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by爆炒小黄瓜
爆炒小黄瓜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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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终,他只想当秋瑜眼中的人,而不是众人眼中的神。
秋瑜不要他。
所有事都失去了意义。
的确,高维空间很宽广,很震撼。
即使有研究表明人类的大脑是一种多维结构,活在三维世界里的人类,也难以想象出高维世界的细节,只能通过类比去证明那是一个难以描述的世界。
他却轻而易举进入了那个神秘莫测的世界。
按理说,他应该心存感激,而不是对拥有的一切,感到厌倦。
但他就是觉得,没有意义。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他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对自己的出身毫无异议,坦然接受自己贫穷的事实,也坦然面对基因改造带来的后果。
他唯一无法坦然接受的是,与秋瑜相爱后,再失去她。
简直是一个荒谬的玩笑。 他这一生,从未想过成为举世瞩目的天才。没有公司的基因改造,他也能研发出神经阻断药。研发药品不需要这么强大的运算能力。
在他这里,基因改造带来的能力是过剩的、不重要的。
他真正想要的,只有秋瑜。
命运却一直在塞给他不需要的东西,并用这些东西将秋瑜越推越远。
陈侧柏吸了一口烟,几秒后,突然重重往旁边一扔。
秋瑜觉得他很莫名,提醒道:“你还没告诉我,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陈侧柏顿了下,不冷不热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侧柏单手按了按眉心,口气漠然:“就是不知道的意思。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可能是想挽留你,可能是想让你同情我,可能是想恐吓你,又可能是想让你知道……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秋瑜更加莫名了:“挽留我?为什么要挽留我?”
陈侧柏放下手,看向她。
这一刻,她终于感到他的目光。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作为低维生命,她本该无法感到陈侧柏的视线,但陈侧柏本人还在三维世界,于是形成了一种十分奇特的现象——他既真切存在于三维世界,又完全凌驾在三维世界之上。
就连他投过来的目光也是如此,完全凌驾在她之上,似乎在一秒钟内将她内脏、血管、骨骼、生物大小分子全部剖析了一遍。
“因为你会离开我。”陈侧柏淡淡地说。
“……”秋瑜没跟上他的思路,一脸疑惑,“离开你?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陈侧柏看着她,语气似不抱任何希望:“难道你会跟一个窥视你、恐吓你、对你具有绝对控制权的人在一起?”
“当然不会。”
哪怕早已知道她的答案,他的眼底还是顷刻间爬满了可怖的红血丝,翻涌着沉冷的戾气。
极端的狩猎欲与掌控欲,再度蠢蠢欲动。
——捕猎她,控制她,强迫她。
希望破灭。
那就再创造一个希望。
反正对于另一维度来说,时间已不再是世界的基准,也不再是衡量生命的单位。
他可以把这里变成一个投射在三维世界的四维碎片,使时间停滞。
然后,在这个空间里,永恒地占有她。
占有她。
占有她!!!
陈侧柏眼中燃烧着冰冷发狂的情绪。
秋瑜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一瞬间,他差点用这实质一般的视线去侵,犯她。
好半晌,陈侧柏才从秋瑜的身上撕下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带感情地说:“那你还不快走。”
秋瑜却说:“不,我不走。”
陈侧柏倏地抬眼,直直地望向她。
秋瑜觉得他这模样挺好笑,从她洗澡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是他在自言自语,自导自演,还不准她提问或说话。
直到刚才,她才弄清楚他在叽里咕噜什么。
原来他以为,她知道他过去的经历后,会离开他。
秋瑜攥紧手上的杯子,很想把水泼在他的脸上,让他清醒一下。
可惜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又不是某个疯狂又冲动的高智商天才。
秋瑜想了想,盘腿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你过来。”
陈侧柏看着她,没有动,仍潜隐于阴影里。
秋瑜今天一直使唤不动他,有些不高兴了:“让你过来就过来!”
陈侧柏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走到她的面前,目光垂落,一动不动地定格在她的身上。
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望向她时,那种独一无二的珍视感是她的错觉。
现在来看,并不是错觉,他是真的只能看到她。
秋瑜的心脏过电似的漏跳了一下。
……他现在变得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她,珍视她,甚至比以前更加离不开她。
她真坏,居然非常喜欢和享受这种感觉。
并且为此心跳加速。
秋瑜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了他,随即被冻得一哆嗦——要不是抱住他,她都不知道,他的身体已变得这么冷,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流差点冻伤她。
他一直是情绪越激烈,体温越低……所以,他一个人到底胡思乱想了什么?
秋瑜是真想痛骂他一番,只是各种激烈言辞在她的嘴里转了一圈,又化为一声笑溢了出来。
陈侧柏垂眼,抬起她的下巴:“笑什么。”
秋瑜不答,拍开他的手,在他的腿上躺了下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说:“我今天很生气。”
陈侧柏说:“我知道。”
秋瑜听见他这副冷漠、倦怠、死气沉沉的语气就烦,忍不住给了他一手肘,没留力气。反正他现在是高维生物,挨打应该不会疼。
陈侧柏一顿,似要开口。
秋瑜立马打断他:“别说话,听我说!”
陈侧柏不作声了,看着她。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接受过基因改造,变成了另一维度的生物,可以窥视我、恐吓我、对我拥有绝对控制权,才对你生气吗?”她说,“——虽然确实很让我生气,但这并不妨碍我爱你,我真正生气的是你的隐瞒。”
秋瑜本想心平气和地说完这番话,对上陈侧柏几分困惑的眼神,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硬邦邦地问:“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瞳孔缩小到极致,完全是爬行类动物一眨不眨、冷酷而专注的眼神,“你爱我?”
秋瑜几乎要暴怒了:“这是重点吗?”
陈侧柏却充耳不闻,盯着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专注。
随着他眼神逐渐空洞恐怖,四面八方伸出无数只令人不安的冰冷鬼手,掐住她的脸庞、脖颈、手腕、脚踝。
秋瑜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陈侧柏语气也变成森冷的审问口吻:
“你爱我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秋瑜嘴角微抽。
她受不了了,试图踹开那些鬼手。可她越挣扎,鬼手掐得越紧,几乎掐出可怕的青紫掐痕。
她不由怒道:“陈侧柏!”
陈侧柏看着她,喉结滑动了一下,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又似乎置若未闻。
他在她的面前,一向冷静、理性、强势、充满狩猎欲与支配欲。
此刻,他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冷静理性,狩猎欲与支配欲更是放大到骇人的程度。
假如她不爱他,这将是一幕令人感到极端恐怖的景象。
黏物质如阴湿的爬虫遮盖了吊灯的灯光,周围全是难以描述的蠕动和滴淌的声响。
整个卧室似乎下一秒钟,就会在他怪异而癫狂的心情中崩溃、瓦解。
但她爱他,于是她无法感到恐怖。
一想到他会变得这么疯狂,都是因为她那句随口说的“我爱你”,微妙的满足感就遏制不住地在她心中发酵、膨胀。
她真是个坏种,一开始跟他结婚,就是因为一种劣根性的亵-渎-欲。
想知道,这么冷漠的人动情以后,是什么样子。
现在她知道了。
他动情的样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彻底,还要疯狂,还要性感。
她想,不愧是100%的适配度,他变成这副德行,居然也能拿捏她的性-癖。
秋瑜突然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她轻声说:“陈侧柏,你那些手攥得我很痛……松开一些好不好?”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那些鬼手迅速松开了她。
秋瑜眨了眨眼,悄悄勾了一下嘴角。
陈侧柏眼珠转动,似是捕捉到她这一丝笑意,语调里有真切的困惑:“你在笑?”
像是在疑惑,她怎么笑得出来。
他已彻底在她面前暴露出非人的特质,暴露出深沉到令人悚然的感情,她却对他露出一个与之前无异的甜美笑容。
是冷笑,嘲笑,还是什么?
陈侧柏不觉俯身,镜片后的目光一动不动地钉在她的脸上。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么变态。
像是要用薄刃似的目光,剖开她的肌理血肉,以一种冷静而疯狂的科研态度,研判她脸上每个一闪而逝的微表情。
秋瑜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脏怦怦狂跳,禁不住摘下他的眼镜,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却没有消失,仍然黏缠在她的身上。
秋瑜只好用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仰头,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告诉你,为什么爱你了。”
目光立即消失了。
秋瑜又想笑了,忍住:“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爱你。”
陈侧柏不语,搂住她的手臂却瞬间收紧了。
秋瑜背脊一寒,总觉得他的手掌随时会碰触到她的骨骼,连忙大声喊道:“难道你能说清,你为什么爱我吗?爱本来就是说不清的!”
陈侧柏的手松开了。
为防止他再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她琢磨片刻,起身,一把扯下他的领带,两三下绑住了他双手。
陈侧柏瞥一眼自己的手,朝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秋瑜警告说:“在我说完之前,不许挣开,不许说话,更不许拿你……其他手碰我。听懂了吗?听懂就点点头!”

陈侧柏缓缓点了下头。
他看上去似乎是恢复正常了, 不仅眼神不再像爬行类动物一般冷酷空洞,蛰伏在暗处的鬼手也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秋瑜却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
他原本已经打算放她离开, 她亲口承认爱他以后, 他显然又改变了想法, 专注得几近病态的目光就是证据。
——只要她流露出半点离开的意思,周围密密麻麻的鬼手, 就会立即钳制住她防守薄弱的部位。
秋瑜没怎么在意, 反正她也没打算离开他。
她本来打算进行一番条分缕析的表白, 头脑却一片空白,只好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没我想的那么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呢?”
陈侧柏静静看着她。
没了眼镜片,他眼中那种冷静的疯狂更加清晰而突出, 似乎无论她说什么,都会含在口中反复咀嚼。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你来说, 可能有些矫情……但我必须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秋瑜握着他两只被捆起来的手, 靠在他的肩上, “我是一个……非常缺爱的人。”
“我爸妈总是教育我,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包括你的父母。如果有一天, 我阻挡了他们的晋升之路,他们毫不留情地杀死我。”
秋瑜笑了声:“我明白他们的苦衷, 想要巩固统治阶层的地位,就必须变得冷漠无情、精于计算,否则随时会被敌人置于死地。”
“我了解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她垂眸,“但我不愿意那么活着……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毕业后,我本该立即跟裴析结婚,进入生物科技工作,但我第一次违背了他们的意愿,成为了一名记者。”
“还记得我爸妈安排我们见面那天吗?”秋瑜说,“我说,婚姻在我这里,更像是一场合作,而非爱情的结晶。完全是骗你的,我厌恶一切商业性质的东西,也讨厌你那天绝对理性的态度,但又想跟你结婚,所以撒了谎。”
她微微勾了一下嘴角,笑容狡黠,又夹杂着几分迷茫:
“你说,如果我不撒这个谎,对你、对我,是不是要好一些?如果我一开始就坦诚地告诉你,我对你有好感,需要你全心全意地爱我……你是不是就不用那么难过了?”
“我今天非常生气,但不是因为你接受过基因改造,也不是因为你就是窥视者和入侵者,更不是因为你能操纵这堆……东西。我生气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如果你早告诉我,你那么爱我,是你在窥视我,也是你入侵了广告牌,我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她说:“我害怕的是未知,不是你。”
陈侧柏喉结重重滑动了一下。
“而且,我很高兴,你爱我到这种程度……”她继续说,“你知道吗?知道你就是窥视者的那一刻,我其实非常惊喜。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没想到你这么爱我……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这个想法太变态了,早知道你……”她蹙眉,似有几分懊悔。
陈侧柏闭了闭眼,第一次竭力放缓呼吸。
他有一种极端不真实之感。
秋瑜爱他。
秋瑜需要他的爱。
秋瑜并不害怕他窥视她,甚至为此感到……惊喜。
她不在乎他卑鄙无耻的行为,也不在乎他曾是一滩令人憎恶的血肉组织。
她只在乎他的隐瞒。
他做过的最不切实际的梦境,都没有这么美妙的场景。
秋瑜把头埋进他冰冷的颈侧,深呼吸了一下:“你知道我看到那些视频,是什么感受吗?我非常难过,也非常愤怒。我难过你的过去,愤怒你的隐瞒。我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难过……我没经历过多么悲惨的事情,找不到对应的情绪去共情你。可这并不代表,我会想要离开你。”
“我真的很讨厌你对我有所隐瞒,给我一种你不想让我靠近的感觉……自从我们结婚以来,这种感觉一直环绕着我。我受够了想要靠近你,却没办法靠近你的感觉。”
她声音微颤,似有些潮湿。
陈侧柏若有所感地一垂眼,刚好感到一颗泪掉进了他的颈侧。
不烫,却令他的颈侧像被蚂蚁咬啮似的发痒。
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阴暗而滑腻的快-感。
——她为他哭了。
早在之前,他就幻想过她为他流泪的场景。
他以为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自己并不会如想象的那样感到卑劣的兴奋,只会觉得心疼。谁知,完全相反。
兴奋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加剧了,令他半边胸腔都陷入了麻痹,连眼眶都一阵酸麻,似有什么里面黏湿蠕行,要钻出去,代替他的唇和手去擦拭她的眼泪。
陈侧柏闭上眼,关住那些畸形蠕动的东西,声音微哑地开口:
“你哭了。”
秋瑜又难过又羞恼:“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说话了?”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她语带哽咽,“我要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要骗我,再也不要不让我说话。我要你对我毫不保留。能做到吗?不能做到的话,你还是给我滚蛋吧。”
陈侧柏垂眼看她,这一回,不再是那种看穿她血肉骨骼的视线,但比那种视线更加露-骨,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真的要毫无保留吗?”
秋瑜眉毛微竖:“你觉得呢?”
陈侧柏顿了顿,低下头,侧脸在她的脸上轻蹭了一下。
隐约有讨好之意。
秋瑜感到他下颚角冷硬的触感,一颗心忽然变得又甜又涩。
“我很高兴,”陈侧柏低声说道,“你为我哭了。”
秋瑜却不怎么高兴,刚要说话,就听他声调平静地继续说道:
“……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说我卑劣也好,说我无耻也好,你爱我,不害怕我,为我流泪,愿意接受这样的我,我感到非常虚幻,不真实,以及……异乎寻常的兴奋。”
他以目光牢牢攫住她的眼睛,言语之中,透出一种难以遏制的狂喜情绪:
“哪怕你现在让我去死,我也会十分兴奋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65章 Chapter 28
秋瑜不是一个喜欢动手的人, 但陈侧柏暴露身份后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有种想打他的冲动:
“……行了,我不会让你去死!”
陈侧柏没说话, 只是看着她。
说实话, 他现在的目光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不是他的目光让她感到不适, 而是他眼中的情感太过浓烈了。
每与他对视一眼,她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像被某种长鳞片的、触感黏滑的蛇类缠过一般。
她情不自禁捂住他的眼睛, 小声说:“别这样看着我。”
怕他真的认为, 是叫他别这样看着她,秋瑜又补充说:“……我描述得不太准确。我的意思是, 有点不习惯你现在的目光……毕竟, 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看过我。”
相较于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陈侧柏声音倒十分平和:
“我怕你害怕。”
原来如此。
又是一个误会。
她还以为, 是他对她没有兴趣,所以眼中才看不到狩猎欲,没想到只是……怕她害怕。
知道这一点后, 她心里的甜涩感愈发浓重了。
空气似也黏滞起来,混合着暑气, 粘在她的皮肤上。
直到这时, 秋瑜才有了一点谈恋爱的实感。
之前坦露心迹后,虽然相处得也很甜蜜,但总因他的隐瞒,而生出摩-擦和嫌隙。
现在,终于心意相通了。
秋瑜忍不住弯起眼睛, 露出甜蜜的微笑。
即使眼睛被她的手捂住,陈侧柏还是能看到她。
她是真的爱他。
不是敷衍, 不是欺骗,更不是权宜之计。
她爱他。
她同情他。
如果是其他人对他施与同情,他只会感到厌恶;秋瑜的同情,却令他心潮起伏,始终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手指一直在颤抖。
自刚才起,就没有停过。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遏制这种颤抖,但没有,反而拿被领带绑住的手,碰了碰她,示意她握住那只发抖的手。
秋瑜微讶:“怎么一直在发抖?”
陈侧柏俯身凑近她。
阴影来袭。
随着他的迫近,她心跳节奏瞬间失序。
她原本就很喜欢他的外形,他暴露非人类的身份以后,清冷、风光月霁、不近人情的外表,再加上古怪而癫狂的气质,以及眼中狂喜而亢奋的情绪。
……在他的身边,秋瑜完全无法呼吸。
性-癖全被踩中的感觉。
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陈侧柏在她耳边开口:“因为你。”
秋瑜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完全忘了自己刚才问了什么。
陈侧柏似乎知道她会忘记,毫无停顿地继续说道:“因为你而一直发抖。”
秋瑜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问那一句“真的要毫无保留吗”,不是不想跟她坦诚相待,而是担心她承受不住他的直白。
他没有跟她坦诚时,就直白得近似不知廉耻,答应对她毫无保留以后,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意料之外,性-癖之中。
陈侧柏没有让她放下手,也没有让她解开他手上的领带。她却感到了他的视线自四面八方投来,聚焦于她的手,引领她的手,往下。
这里也是因为你。他低沉说。
秋瑜下意识捂住他的嘴。
但他表达感情的途径远不止于此,嘴被捂住以后,眼睛就被释放了出来。
而他的视线,比言语更加直白,更加灼烈,几乎将她烫伤。
恍惚间,生出一种被视线侵,犯的错觉。
慌乱之中,秋瑜只能扯下他手上的领带,绑住了他的眼睛。
谁知这样一来,画面更加具有冲击力。
昏暗的卧室,蛇类般蠕行的黏物质,不可名状的滴淌声响,如同怪物阴冷而危险的巢穴。
整个空间,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是中心那张床。
陈侧柏坐在床上,白衬衫,黑西裤,领子因她的拉扯而略显凌乱,露出锁骨和少许胸肌。
领带蒙住他的眼睛以后,衬得他的鼻梁、下颚角和嘴唇更为醒目。
清冷与狂热,智性的冷静与疯子的癫狂,悖逆自然的黏物质与窗外机械闪烁的霓虹灯。
人的劣根性决定,难以抗拒具有反差感的事物。
而他,是她见过的最具反差感的人。
之前,她想要亵-渎他,想看他冷漠外表之下狂热的激-情,想看他总是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凌乱,想看他漠然无起伏的视线牢牢定格在她的身上。
她成功了。
秋瑜确定,是自己主动的。
她的心脏始终跳得很快,怦怦作响。耳朵和脸颊都在散发热气,而她唯一能触及的冷源,是面前的陈侧柏。
她攀住他的脖颈,仰头,亲了上去。
他立即伸出舌-尖,回应她。
他回应的速度太快,吞咽的动作太明显,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反差感更加强烈了,强烈到秋瑜怀疑,陈侧柏是不是故意在勾-引她。
她直接问了出来。
陈侧柏也直接答道:“是。”
秋瑜想,一定是因为现实中迂回的、试探的、处心积虑的交锋太多,才让她每次都因他的直白而面红耳赤。
她眨了下眼,故意说:“就这?还有更带劲的没?”
她忘了上一次说“就这”时,整个人有多狼狈。
话音落下,陈侧柏从另一角度投向她的视线,霎时攻击性倍增。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将她一推,眼睛上仍蒙着那条领带。
视线却从四面八方——昏暗中每一个跳动的空气分子,朝她投去。
“当然有。”他居高临下地说。
秋瑜要疯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维度——三维与四维的区别是,无限延展开来的细节,以及三维世界不存在的观测角度。
还是那个比喻,你在二维世界看“圆”,只能看到一条线段,只有在三维世界才能看到“圆”的全貌。
此刻,秋瑜就从另一个维度,看见了自己。
平时无法看清的细节,全部看得一清二楚。她大脑接受不了那么多信息量,差点停转。
最后,是陈侧柏扣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教她看清四维世界。
也教她看清自己。
乍一看四维世界的自己,就像做体检一样,有些不忍直视。但那种广阔感,完全是三维世界无法比拟的。
秋瑜想起自己看过的一部老片,男主不慎掉进了五维空间。过去的一切,在他眼中铺展、延伸、再铺展、再延伸……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仿佛站在了两面相对的镜子中间。
她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结构,骨骼、血管、内脏、心脏的每一次泵血……乃至于心肌细胞。
除此以外,也包括陈侧柏的。
跟书里、电影里写的一模一样,所有细节都是并列的,完全铺展开来的,海潮一般涌入她的眼里,令她眩晕,令她窒息。
尤其是,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秋瑜再也不敢说“就这”了。
她羞窘地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可是,眼皮并不能遮住目光。四维世界里,三维生物没有能力遮住自己。
她是透明的。
从里到外的被审视,被观测,被研究。
秋瑜只好恳求,陈侧柏带她离开四维空间。
陈侧柏应允了。
但回到自己的世界,也没好到哪去。刚看到无限延伸的细节,再回到三维世界,就像从广袤的太空中,回到幽闭的电梯轿厢里一般,有种强烈的窒闷感。
仿佛没开空调的暑天,热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黏黏地腻在肌肤上。偶尔吹来一阵凉风,汗干了,汗凝成的盐粒仍在裹缠在身上。
更何况,陈侧柏并没有抽离。
于是,这种窒闷感是从外到里的。
秋瑜微微睁大眼,望向面前的陈侧柏。
他似是知道她喜欢他被领带蒙眼的样子,所以始终没有扯下那条领带。
眼睛被蒙住,其他表情就格外明显。
——额上微凸的青筋,微微抿紧的唇角。
秋瑜想起之前自己的比喻。
当时,她不知道他爱她到这种程度,希望从他的身上汲取沉重而激烈的感情,如同一艘漂泊不定的船,渴望抛下象征着安定的锚。
她终于获得了那种梦寐以求的安全感。
而不是像父母一样,抛却一切感情,一生都汲汲营营。
秋瑜知道陈侧柏疯了,但没想到他那么疯。
以前她以为自己在这方面跟他势均力敌,现在才发现完全是她的错觉。
……洋娃娃那个比喻倒不是错觉。秋瑜严重怀疑,他非常想要一个接榫娃娃,给接榫娃娃穿衣,梳头,喂水,洗澡,牢牢攥住接榫娃娃的关节连接处,不允许它逃离。 因为,秋瑜现在就是他手里的那个接榫娃娃。
到底过去了多久……秋瑜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从陈侧柏彻底暴露真面目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用自己的脚走过路。
他一直抱着她,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背上。有时候,也会让她揽住他的脖颈,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
从卧室到客厅,再到厨房,无论他做什么,哪怕只是去客厅倒一杯水,都不准她从他的怀里下去。
简直像两张被打湿的纸,因水的渗透而逐渐黏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一张难舍难分的纸浆。
秋瑜很爱陈侧柏,但确实有些顶不住了。
也就是这时,她才意识到,之前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她要求陈侧柏对她毫无保留。
而她完全无法拒绝这样的陈侧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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