么调养,再怎么耕耘,都无济于事。
快到三月份时,因为京察,顾兰因一连好些日?子都没回?来。
这期间?何平安找了白?泷一次,说来也巧,她人前脚才?来,府里立马就加派了护卫,将这蟾光楼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都知?道她要逃,偏偏她又不?逃。
蟾光楼里,何平安瞧着白?泷心虚的模样,揽着她家的小韭,似开玩笑道:
“夫君看你家的小韭,喜欢的不?得了,说他要是也有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可惜我生不?了,调养了这几个月,也无济于事。”
“当初在浔阳时,大夫也是这么说,可后来你不?是还怀上了吗?要我看,迟早会有的,你别急。”白?泷捧着茶,坐在她的下首,眼神躲闪。
何平安捏了捏小韭的脸,微笑道:“小韭你这么喜欢冬郎哥哥,日?后嫁给他如何?你放心,老爷一定会待你如亲女,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白?泷手一抖,那茶盏竟就摔碎在了地上。
“茶是不?是有些烫了?”
白?泷点点头,赔笑道:“瞧我,这么好的茶,都给糟蹋了。”
“一盏茶罢了,不?碍事。”何平安笑着看她,“刚刚说到哪儿了?我这记性不?大好。”
白?泷朝女儿招了招手,装糊涂道:“好像是说到了孩子身?上。听说小姐近来身?子大好,今儿我特意带着小韭过来探望她,少奶奶这些日?子无微不?至照顾女儿,实在是辛苦,要我可熬不?住。”
“你马上就能熬出?头了。”
白?泷睁大眼睛,起身?就想找借口带着小韭离开,可才?站起身?,就听何平安道:“你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们一家又是靠着他过日?子,不?如亲上加亲,我看小韭这么乖这么标致,以后嫁给冬郎做个贵妾如何?”
“少奶奶!她还小。”
白?泷慌了,她左右看了看,跪在地上道:“我就一个女儿,求求你看在当年?我帮你离开扬州别院的份上,饶我这一次,我不?是有意要跟少爷说你……”
“原来你是两头吃呀。”何平安笑叹了一声?,将小韭松开,让七尺带着她出?去?玩。
这明间?里现如今就只有何平安的几个丫鬟在,几双眼睛望着地上跪着的白?泷。
“拿了我的东西?,再去?投诚,你这脑子,说笨也不?笨。”
何平安拍了拍白?泷的脸,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她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将白?泷关在了蟾光楼里,成碧听说了此事,傍晚过来接人。
殊不?知?有个小丫头在此之前,就已经被人带出?了府。
这一日?午时,天昏昏沉沉的,江边风浪极大,看着像要下雨。
秋银此番冒了极大的风险。
原来,何平安怕顾兰因再用小渔儿来拿捏自己,便想趁着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将她送走。而秋银得了师父鸣玉的吩咐后,就在府里暗地地配合她。
这一次趁着几个孩子睡在抱厦的间?隙,他偷偷地将小渔儿带走。
小渔儿大病了一场,又兼有何平安事先?的嘱咐,一路乖得很,她藏在秋银运树苗的小车里,一声?不?吭。
两人出?了府门,照理说已经成了一半,不?想那后门又溜出?两个小尾巴。
“喂你跑那么快干什么!”顾闲在后头追着冬郎,见他两条短腿跑的比那个种树还快,忍不?住骂道,“你是属兔子的吗?”
冬郎头也不?回?:“你才?属兔子的。”
顾闲吃惊道:“欸,你怎么知?道?我还真属兔。”
冬郎没有再理他,他脑子里都是这周边的街巷布局,他想着方才?那个小厮推车的方向,在一个巷子里猫着。
他可不?想让小渔儿跑了。
虽午间?他们三人不?在一处午睡,可冬郎一直盯着她。
他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何平安眼里只有这么一个野丫头。
他要看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巷子里,两个小童见秋银真从?这里路过之后,冬郎忙把顾闲推走,嘴里还催促道:
“你去?后面的四喜巷子找咱们家的当铺,搬几个人手来,这野丫头要坐船走了!”
“走了不?好?正好去?了个眼中钉。”
“她一走,我娘也就走了。”
“你这么笃定?”
冬郎小拳头砸在墙上,脸色难看极了:“别废话,我自己去?,你盯着他们,若是有变化去?当铺通风报信。”
他卯足了力气跑,眨眼睛就消失在顾闲的视野里。
顾闲啧啧称奇,心想他人小小的,不?仅脑子好使,腿脚也好使。
他在这头看戏且不?题,只说当铺里,宋先?生见冬郎突然造访,先?是高兴坏了,但觑他的样子,转而起疑:
“你这火急火燎的,是干了什么坏事?要来我这里避祸?”
冬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了指外头,焦急道:“我妹妹被拐子拐了,就要登船跑了,快、快去?救她!”
宋先?生平生最恨的就是拐子,见他急的样子也不?像装的,当下一拍桌子,那柜台后的朝奉跟前头擦桌子的伙计,都怔住了。
“徐朝奉,关门,你去?翰林院知?会咱们东家一声?,其余人,拿着家伙,跟我去?救小姐,捉到了拐子,先?把他腿打折!”
冬郎在前头指路,一伙人当下就去?了江边。

傍晚之后, 沉秋溜回府偷偷带了信给成碧。
是?以一整夜,成碧都带着府中下人,佯装着焦急的样子, 寻找小?渔儿。
待到天明,方来何平安跟前回话。
他眼底青黑, 一夜没有睡好, 到了蟾光楼, 先是扇了自己一巴掌。
“昨儿是?我疏忽了,我带人找了一夜,把这里里外外都翻了个边,就是?找不着小?姐。不过少奶奶您别着急。”
成碧瞧着何平安,见她正低头?给冬郎梳双鬟,看着心不在焉的,转而笑了笑。
何平安察觉出不对劲来, 缓缓抬起眼。
成碧:“昨儿夜里, 咱们少爷在江边把小?姐找到了,小?姐受了惊, 如今请了大夫来, 就在咱们京畿的庄子上, 请少奶奶放心,改日等小?姐人好了, 少爷就接她回来。”
何平安拿不住手上的梳子。
冬郎半边的头?发都散了, 他扭头?望着何平安, 她像是?失了魂一样。
半晌,冬郎被人猛地推开。
何平安跌跌撞撞冲到了成碧跟前, 抓着他的领子,逼问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成碧:“我昨儿找了你女?儿一整夜, 哪里知道少爷那头?的事情?。”
“少爷原先都想放过你了,你再忍一忍又何妨?”
何平安掐着他的脖子,她夜熬了一夜,此刻眼里都血丝,憔悴极了。
“你们什?么都知道,就这样耍我,好玩吗?”
何平安掐得成碧都快说不出话来,可?成碧却由着她。
他瞥着何平安身边的那个小?崽子,不知想起了什?么,正要开口,冬郎从后抱住了何平安的大腿,喊了她一声娘。
成碧一愣,未几,脖子上的力道更重?了,掐得他快翻白眼。
而何平安听着冬郎的声音,恨极了。
直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最?终都会败在顾兰因手上。
她恨自己生了孩子,又恨被人欺骗。
如果没有人告诉她真相,她宁愿一直错下去,可?偏偏有两个无辜的孩子,她无论选择谁,似乎都是?有违良心。
蟾光楼外,白泷带着小?韭赶过来时?,就看见成碧快要被掐死的模样。
“少奶奶!”
“爹?!”
何平安听不见这些人的声音,成碧对着她的眼,似乎在可?怜她。
“何平安!冤有头?债有主,这都是?少爷让他做的,你掐死了他,你让小?韭怎么办?!”白泷上前拉她,小?韭看着成碧痛苦的神情?,抱着何平安的腿见拉扯不过,呜哇一声大哭。
“少奶奶,再不松手就把人掐死啦!”
“冬郎哥哥,你劝劝你娘!”
楼里其?他的丫鬟见太太已然没了理智,不敢再袖手旁观,纷纷都过去帮忙。
“少奶奶,成碧尽心尽责,何必要这样待他。”
“他不好,自有少爷来处置他,咱们犯不着脏了自己的手。”
何平安用?尽所有力气,抵不过一众人的拉扯。
她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发髻上的钗环落了一地,狼狈极了。
“娘,你还好吗?”
冬郎蹲在一旁,他喊了何平安好几声,可?她像是?没有看见自己。
午后天落了一场大雨,春雷阵阵。
庄子上,小?渔儿被送回了原来的地方,雪娘再见她,竟是?高兴坏了,远远地就挥手,因走得太急,半路摔了个狗吃屎。
“小?姐怎么又回来啦?”
小?渔儿眼睛红肿,一言不发,山明将她交给九尺,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九尺带着小?渔儿回屋。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雪娘已将她的东西全?部霸占,这会儿见要全?部还回去,自然是?不肯。
这要是?搁在往常,小?渔儿估计已经跟她打了起来,可?今儿她怕极了,大抵是?想到昨日江边的事,浑身还在发抖。
九尺不知缘由,还以为她是?冷的,当下去找衣裳给她穿。
小?渔儿呆呆地坐在哪里,满脑子都是?顾兰因留下的那句话。
“放着千金的小?姐不做,那你就回到自己亲娘身边,做个野丫头?罢。”
她以后再也看不见娘亲了。
这么想着,小?渔儿眼泪直淌,九尺开始还有些耐心哄她,可?见哄不住,外头?雨声又这样大,渐渐地心里烦躁起来。
“你要是?雪娘,我现在一巴掌就打过去了。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
“就是?。”雪娘是?个皮糙肉厚的,耳朵也听烦了,就伸手把她嘴捂住。
小?渔儿一口咬住她,泄恨一般,直至咬出血来。
雪娘疼的大叫,泪眼汪汪看着九尺。
九尺眉头?一挑,连忙将两个小?孩拉开。
“咱们娘俩哪里惹了你?自己触了霉头?,倒来拿我们出气?还当自己是?顾家的大小?姐?”九尺脱了小?渔儿的裤子,朝她屁股狠狠打了几下,“现在你是?我的女?儿,跟咱们一样,以后不许咬你妹妹。”
小?渔儿哭得要死要活,九尺打完了,懒得理她,就由着她哭。
日子一晃就过去半个月。
这期间小?渔儿但凡耍小?性子,九尺就是?一顿打。
只?是?她忘了,自己这个女?儿大病一场后,身子骨弱,经不起她三天两头?的打。
这一日倒春寒,小?渔儿自己给屁股上药,雪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趁着她脱了裤子在榻上趴着,将那窗户一开。
庄子里几个小?童都在窗边站着,探头?望去。
雪娘笑嘻嘻道:“我说没错吧,瞧瞧她,不听话,屁股都快被我娘打烂了。”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点点头?:“怪不得,咱们天天听她哭。”
他边上的小?丫头?踮起脚尖,趴在窗棂上,捂着嘴小?声道:“喂,你不是?小?姐吗?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太太嫌你长得丑,不要你了?”
“人丑屁事多,活该被打。”
一群小?孩外头?笑话她,小?渔儿被人戳到痛处恼羞成怒,当下扑倒窗边,伸手抓他们,只?是?屁股有伤,等扑过去,他们一哄而散了。
外头?风吹来,把她冷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夜过去,小?渔儿浑身发热,竟就染了风寒。
九尺骂了雪娘几声,念在这个丫头?也是?自己生的,花钱把附近村里一个郎中请了过来。
哪想到郎中给她医了半个月,病不见好,反倒更重?了。
九尺没办法,又花钱去别处请大夫,一下子用?去了十一两的积蓄,心疼的不得了。是?以每次给她喂药,都要骂她赔钱货。
“当初那稳婆给了我十两,娘把你送到少奶奶身边。现如今给你看病抓药,零零总总竟花了十一两。得亏你是?我女?儿,不然我早给你买棺材了。”
小?渔儿在床上躺着,听罢,也倔:“那你给我买棺材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喝药!”九尺气不打一处来,捏着她的嘴,把药强灌进去。
小?渔儿咬紧牙关,最?后身上都药,咳得翻白眼。
她哭道:“我才不喝这药,你女?儿吐口水,大家都吐口水,我看见了!我不喝!我要我娘!”
九尺皱紧眉头?,半天,一巴掌拍在她脸上。
“爱喝不喝,老娘不伺候你。”
她照顾小?渔儿都快把耐心耗尽了,见她还是?个白眼狼,打心底只?认何平安,当下也不再管她。小?渔儿在床上躺了一天,身上衣裳被体温烘干了,不过沾染了药渍,让她周身都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她哭着哭着,又把雪娘吐了口水的药喝了个干净。
这往后的日子,九尺把她丢给了雪娘,日常喝的药,雪娘要么吐口水,要么就倒一半,再掺点其?他东西进去,将她折腾的半条命都没了。九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也盼着她早点死,给自己省些药钱。
小?渔儿撑到了三月天,等快要不行了,庄子里的人才知会了顾兰因一声。
那是?三月末的时?候。
何平安赶到庄子里,人瘦了好多,她穿着霜白的袄子,不用?丫鬟带路,下了马车便?往之前住的地方跑去。
彼时?也没人告诉九尺母女?两个,那屋里雪娘正在偷吃,门突然被人推开,她还吓了一跳。
“小?渔儿呢?”
雪娘干了亏心事,有些害怕地指了指屋里。
何平安在正房里找了一圈,最?后循着药味儿,进了隔壁的耳间。
雪娘见状,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凑过去看,就见小?渔儿干瘪的像个小?鱼干,躺在皱巴巴的被子里,脸上淌了几滴泪,她干裂的唇一张一合,说了几个字。
不过那声音太轻了,除了何平安,没人能听清。
床边的女?人起身时?朝她瞥了一眼,雪娘怕得把头?缩了回去,一路小?跑着去找九尺。等她跟着九尺再回来时?,那屋里只?剩下哭声了。
地上面也洒了一地。
干瘪的小?女?孩嘴角流着口涎,闭上了一只?眼,空气里除了药味儿,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小?渔儿身子还是?热的,才死不久。

眼下一派大好春光。
何平安从灶房回来,便见床上的小丫头背对着自己, 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你昨日?都没吃东西, 娘煮了一碗你爱吃的……”
耳房狭小?, 何平安走近后, 就闻到了一股自被?褥里散发出的恶臭味。
小?渔儿蜷缩在?被?褥里,她饿了几天,肚子干瘪,此刻身上的秽物也都排了出来,只?剩皮包着骨头,再没有丝毫气息了。
何平安喉咙发紧,着急忙慌地放下了烫手?的面?。
她摸着小?渔儿, 见她身子还是热的, 一连又叫了她几声。
小?渔儿紧闭着一只?眼,身上的被?褥滑落之后, 恶臭味更甚, 何平安不甘心, 将她翻过?来。
她嘴角口涎已经流干了,任凭何平安如何晃动, 都没有回应。
“少奶奶……节哀顺变。”
“滚!你们都滚!滚出去!”
何平安快喘不过?气来, 她眼泪夺眶而出, 抓着女儿的手?,视野里模糊一片。
春光透过?窗, 周围的尘埃在?不断翻滚,镀了层银, 似纷纷扬扬的雪。
她霎时间?像是回到了最无助的那一年。
何平安坐在?地上,呆呆望着自己的影子。
娘死的早,她孤身一个人在?村子里长?大,从没有人真正?把她当过?家人看待,后来到顾家,到陈家,她都是别人的影子。
没有人关心她到底是谁。
她这些?年居无定所,直到有了小?渔儿,才有在?药师崖有了的五年安稳日?子。
当初给娘扫墓的时候,何平安就想,自己要把女儿带大,宠着她爱着她,绝不会让她像自己一样。
可如今小?渔儿才刚到六岁,死在?了这里。
听着门边的动静,失魂落魄的女人慢慢抬起头。
人都挤在?门口看着她,挡住了光。
何平安望着这一群各怀鬼胎的人,轻轻吐了口浊气,手?撑着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少奶奶请节哀,小?姐病得厉害,如今也算解脱了。”
“少奶奶,这屋里是这般狼藉,还是早些?办好后事,让小?姐入土为安罢。”
一群人都来劝她,何平安扭头看着小?渔儿的脸,刚止住的泪,霎时间?又流了出来。
这一日?何平安没有回去。
她打来热水,给小?渔儿洗了个澡,换上了自己带来的干净衣裳,一整夜都守着她。
半夜三更,何平安听着窗外的风声,想起了自己跟女儿的很多趣事。
她眼泪都流尽了,天还未明。
这一夜竟这么的长?。
第?二日?
何平安推门而出,天蒙蒙亮,就见门口跪了一个人。
正?是九尺。
“少奶奶赎罪,小?姐病了之后,奴婢曾托人捎信去城里,不想都石沉大海。奴婢想到山明那一日?送小?姐来时说的话,还以为小?姐犯了错事被?少爷从府里赶了出来。”
九尺抬头偷偷看了何平安一眼,一边抹泪,一边哭道?:“奴婢当年因生计所迫,送出了小?姐,这些?年心里一直都愧对她,现如今少爷把她丢了回来,奴婢断然不会看着她病死。这些?日?子,奴婢从外请了两三个大夫来,花了大半的积蓄,专为她买药抓药,只?是不想……这孩子福薄。”
九尺三言两语,把小?渔儿的死都怪在?顾兰因身上,见少奶奶久久没有回应,她还以为自己能跟十多年前一样。
可片刻之后,她身前落了一片阴影。
何平安蹲在?她面?前,像是伤透了心。
九尺耳朵嗡嗡地响,可这还只?是个开头,何平安捧着她的脸,企图从那张平平无奇的面?皮上看出一丝难过?的样子,但?自始自在?,都是九尺的惶恐。
何平安想起了十多年前九尺跪在?自己跟前的那一幕。
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此刻盛满了恨意,抬手?又狠狠赏了她一耳光。
“我不曾亏待过?你,小?渔儿也是你亲生的,到头来她在?你这里死了,你竟然说她福薄?”
“你跟自己那个女儿住大房子,吃得满嘴流油,却把小?渔儿丢在?耳房里饿得皮包骨头,我看你没有丝毫的愧疚,你巴不得她赶紧死,死了你就去了一个累赘。”
“你是不是当我是个傻子?能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
“求少奶奶……看在?我养育过?冬郎的份上……饶我一次,小?渔儿当真是病成那个样子的,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少爷不喜欢她,这庄子上的下人,自然都是……唔!”
何平安一巴掌将脸打偏过?去,九尺还想解释,不料这头一偏,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立着的那个男人。
春日?里杏花簌簌如雪一般落下,顾兰因发丝凌乱,今日?城门一开,他就赶过?来了,好巧不巧,又将九尺后来的话一字不落听到耳里。
他也不曾料到,亲母女,竟也有这样的局面?。
九尺脸色惨白,她原先还有力气将何平安推开,但?见顾兰因走来,她腿软得爬不起身。
山明当初送小?渔儿过?来时,说的是让她好好照顾小?渔儿,不要厚此薄彼,日?后她们母女三人就在?庄子上住着,无事就别去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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