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by爆炒小黄瓜
爆炒小黄瓜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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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他能干CEO的活儿,只是因为江涟懒得管。
——那怪物拿到CEO的位置后,第一反应居然是给一个女人做衣服鞋子!
荒木勋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最终在江涟冷漠不耐的目光下合上了嘴巴。
——是的,他没有听错,江涟费尽心思拿下生物科技,只是为了追求一个女人。
荒木勋不敢置信。
作为15后,他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文学叫霸总文学,但万万没想到这玩意儿能发生在生物科技公司。
生物科技是一家怎样的企业呢?
世界三大巨头公司之一,涉及数十个行业,制药、武器、医疗、食品、能源、物流、基因工程、生化芯片……甚至是媒体。
如果说,这个时代是一座钢铁霓虹森林,生物科技就是森林中的钢铁。
没有钢铁,这座霓虹森林会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所以,即使CEO突然换成了江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股价暴跌一阵子以后,还是稳住了。
人人都希望生物科技倒闭,但除了卢泽厚那个疯子,没人真的希望生物科技倒闭。
巨型垄断企业不会真的陨落,只会被其他巨型垄断企业瓜分、吞食。
整个过程中,只有普通人会在这场陨落中受到伤害——股市动荡、经济危机、粮食短缺、失业潮……每一样压在普通人的身上,都是一座无法翻阅的大山。
而公司,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
这样一个永不陨落的商业帝国,江涟却用它来讨好女人。
荒木勋知道的那一刻,心情简直比被烽火戏耍的诸侯还要沉重,两手微微颤抖,无数次鼓足勇气想要集结人马反抗邪神的暴-政,最终还是当了邪神的走狗,帮他出谋划策怎么追女人。
江涟前往加州以后,荒木勋内心挣扎许久,还是跟着过去了——他怕江涟没追到周姣,一气之下要毁灭世界。
昨天,他调动城市监控,看到江涟跟周姣回家了,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下来。
如果江涟成功追到周姣,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毁灭世界了。
荒木勋终于有空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谁知,他刚在办公室坐下不到半小时,通讯器就疯狂闪烁,那是专门“监测”江涟的值班员——当然,只是美其名曰“监测”而已,各种监控设备以及无人机根本无法输入江涟一千米以内的画面,他们只能通过周围的景象来判断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画面不需要判断就知道出大事了——整座城市都快被触足侵占了!
值班员颤声问:“……怎么办,荒木先生……这是什么情况?江先生他心情不好吗……”
荒木勋额上青筋直跳,手指微微颤抖,受过声波冲击的内脏又抽痛起来。
他也很想问这是什么情况,江涟不是跟周姣说上话了吗?为什么还是要毁灭世界,他对这世界到底有什么不满?
荒木勋脑子里乱成一团,按着狂跳的青筋,半晌才从牙缝里迸出一番话:
“启动一级警报,调动境内所有武装力量,保证每一辆装甲车都有一架重机枪移动炮塔——告诉所有人,这不是为公司而战,而是为自己生死存亡而战。”
“我们要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存在,以我们现有的科技力量,完全无法与之对抗。”
“所以,我不求你们能打赢这场战争,我只希望你们能竭尽全力平息这场战争。”
像是想到什么,荒木勋眼角急剧抽动,补充了一句:
“记住,不要攻击‘他’身边的那位女性——任何情况都不要攻击她!”
荒木勋重复了三四遍,放心不下,又在生物科技的数据库将“周姣”的安全等级提到最高。
这样一来,只要攻击她的人装有生物科技的芯片,用的是生物科技制造的枪械和子弹,哪怕已经瞄准她,扣下了扳机,子弹也是临时改道。
做完这一切,荒木勋瘫倒在办公椅上,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江涟突然开始侵占整座城市了?
江涟看着周姣,缓慢点了点头:“是的,我爱你。”
说完,他垂下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无声嗅闻她的呼吸:“我告白了,你要吻我吗?”
周姣却摇了摇头,笑说:“我不想吻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了。”
江涟没有说话。
有那么几秒钟,他的头脑完全是空白的。
他知道自己喜欢周姣,知道自己爱她,想要独占她,想要讨好她,把一切珍贵、罕见、有价值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他知道自己此刻想要吻她,想在她的鼻间深嗅,想要偷偷吮-吸她的唾液。
……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有可能喜欢他。
她喜欢他。
她为什么喜欢他?
他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
他还没有讨好她,也没有为之前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喜欢上他?
她这么容易原谅一个人,这么容易喜欢一个人。
连他这样冷血、残忍、贪婪的非人生物都能喜欢,是否说明其他人也能如此轻易地得到她的青睐?
他低头盯着她,呼吸粗重,却冷得像冰。
狂喜之后,是极度的不安与妒忌。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逼问她,“有点喜欢”到底是多少喜欢。
在她的面前,他几乎没有用过联合思考的能力,但是这一刻,成千上万个头脑却不由自主运转起来,亿万个疑问掠过他的脑海。
——她的喜欢,是真话,还是谎言?
——她想要什么?
——他能给她什么?
——他要怎么才能补偿她,弥补之前对她的伤害……要怎么才能让她从“有点喜欢他”变成“喜欢他”,再变成“爱他”?
许久,江涟才开口说道:
“……你不该喜欢我,我还没想好怎么补偿你。”
他顿了一下,担心她当真,又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该现在喜欢我,等我想好怎么补偿你了,再喜欢我也不迟。”
周姣失笑:“如果喜欢能克制,就不是喜欢了。”
——她控制不住对他的喜欢。
江涟呼吸更加粗重,死死地盯着她的唇,想要重重地吻上去。他也快控制不住了。
他感到强烈的心悸,甚至在癫狂的心跳声里觉出了一丝疼痛。
这种疼痛,比他之前发现爱上她时,还要绝望,还要不甘。
明明是两情相悦,为什么会比单方面爱她时更加痛苦?
可能因为,喜欢是虚无缥缈的。
她有点喜欢他。
他却抓不住这一缕喜欢。
所以,狂喜之后,是不安,是心悸,是莫名的妒忌,是剧烈的患得患失。
他怕失去她的喜欢,怕她这样喜欢上其他人,也怕无法加深她的喜欢。
他很想告诉她,非常后悔之前那样对她。每次想到他曾几次差点杀死她,都会感到一阵痛彻心扉的恐慌感。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掏出自己的心脏,向她展示那种痛苦。
——是了,为什么不能掏出自己的心脏呢?
他有三颗心脏,人类身躯内的是最重要的那一颗,但即使掏出来,也不会让他死去,只会在他的心口留下一个无法愈合的血洞,只有把心脏放回去才能愈合。
不过,这的确是一个危险的行为。
好在人类社会,根本谈不上危险。
就算他只剩下两颗心脏,也能随手消灭外面那些垃圾。
想到这里,江涟握住周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周姣微微歪头。
与此同时,写字楼外。
生物科技士兵全副武装,在上百架无人机和战斗机器人的掩护下,手持电磁枪,缓慢逼近。
——他们知道江涟的可怕,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想要一个谈判的机会。
然而,生物科技士兵刚进入写字楼范围内一百米,就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无形的屏障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江涟不允许他们继续前进。
但允许他们在旁边,见证他为自己的妻子献上真心。
天色渐暗,霓虹灯明灭闪烁起来,显出高楼大厦流光溢彩的轮廓。
这一景象却令周围人都毛骨悚然,因为霓虹灯牌上也攀附着恐怖黏湿的紫黑触足。
周姣不知道江涟要做什么。
她感到,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简直像要沸腾一般。
莫名地,她的心跳也有些急促。
她没有说话。
江涟也没有出声。
外面的人更不敢贸然开口。
一时间,气氛静寂无比,落针可闻。
下一秒钟,只听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湿腻,黏稠,令人头皮发麻。
——江涟握着周姣的手,带着她,穿透自己的胸膛,掏出了一颗急速颤动的心脏。
周姣手一颤,条件反射地想要缩回手。
江涟牢牢地扣着她的手腕,强迫她握着那颗血红色的心脏,看着它伸缩、跳动、毫无察觉地继续泵血。
周姣脑中空白。
他的心脏每在她手上搏动一下,都在她的耳畔掀起山呼海啸般的巨响。
不知是否手握江涟心脏的原因,她听见四面八方传来极端痛苦的低频嗡鸣声。
那是触足的声音。
它们在说,好痛。
江涟脸上却毫无波澜,一直纹丝不动地看着她,眼神纯粹炙热得可怕。
……她用人类复杂又肮脏的感情,换来了一颗滚烫而纯净的真心。
周姣冷静理性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停止运转。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甚至在恍惚地想,这玩意儿还能放回去吗?
许久,她才哑声问道:“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江涟心口的血洞狰狞可怖,喷涌出瀑布般的鲜血。他的手是冷的,血却是热的,令她的掌心一阵灼痛。
他看也没看血洞一眼,始终紧紧盯着她: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和你一样也有心脏。”
“周姣,给我一点时间,我会配得上你的喜欢。”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和你一样也有心脏。
周姣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却被这句话震得头皮发麻。
江涟并没有发现,这句话反映了一个事实。
他为她学会了共情。
反社会人格者为什么是异类?
因为他们不具备共情的能力, 无法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人的处境。
共情是人性的基础, 是良知的基石, 是一切人际关系的开端。
她没有共情的能力,所以没有朋友, 也没有爱人。
她对江涟有好感, 也并非因为他赋予了她共情的能力, 而是因为她享受被他追逐、渴求和注视的感觉。
但是,听见他这句话以后, 她却像突然被剥去了冷硬的外壳, 孤身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牙齿发冷似的打颤。
他的改变, 让她震动。
手上这颗灼烫的真心,也让她觉得沉重,受之不起。
周姣一直对撒谎毫无负担, 游刃有余地用各种谎话搪塞江涟,看他迷惑, 看他难受。
现在, 她的脑中也闪过了十多种完美无缺的假话,每一句都能把这颗真心还回去,堵住他心口潺潺冒血的窟窿。
但她说不出来。
她死灰般的人性燃起了一星火光,罕见地形成燎原之势。
然而,再炽烈的火光, 也比不上这颗真心滚烫。
她有点贪恋这颗真心的……温暖。
不想还回去。
……也不想再骗他。
周姣抬起另一只手,摘下了脸上的军用面具。
无数半透明的粒子, 如星光一般从她的脸上消散。
其实,戴不戴面具都无所谓。江涟并不是从五官辨认她,而且在高维生物的眼中,她五官是否按三维结构排列都不一样……但她就是想摘下面具,对他说一些真话。
“江涟,”她轻声说,“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可能不止渺小、低劣和脆弱吗?” 江涟第一反应是,她又想拒绝他。
他冷冷地看着她,胸口血洞有密密麻麻的触足伸缩蠕动,它们也在“看着”她,向她投去看负心人的不甘又怨恨的视线。
他都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了,她仍要拒绝他。
他都不在意她渺小、低劣、脆弱了,她反倒要用这个理由来拒绝他!
江涟的心脏在她手上剧烈搏动起来,声音一声比一声响,幅度一下比一下大,周姣差点没能握住这颗活蹦乱跳的心脏。
更要命的是,由于他情绪失控,四面八方的触足也陷入了失控,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狂暴嗡鸣声,形成一片冰冷诡异的声波骇浪。
“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不要‘他’……”
“你把‘他’变成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
“‘他’已经是你的了。”
“你不能抛弃‘他’。”
周姣刚酝酿好的坦白,还未说出口,就被触足的声浪逼得差点吐出来。
“……操。”她忍不住骂了一句,反手搂住江涟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双唇相贴的刹那,所有令人恐惧的声浪都消失了。
她舌尖微动,喂了一丝唾液过去,勉强把他失控的情绪稳住了。
“急什么,”她轻斥道,“安静听我说完——谁说不要你了?”
江涟盯着她,眼神仍然冰冷、不甘又怨恨,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但触足的低频嗡鸣声的确消失了。
还算乖。
周姣没忍住笑了一声。
江涟缓缓说道:“我安静了,你说吧。”似乎在暗示她不要笑了,赶紧说。
周姣笑意未歇,看他的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自然法则,他对人类有一种天然的蔑视与排斥,看待人类社会的问题时,总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似人非人、不可理解的生物。
却将她每一句话都放在了心上。
她说,她不想跟捕食者在一起。
他就竭尽全力压抑捕食者的本能,再也没有无节制地吞吃她的唾液。
她让他思考怎么补偿她。
那其实是随口一说的话,换作任何一个人类男性,在她说出“有点喜欢你”时,都会顺竿往上爬,或者直接吻上她的唇,要求更进一步。
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说她不该现在喜欢他,应该等他想好怎么补偿她了,再喜欢他。
他冷血残忍,不懂人情世故,没有人类的圆滑与分寸感,却拥有一颗纯粹至极的真心。
真心是能换到真心的。
起码此刻,她愿意跟他换。
“我刚说到哪儿了?”周姣想了想,“哦,江涟,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差距也许不止渺小、低劣和脆弱吗?”
江涟冷冰冰地答道:“没有。”
周姣忍笑,继续说道:
“我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十二岁的时候,就被诊断为反社会人格障碍。没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父母都是好人,他们并不携带任何心理变态的基因。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朋友——交朋友的前提是,互相倾诉心事,我不会跟别人倾诉心事,也无法对别人的心事产生共鸣。
“AI判定我是一个潜在危险分子,事实上,我跟大多数人都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没有共情的能力。”
“江涟,”她说,声音很轻,“这其实是一种残缺。”
江涟没有说话。
她手上心脏搏动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只是幅度仍然很大。
“我感受不到诗歌或音乐有多么美妙,也感受不到画作里的感情,我天生被剥夺了艺术创作的能力,只能从事绝对理性的工作。”
“有一个说法是,现在反社会人格者越来越多,是因为公司需要他们去执行一些残忍的任务。”
“这完全是公司做得出来的事情,我却一点也不愤怒。”她自嘲地说,“卢泽厚对我诉说公司的暴行时,我也没有任何感触,只想从他的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然后离开。”
周姣的声音有些模糊:“江涟,你的心是热的,我的心却不一定是。同样的,你不一定是怪物,我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异类。”
可能因为是第一次吐露心声,她的神情难得显出几分羞赧。
“算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只是想起来,好像还没跟你说过几句真话……你估计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江涟其实听懂了。
这也是原本的江涟一直在调查的事情——基因改造的手术已经相当普遍,为什么他还是遗传了低活性MAOA基因。
周姣提到的那种说法,有极大概率是正确的。
公司需要反社会人格者为他们效力,因为培养一个正常人成为冷血无情的特工的成本太高了。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也不可能做到杀人时完全没有负罪感。
周姣却比经过严苛训练的士兵,还要冷静,还要利落,能盯着另一个人的眼睛,面不改色扣下扳机。⑴
这不是天赋,而是一种人造的残缺。
公司拿走了她共情的能力,又让她的父母在爆炸中身亡。
于是,她甚至无法为自己经历的一切,感到……愤怒和难过。
她能用轻松的口吻把这些事说出来,江涟却无法轻松地看待。
他眼中翻涌着极其可怖的戾气,只想杀人。
她认为自己是异类,那就将把她变成异类的世界毁灭。
当全世界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她自然会成为最正常的人类。
周姣不知道江涟的想法,她低着头,在琢磨怎么把这颗滚烫的真心还回去。
……直接塞回去可以吗?
还是说,要念个咒语什么的?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条的消息:
“抬头看。”
周姣眉梢一跳,抬头望去,只见外面的城市完全变了样。
这本是一座由冷硬的钢铁、深蓝的玻璃、鲜艳的霓虹灯,以及无数令人目眩的全息广告组成的未来之城,现在却变得分崩离析,如同沉没于幽深海底一般,泛着浑浊而晦暗的色泽。
冰冷而黏滑的触足,仿佛某种巨型海藻死死黏缠在高楼大厦上,不少建筑已爬满衅纹,隐隐有倾塌之势。
天际线传来诡异的轰鸣,既像是远雷殷殷,又像是某种令人内脏紧缩的低频音波。
云层呈古怪的紫黑色,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天体般庞然恐怖的暗影,正在缓缓降临。
那种悚然的压迫感令人寒毛倒竖,倒吸一口凉气。
周姣:“……”
江涟在搞什么鬼?
她忍不住嘴角抽搐地问道:“你在干吗?”
江涟看着她,眼中看不出一丝骇人的情绪,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底发瘆:“我想好怎么补偿你了,我想为你创造一个新世界。”
“一个不会视你为异类,不会伤害你,更不会打搅我们的新世界。”
其实,不会打搅他和周姣这个原因,应该排在第二。
但他与“江涟”融合以后,学会了一点点人情世故和语言的艺术,将其藏在了最末端。
这样一来,周姣应该会很感动,然后给他一个深吻。
想到这里,江涟喉咙发干,突起的喉结重重起伏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姣的嘴唇,以便她吻上来时,他能以最快速度攫住她濡湿的舌。
周姣却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吻上来。
她使劲揉了揉抽动的眉心:“……如果我说,我不喜欢这个补偿的方式呢?”
江涟眉头微皱:“为什么?你并不喜欢这个世界,在这里过得也不开心。”
他眯了眯眼睛,带着一点非人类特有的纯粹和狡诈,继续运用语言的艺术劝说道:“我会为你创造一个更适合你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你不会有任何负担,也不用认为自己是一个残缺的人。”
江涟垂下头,湿冷的呼吸轻轻渗入她的鼻息。他描述的新世界是如此美好,他不信她这都不奖励他一个吻。
下一刻,他的脖颈被勾住了。
江涟的视线在周姣的唇上缓慢移动,带着一丝捕食者即将得逞的得意,以及对“奖励”的蠢蠢欲动。
周姣却给了他脑袋一巴掌,然后啪叽一声,把他的心脏塞回血洞里,冷冷地命令道:
“赶紧把你那些玩意儿给我收回去。我是反社会人格,又不是反派,不需要你毁灭世界来补偿我。”

办公区里气氛紧绷, 静寂无声,只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呼吸声。
所有人屏声静气, 围在三维立体投影前, 紧张地望着投射出来的幽蓝色影像。
看到周姣一巴掌打在江涟头上时, 每个人都头皮一炸,心脏停跳, 紧张得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他们知道江涟喜欢周姣, 但具体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是否愿意为她放弃毁灭世界,却是一无所知。
而且, 就算江涟非常喜欢周姣, 喜欢她到愿意放弃毁灭世界,挨了这一巴掌后, 会不会暴怒发狂也不好说。
“他”毕竟不是人类,无法用人类的思维模式去揣度。
落地窗外,庞然可怖的暗影仍在迫近, 天空如同黝黑浓稠的石油,似乎下一秒钟就会倾泻而下, 密不透风地裹住所有人。
气氛危险而紧迫, 所有人提心吊胆,等着江涟的反应。
幽蓝色的三维立体影像里,江涟似乎愣了一下,眉头微皱,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血洞。
心脏塞回去的那一刻, 血流不止的血洞就自动愈合了。
他冷漠地扫了一眼愈合的血洞,低下头, 在周姣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神色看上去不太好看。
还好还好,所有人如是想,没有暴怒没有发狂。
接下来只要周姣亲一下他,安慰他两句,应该就没事了……
下一秒,周姣却又给他脑袋一巴掌,表情看上去也不太好看。
她抱着胳膊,对着写字楼外扬了扬下巴,是很明显的命令姿态。
生物科技的研究员对江涟的行为,进行过非常缜密的分析研究,知道他对人类抱着天然的蔑视与排斥。
这种蔑视植根于生物本能,不可能被扭转或消除。
就像狼绝不可能放弃咬断羊的喉管一样,江涟也不可能视人类为平等的生物。
除了特殊局的伪装时期,其他时候,他甚至懒得跟人类对话,下达命令时,都是通过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手段,直接影响他们的潜意识。
要不是公司一直在实时监测员工的生物数据,甚至无法得知他们的潜意识被影响了。
这样一个蔑视人类的恐怖存在,怎么可能在被人类打了一巴掌以后,还听从人类的命令?
办公区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所有人的脸色都一片惨白。
有人忍不住骂了周姣一句,觉得她太自以为是,居然敢这样对待凌驾于全人类之上的至高存在——难道她就没想过,她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全人类的存亡吗?
但随即想到,她是反社会人格者,既没有责任心,也没有负罪感。
要是知道,未来有一天,全人类的命运都维系在一个反社会人格者的“责任心”上,公司说什么也不会启动“战争机器计划”。
是的,网上流传的说法是对的。
为了筹备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公司战争”,生物科技启动“创世计划”的同时,也启动了“战争机器计划”——随机挑选一些使用人工生育技术的夫妇,对他们的胚胎进行基因改造。
这些胚胎长大后,有较大概率成为高智商反社会人格者,也有一定概率成为冷血无情的变态杀人狂。
不管如何,他们最终都会进入公司,成为特工、士兵、杀手、狙击手……为这座庞大的商业帝国效力。
要是知道,周姣将来会跟一个恐怖的非人生物关系密切,他们绝对会把她设定成一个善良、温柔、热爱生活的女性,而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反社会人格者。
一时间,气氛更加压抑紧绷。
所有人都在期盼奇迹出现。
但几乎人人都知道,奇迹不可能出现——除非江涟真的爱上了周姣。
可是,至高存在怎么可能对人类产生爱情?
就在这时。
奇迹发生了。
江涟虽然神色十分难看,却一点一点地收起了触足。
覆盖整座城市的触足,在溶解,在缩小,在倒流,如同退潮的沥青海洋般,回到了江涟修长挺拔的身躯。
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神森寒可怕至极,似乎随时会再次释放出无限裂殖的触足,遽然掀翻整座城市。
但是,他没有。
几十秒钟过去,江涟收回了所有触足。
办公区响起如释重负的呼气声,人们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始终紧盯着三维影像,等待江涟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江涟转过身,望向周姣。
人们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抬起大拇指,轻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接着,周姣笑了,朝他勾了勾手指。
不可言说的至高存在,就这样被她呼之即去,近乎急不可耐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人们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三维影像就消失了。
——江涟对周姣的独占欲一如既往的偏执癫狂。
只要他不愿意她被看见,任何电子设备都无法输入她的身影。
周姣就是因为没有负罪感,也没有责任心,才不喜欢干涉他人的命运。
这世界的确肮脏、腐败、糟糕透顶,但还有那么多人生活在这里。她没有资格为他们的命运做出任何决定。
电车驶来的那一刻,她只会转身离去,而不是拉下拉杆。
然而正是这份独属于异类的冷漠,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而她,本是为杀人而被制造出来的战争机器。
周姣走出写字楼,仰头看向恢复正常的天空,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如果没有江涟,迫使她“拯救世界”和“毁灭世界”之间做出选择,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在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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