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by爆炒小黄瓜
爆炒小黄瓜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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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并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秋瑜再一次感到强烈的厌倦。
她提着冲锋枪,背着补给包,走出超跑,摔上车门。
变异种的血液是蓝色的,与人类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泛着污水般的怪异虹光,共同汇入下水道。
公司大厦附近,仍在滚动全息广告。
已是傍晚时分,不少霓虹灯接连亮起,明灭闪烁。合成肉广告的霓虹灯,蛋白营养剂广告的霓虹灯,枪械店的霓虹灯……中文、日文、英文、西班牙文;红色、蓝色、黄色、紫色、紫蓝色。
这是一座包罗万象的城市,自然也拥有包罗万象的霓虹灯。
枪声,鲜血,雨雾,霓虹灯,全息广告,共同呈现出末日般恐怖却瑰丽的景象。
城市在侵蚀霓虹灯,霓虹灯也在侵蚀城市。
枪声响起,鲜血飙射,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可是,尖叫声上升到空中,却成为了全息广告的背景声——全息影像刚好切换到了枪械广告,一个肌肉虬结的猛汉正举着冲锋枪,哒哒哒哒扫射,鲜血迸飞,子弹稀里哗啦掉落了一地。
伴随着地面尖叫声的落幕,全息广告也随之结束,激情却空洞的旁白响彻四周:
“保障人身安全,就选生物科技。”
“生物科技,对您的敌人进行精准打击。”
秋瑜一阵反胃,呕吐欲直冲喉咙,转头干呕了几声。
她从未如此厌恶这座城市。
想要逃离。
到一个安静、温暖、没有枪声与利益纷争的世界去。
——陈侧柏为她创造的那个世界。
秋瑜眼里涌上生理性的泪水,第一次这么想念陈侧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黏腻的脚步声,仿佛两栖动物在陆地上拖泥带水行走的声响。
秋瑜背上汗毛一炸,余光瞥见两只半透明的骨爪——有变异种正在朝她急速逼近,它速度极快,手爪并用,似乎不到两秒钟,就能从后面发起迅猛且残忍的攻击。
秋瑜抿紧唇,刚要一个翻滚抄起冲锋枪,对那只变异种进行射击——
同一时刻,一个身影闪电般扑过来,单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迅速拔出电磁枪,在晃动中精确瞄准变异种的关节:砰!砰!砰!
顷刻间,变异种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秋瑜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正着,想要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臂如铁箍般勒在她的腰上。
头顶传来对方冷峭微哑的声音:“这里不安全,我带你离开。”
是个女人。
秋瑜微怔,抬头。
那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女性,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姣美,仿佛鲜洁的银白色山茶花,脸上却没什么情绪,看向她的目光也毫无关切,似乎救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是出于个人意志。
秋瑜蹙眉:“你是高科的安保人员?”
女子微讶:“不是。我是附近的医生,过来参加救援行动而已。”
话音未落,她又迅速举起手上的电磁枪,瞄准不远处的变异种:“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去救别人了,我必须救十个人才能下班。”
秋瑜:“……”
她想得没错,这女子救人果然是为了完成任务。
秋瑜摇头:“你去吧,我要去里面找个人。”
女子诧异地看她一眼:“行。”
她想了想,一把攥住秋瑜的手腕,往她芯片塞了一张名片:“我叫周姣,员工编号TSZ20492077。你要是反悔了,不想找人了,可以联系我。如果我还在这个辖区的话,肯定会回来找你。”
芯片虽然开启了飞行模式,但还是能接受面对面传来的文件。
秋瑜没有拒绝,周姣可能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最后一个人,就当留个纪念吧。
她说:“好。”
周姣比了个OK的手势,同时抬起另一只手举枪、瞄准、扣下扳机,又帮她消灭了一头变异种,然后,转身步入濡湿的雨雾中。
秋瑜目送她离去,打起精神,朝公司大厦走去。
不是每次都能碰到周姣这样的好人——秋瑜认为,周姣是个好人,因为接下来,她又碰到了两个自称是救援人员的人,一个想抢她的补给包,另一个则尾随她,偷偷摸摸地破解她的信用芯片,试图从里面捞钱。
秋瑜两个手刀解决了他们,继续前行。
其实,她一直知道这个世界疯狂、没人性、腐败,只是她不是那个清醒、温柔、一尘不染的人。⑴
她有欲望,有梦想,有虚荣心。
她渴望得到周围人的认可,渴望摆脱父母的管辖做出一番成绩,渴望爱慕的人也爱她。
她与每个人的适配度都80%以上,很难说不是因为她一直在有意迎合他人。
她错误地以为,只要有很多人喜欢她,就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安全感与归属感。
就能消解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然而,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在这个世界获得归属感。
她太天真,太贪婪,不喜欢这个世界,又没有改变世界的野心,于是活得茫然无措,直到对上陈侧柏晦暗灼烈的目光。 从那以后,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个人生活在一个时间静止的空间里,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对她来说,却像是终于找到了那个一尘不染的世界。
她并不清醒,也不温柔,陈侧柏也绝非一个温柔的人,不管何时何地,看向她的眼神,总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也总是在她身上留下激动的紫痕。
这样一个人,却为她创造出了一个永恒空间,并且愿意与她永远待在那里。
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那个世界比现实世界要好太多呢?
秋瑜一直往前走,再也没有回过头。
她的动作逐渐冷酷、果断、高效,每一次抬枪、射击,都直击命门。
她逐渐知道,打变异种哪些部分,能使它们最快失去行动力。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终于来到公司大厦的门口。
大门已拉起警戒线,两个安保人员看到她,眉头一皱,走上来,似乎想要阻拦她。
秋瑜毫不犹豫地端起冲锋枪,瞄准他们的脑袋,冷冷地说:
“让开,不然我开枪了。”
冲锋枪的后坐力太大,震得她手腕发麻,弹匣也所剩无几,这是最后一个弹匣,但她无所畏惧。
——陈侧柏肯定在看着她。
他一直没有出现,一是她尚能应付眼前的情况,二是估计想看她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有时候,他似乎比她更没有安全感。
不,他就是比她更没有安全感。
需要她不停地示爱,无条件地纵容,坚定不移地选择。
两个安保人员面面相觑,似乎觉得她在说笑——没办法,她的长相太没有说服力了,不管打扮再怎么成熟,永远像一个甜美柔弱的女孩。
秋瑜不再说话,转移枪口,对准他们的脚边,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冲锋枪一向精度不高,靠强大的杀伤力取胜。不少成年男性在这么高强度的射击下,都有可能手腕脱臼,偏离准星。
秋瑜却自始至终都稳稳端着冲锋枪,冷静优雅地完成了一个人体描边:
“还不滚?”
两个安保人员级别不高,只是想混口饭吃,并不是真的想给公司卖命,听见这话,麻溜地滚了。
秋瑜正要继续往前走,手臂却被一只手扣住。
触感冰凉,无疑是陈侧柏的手。
她回头,与他视线相对。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各色霓虹灯将天空衬成了浑浊而腐烂的淡紫色。
变异种的尖啸声、人群的惨叫声与尖叫声、全息广告-机械而空洞的旁白声……在这一刹那快速远离,化为朦胧的白噪声。
陈侧柏一身白色,领口略微溅了一点血污。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目光贪婪、痴迷、令人毛骨悚然。
让她想起了那个清晨,无意中察觉到他几近露-骨的视线,沉重而灼烫地压迫在她的后颈上,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此,故事开启了另一篇章。
她也迎来自己的新世界。
找到他之前,秋瑜想过会对他说什么,可能会骂他一顿,可能会安慰他一番,可能会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但她没想到自己会哭。
鼻尖一酸,泪眼朦胧,眼泪不由自主就掉了下来。
陈侧柏走近,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他低声:“你又为我哭了。”
他将视线移到自己的手指上,有那么几秒钟,指腹似乎化为沸腾的黑色黏物质,形成一个古怪可怖的漩涡,将她的眼泪尽数吞没殆尽。
秋瑜一把攥住他的手指,脸上仍挂着泪,有些恼怒:“不许再做这么掉SAN的事情!”
陈侧柏反扣住她的手,用冷硬的侧脸轻蹭了一下她的手背。
他问:“你看到新闻了?”
“看到了。”
他说:“我杀了人。”
“我知道,他肯定说了很难听的话。”
“我还在进化,”他说,随着话音落下,漆黑液态金属迅速覆上他半边身体,另一半则悄无声息地攀到她的身上,如同一个黏稠的茧,拉出致密的细丝,“进化的原因,很可能是为了更好地捕猎你。”
秋瑜被这些东西弄得头皮发麻,很想扯下去,但想到他肯定会发狂,裂殖更多到她身上,默默忍了:
“我知道。”
“可能到最后,我还是会带你去那个永恒空间。”他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想跟你永远在一起。哪怕突破人类寿命的极限,会让你感到痛苦。”
“……嗯,这一点我不同意。”
陈侧柏倏地收紧手指,攥得她手掌生疼。
“不用等到最后,”秋瑜忍不住笑了,仰头,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微笑,“我现在就想去那里了。”
“——带我去那里吧,让我永远属于你。”
从脏污灼热的垃圾山,到宏伟奢华的公司大厦。
从挣扎求生,到“底层人民的希望”,再到恐怖狰狞的怪物。
从压抑,到放纵。
始终有一个人,视他如一。
不管他是什么样子,高低贵贱,是否面目可憎,是否贪婪癫狂,她都能无条件包容。
在这座混乱、疯狂、麻木的城市,她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月亮。
也是他唯一想要抓住的月亮。
(第二个故事·正文完)

秋瑜也不例外。
她担心时间一久,自己会感到无聊。她一露出无聊的表情,陈侧柏肯定会患得患失, 胡思乱想。
他一胡思乱想, 必然会发疯。 ……虽然陈侧柏发起疯来挺带劲的, 但秋瑜觉得,为了可持续发展, 还是不要轻易招他发疯的好。
秋瑜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想给陈侧柏打个预防针。
陈侧柏却说:“你不会无聊。”
秋瑜感觉他在吹牛逼。
谁知, 再度进入“永恒空间”,感受与之前截然不同——整个空间既有四维空间的纵深感, 又有三维世界的遮蔽感。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莎士比亚有一句名言, 叫做“我即使被关在果壳之中,仍自以为无限空间之王”。
现在, 他们就在拥有无限空间的果壳之中。
更让秋瑜诧异的是,现在她能从这个“果核”里,看到现实世界, 只是现实中的人一无所知,甚至碰不到他们。
……简直就是神的视角。
秋瑜惊讶、欣喜、看到新鲜事物或起恶劣趣味时, 瞳仁就会像猫似的变得溜圆。
陈侧柏忍不住轻掐住她的脸颊, 吞没了她惊喜的呼吸。
他现在情绪一激动,身上就会裂殖出大量的漆黑黏物质。
如同黏稠绵密的蛛丝,一层一层地裹缠住她,在她的皮肤上蠕动、蔓延,拉出胶状的黏丝。
每次, 秋瑜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她表现得越抗拒,那些黏物质就裂殖得更快, 在她身上也裹缠得更紧,仿佛怎么也撕不干净的胶纸。
她只能强迫自己去习惯那种黏乎乎的感觉。
陈侧柏垂眼,见她眼中露出几分可怜的迷离,仿佛深陷黑色的浪潮,却无力挣脱。
她不知道,这副表情,并不会让他感到怜惜,反而会催生出一股恐怖的破坏欲。
那是一种畸形、癫狂而又混乱的冲动。
明知这是自己最爱的人,牺牲一切也要保护的人,却总想捕猎她,挟持她,进犯她。
为了不被冲动俘虏,陈侧柏离开她的唇,松开她的脸颊,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胛骨:
“去前面看看。”
【2.梦中情屋】
就像在玩一个拟感沙盒游戏,世界因她的意志而变化,以她的意志为基准。
她可以令房屋平地而起,也可以令鹅毛大雪倏然落下。
秋瑜看不惯自家公寓很久了,立刻兴致勃勃地想再造一个。
只是,在“永恒空间”里,也要遵守基本的物理学定律——在“创造”之前,就得将一切细节都想好,包括房屋的地基、材质、内部构造、整体布局等等。
秋瑜随手“造”出来的那两个房屋,很快就塌了。
原因很简单,她“造”的时候,压根没有细想材质,也没有设计地基,房屋就像一堆草草堆起来的积木,坍塌是正常现象。
秋瑜一脸苦恼:“……这怎么可能建得起来!”
现实中的“沙盒游戏”,墙、地砖、房檐都是系统预设好的,她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竖起一面墙;
在这里,她却需要先构想出建筑材料所需的成分。
比如,她想要创造出一块砖头,必须先想出砖头的化学成分,再想出每种成分的化学式。
光有化学式也不行,小到分子中的原子数目,大到每种成分的重量比例,温度、压力、反应速率和生成物的结构也必须考虑在内。
这不是游戏,这是一场计算量极其恐怖的考试。
秋瑜寒毛倒竖,几乎生出了逃遁的想法。
陈侧柏轻笑一声:“你想造怎样的房子?”
“……这里可以用芯片吗?”
“可以。”
跟陈侧柏在一起久了,秋瑜已经能从他简短的话语中领会到无限含义。
他说“可以”,意思就是,她在这里不仅能用芯片上网,而且绝对安全,神经不会受到芯片的损害。
秋瑜启动芯片,把自己的“梦中情屋”发给了陈侧柏。
那是一幢建造在山野里的别墅,整体结构简约清爽,卧室四面都是落地窗,正对成片的杉林,既能晒太阳,又能听雨声。
阳台更是直面雪峰,天高地阔,残雪鲜烈,隔着影像都能嗅到那股清冽干爽的空气,仿佛能将体内的浊气涤荡一空。
秋瑜寻思着,造一块砖头都那么难,积石成山、植木成林、创造出生机勃勃的丛林,岂不是更难?
她正要让陈侧柏量力而行,周围的环境就发生了变化。
山脉隆起,地面开裂,清澄的雪水自山巅淌下,形成清澈见底的溪流;嫩绿的树苗拔高,逐渐茁壮,开枝散叶,顷刻间化为幽静茂密的杉林。
秋瑜睁大了眼睛。
她甚至看到了鹿和盘羊,早已灭绝的动物。
陈侧柏的计算能力太恐怖了。
跟创造一块砖头不同,想要创造出生物,意味着他必须从生物体的细胞结构开始构建,同时模拟出生物体的生命周期和生活方式。
以鹿角为例,倘若要创造出符合生物学规律的鹿角,就必须明确鹿角的化学成分、结构、形状、大小、作用、生长速度和生长周期,小到钙磷镁,大到角的长度和直径。
仅仅是在脑中想一下,她的CPU就快燃起来了,陈侧柏却创造出了一头会觅食、会喝水、有视觉感知和嗅觉功能的鹿。
而这只是开始。
紧接着,白色别墅拔地而起,跟她的“积木小屋”不同,这幢别墅结构优美而稳固,透过洁净的落地玻璃,甚至可以看到整齐镶嵌的木地板、干净的大理石吧台、噼啪燃烧的壁炉。
壁炉台上,还有他们的婚纱照。
陈侧柏是故意的。
她记得自己拍婚纱照时,兴致并不怎么高昂,壁炉台上的婚纱照,她却笑得灿烂肆意,笑花直接从眼角泼到了酒窝。
秋瑜本想调侃陈侧柏两句,话未出口,滚烫的泪意先涌了上来。
她只能轻轻地抽噎一声,转过身,把头埋进陈侧柏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她早该知道,有他在,她怎么可能无聊。
【3.玩家与NPC】
秋瑜发现,陈侧柏简直是全知全能,她想要什么,他都能随手给她造出来。
最近,她看视频,迷上了一匹试管培育的白色阿拉伯马。现实中,那匹马并不对外出售,估计流入了某位富豪的私人马场。
——动物并没有彻底灭绝,只是完完全全私有化了。
陈侧柏见她喜欢,就在别墅不远处,造了一个小型马场,又造了几匹颜色不一的阿拉伯马,供她骑乘。
秋瑜懂了,陈侧柏才是沙盒游戏的玩家,而她只是游戏里需要玩家帮忙的NPC。
陈侧柏瞥她一眼,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比喻。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患得患失。
换作以前,他早一把扣住她的后颈,惩罚性地吻了上来,哪里像现在这样,仅是冷冷地看她一眼。
秋瑜笑了一声:“你瞪我干吗,我又没贬低自己……”她抱住他,眨巴着眼睛,把手伸进他西裤的口袋里,“NPC虽然什么都不会,但NPC可以让玩家帮忙,拿捏住玩家。”
陈侧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挺直鼻梁上镜片微闪了一下:
“还想不想骑马了?”
他的视力早已突破人眼极限,人眼帧数高达上万帧,可以看到十万公里以外一只蝴蝶振翅的频率。
之前还戴着眼镜,是因为她之前坦然承认,他戴眼镜的样子是她的性-癖。
她说这话时,脸庞对着太阳光,睫毛被镀成半透明的白色,眼底的笑意娇媚而恶劣,带着一点狡黠的意味。
他微微侧了一下头,镜片反射太阳光,眼神模糊不清:
“性-癖?”
秋瑜这才想起,她好像还没有告诉陈侧柏自己的癖好。
于是,将一切全盘托出。
跟陈侧柏待久了,她也有点感染了他的直白,毫不避讳地告诉他,她喜欢他的冷淡禁欲的气质。
陈侧柏眉头微皱,似乎不解:“你喜欢我冷淡你?”
“不是这个冷淡!”秋瑜笑着,凑过去,拽住他的领带,目光从他领带的纹路,滑到衬衫,再滑到崚嶒的腕骨,金属腕表,以及静脉纹微微凸起的手背,“是这种冷淡。”
陈侧柏看着她,若有所思:
“还有呢。”
“还有你抽烟的样子,你戴表、扣皮带、系领带、戴马术手套的样子……”她抬起他的手,让他掌住自己的下巴,冲他眨巴眼睫毛,“以及,把这些脱下来的样子。”
阳光明媚炽烈,四面都是落地窗。
他们被雪峰、杉林、野生动物包围,远离霓虹灯、高楼大厦与车水马龙。
陈侧柏迎着她的目光,反客为主,视线以一种近乎挟持的力道,牢牢控制住她的目光,不允许她眼睛偏离半分。
然后,抬起手,开始解腕表。
秋瑜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她对他的熟悉不亚于自己,可还是会被他冷峻美丽的皮相迷惑。
“咔嗒”一声轻响,陈侧柏解下腕表,放在她的手上。
手指与掌心相触。
他的体温仍然很冷,金属表带也很冷,她的心却涌上密密麻麻的热意。
接着,是领带。
秋瑜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蓄意勾-引时,脸上的表情还那么严冷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高精尖的大型实验。
解领带,看的不是领带,而是男性的手与喉结。
陈侧柏下颚到喉结的线条极其优越,每次望去,都是一个充满张力的弧度。
手指更是骨节分明,静脉纹清晰可见,隐约显出几条曙色似的青筋。
最后,他摘下眼镜,露出狭长的眼睛,以一种清晰得近乎凌厉的目光划过她的手。
然后,“咔嚓”一声,按开了皮带的金属扣。
简直像用视线牵着她的手按开的一般。
秋瑜当时看得头皮都麻了。
神志最混乱的时刻,她忍不住抽噎着命令他,再也不许戴眼镜了。陈侧柏轻挑了一下眉,问为什么。她大喊自己要戒掉这个癖好。
可当他真的不戴眼镜后,她又抵挡不住他过于直白灼烈的目光,强行给他戴了回去。
此刻,他这么问,故意使自己的镜片反光,显然又在勾-引她。
——这世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同一个以他为主脑生成虚拟世界,倘若他不想让自己镜片反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他就是在不动声色地引诱她,点燃她,捕获她。
阿拉伯马随时都可以骑。
他也是。
但她还是欣然选择他,摘下他的眼镜,踮脚吻了上去:“不想了。”

砰砰砰——
外面枪声四起, 脚步声凌乱,邻居鬼哭狼嚎。 姜蔻窝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给全息投影仪换了个台。
“……近日, 联邦通过了《人工智能人格法》《人工智能隐私保护法》《人工智能伦理准则》等法案, 该法案确认了未来有可能出现的人格化人工智能的权利与义务,为其未来的发展和应用提供法律保障。
“此前, 科学家们曾激烈讨论, 到底要不要制定新的法律法规和伦理准则, 以应对人工智能的人格化……”
姜蔻面无表情地关掉了全息影像。
她站起身,穿上夹克, 出去觅食。
路过镜子时, 她瞥了一眼。
镜子里的她一头蓝绿色短发,面色苍白, 脸颊上长着几颗浅褐色的小雀斑,鼻子上一枚银质鼻环,中和了她线条柔美的五官, 突显出清晰利落的骨相,流露出几分不好惹的戾气。
姜蔻并不是一开始就这副打扮。
早年的她醉心于学术, 根本无暇修饰自己, 对现在流行的朋克风、摇滚风和机械风也不感兴趣,直到她被公司开除。
原因是,她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影响了实验项目的准确性、中立性和公正性。
这显然是扯淡。
公司的项目从来不是中立和公正的。
姜蔻虽然在公司的时间不长,但大概知道这个项目成立的原因。
——公司想要对抗两个未知、强大、恐怖的存在。
姜蔻不知道那两个“恐怖存在”的具体信息, 只知道“他们”一个代号“J”,一个代号“C”。
据说, “他们”都曾是公司的员工,都曾对公司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其中一个更是掌控公司将近十年,直到对此感到乏味,带妻子旅游去了。
另一个则直接消失了,但根据科学家推测,“他”和“他”的妻子仍在观测人类。
姜蔻第一次听说这事时,还以为是谁在编故事。
“恐怖存在”就算了,还有妻子?
听上去有点像阴间版超级英雄。
姜蔻对这些花边新闻不感兴趣,一心只有自己的项目。
同事跟不上她的进度,她就包揽了他们的工作,只为项目能有进展。
然而,当项目真的有了进展后,她作为核心人员,却被请离了公司。
资产被没收,公寓被抵押,学籍被注销。
她的声纹、指纹、虹膜、掌静脉纹、面部特征全被公司拉入了黑名单,只要进入公司大厦的范围内,被摄像头或无人机监测到,就会被安保人员迅速“请离”。
不过,无所谓。
姜蔻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即使一夜之间从顶级研究员沦为贫民窟小太妹,她也很快适应了这个角色。
就是初来乍到,因外貌吃了不少亏。
她没剪短发,没打鼻环时,一天至少遭遇五次拦路勒索,三次性-骚扰,两次盗窃,一次入室抢劫。
后来,她不胜其烦,干脆去剪成了短发,染了一头高饱和度的蓝绿毛,又打了个鼻环,靴子里插匕首,后腰配手-枪,总算没有不长眼的来抢她了。
姜蔻随便找了个小吃摊,点了一碗拉面。
她吃得很慢,以便随时捞出老板“不小心”混进去的头发丝。
这时,她手机响了一声——自从十年前,反公司联盟公布芯片的种种危害后,手机便又回归了大众视野。
不过,她还是公司研究员时,用的并不是手机,而是一种视芯片,功能相对原版来说少了不少,但患上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概率大大减小了。
当然,价格也大大提高了。
姜蔻掏出手机一看,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您了,十分想念您。请问,您最近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骚扰短信?
姜蔻没搭理,继续吃面。
没过一会儿,信息又来了。 「非常抱歉,我错误地省略了‘您好’两个字,混淆了‘认识’和‘熟识’的概念。请您原谅。」
姜蔻吸面,停筷,抽空回了一个字:
「滚。」
对方没再发来消息。
姜蔻没有拉黑他,她太无聊了,想看看这人还能整什么活儿,谁知,直到她吃完面回家,他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这也太玻璃心了。
她正要拉黑这个号码,这时,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非常抱歉,我的问候让您感到了不适。这并非我的本意,稍等片刻,我会为您送上一份谢礼,请注意查收。」
果然是诈骗。
姜蔻毫不犹豫地拉黑了他。
下一秒钟,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姜蔻并没有把敲门声与短信联系起来。
她住在贫民窟深处,电梯是一个四面漏风的钢铁塑料笼子,每天都能在墙上发现新弹孔,有人突然敲门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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