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发妻—— 作者:七月闻蝉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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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都这样怪?”
原来自从?小渔儿?死了之后,顾家上下别说吃鱼了,就连那个字都不敢提,怕刺激她,偏她自己不觉得,今儿?说出这句话,弄得成碧在?一旁又悄悄捏了一把汗,就怕她忽然清醒过来。
好在?何平安今日饮了酒,几杯下去后,支着手,人有些?糊涂,只呆呆地看着冬郎。
她雪白的脸上,早间上了淡妆,如?今醉眼朦胧的样子,动人极了。
成碧偷看了她几眼,再望着冬郎那埋头苦吃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何平安不解,想问些?什么,此刻却头晕脑胀的。
吃也吃过了,她起身便想回去,奈何人才站起来,便直直往后倒去。
“少奶奶!”
成碧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接她,手碰到她雪白的裘衣上,动作却一顿。大抵是在?浔阳吃了苦头,当?下周围又都是眼睛,他骂了七尺一声,看着丫鬟将她扶住,适才收了手。
几个丫鬟将何平安送回去,又端来醒酒汤,可她已?经睡过去了。
七尺是个没?主意的人,她端着醒酒汤,弱声道:“要喊醒少奶奶吗?”
“这还喊什么,没?见?着她睡着了么,解了衣裳,将被褥盖好就是,这会儿?已?经吃过午膳了,你等会将那几扇窗户关好,别叫冷风吹进来。”六尺在?妆台边的穿衣镜旁照了又照,随后便下楼去,一看就是要去找表少爷。
七尺从?楼上望着她一溜烟小跑的声音,轻手轻脚地合上窗户,到一旁梢间里做针线活,也不知过多久,听见?外头有动静,她撩开帘子出来一看。
天色昏昏,临近傍晚,做了近两个时辰的针线活,她眼睛酸涩之余,压根看不清那是谁,不过瞧着衣装,七尺立马低下了头。
她惴惴不安到了顾兰因身旁,小声地将何平安白日里的一举一动都道出来。
余光瞥见?他挥手的动作,七尺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没?有丫鬟在?,顾兰因脱了身上的氅衣,搭在?屏风上,而后到床边撩开帐子,瞧了何平安一眼,见?她睡酣了,便也懒得点?灯,自去妆台边上,解开头上的网巾,重新梳发。
昏暗中,他见?妆台上多了个锦匣,伸手推到了里侧,只是这匣子太轻了,他瞧了片刻,抬手将其打开。
本以为是别的钗子,不想,里面竟是一块玉佩。
顾兰因轻轻放下玉梳,垂眼将那丢失已?久的玉佩从?匣中拾起。
夕阳落山,最?后一点?余光竟被夜色吞噬。
乌发散乱的男人缓缓抬起头,眼里意味不明,他听着女人绵长的呼吸,将那块玉佩握紧。
触感温润的玉石,硬如?坚冰。
是破镜重圆,还是物归原主呢?
镜中人影昏昏,顾兰因静坐片刻后,听着那头传来的声音,唤了她一声小平安。
他声音温柔极了,只是离她越近,眼里戾气愈重。
他此刻就像是风雨将至的前一刻,分外的压抑。

第133章 一百三十三章
帐子被撩起, 室内没有多少光亮,顾兰因霜色的衣衫微微透着点白,像是冬夜里一抹将要融化雪。
“总算醒了。”
他轻声说罢, 又唤了她一声。
“知道我是谁吗?”
何平安睡眼惺忪,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眯着眼, 困倦道:“你是陆流莺?”
顾兰因嗤笑?出声。
“我?原以为你疯了瞎了记不得?事?了, 没想到这一次是我?看走了眼。”
他俯下身,见她在往里侧躲,一手又将她拖了回来,何平安奋力挣扎,大抵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襟。
顾兰因说:“今日不动你。”
何平安自?然不信,她头埋在被子里。
一声裂帛声响, 身上的亵衣又被他撕了。
光.裸的脊.背暴.露在他眼下, 黑暗里,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倒是乖觉。”顾兰因望着她这般姿态, 冷笑?了一声:“既然没有傻, 为何要在我?跟前装这么?久?是不是见我?哄着你,心下万分得?意?”
何平安听着一头雾水, 她偷偷抬起头, 便见他坐在床上, 手中似有一物。
“你当初在浔阳偷了我?的玉佩,究竟送给?了哪个野男人?”
何平安脑子里空空一片, 因她久不回答,顾兰因冷了眼。
他捏着那块玉佩, 言辞极缓:“你以为自?己装疯卖傻我?就会同情你?放你一马?不会与你追究这些陈年往事?了?”
颈侧有男人灼热的气息扑来。
他周身的篱落香掺杂了一丝苦味,就这般将她压住,叫她难以呼吸。
沾染体温的玉佩,被他塞到了女人的主腰里,何平安被他掐得?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顾兰因吻着她的脸,湿漉漉的触感?从指间?传来,他听着她唇.齿间?露出的细.吟,低笑?了一声,贴着她的耳,讥讽道:
“你就像是只发.春的野猫,怪不得?离了我?,还是有那么?多男人跟在你屁.股后面。”
顾兰因又变成往日那个刻薄的样子,他挑起她所有的情绪,再将她抛在一片孤立无援之中。
他咬着她红肿的唇,隔着衣衫,狠狠.磋.磨她。
“知道我?是谁吗?”
“陆……”
“我?是顾兰因。”他在她主腰里寻着那块玉佩,故意道,“浔阳的清源寺,我?给?你破.身,你难道忘了?你还说以后要杀了我?,怎么?如今爽利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何平安咬着唇,心如刀绞。
她眼里都是模糊的,分不清今夕是何夕,顾兰因死死缠.着她,在她耳边道出无数真相。
“你闭嘴!你别说了……”
她紧紧闭着眼,临近崩溃。
顾兰因见状,低头咬开了她脖子上的系带。
他灼.热的手掌贴着她湿.漉漉的脸颊,见她泪眼婆娑,依稀窥见了一丝赵婉娘的影子。
不过那已经太过久远了,他那位心上人,早早淹死了,如何能出现在他的床上,又如何能让他肆.意玷.污。
等他再次起身,天?已到了三更。
外头风吹影动,顾兰因将窗户推开半扇,冷风拂面,他终于清醒了一些。
后半夜,成碧被从床上叫起来,顾兰因在书房里等他。
成碧一向眼尖,打从进门?起就瞧见他腰上挂着的那一块玉佩。
“少爷这是从何处寻到了?”
顾兰因将那玉佩解下后,再放回到锦匣里:
“自?然是有人送上门?来的,就光明正大摆在我?眼前。”
“谁心肠这么?好?”
“你说呢?”
成碧提起陆流莺的名字。
“表少爷来京城之前,在密云充当守卫,后来入了都督的眼,被收为亲卫,此?番跟着他们的小公子回京,因要替一位朋友捎信,适才?转到咱们门?前。”成碧说罢,又补了一句,“这都是六尺那个傻子告诉我?的,想来不会有假,我?听她说,表少爷那个朋友就姓陆。”
“只有玉没有信?”
成碧想了想,回道:“我?明日再去问一问六尺。”
顾兰因合上锦匣,微笑?道:“信要么?被她藏起来了,要么?就还在李小白那里。你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成碧闻言,道了声是,而后抬眼觑他脸色,见顾兰因像是有心思?,一时不敢出声,在一旁站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见他招手
主仆二?人私下里说了些秘密的事?且按不表,只说蟾光楼那边,六尺深夜里被人晃醒。
原来是何平安在水里昏了过去,八尺喊了她好些声,见她不对?劲,连忙就要去喊大夫来。七尺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又怕六尺等会骂自?己,便将她晃醒。
六尺是见惯了何平安这个样子,听罢让七尺别慌张。
八尺请来大夫,六尺去熬药,七尺坐在床边一直守到天?明。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分。
打瞌睡的丫鬟听到外头有人在喊少爷,吓得?跌坐在地。
等她转过身,就看到那门?首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穿着紫棠色的圆领袍子,今日头发都用一根碧玉簪子绾在头顶,雪团一样的脸上,因吹了冷风,泛出两团红晕来。
见是冬郎,七尺长长松了口气。
“小少爷怎么?起得?这么?早?”七尺小声问道。
冬郎嘘了一声,他蹑手蹑脚将一个小荷包塞在了何平安的枕下。
“里面是什么??”
冬郎摇了摇头,食指抵着唇,让她噤声。
七尺笑?着点点头。
冬郎出去后,就要跟着顾闲一块儿去文先生那里,路上遇到成碧,成碧跟他打招呼,他也还应了一声。
这让成碧有些诧异。
原来冬郎昨日宿在琼珠院里,入夜后他将生辰礼盒拆开来,见里头装了不少刻了平安喜乐的金锞子,便猜到了这一份生辰礼出自?成碧之手。
他母亲从不碰这些金银,平日里的花销也多记在账上,去年小渔儿还在的时候,她也不曾送过这些。
冬郎从六尺口中知道她喜欢金子,于是便将刻了平安的金锞子都捡出来,装在一个小荷包里,一大早塞到何平安枕下。
他有心,顾兰因倒也没有将那一荷包的金锞子收走。
不想何平安醒了过来,她摸到这些金锞子,竟还以为这是顾兰因送来的,一下全部砸了。
七尺大惊失色,忙替冬郎解释,奈何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这往后的日子,何平安性子愈发古怪。
而冬郎经此?再不敢靠近了,每日只是读书而已,顾兰因时时抽察他的功课,比从前多了不少耐心,父子二?人倒是相处得?愈发融洽。
时光飞快,展眼除夕将至。
成碧赶早去都督府请李小白过来,李小白本想拒绝,可因心中有心结,到底是点头应了。殊不知这是一场鸿门?宴。

除夕不到, 前一日成碧便将李小白请到了府中。
冬郎喊他?一声表叔,李小白看着冬郎的样貌,想起了何平安。只是到了除夕那日, 他?也不曾见到她?。
李小白心下诧异,问起六尺, 六尺却是讳莫如深的样子?, 朝他?摆了摆手。
李小白猜这当中出了变故, 家宴上再对着自己这个表弟,他?如坐针毡。
顾兰因瞧着他?那样子?,笑?吟吟道:“表哥在京中只有我们一家亲戚,我爹在的时候,对你极好,咱们两家分明亲近极了,我也不曾拿你当外?人, 怎么?你今日频频在发呆?可?是我这里招待不周?”
“没有。”
“那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小白摇了摇头:“只是除夕有些思乡罢了。”
顾兰因温声道:“我看不见得, 听说表哥在外?十多年,仍是孑然一身, 想必是年岁渐大, 想要成个家了。”
他?抬手, 遥遥敬了李小白一杯,善解人意道:“我府上就有一个丫鬟, 碧玉年华, 模样标致, 她?愿嫁表哥,相伴左右, 不知表哥意下如何??”
“表弟别开玩笑?了,我年近而立, 一事无成,何?苦去耽误别人。”李小白连忙拒绝。
顾兰因笑?看了他?一眼,竟就轻轻揭了过去,不再提起,这之后又敬了他?几杯酒,等到酒过三?巡,话也说尽了,方才离去。
他?一走,李小白下意识松了口 ?气。
他?眼前的景物在微微晃动,知道自己也有几分醉了,李小白撑起身子?,便要去休息。
屋里丫鬟来扶他?,都被李小白挥手请开了。
“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成碧给他?安排的厢房,就在这花厅后头,只是先要绕过一个花园。
这会儿除夕,府中下人若是在京中有亲眷的,都被成碧准了三?天的假,是以?府中比以?往更要冷清,院子?里几盏风灯照着青黑的竹子?,朔风一扫,四?下竟有飒飒的雨声。
李小白立在竹下,吹了一会儿冷风,本以?为头脑有些清醒了,奈何?才走几步,便有天旋地转之感,比起方才,情况更加糟糕。
他?扶着墙,隐隐觉出不对劲来。
穿着竹青衣衫的男人扭头看着身后的月洞门,细长的路头,是一株枯瘦的老梅,夜色下枝影狰狞,透着一股邪.气来。
他?敛着眉,强忍不适,赶往厢房。
这一处只住着他?一个人,院里的小厮都不在,他?撞门而入,摸到桌边,慌乱地倒了一杯冷茶出来。
冰凉的茶水沾到他?的手指,不仅没有缓解那些灼热,反倒像是在火上浇油。
面色绯红的男人滑坐在地,额上都是汗,不知为何?就变成这样了。
他?虽不善饮酒,但酒后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态。
李小白喘着气,眉眼汗湿之后,只觉得又像是到了江南的梅雨天,四?下都是潮意,叫人浑身不自在。
他?强撑起身子?,爬过去把门关上,黑暗里,唯有檐下的一盏灯透出些许光亮来。
李小白性子?腼腆,伏在地上,缓缓解开衣裳,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绯.色。
手指碰到自己的尘柄,他?压不住自己的声音,眼角微微淌出两道泪痕来。
他?许久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如今除夕之夜,手上动作不停,但心里愈发难堪。
这是他?表弟的府宅,自己客居在此,竟就如此冒犯。
昏昏沉沉中,他?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在那栋大宅里,意外?瞥见那一抹裙摆色。
是赵婉娘,还是何?平安呢?
自从李小白决定把那块玉佩送过去,心下就有了猜测。
她?既是赵婉娘,也是何?平安。
陆大哥娶了表弟的妻子?,现如今表弟又将她?夺了回去,李小白便是没有亲眼见识过,也能猜到这当中有一番曲折在。
他?表弟前途无量,他?陆大哥亦是不可?限量。
这两人针尖对麦芒,他?那位嫂嫂如何?能有好日子?过。
李小白咬着牙,将喉咙里将要溢出声音压下去,此刻他?眼眸湿润,望着四?下黑洞洞的屋子?,难耐得紧。
那酒有问题。
他?意识渐渐模糊,半天仍是被困在一片炙热的火海之中。
万般无奈,李小白起身想要出去打些凉水来降降火,只是到了门边,伸手一推,才发现那门不知何?时,竟被人从外?死死锁上了!
李小白拍了拍门,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苦笑?了一声,浑身的汗,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为何?要算计我?”他?喃喃说罢,脑子?里又浮出了何?平安的名字。
他?那位嫂嫂昨日今日都不曾露面,六尺更是讳莫如深,大抵是表弟窥出他?心底的那一丝妄念了……
李小白闭了闭眼,转身往梢间走去。
梢间落了帘子?,他?伸手将帘帐撩开,到了床边,忽瞧见了一双女人的鞋子?。
“是谁?”他?声音压抑,一连问了三?声,而后才猛地将帐子?掀开。
扑面是一股女人的香气。
他?面色红得更厉害,险些站不住。
李小白拉着自己的衣裳,说话结结巴巴,只是背对着她?,见半天都没有回应,这才缓缓转过身。
除夕夜,京城有人在放烟火,有一瞬间亮如白昼,他?只扫了一眼,四?肢百骸漫出的热意又再次沸腾。
李小白踉踉跄跄冲了出去,他?将剩下的凉茶全部浇在身上,此刻只觉得天崩地裂。
弟妹怎么?会在这里?
李小白捂着脸,跌坐在地,湿漉漉的衣衫不多时又被他?的体温烘干。
梢间里传来她?窸窸窣窣的响动,李小白心跳得极快,险些叫他?喘不过气来。
他?如今中了药,弟妹又被有心人送到了他?这里。
李小白不敢想自己若是压不住这药性将会作出什么?事了。
他?咬着唇,已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这顾家上下都不对劲,此番定然是有人要陷害他?。
李小白瞧着一阵又一阵的白光,晕眩得厉害,他?知道自己快不过去了,当下去梢间里找自己的剑。
这药太烈了,他?割了几个口?子?放血,稍稍缓了一些,只是这并非是长久之计。
正当李小白想要用?剑破门而出时,那床榻上的女人已然朝他?走了过来。
“你是谁?”她?嗓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尚还不知他?中了药。
她?就像是一颗触手可?得的解药。
李小白看着她?的衣袂,忍得痛苦极了。
而一门之隔,亦有人如他?一般,只是他?更能忍,如今竟还不为所动。

何平安此刻头疼欲裂, 她看?不?清四周,只是嗅到了一股酒气。
她循着?那股酒气慢慢靠近,离着?还有几步的时候, 忽听见有人斥道:“别过来!”
听声音,像是极为痛苦, 她一时怔住了, 隐隐约约又觉出几分熟悉的感觉。
“我的剑……”
他用力撕了自己的衣摆, 手指抓握住剑柄。
何平安站在原地,被他的举动惊住,下意识便想起了一个人。她缓缓后退,黑暗里不?慎撞到了后头的花几,只听得砰地一声响。
四下都安静了。
门外枝影婆娑,烟火时断时续,光线时明时暗。
跌坐在地的男人满身?的汗, 因濒临失控, 他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将先前用剑划开的口子都用布条包扎好。
那凌乱的布条不?多时又被血染红, 周围的酒气已经被这一股血腥气盖住了。
李小白仰着?头, 深吸了口气, 他余光瞥着?不?远处的女人,终于下定决心。
她没?有错, 不?能因自己而蒙冤。
他总归是一个人一辈子。
李小白咬住自己的簪子, 拿起了剑, 他手指微微发颤,锋利的剑锋划过?皮肉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但这一瞬间的恐惧以?及接下来的剧痛,彻底夺去了他最后的意识。
随着?他沉闷的倒地之声, 不?远处的女人总算是辨出了他方才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何平安惊恐不?已,抬头看?着?槅扇,透过?朦朦胧胧的窗纸,骤然见有一道影子闪出,她当下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开门!开门!出人命了!快开门!”何平安死命地拍着?槅扇,嗅到愈发浓烈的血腥气,脸色发白。
没?有回应,正当她想拿起地上那把剑将这门用力破开之时,伴随着?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眼前有微微的烛光亮起。
眉眼清俊的男人打着?灯笼,一身?绀青直裰,他穿着?朱红的氅衣,身?后是一轮黯淡弯月。
何平安睁大了眼眸,见他是如此平静,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她退后几步,雪白的裙裾上就沾上了血污,此刻的李小白已经不?省人事,烛光照着?他的衣裳,但见他衣.衫.不?整,下身?血流不?止,那把长剑此刻蒙了血光,寒意毕现。
“他果然是你的救命恩人,如今又救了你一次。”
顾兰因瞥着?何平安的一举一动,见她不?敢靠近自己,嘲笑?道:“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他蹲下身?,打起灯笼查看?李小白的伤势,当下朝外唤了成碧一声。
“找个大夫来,别叫他死了,免得晦气。”
何平安头昏脑涨,她不?住后退,直至贴到了墙,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做梦。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狠毒的人。
她拍着?自己的脑袋,眼里泪往下簌簌滚落,嗓音沙哑极了,想来是这些日子没?少哭过?。
“你为什么要这样害他?我又犯了什么错?你要下如此狠手?!”
“我何曾害过?他?”
“那刚才门又为何是关着?的,我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顾兰因笑?了笑?,轻声道:“这要问你自己了。”
原来上回他跟何平安撕破脸后,她便改了性?,从不?跟他再?多说一句话。就连对?着?自己的亲儿子,也冷淡极了,整日把自己关在一个地方,就连到了除夕,冬郎再?三请她,她也不?给脸。顾兰因左思右想,怕自己是误会了,便先放了她一马,转而将目光都落在那块玉佩上。
偏偏六尺是个没?脑子的,成碧都没?用几分力气,就从她身?上找了线索 。
得知玉是李小白给的,顾兰因便记起自己刚成婚不?久,将何平安推下水的那一日。
分明是一对?陌生人,又在寒冬腊月,他竟能奋不?顾身?跳入水中去救何平安,现如今年近三十还是孑然一身?,若说没?点心思……
顾兰因向来是将人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是以?在除夕这日,特意为他摆了一桌。
他送他美婢,李小白若是收下了,他今日也能放他一马。
没?想到这也是个犟种。
顾兰因适才腾出这一手来。
他使成碧在李小白的酒水里下了最烈的药,又将何平安从府里的犄角旮旯挖出来。
既然旧年相识,何平安还记得他,他就先成全他们,到时候再?一起算账。
只是没?想到,李小白竟然对?自己这么狠。
成碧将李小白抬走送医且不?提,只说这布满血腥气的屋子里,顾兰因提起灯,将烛台点燃。
何平安看?着?他,夺路而逃。
“结发十余载,你怕我?”
顾兰因一把抓住她,那桌上的灯笼被他袖子扫了下去,灭了,明朗的光亮霎时间便黯淡了不?少。
何平安一口咬下去,可他就是不?松手。
“今日是成碧办事不?利。我早知道你身?边的六尺喜欢他,便有意撮合他们,没?想到他手边的小厮眼瞎了。”
“谁跟你成婚了?我压根就不?记得你!”何平安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头疼得愈发厉害,“你放开!成碧这狗东西要是瞎了眼,你岂不?是已经死透了?你们主?仆狼狈为奸,我虽忘了不?少东西,可还没?瞎呢!”
顾兰因被她说笑?了,他听着?何平安说了这么多话,柔声道:“上一次是我误会了你,今日断不?会再?像上次一般。”
“难道我还要谢你?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何平安才不?信他嘴里说的话,如今看?着?满地的血,她身?子不?由得发颤,大抵是太害怕了,怕自己也会跟李小白一样,她奋力一挣,恰好顾兰因此刻放松了力道。
因着?惯性?的缘故,她竟朝后仰了过?去。
“何平安!”
鬓发凌乱的女人后脑勺直直磕在了门槛上,血从发丝里渗出来,她粗粗喘了一口气,失重感退去后,人像是还没?有回魂。
她看?着?朝自己扑来的男人,黑漆漆的眼里空洞极了。
临近子时,京城的夜幕灿烂如锦,顾兰因抱着?她,微微有些慌乱,在明明暗暗的灯火之下,何平安缓缓闭上了眼。
她头疼欲裂,所以?的意识渐渐消失,周遭的血腥气、酒气以?及他身?上的那股香气,最终都被苦涩的味道所遮掩。
等?到何平安再?次睁开眼,恢复意识,已经在正月了。
翻过?年,正月里竟又下了一场大雪。
头上缠了纱布的女人呆呆望着?蟾光楼里的几个丫鬟,一侧的烛光刺她的眼睛,她紧蹙着?眉,将围过?来的几个人都一一看?遍,随后很是疑惑道:
“你们都是谁?”

几人面面相觑, 迟迟不敢作声。
莺哥将此事回禀给顾兰因,等他来时,床上的女人已经爬了起来, 正在屋里四处查看?。
他在暗处瞧了她许久。
大夫看诊后摇了摇头,仍是上回的说辞。
何?平安这一次磕到头, 忘了大半的往事, 思绪停在了十五岁尚未出嫁的时候。
顾兰因试探过她几?回, 提起她死了的女儿,何?平安没有半点?印象,她不解道:“你不是说我只有一个儿子吗?怎么又多?了一个女儿?”
“你原先有过一个女儿,只是不幸夭折了。丧子之?痛,你竟也忘了?”
他坐在床边,耐心地给她喂药,见她仍是记不起来, 言行举止都不似作假, 便?改口道:“我跟你开玩笑的。”
何?平安当下?有些出神。
这之?后她偷偷问遍了身边的所有人,但所有人的口风都是一致的。
何?平安终于放下?心。
她如今就像是在做梦, 眨眼间就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
因着枕边人对她无微不至, 她渐渐地也放下?了防备, 等身子养好了,便?学着料理家事, 将冬郎带在身边开始抚养孩子, 这期间大事没有, 小事且不赘述,只说李小白那里。
除夕夜他狠心给了自己一剑, 将尘柄断去之?后,险些把?命也搭上了。
成碧送他就医, 虽说把?命保住,但自此绝嗣。
李小白养好伤,辞了都督府的职,他离开京的那一日,没有一个朋友知晓,到了江边,却见成碧早已恭候多?时。
他请李小白在渡口边的茶馆里小坐了一会?儿。
茶馆一旁靠着一家买羊肉的,这时节大锅就摆在门口,卖起热腾腾的羊肉汤,两人在靠窗的位置,茶香全被?肉汤的味道盖住了。
成碧穿着绿罗縼子,头戴一顶瓜皮小帽,他偷偷瞄着李小白那儿,先嘘寒问暖,等戏做足了,方才?叹了口气,步入正题:
“表少爷受了重伤,日后打算去何?处谋生计?”
“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我好端端的一个人,去哪里都饿不死。劳你关心了。”
成碧压低声音道:“你不会?是想要进宫罢?”
“成大哥在说笑,若是给自己一刀就能进宫,那这天底下?无路可去的男人,不都进宫了。”
成碧:“表少爷从军十余年,现如今就这般走?了,就没有一点?不甘心么?”
“我家道中?落,无权无势,早就没了那些争强好胜的心思,我若不甘心,难不成你还要给我争一口气?”
李小白捧着茶盏暖手,微微笑道:“说起来我差点?忘了,除夕那夜,还要多?谢你送我去医馆,不然就死在表弟家里了。”
成碧见他也学会?了阴阳怪气,厚着脸皮道:“上回是府内的下?人瞎了眼,实在对不住表少爷,咱们少爷已将那些下?人狠狠罚过赶了出去,今日少爷遣我来这渡口送你,就是想要向你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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