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塑造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崔凝,而她并不自知。
“哈,怪不得头一次邀你,你就答应了。原来我这么出名。”崔凝笑道。
裴颖连连点头。
“你很喜欢琴?”崔凝问。
裴颖道。“本来不是特别感兴趣,但是听了新先生一节课之后,觉得心里头特别舒畅。就开始想学了。”
新先生大概是陈智吧。
“先生说自己是随便弹吧?”崔凝在琴前坐下,随手抚了一小段,“他不是哄人,真的只是随便弹。”
你有什么样的胸襟气度。就能弹出什么样的曲子。
“凝姐姐!”裴颖满脸崇拜,“你和先生弹的好像。能教我吗?”
“那你坐过来。”崔凝起身给她让了位置,“先弹一曲来听听。”
裴颖坐定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之后抬手弹了一曲。
她弹的是《凤求凰》,能听出琴艺还算不错。但是太过拘谨,还没有到能把感情代入琴曲的地步。
崔凝在这方面似乎是有天生的才能,从刚开始还不能把琴曲准确整的时候。就能够将感情融入其中,知道什么样的情绪应该用怎样的办法表达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所以听过裴颖的曲子之后,正愁不知道怎样教,救场就出现了……
当一曲《凤求凰》堪堪到了尾声,崔况华华丽丽的迈着小方步走进来了。
裴颖就看着一个长相好看到无法形容的男孩浑身带着光似的朝自己走来,以至于她呆呆的连收尾都忘记了。
琴曲在尾声处戛然而止。
崔况看了裴颖一眼,板着一张小脸严肃的看向崔凝,“这位是……”
装的一点都不好!崔凝腹诽,却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介绍道,“这位是裴家九娘。”
紧接着又向裴颖道,“这是我弟弟,单名一个况字,你们大概是同岁?”
“不,我比她大一岁。”崔况淡定道。
裴颖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呀?”
“大一岁这么明显的事情,一眼就看出来了。”崔况淡淡道。
“好厉害吖。”裴颖深深觉得,这一家子都不是凡人。
崔况的表情简直快要绷不住了,这瞎话估计连他二姐都骗不到吧,裴九居然相信了,她居然,相信了!
崔凝见他神情有点不对头,忙笑着把话题扯过去,“阿颖,你可以唤他况哥哥。”
裴颖很是乖顺的甜甜唤了声,“况哥哥。”
崔况的表情奇迹般的没有破裂,继续绷着,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崔凝就拉着裴颖坐下,与她道,“小弟如今在国子监读书,与大人一个教舍呢,而且明年就要考状元。”
“啊。”裴颖看向崔况的眼神就更加闪亮亮,“况哥哥这么厉害呀!”
崔况很满意,果然是亲姐,情愿违背誓言不姓崔也得帮着他。
崔凝直接当崔况不存在,很是感慨的道,“嗯,可厉害呢,他平时就是特别爱读书,因为他懂得特别多,别人都不同他一起玩耍,从小就一个人特别孤单。”
根本不是这样的好么!崔况眉毛快要竖起来了,是他压根不屑跟那些只会哭鼻子找奶娘的烦人精玩!
崔况正怒,可是这三两句话下去,裴颖再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着末路英雄。
她从胡椅上下来,走到崔况面前,“况哥哥,你若是不嫌弃,我以后能找你玩吗?”
呃……有……有点嫌弃呢……
崔况被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只能道,“不、不嫌弃。”
裴颖绽开笑颜,“况哥哥,明年你考状元的时候,我能送你进考场吗?”
“可以。”
“况哥哥,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呀?”
“什么都看。”
瞅着空隙,崔凝道,“阿颖留下来吃午饭吧,我去叫人准备一下。”
裴颖的侍女偷偷拽了拽她的袖子,考虑到她与崔家娘子认识不久,来之前,夫人交代过,第一次拜会只带着礼物过去坐坐就好了,最好不要留饭。
裴颖显然没有忘记,表情显得很纠结。
“到我家来,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你与姐姐投缘,留下吃饭也无妨。”崔况道。
裴颖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况哥哥懂得好多。”
哪儿是我懂得多啊,是我懂的恰合了你的意吧!崔况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崔凝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避开,临走前还出了个馊主意,“我去去就来,你们先下盘棋子吧。”
崔况一直以来都只喜欢跟棋艺高于自己的人对弈,最讨厌臭棋篓子。他现在的棋艺早已经超过崔凝,跟国子监二十多岁的同窗对弈都常常赢棋。
眼下,也只能盼望裴颖这样能上得台面了。
现实往往与理想背道而驰。
裴颖不仅仅是个臭棋篓子,棋品还特别差,一会儿就叫道,“啊呀,不行不行,这个我刚刚没想好。”
然后就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崔况。
崔况只好随她悔棋。
“况哥哥,你这几颗子要围杀我了,能不能拿掉?”
“你拿吧……”
崔况耐着性子回答她。
等崔凝返回的时候,一盘棋已经七零八落,裴颖下的津津有味,崔况如坐针毡。
“咦,阿颖占了上风呢。”崔凝心里暗赞,崔况不愧是少年老成的典范,下棋都知道让着女孩子。
他平时在学业、竞技上面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让”,每每都是想方设法的奔着第一去的,输得起,但不管花多长时间最终必要超越对方,崔凝在棋艺上就是这么被他超越了。
“二姐,我想起来下午要去上学,就不打扰你们了。”崔况觉得自己需要缓缓心情,“九娘,你与二姐玩吧,我先走了。”
裴颖很是遗憾的跟着崔凝送他出门。
“你与小弟玩的好吗?”崔凝问。
“好啊,我几个哥哥都不愿同我下棋,要不然就是一会儿便不耐烦了,况哥哥特别好,一直都让着我。”裴颖高兴的道,“我以后还能来找况哥哥下棋吗?”
崔凝拍着胸脯保证,“当然能,不过他明年要参加科举,可能会很忙,待考完了就可以天天在家陪你下棋。”
“嗯,凝姐姐能再陪我玩一会儿吗?”裴颖兴致不减。
“好!”崔凝觉得自己不适合教人弹琴。所以就爽快答应下棋,叫侍婢把棋盘收拾了一下,两人开始一场丧心病狂的厮杀。
崔况没有走远,站在窗下听着屋里的声儿。
一会儿裴颖道,“哎唷,我下错了。”
崔凝就大方的道,“那你拿回去重下。不过只能下一次。”
隔了一会儿。就又听崔凝道,“不成不成,这个子不能挪位置。你挪那个吧。”
崔况觉得,整个人生已经崩塌一半了,到现在他承认自己眼光不怎么样,距离娶妻还有好些年呢。为什么一定要吊在裴九这棵树上?满大唐那么多女子呢。重新相看虽然会费不少事,但总好过坑一辈子。
崔况是个很有计划性的人。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感情计划上,一直在完美的诠释四个字——事与愿违。
屋里头崔凝倒是与裴颖玩的很好,因为崔凝在这些娱乐上本身就不是一个太较真的人。她发觉裴颖并不是在享受下棋本身的乐趣,便没有底线的配合她,并且乐在其中。两人愉快的玩耍到了午饭时间。
凌氏令人过来请她们过去吃饭。
崔凝与裴颖短短时间感情突飞猛进,手拉着手便过去了。
凌氏知道裴颖就是儿子看上的小娘子。于是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暗中观察她。
这时候的裴颖行为举止得体有礼,饭后还与凌氏聊天,特别嘴甜,就连偶尔露出一点笨拙的感觉也都让人觉得这个孩子天真纯良,凌氏十分满意,觉得儿子眼光实在没的说。
晚上凌氏还在崔道郁面前把裴颖夸了一番,直说崔况小小年纪看人一看一个准。
凌氏其实看出裴颖并不是那种特别机灵的孩子,可是也不笨,正常的交际上面挑不出太大问题,比别的同龄世家贵女更多几分纯真憨厚,贪玩一点也在情理之中,日后随着年纪渐长便不会如此。
崔况心眼太多,倘若再配个心眼多的,两人性子合适倒罢了,若是不合适免不了要生出龃龉。就像崔况的祖父祖母,能说是谁对谁错呢?刚开始因为两个人都聪明有才学,也过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可是一旦碰到有些事儿,难免各有想法。
夫妻之间要和睦,要么就是一方什么都不要多想,跟着另一方的脚步走,要么就是相互包容妥协,各自退一步。
凌氏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自打牙牙学语时就特别有主意,而且一般人很难动摇他内心的想法,所以他将来的媳妇得跟着他的意思走才能过平静日子,眼瞧着裴颖就特别合适。
“你说凝儿得找个什么样的呢?”凌氏戳了戳身边快要睡着的丈夫。
“我看子清就挺好。”崔道郁含糊道。
凌氏想了想,道,“凝儿看着大小事儿都浑不在意,可我觉着她骨子里和况儿像。”
“那就寻个没主意的嫁呗。”崔道郁现在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压根懒得动脑子。
凌氏越想越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时间在平静的生活中一晃过去了三个月,合欢案高起低落,戚羽一条性命,只换陆微云被罚三年俸禄。
因为契丹在北方起兵反叛,大将军王孝杰平叛失败,唐军几乎全军覆没,陆微云请命,带伤上阵,奔赴战场。
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这场叛乱转移,坊间对合欢案的寥寥议论也没有太强的针对性,毕竟戚氏宁死也没有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而陆微云虽然潜入皇甫家,可也没有杀人,最难听的说法就是他想强奸戚氏。
陆微云在朝野的风评一向不错,同僚对他的印象大都是君子、讲义气,百姓觉得他是正直的将军,大部分人还是愿意相信他潜入皇甫家是因为旧情未了。
除风评之外还有现实摆在面前,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多少美娇娘没有?非得去招惹一个快中年的寡妇?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微云与戚氏之前的事情不知从哪里流散出来,刚刚开始人们只是暗中说道说道,只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正疯传还是因为陆微云。
契丹反叛,唐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之下。陆微云率领大军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抵抗、反击,最终以最小的损失夺回营州。
大唐对外战争中很少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捷报传来,举国欢腾。
然而,同时传来的,还有陆微云的死讯。他并非战死,而是走的时候身上的伤本就没有痊愈。军营中的条件与长安天壤之别。又接连六个月的作战,伤口反复撕裂,最后一役之前就已经高烧不退。待夺下营州布置好防守便直接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朝廷急派战将前往据守。
在这等情形下,合欢案再度被提起。而这一回因为陆微云的英勇牺牲,赋予这个普通案件一种神秘色彩,不知道是谁把陆微云与戚氏的事情编成了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陆家仅是靠陆微云撑着。他死了之后便没有任何势力了,而皇甫家自从戚氏死了以后。就彻底与“华国公”三个字没有任何联系,尽管还是有钱有势,但毕竟只是普通的商贾人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因此。一时间大街小巷的茶馆里一时间人满为患,说书的先儿也因这个故事赚的盆满钵满。
皇甫家刚开始也阻止了,但无奈捆绑着国家大事。百姓情绪高涨,靠他们一家根本无法够扑灭流言。索性就任由他们去了,反正最后一代华国公原配夫人贤良淑德,没有任何品行瑕疵,至于戚氏,填房而已,对皇甫家没有任何功劳可言,不承认她便是。
崔凝与李逸逸几个人坐在茶馆的雅间里,先儿正说到:陆将军别妻儿,带伤奔赴战场。
说的是陆微云临走之前的一段心理独白——自羽逝后,吾欲追随而去,然念及家中,心中愧疚难安,恰逢大将军战败,朝廷用人之际,莫非是上苍冥冥之中予吾指路?且去吧,待我马革裹尸,战功庇荫家中妻儿老小,才可了无牵挂赴黄泉。
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故事结局总是令人心碎。
李逸逸哭的直抽抽,谢子玉与胡敏也拿了帕子不住的按眼角,崔凝感触最深,却没有哭,只是眼睛酸胀的厉害,再一转眼就觉得刺痛。
先儿讲完这一段,便留了一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李逸逸毫无形象的伏在桌子上痛哭,哭罢一场才令侍女给收拾一番,浑身干净清爽,一对眼睛却肿的像核桃。
“怎么这么惨呢!戚暮云也真是,别人威胁她,怎么不同陆将军说呢?陆将军一定会有办法。”李逸逸眼泪又有点忍不住。
胡敏劝她,“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呢,陆将军就是再聪明,那会儿也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聪明又有什么用?况且你也忒认真了点,就是故事罢了,真事未必如此。”
崔凝觉得故事中情节大部分是真的,陆微云不会直接相信她一两句猜测,必定是确认戚羽嫁给华国公是情非得已,才难以接受。
“戚暮云也真是可怜可叹。”谢子玉亦是感触很深,她身为贵族女,自小就知道以后的婚嫁由不得自己做主,所以决定以后也不会轻易主动去接近任何不可能相配的男子。
可是陆微云的事情,也不能怪谁,他们相识的时候,年龄差距比较大,谁都没有存着那方面的心思,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搅乱了一切平静,打碎了两个人的结局。
“都要引以为戒才是。”胡敏最担忧的是崔凝,“你与符郎君、魏郎君是朋友,可得把握好自己,莫要步入后尘。我们关系好,我才如此直言不讳,你可别怪我。”
“我知道,放心吧。”崔凝听了满脑子的爱恨情仇,始终没有往自己身上想,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一个人相恋至深。
“可别提了,提起来我就直想哭。”李逸逸转移了话题,“你们不是要考女官吗?三省六部的考试还有两个月就要开始了,你们谁去考?”
第七十九章 想都不要想
“这么快啊!”崔凝总觉得这件事情还很远,没想到今年的考试就逼近眼前了,“我觉得今年考不上……”
女官的题目其实跟科举差不多,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三省六部各自出的题,这些题比较有针对性,主要是考验应试者是否有他们需要的能力。
胡敏道,“只要找人写了推荐信再交一贯钱就可以去考试了,你家里又不缺钱,去考试试又无所谓。”
“嗯。”谢子玉道,“现在三省六部的人为了赚钱,推荐信的门槛很低,只要是个官写的信都行,你若只打算试试水,就别找家里人写推荐信,万一没考上可丢了推荐人的脸呢。”
“你打算考?”崔凝问。
“不啊。”谢子玉摇头,“我怕考不上丢人。”
崔凝白了她一眼,“难道我就不怕丢人?”
胡敏笑道,“哈哈,她奔着当女相公去,当然容易落榜,中书、门下、尚书三省考的比较难,六部之中兵部最难,其他五部相对容易一些,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考礼部最容易,而且多是清贵的官职,名声也好,很多世家出身的女子都会选择考礼部。”
“那其实这样算起来也不是很容易,因为考的人多啊。”崔凝打算回去问问祖父。
“说的也是。”胡敏道。
崔凝笑道,“我呀,肯定不会去考礼部。”
其他几个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出身世家,要是考不上更丢人啊!”崔凝觉得自己肯定稳稳的被刷下来,她连自家的礼仪都不过关。
几个人笑成一团。
其实礼部很喜欢招崔氏、谢氏这等出身的人,因为他们在家里就会学习各种礼仪,其中也包括国礼。这些东西流淌在血液里刻在骨子里,不是一般人能比。
“先不说女官的事。”李逸逸提议道,“七夕出来玩吧?”
距离七夕还有五天,街上的店铺已经还是准备,略能感受到七夕的气氛了。
每年元宵、七夕,长安城的年轻郎君、娘子都会打扮一新出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尚未有意中人的,便期盼能够在美好的节日里遇上意中人。
女孩略懂感情之后都爱幻想,胡敏和谢子玉立刻赞同。崔凝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
约定之后便出了茶楼,各自离开。
回到家中。
崔凝给父母请安的时候便说了考女官的事情。
崔道郁反应很平静,凌氏却十分吃惊。“怎么想起来考女官?你祖父同意了?”
“嗯。”崔凝道。
崔净有些不赞同,劝她道。“你看那些当了女官的人,大多二十几岁还没有嫁出去,若是耽搁到年岁大了,可就不好挑人家了。”
这也正是凌氏所担忧的事情。
崔凝道。“我过完年才十三,嫁人还早。”
“再两年就能说亲了。”凌氏本就为她的婚事愁的夜不能寐,这下直接不用睡了。
“打算考去哪儿?”崔道郁问。
崔凝不假思索的答道。“刑部。”
这下连凌氏都沉默了。
崔净皱眉道,“你考个三省或礼部都成。为何要考刑部?”
三省中都是要职,礼部多清贵,是最崔凝这种出身之人最好的选择,刑部上上下下的女官加起来统共就只有三个,还都是做入库卷宗誊抄的活。
“此事……去问问你祖父吧,他若是同意,我不会阻止你。”崔道郁道。
“谢谢父亲母亲。”崔凝忙站起来施礼。
“去吧。”凌氏无奈叹息。
崔凝高高兴兴的去了崔玄碧的院子。
崔玄碧刚刚吃过晚饭,见崔凝过来,微微笑道,“怎么这么晚过来?”
“来看看您啊。”崔凝笑嘻嘻的道。
“看完了?那就回去吧。”崔玄碧竟然罕见的开了句玩笑。
崔凝惊了惊,旋即就顺着杆子王上爬,抓着他的袖子撒娇道,“没有看完呢,我边看边与祖父说件事儿。”
“说罢。”崔玄碧道。
“我上次不是与祖父说要考女官吗?我决定好了,想考刑部,这还有两个月就考试了,您说我今年是否参加?”崔凝期盼的看着他,其实她心里是很想参加的,虽然明知道考上的可能性不大,但她恶补两个月,万一要考上了呢?岂不是能省了一年的时间?
“刑部?”崔玄碧眼中的笑意减淡,沉吟了须臾,“我不同意。”
崔凝这下也笑不出来了,她一直以为父母会反对,而祖父会支持,但是这次竟然在他这里碰了钉子,“为什么?”
“你似乎对破案很感兴趣?”崔玄碧问,
他常年居高官,威仪自是不必说,这么严肃的盯着崔凝看的时候,让她感觉头皮发麻,脑子都不大好使了,吱唔了半晌,“我就是喜欢。”
“考兵部吧,我给你安排。”崔玄碧身为兵部尚书,为自己孙女开个后门只是一句话的事。
如今的世道,谁有关系谁就能平步青云,就算是御史台也不大会拿这个事情做文章,但前提是被提拔那人必须有真本事,不能是个草包。
崔凝见他态度坚决,便不想与之硬碰,“那我想想。”
“你好好想想是否要来兵部,刑部的事情想都不要想。”崔玄碧这一次颇为霸道,根本不给崔凝一点余地。
“那就考监察司。”崔凝没有想过能瞒住崔玄碧去考女官,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你先回去吧,我考虑一下。”崔玄碧道。
崔凝欠身施礼,退了出去。
为什么不能考刑部?
崔凝觉得很纳闷,如果说不愿意让她接触案件,那应该连监察司都不能考啊?祖父却说可以考虑考虑。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她抓乱了头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之后几日,崔凝每天下了学都要去崔玄碧那转悠一圈,问有没有考虑好。
在崔玄碧还在考虑的时候,她趁着沐休去找魏潜,准备借阅监察司以前的女官考卷,看看都考些什么。
魏潜没有说话,当场便写了一份给她。
“考破案?”崔凝一看题目便跃跃欲试,“考试是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魏潜道。
崔凝看了一下,“这个案子不难啊?”
如果是陌生案件,一个时辰有点紧张,但应该还是有很多人能够答出来。
魏潜点头,“但是证物和证词很多,主要是考察你记忆力如何,以及是否细心。”
第八十章 考试
崔凝明白了,监察司并不要求应试者有破案的能力,也就是说,他们录用的人也不会安排这方面的官职,就算考上了大约也只能像魏潜所说,就是做誊写记录之类的活。
“我原想考刑部,可是祖父不让。”崔凝苦着一张脸,“五哥,你这么聪明,有没有办法让他同意?”
魏潜问她,“为何要考刑部?”
“我觉得能自由一点,而且可以学习破案啊。”崔凝道。
“想要拥有这些,是为了找刀吧。”魏潜安慰她道,“刑部最主要的责任维护国之律法,就算你考入刑部,也要很多年才能领到核准各地重刑案件的差事,况且这是个苦累活,也不见得会分派给女子,在监察司也不是没有机会。”
崔凝担忧道,“可是祖父还要考虑呢,万一连监察司都不让考呢?”
“他会同意的。”魏潜笃定的告诉她。
这个猜测不知道有什么根据,但是崔凝就是觉得很可信,顿时喜笑颜开,“那我考监察司给你端茶倒水,要是有机会你就带我去破案好不好?”
“好。”他道。
监察司的考试不难,崔凝觉得自己能考过,但她读四书五经比较晚,基础不如别人扎实,这两个月要是不恶补一下,基本没考上的可能。
崔凝想到崔况很快也要考试,便琢磨着帮他取取经,“小弟明年参加科举,他要考好几科呢,算算也就七个月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五哥,你是过来人。有没有什么诀窍?”
魏潜想了想,“让他吃壮实些。”
“哈?”崔凝摸不着头脑,这算哪门子诀窍。
魏潜道,“崔小弟学问扎实,文章奇秀,不难取得好名次,主要还是要养壮实一点。考试是个体力活。”
“哦。”崔凝仍旧不明白。但还是认真记下,打算回去跟崔况说。
将至午时,风炙热。卷着浓郁的荷香吹进屋里,令人昏昏欲睡。
崔凝掩嘴打了个呵欠,眼里带着盈盈雾气,一转眼瞧见魏潜正看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崔凝想看出他在想些什么。却只瞧见一张无甚表情的脸,一身牙白色宽袍绸衣,脖子修长白皙,喉结突出。看上去清爽干净的样子,身上的衣料很薄,顺着身体垂下。勾勒出壮实的轮廓。
“五哥,你穿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这么壮实。”崔凝咧嘴笑道。
说得好像他现在没穿衣服似的!
整个屋子的气氛划做两半。魏潜那边羞窘不安,而崔凝这边是没有眼色的傻乐。
“五哥,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回家去了。”崔凝知道他要午休,便不再打扰。
魏潜顿了顿,道,“我下个月便离京去河北道,会帮你留意你要找的刀。”
“真的?”崔凝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忍着没有扑上来给一个大大的拥抱,咧着嘴搓搓手,“谢谢五哥!”
魏潜见她猴儿似的,忍不住笑起来,“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欸!不用送不用送,我熟的很。”崔凝出了屋子,走路都是一颠一颠的。
她这厢乐的还没合拢嘴,回到家里又得了个好消息。
果然如魏潜所言,崔玄碧同意她考监察司,但是也说的很清楚,除非考三省或者兵部、礼部,否则他绝对不会帮忙。
能得到同意,崔凝已经谢天谢地了,压根没奢望借助他人力量。
有了近期目标,她便整日与崔况一起读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便直接问他。刚开始崔况十分不乐意,但教了几次之后惊讶的发现自家二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笨,基本上说一两遍就能懂,并且对于文字的记忆能力也很强。
眼瞅着也不傻吗?为何偏有些事情就闹不明白呢?
“你这样学上两个月去考监察司应该没有问题。”崔况道。
监察司考的内容虽然和科举一样,但是题目很简单,多数人能够通过,主要还是监察司出的试题。
“那我很有希望啊。”刚开始崔凝只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但是现在渐渐有了点信心。
两人读书间隙便坐在隔间里吃点心休息,崔凝把点心碟子往崔况面前推,“我与五哥问考试的窍门,五哥说你要吃壮实一点。”
“恩,改日我会当面谢他。”崔况道。
“为什么呢?”崔凝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崔况咽下口中的点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崔凝现在关心的事情多了,这种小事情虽然好奇,但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无聊到刨根问底。
每日上学、回家继续读书的日子过的充实疲惫,时间也显得匆匆。
一转眼便到了女官招考的时间。
崔凝好不容易求得魏潜写了一封推荐信,拿去投了监察司。
次日一早,监察司特设的考场便开了。
崔凝特地一大早赶过去,谁料就看见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门口接引的官员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直到看见崔凝递过来的名牌,这才眼睛一亮,仔细的看了几眼。
崔凝心中惴惴,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情?莫非祖父又反悔不让她考了?
“崔二娘子请。”那接引官员客气的将名牌还给她。
崔凝满腹狐疑的走进了考场。
她不知道,试还没有考,她的大名便轰动了整个监察司,因为魏潜可是头一次跟个小娘子走的这么近呢!略一翻看应试者的身份,好家伙,还是清河崔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