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by爆炒小黄瓜
爆炒小黄瓜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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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而是超出了人类的承受能力。
就像面对深海,不是每个人都会感到畏惧,但每个人都会在深海可怖的压强下粉身碎骨。
下一刻,谢黎却抬起头,朝修浅浅一笑。
这微笑是如此突然,艳丽,光彩照人。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真心的微笑。
修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喜怒难辨。
明明他在力量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可以轻易将她置于死地,然而不知为什么,这种生死关头,她的笑容居然是轻松、愉快的。
为什么?
她在想什么?
尽管他一直在观察、分析她,但就像研究一个游戏的机制般,从未真正把她视为同等的存在。
游戏再复杂,再好玩,终究只是一个游戏。
人不会对游戏生出同理心。
修承认,谢黎对他有一种古怪的吸引力。
但这种吸引力,不是因为他欣赏或喜爱她,而是因为菌根计算机的弊端。
——他可以寄生任何一个人,但任何一个人过于激烈的情绪,都会对他造成影响。
区别在于,有的影响很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的则让他喜怒不定,心绪起伏。
当半数以上的人,都对某个人抱有好感时,他也会被那个人吸引。
就像他被谢黎吸引。
其实这并不能算作弊端。
毕竟,即使是设计“菌根网络计算机”的那帮天才,也没有想到,有一个人真的可以愚蠢到这种地步,数年如一日帮助他人,不求任何回报。
可是这一刻,他的情绪分明没有被别人影响,谢黎对他的吸引力却变强了。
他盯着谢黎,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那陡然加强的吸引力,已经对他起了作用。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色仿若魔怔,视线在她的脸上缓慢移动,似乎想要找到切入口钻进她的脑中,弄清楚她的想法。
然而,她头脑清醒,意志坚定,不在他的菌根网络之中。
他看不见她的想法,听不见她的心声。
那就换个办法,解读她的信息素。
他的嗅觉器官和普通人不一样——每一根菌丝内部,都是高度发达的嗅觉神经。
他能迅速捕捉每一种气味的分子,洞察每一种气味的微小化学差异,追踪每一种气味的源头和成因。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仅可以嗅出她身上的矿物质成分,还可以嗅出她的荷尔蒙波动和情绪的细微变化。
之所以现在才想到这个办法,是因为他对人类的体味深恶痛绝——即使是再爱干净的人,只要饮食结构不均衡,都会产生令人不适的气味。
印象里,谢黎吃得也不怎么好,忙起来的时候,经常只用一根蛋白条果腹。
他还记得不久前,那仅有的一次嗅闻中,她的气味十分普通,甚至有些难闻,没有任何吸引力。
就像大多数人一样。
幸好,通过信息素解读情绪,只需要摄入极少量的气味分子。
他不用嗅闻她太久。
谢黎环顾四周,一步步往后退去,准备找个机会转身就跑。
谁知下一刻,修突然伸手,有些粗暴地扣住她的后颈,把她按死在原地。
谢黎只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恐怖的压迫感数据笼罩而下,她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手脚冰凉,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一下。
虽然猜到了修的能力极其可怕,恐怕没什么能限制他,但她没想到在他的面前,自己居然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难道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谢黎头皮发麻,非常恐惧。
然而,她的精神并不紧绷,甚至有些放松。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场无休止的暴风雪,她独自在这场风雪中走了太久太久,已经力不能支,死亡不啻于解脱。
跟一心求死的人不同的是,她并不是失去了求生欲,而是问心无愧,没有遗憾,坦然赴死。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坦然面对死亡呢?
她愚蠢、软弱,可又坚强勇敢得令人心悸。
修重重扣着她的脖颈,没有低头凑近她,大量白色菌丝却如同海潮一般滔滔朝她涌去,想要捕捉到更多的气味分子。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按住她嗅闻将近一分钟。
这远远超过了他预计的时间。
在谢黎的眼中,这一幕的惊悚程度直逼恐怖片。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就像闭上眼睛一般,除了眼前的修,看不到任何事物。
然而,即使修近在咫尺,一只手按着她的后颈,几乎要与她耳鬓厮-磨,她也只能看到他的下颚与喉结。
与此同时,她耳边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摩戛声,似乎有无数条毒蛇从四面八方爬向她,纠缠她,牢牢绞-紧她的小腿。
针刺般的寒意渗进她的皮肤,钻进她的骨缝。
谢黎心脏狂跳,仿佛吞了一块又沉又冷的石头,胃部直直往下坠。
——修到底在干什么?
她脖子都快要被他按断了,强烈的阴冷感冻得她喉咙都是麻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瞳孔已扩大到极致,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修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
他却没有松开她,反而更加用力地捏住她的后颈。
他似乎又进入了某种亢奋、激动的状态。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几乎到了令人悚然的地步。
谢黎猜到那些“毒蛇”可能是菌丝,但这一发现,并没有让她的胃部好受多少。
菌丝比毒蛇更细,更黏,更加无孔不入。
有几根菌丝甚至想钻入她的喉咙。
……当然,也许不止几根。
谢黎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随着她做出呕吐的动作,更多的菌丝挤入她的咽喉,疯了似的朝她的胃里钻去。
很快,谢黎就把晚饭吐得一干二净,嘴角渗出几丝透明的酸液。
再这样下去,就算修不动手杀死她,她也会被兴奋的菌丝弄死。
谁知道除了她的肚子,菌丝还想挤进什么地方,万一是她的耳朵或眼眶呢?
谢黎宁愿一枪把自己毙了,也不愿意成为菌丝的培养皿。
她得想个办法,让修松开她。
谢黎大脑飞速运转起来,首先得弄清楚一个问题——修为什么想要杀死她?
在此之前,修虽然看上去对她感兴趣极了,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实际上态度相当漫不经心,甚至可以说随意。
那是什么时候,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呢?
——烂尾楼,她救下了克洛伊。
当时,他也是像这样不能自控,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可怖的青紫指印。
他告诉她,他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因为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了。
那时可以影响他的,只有克洛伊一个人。
那么现在,他也是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了吗?
菌丝还在疯狂朝她涌来,谢黎被迫吞下了几根湿黏黏的菌丝,感觉喉咙都快黏在一起了。
时间不多了。
谢黎又呕出几根菌丝,抬手一擦嘴边的酸液。
她来不及思考更多,几乎是凭着直觉喊道:“——傅野对你的影响就那么大吗?!”

这句话说完, 所有菌丝瞬间如退潮一般消散了。
谢黎终于得以顺畅呼吸,马上弯腰剧烈呛咳起来。
修顿了一下,视线下移,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似乎在等她说下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谢黎努力咽下咳嗽声, 强忍住喉间的不适,断断续续地道:
“……傅野成为养老院的管理者之前, 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他无论是头脑、长相还是家境, 都比不上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被他影响。”
修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缓缓问道:“你觉得, 我被他影响了?”
“难道不是吗?”
“我不会被任何人影响。”他回答, 语气温和而平静,一如既往强势、自信。
谢黎看了看粘在身上的白色菌丝, 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你之前说过,你会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临时的共振干扰现象。”他淡淡地道,“就像信号被干扰一样, 你会认为,是因为电磁波的意志力不如其他波段, 或是因为出于对其他波段振幅和频率的嫉妒, 才会信号中断吗?”
谢黎嘴角微抽,感觉他的逻辑天-衣无缝,无法反驳。
她还想说什么,四面八方却再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无数菌丝蠢蠢欲动, 想要重新粘在她的身上。
谢黎不由打了个寒战,不能再跟修耗下去了。
继续争辩, 只是浪费时间,她必须想办法逃跑。
她抬眼望向前方,还是那么黑,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黑暗中是否有路。
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是修造成了如此浓重的黑暗。只要离开他,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可是,直接逃跑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她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谢黎思来想去,忽然发现修之所以会暴露真面目,是因为她亲了他一下。
她没有深思,修为什么会因为她的吻而变得那么激动。
没必要去深究一个心理变态在想什么。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也许,可以再亲他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修盯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古怪晦暗起来,似乎有两种看似相近、又截然不同的冲动在激剧拉扯。
一个是杀了她。
另一个是什么……谢黎不想知道。
不能再拖下去了。
谢黎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修微微侧了一下头,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认为她毫无威胁性。
下一刻,他的双眼猛地睁大了。
谢黎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次,她没有再浅尝辄止,舌-尖顶开他冰冷的齿关,闯入他的口腔。
修已经很久没有人类正常的生理机能了。
从他与菌根网络融为一体的那一刻,所有的生理活动就彻底停止了,包括呼吸、心跳、泌汗、免疫反应、激素分泌,甚至是情绪反应。
他一直在感受各种各样的情绪,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时间一长,居然开始对自己的情绪和心声感到陌生。
此时此刻,他就感到了久违而陌生的震惊、迷惑、激动、兴奋,以及某种从未有过的……躁动。
不是别人的情绪,也不是别人的感受。
这是他自己的情绪。
第一次,修从后脑勺到胸腔,全部泛起了难以形容的酸麻感,喉咙甚至痉挛了一下。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他想吮-住她闯入的舌-尖。
酸麻感还在蔓延。
然而,他并没有骨骼,也没有内脏,只有密密麻麻的菌根。
那种电流般丝丝缕缕的酥-麻,不知从何而起,迅速流贯全身,让他头皮都一阵发紧。
这时,谢黎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
似乎怕他离开。
触电般的麻意更加强烈了。
修的手指不禁轻颤了一下。
谁知,就在他抬起手,准备扣住她的后脑勺,回吻上去的那一刻,谢黎毫无征兆地松开了他。
他的手扑空了。
修眉头轻皱,看向她。
谢黎朝他笑笑,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他的唾液很少,她唇上大多都是自己的唾液。濡湿,润泽,仿佛鲜润欲滴的果肉。
然后,她一步步后退,微笑着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她跑了。
谢黎表面上十分轻松,实际上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极限,如同一触即发的弓箭。
她并没有立刻转身就跑,而是试探性地后退两步,见修没有任何动作,马上拔腿就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这一刻,她十分感谢自己的钛合金腿骨,大幅度提高了她的跑路速度,不然她不一定能死里逃生。
她猜得一点没错,只要离开了修,深不可测的黑暗就消失了。
周围又有光了。
谢黎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倏地松弛下来,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危机还没有解除。
她只是暂时逃离了修,人还在养老院里。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养老院里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再加上傅野死了,她是傅野死前唯一见过的人,一旦与养老院的安保人员碰面,轻则被扭送至公司的安保部门,重则直接击毙。
——对了,养老院里到底有什么?
谢黎抬起头。
她站在一个金属走廊上,墙上正好有一幅地图,上面标注着A区、B区和C区。
A区是老人的活动区域,B区是后勤人员的工作区域,C区则是这个花园,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标注,只有不同颜色的高饱和色块。
她恰好站在一个鲜红色块上。
可能因为气氛过于阴冷,看到鲜红色块的一瞬间,她背脊陡然蹿起一股森寒的凉意。
地图旁边,则是一幅钉在墙上的实验室守则。
【为保障实验的安全性及保密性,特制定以下规则。】
【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任何偏离规则的行为都将受到严厉处决。】
第一条:严禁询问任何人的岗位信息、工作内容及工作时间。
第二条:实验室的核心工作为脑细胞培育,此项工作敏感且关键,请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操作。
第三条:所有志愿者均为自愿参与本公司实验,请注意监控志愿者的情绪状态,他们的积极性对实验结果至关重要。
第四条:若志愿者出现焦虑、神经质、意识混乱、感知异常或平衡失调等症状,请立即向主管报告。
第五条:一旦发现志愿者的脑细胞出现异常,请立即按照安全协议处理。
第六条:对于表现出过度惊恐的志愿者,需特别注意并采取预防性措施。【注:此类志愿者可能会有攻击性-行为】
第七条:禁止使用联网的植入体,请确保所有植入体均处于离线状态。
第八条:请定时监控并调节空气湿度,保持室内环境干燥。
第九条:所有人员进出实验室时,须严格遵守消毒程序,禁止携带任何植物进入实验室。
第十条:若出现超过三天的失眠、谵妄或抑郁等症状,应主动向主管报告。
第十一条:遵守以上规定,将享有包括年假、年终奖金及退休金在内的优厚福利。
第十二条:公司将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以确保规章制度的执行。
谢黎看完,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沉。
这规则太奇怪了,每一条都是看似合理,实际上十分诡异。
比如第一条和最后一条,又比如写在最前面的警示。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第二行最后一个词,不是“处理”,而是……“处决”。
什么样的实验室,违反规则以后,受到的处罚是处决?
还有,这里明明是养老院,为什么会出现实验室守则?
那些“志愿者”会是养老院里的老人吗?
线索太少了,仅凭一个实验室守则,根本推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谢黎环顾四周,正要找找有没有类似《实验室守则》的规章制度,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脚步声。
“嗒、嗒、嗒——”
一道幽蓝色的扫描光朝她袭来。
是无人机和巡逻人员!
电光石火间,谢黎果断蹲下——无人机的扫描光并不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有非常明显的视野盲区,她只需要根据光线的视野盲区,一点一点调整自己的位置就行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需要背负极大的心理压力。
就像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生命。
巡逻人员近在咫尺,无人机也就在头顶。
扫描光几乎是与她擦肩而过。
换作其他人,在如此高压的情况下,恐怕已经被吓到全身麻木了。
谢黎却神色冷静,一只手按在地上,轻手轻脚地调整角度——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巡逻人员走到尽头时,下一刻却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无人机也调转扫描光线,照向谢黎的位置。
空无一人。
巡逻人员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黑暗中,谢黎屏住呼吸,死死将背脊抵在金属墙上,心跳猛烈而急促,撞得肋骨都有些疼痛,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幸好、幸好她擅长控制情绪。
不然就算不尖叫出声,也要去找一条干净裤子。
谢黎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过于激烈的心跳,等待肌肉重新恢复张力。
几十秒钟过去,她站了起来,朝巡逻人员的反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视野盲区越少。
不仅监控摄像头变多,巡逻的无人机也多了起来。
这种无人机一看就有武器系统和目标识别功能,可以识别出友方并停止攻击,是公司内部常见的武装无人机。
前面是公司,后面是修。
公司安保系统一向以严密著称,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找到漏洞。
她简直无路可退,必死无疑。
谢黎心脏直直下坠。
她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好不容易才从修的手上逃脱出来,转眼间又走进一条死路。
不知是否太过紧张的原因,她感到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是一种模模糊糊的直觉——这并不是一条死路,有可以化解危机的办法。
问题是,办法是什么呢?
冷静,冷静。
保持冷静,慢慢想。
谢黎闭上眼睛,竭力保持头脑清醒,尽管手心已全是濡湿的冷汗。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就一定看过。
是在哪里呢?
谢黎倏地睁眼。
是那篇实验室守则,第一条第一句话——严禁询问任何人的岗位信息、工作内容及工作时间。
在C区,所有人的身份、职业、工作内容甚至是工作时间,都必须严格保密。
也就是说,无人机不会有目标识别功能,因为黑客入侵无人机,破解并下载信息,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同样地,因为岗位信息、工作内容都必须严格保密,员工也不可能有统一的制服或铭牌。
就算有,其他人也不可能主动来询问她,今天为什么没有穿统一的制服。
因为,对方既不知道你的职位,也不知道你的上下班时间,而且询问是违规的。
也就是说,哪怕她现在大摇大摆地走出视野盲区,也不会有人一拥而上,把她按倒在地。
想通这一点以后,谢黎几乎有些脱力,整个人头重脚轻,差点一头栽进花丛里。
她根本不需要逃跑,只需要伪装成工作人员,就可以在养老院内自由活动。
当然,仅限于养老院内。
大门那里,肯定有针对外来人员的安保措施。
她暂时安全了。
谢黎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走出视野盲区。
然而很快,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一个疑问尖锐地刺入她的大脑——挂在墙上的规则,就一定都是真的吗?
万一只是一个摆设呢?
就算不是摆设,按照现代各软件的迭代速度,她看到的规则也不是一定是最新的。
万一更新过后的规则,第一条失效了怎么办?
下一秒钟,一个更加恐怖的猜测,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万一这个规则,是修故意让她看见,目的是让她自愿走出视野盲区……又该怎么办?
谢黎僵立在黑暗中,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不止,震得她耳膜轰轰作响。
同一时刻,她身后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她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紧张到一定程度,谢黎几乎能听见血液逆流而上撞击耳膜的突突声。
是跑,还是假扮这里的工作人员?
出于某种直觉,谢黎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就像在沼泽里跋涉一般,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走出视野盲区以后,她要么活,要么死。
谢黎咬咬牙,肾上腺素飙升到顶点,迈出了最后一步——拼了!
她走出了视野盲区。
什么事也没发生,也没有人看向她。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目不斜视。
就连无人机都没有在她的头上停留。
相信规则是对的。
仿佛经历了一次生死抉择,谢黎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都是淋漓的冷汗,隔了半晌,头脑才重新运转起来。
既然规则是正确的,那么上面提供的信息也是可信的。
C区的核心工作是脑细胞培育。
两个疑问,公司为什么要培育脑细胞,又为什么一定要在养老院里培育?
谢黎沉思着,很快想到一种可能性——隐蔽。
养老院可以说是整座屿城最为隐蔽的地方,这里虽然有很多人,但人迹罕至。
而且,能活到六七十岁的市民,基本上都是中产阶级。他们退休前大多都是高学历人才,头脑聪明,身居要位。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重要的高级员工,逐渐沦为养老院里混吃等死、随意拿捏的老人。
他们的确是……再好不过的“志愿者”。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路。
一条是直接离开养老院,另一条是弄清楚离开养老院的路线。
最后一条,则是查清楚公司培育脑细胞的原因。
前两条似乎是当下最合理的选择,可惜全部行不通。
假如不需要身份验证就能离开养老院,那么整个养老院如此严密的安保措施将毫无意义。
很明显,实验室的第一条规则,是建立在极其严密的大门安保措施之上的。
如果安保措施错漏百出,员工之间还不允许询问身边人的职位和工作内容,那么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探查情报。
所以,第一条路完全行不通。
安保措施如此严密,安保流程肯定也是重要机密。除非她突然成为数一数二的黑客,否则第二条路也行不通。
那么只剩下第三条路。
谢黎心想,既然前两条路都行不通,那来都来了,就看看再走吧。
她跟随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径直往前走去。
这一次,她的运气很好,前面就是实验室的缓冲区,里面是更衣室和无菌通道。
走进去,换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和口罩,就算跟人面对面交流,也不会有人起疑。
她终于走一次好运了。

谢黎进入更衣室, 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和口罩。
她没想到,实验室里居然还有规则。
【实验室工作守则】
【为确保脑细胞培育工作的严谨性与安全性, 本实验室特制定以下规定。】
【所有人员务必严格遵守, 违者后果自负。】
第一条:培育脑细胞前, 请注意维护志愿者的情绪稳定;建议使用虚拟设备达成这一目的,以提升实验效率。
第二条:志愿者应以“武器”的身份进入虚拟现实世界。
第三条:实验室内禁止出现任何植物, 违规者当场击毙。
第四条:培育脑细胞的过程是绝对安静的, 若有幻听现象发生, 请立即向主管汇报。
第五条:志愿者均为自愿参与实验,若遇志愿者惊恐发作或拒绝实验, 请立即击毙, 这不是我们的志愿者。
第六条:请时刻牢记,人类是智人, 是地球上人属下的唯一现存物种。
【脑细胞不是人类】
【脑细胞不是人类】
【脑细胞不是人类】
谢黎看得背脊发凉。
这篇守则比之前那篇看上去还要诡异。
如果说,之前那篇守则是细思极恐,这篇守则就是直接把恐怖嵌入了字里行间。
尤其是最后一条。
这种人人皆知的常识, 在规章制度上以重复三遍的形式反复强调,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要知道, 大多数规则都是建立在前人的经验和教训上的。
一些高危行业, 规则更是来自无数个血淋淋的例子。
比如,屿城自治法规第77条款:面对任何具有潜在威胁性的人员,屿城警察可以采取武力行动,以维护公共安全。
放在几十年前,这样的法规可能会显得匪夷所思。毕竟, 任何一个国家警察开火的限制都不可能如此之小。
屿城警察却几乎是无限制开火。这么规定的原因是,市民开火的限制比警察还要小。
假如屿城警察不能“潜在威胁”下自由开火, 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实验室这些诡异的规则,也是从无数个血淋淋的例子中总结出来的吗?
谢黎眉头紧锁。
这时,四面八方的工作人员开始朝无菌通道走去,谢黎也立马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视线低垂,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走出无菌通道后,她来到一个无比宽敞的实验室,映入眼帘的是两面玻璃墙,单面玻璃,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继续往前走,穿过一道金属气密闸门,她似乎走进了志愿者区,两边都是透明的玻璃房,各种监测仪器一应俱全。
谢黎叫不出那些监测仪器的名字,但她认识炮塔——每间玻璃房的天花板,都有一个全自动炮塔,炮口正对着金属床。
什么样的“志愿者”,需要在炮口下自愿参与实验?
那些玻璃房,也不像“病房”,更像是实验动物的“饲养室”。 其他人已陆陆续续开始工作。谢黎环顾了一周,不知自己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停下来。
万一那条规则——严禁询问任何人的岗位信息、工作内容及工作时间,仅针对不同部门的同事怎么办?
她随便找个地方混入其中,会不会被周围人看出端倪?
空气中似乎响起了秒针跳动的声响,一下一下,提醒谢黎时间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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