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驾到—— by袖唐
袖唐  发于:2023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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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凝若是嫁入凌家,将来是大妇,要担起很多责任,倘若她的才德不足以担当,凌氏岂会没有怨言?才德不足也就算了,万一还是个祸害门楣的,那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你崔家敢把这等教养的闺女嫁过来,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像他们这种世家大族的宗妇,一般很少结娃娃亲,哪个不是待到岁数到了之后四下打听、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当初凌氏一族能同意这桩婚事,主要就是信任崔氏。
天下儿郎,哪个不争抢着娶崔氏女为妻?哪个家族不想与崔氏结亲?况且,女孩儿的生母还是凌家女,凌家当然信得过自家闺女的品行,这等于是双保险。
要说原来的崔凝,也就是因为幼时身体弱,家里都不太敢让她负担过重,宠的厉害,大一些就形成了活泼调皮的性子,但规矩方面还是很能拿得出手。
而崔凝是真正山野里长大的孩子,不是说没规矩,但那点微不足道的规矩放在世家大族里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
心蕊将起中的关系细细说罢,问道,“娘子可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归明白,可她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崔氏,不然上哪儿去找神刀去啊!
不过尽管她将来不打算留在这里,也不会嫁去凌家,但她仍下定决心要好生学习这里的一切,除了因为当初与祖母之间的约定,她也实在不忍心糟践人家多少辈人的血汗。
“我以后一定好好学。”崔凝道。
心蕊自问有几分看人的眼光,见她并不是敷衍,一贯严肃的面容总算变得柔和。
崔凝肯配合,用心去学,她们教起来也事半功倍。心蕊心情好了,倒是为崔凝掬一把同情泪,看族老们的架势,估计这回不是关十年半月这么轻松。
“娘子,郎君来看您了。”青心在门外禀道。
崔凝忙起身迎出去。
也许是因为不需要像做监察御史时那么绷着,崔道郁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温和。崔凝规规矩矩的施礼,“父亲。”
“嗯。”崔道郁道,“你们都下去吧。”
所有的侍女欠身,然后有次序的退开。
院子里就剩下父女两人,崔道郁脸上的笑更多了几分活泼的样子,拉了她的手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我刚刚在万丰楼包的茶点,最好吃不过,连长安的茶点都比不上。”
崔凝确实饿坏了,忙拆开捏了一个塞进嘴里。
明明是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没嚼几下竟没了!只留浓郁的奶香。
“好吃吧?”崔道郁见她傻傻的样子,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
崔凝吧嗒两下嘴,“我还没尝出什么味儿,再吃一块。”
一包茶点,她感觉自己只尝尝味道就没有了。
“下次再给你带。”崔道郁看看四周一派清冷的模样,叹了口气,“这次连你祖父都赞成让你在佛堂里好生学学规矩,为父也是无能为力啊!可恨那帮小兔崽子连累我的闺女!”
崔凝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那点郁闷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在这里呆着很好呢,我也想好好学规矩,不然总是莫名其妙的闯祸。”
______________上一章有个bug,已经修改过了,多谢大家提醒。以后我会注意,不犯这种低级错误。本文还有其他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地方,但不要怀疑是bug,这是悬疑文,不合理即有原因,还有很多很多小细节,文中每一个人(包括打酱油)的反应、做的事情,都有可能是伏笔。欢迎大家打开脑洞来猜。

崔道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欲言又止。
“父亲,我这次闯了大祸吧?”崔凝原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听完心蕊的话,又觉得自己捅了一个不得了的篓子。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这点事情对咱家无关痛痒。族里是怕我闺女长大以后弄出什么兜不住的事情,哈哈!”崔道郁开玩笑道。
说到底,崔氏是历史悠久的世家大族,多少人积累起来的荣耀和名声,也不是崔凝区区一个九岁女孩可以撼动,只是对于家族来说,这种事情需要防微杜渐。
崔凝稍稍放下心来。
“凝儿,你学规矩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父亲更希望你快乐,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崔道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愿意嫁给长信吗?”
崔凝愣了一下,旋即摇头,“表哥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跟他成亲。”
崔道郁笑笑,“将来若是嫁给他,必然有得你累!当时拗不过你舅舅的好意就答应了这桩婚事,那会儿觉得自己赚了,可是如今觉得真是错的离谱。这件事情我私底下与你祖父、你母亲都说过,他们都有意让净儿嫁过去,可是我不想。”
嫁过去势必一辈子都要操劳,把一生都献给家族,不管是崔净还是崔凝,他希望她们一辈子逍遥快活。
崔道郁年轻时候觉得女儿能加入凌家做宗妇是好事,可是当他压抑自己的本性去做监察御史,而且一做就是八九年,他才深切的体会到那种痛苦,若非他天性洒脱乐观,早就不堪承受。
监察御史官职低微,却必须是由人品高洁、有才有德的人来担任,并不是谁都有机会做。崔道郁当上这个监察御史,就是因为他名声太好了。
可惜的是,崔道郁人品高洁,但并不像别人想象中那么刚直不阿。他在任上政绩平平,当然也没有任何错处。他一直在竭尽全力的保证自己不会被打发回家,也不会升成御史。
因为作为一名御史,你想中庸可不行。
“为什么?”崔凝想了一会儿,“我今早看了祖母写的书,其中有一句话叫‘甲之蜜糖,彼之砒霜’,反过来应该也一样吧?父亲和我都觉得不好的事情,姐姐就一定会不喜欢?”
崔道郁屈指弹了她脑没一下,“人小鬼大,我会让你母亲问问净儿的意思。”
“你说的对。”崔道郁凑近她小声道,“突然就想起了胡御史,那老头儿做了十几年御史,平生最喜欢弹劾别人,斗鸡一样梗着脖子,两眼放光的揪别人错处,要是有段时间风平浪静教他找不出事儿来,就整日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哈哈哈!”
崔凝捂嘴偷笑,不知为何,觉得与他亲近了许多。
父女两个说了会悄悄话,崔道郁便离开了,临走时答应明天还给她带好吃的来。
崔道郁很信守承诺,次日又带了茶点过来。之后每天都换着花样带些小吃来看她,凌氏、崔净、崔况都常常过来陪她说话,尽管她只有每逢节日的时候才可以离开佛堂,却丝毫不觉得孤单。
足足一年过去。
崔氏与凌氏的婚事暂没有下文,但她已经将老夫人留下的书囫囵读了百余本。
在佛堂里还有一个好处,虽然老夫人不在了,但从大书房借书的权利还是为她保留,不过可气的是,她只要借关于刀剑、武功之类的书籍都会被无情拒绝,而且会被四个教导侍女加倍教育。
崔凝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凌氏已心疼的不行,三番五次的催促崔道郁去找公公求情,可崔玄碧把自己囚在一方院子里,竟是谁也不见,崔道郁只好去找族长说情。
不过四位教导侍女中,还有两位对崔凝的行为举止不够满意,族长以此为借口推了夫妻两个的请求。
凌氏只好天天往佛堂里跑,今日送这个,明日送那个,恨不能自己也搬进来住。
自从凌氏不需要亲自教导崔凝礼仪,反而觉得四个侍女太过严厉,对崔凝百般纵容,母女两个之间的关系倒是越来越亲近了。
崔凝是个自律的人,一个人的日子,不论寒暑都是天不亮便起床,在院子里静坐半个时辰,然后回屋打一套拳,沐浴之后再用早膳。
早膳过后便是四个侍女轮流为她教导礼仪、念书识道理。
下午则讲《世家谱》上所有的家族,要求崔凝必须倒背如流。崔凝最头痛的事情莫过于此,光是崔氏直系就几千人,还有各个大族之间通婚情况,关系错综复杂,甚至连出了五服的人都得记,更何况还有谢氏、王氏、郑氏、裴氏等等许多大族。
崔凝曾偷偷向凌氏抱怨过,但凌氏劝她好好记,并给她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比方说以后嫁了人,一群贵妇聚在一起说起某家某位娘子如何如何,你若不记得世家谱,连别人说的是谁都闹不清楚!
我的天爷!苦哈哈的背这么一套,就是为了以后方便八卦?
很显然,凌氏的这个例子太简单了,一点没有说服力,崔凝完全不能够理解,《世家谱》仍然背的一团糟。
崔凝一直不得其他两名侍女的认可,多半是于此有关。
而对于崔凝来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晚饭之后到睡觉之前这段时间,约莫有一个时辰,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通常她会看老夫人写的书。
老夫人的书数量不多,却种类繁杂,崔凝每看一本便觉得开了一回眼界。
族里对于崔凝的态度也在转变,刚开始十分严厉,到后来就不大过问了。
虽然是惩罚兴致的禁足,但就算是刚开始的时候,族里也没有阻止过家里对她的照顾,哪怕凌氏多送了几个伺候的侍女过来,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到了后来偶尔还会有族老出言关心她的学业是否能够跟得上族学里的进度,甚至崔凝提出想学香道,宗妇还特别大方的让一位调香师过来教授。
这么一看倒不像是禁足,而是对“差生”进行重点补习。
崔凝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唯一让她挂心的便是师门。
随着她越来越明白道理,就越清楚自己以前的想法特别幼稚,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迷茫和恐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藏在心底的惶然不安便会全部冒出来,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到魏潜。
想起他顺着蛛丝马迹找出到罪魁祸首,想起他从容的说出所有证据,让凶手无所遁形,她就觉得还有希望。——袖子明天就上架了,紧张……今天有事情耽搁了,明天上架之前会有补充加更在公众章节,(其实欠了三个加更),晚上更新的时候才会入v,求首定嗷嗷嗷……

第三十三章 再出佛堂(加更)
崔氏对外宣称崔凝与祖母感情深厚,当初小小的失态是因为悲伤过度,族里依着她自己的心愿,允许她在佛堂守孝三年。
崔氏并不在意有多少人相信这个说法,只要三年以后的崔凝是各个方面都合格的贵女就行了。
而崔凝没有令人失望。
这三年一晃而过。
除服这日,早春阳光大好。
崔凝一大早便在青心青禄的服侍下换了一套嫩黄缀蓝的衣裙,坐在屋里翻看《幽亭香谱》。
或许是因为练武的缘故,崔凝的听觉比一般人要好很多,院子轻微的窸窣声并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崔凝侧耳认真倾听,发觉一个轻轻的脚步正在靠近。
须臾,一个少女悄悄探头朝屋里看了看。
崔凝猛的抬头,冲她咧嘴笑了一下。
崔净低呼一声,抚着心口走进来,“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反被你吓一跳。”
“难得见你这样活泼。”崔凝笑道。
崔净今年已有十六,生的面若芙蓉,雪肌玉骨,再加上她素来稳重得体,名声极好,颇有当年江左小谢之风,求亲的人快要踏破门槛了,可崔家半点不急。
崔凝正是抽条的时候,崔净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便觉得与之前又有所不同。
随着崔净年岁越长,学的东西便越多,除了需要完成族学的课业,凌氏还在家里给她安排了好几个师傅,专门教授她绣工、香道、厨艺等各个方面的技能,而凌氏这一年来渐渐将院子里的事情交给她来处理,整日忙的脚不沾地。
崔净瞧见地上摆着两口大箱子,“这些都是要带走的东西?”
“嗯,是还没有看的书。”崔凝道。
“你看了不少啊!”崔净惊讶的看了看书架上摆放的几百本书,“听说你还常常去大书楼里借书看?”
“我都是囫囵看一遍,有特别感兴趣的便仔细看看。”崔凝把《幽亭香谱》放进其中一口箱子,“咱们走吧。”
崔净闻言,便令几个小厮过来抬箱子。
姐妹两个便带上几个侍女慢慢走回家去,路上,崔净略显惆怅的道,“再过几个月,我便不用去族学了。”
“那不是挺好?”崔凝一想到自己多半要去上学,心里十分焦躁。
这三年里的每一刻与她而言都是煎熬,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想一想现实。她告诉自己:离开的时候,师门正在遭受屠杀,她昏睡在崔家的那几天,一切就已经成定局了。希望逃过一劫的同门能够坚持下去,撑到她的能力足以找到神刀为止。
“妹妹!”崔净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又走神了!”
“啊。”崔凝回过神来,“你说到哪儿了?”
崔净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终是垂下头,没有说话。
崔凝见她这种反应,好像明白些什么了,于是挥手令侍婢都远远退开,“母亲与姐姐说过婚事吧?”
崔净身子一僵。
“是不是与凌……表哥?”崔凝笑着拍拍她的背,“姐姐不必担心,表哥很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他,若是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肯定要打起来。”
崔净慢慢抬起头,看着她道,“真的?”
崔凝迎着太阳,眼里盛满了阳光,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真的。”
“我还以为母亲哄我……”崔净长舒了口气,“这些天一直在想,若是你知道后,我怕是再也没脸再见你了。”
“姐姐替我上刀山下火海,我才没脸呢!”崔凝叹道。
崔净笑着捶了她一下,“哪儿像你说的那样!”
“这么说来,是已经定下了?”崔凝高兴的问道。
崔净仔细看了看她,见她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解脱了似的,这才真正放心说出来,“一个月前定下的。”
尽管在这之前,父母都已经说过妹妹同意结束这桩婚约,可一个月来,她还是夜夜被噩梦惊醒,生怕是妹妹是被逼无奈才只好放弃。
崔净一直觉得妹妹自打失忆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姐妹之间也不似从前那样亲近,万一再因此事姐妹反目成仇可怎么办?
崔净接手家务事近一年来,越来越沉稳,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实在沉不住气,几番思量之后,觉得伸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早早告知妹妹,万一妹妹怨怪,她也能早一天弥补,总比一直瞒着她好。
“姐姐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崔凝小声道。
“嗯?”
崔凝看看后边离得三丈远的侍婢,压低声音,“你嫁过去之后,帮我把表哥的刀都给我送来吧?”
“为什么?”崔净恍然大悟,“当初你闯进客院莫非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崔凝点头。
“可是那是他的东西,万一他不愿意……”崔净迟疑道,“我要怎么办?”
崔凝瞪眼,“我把亲姐姐都嫁给他了,凭什么还舍不得几把刀?”
说的好像在嫁自家闺女似的。
“呿!”崔净脸色唰的一下涨红,“你怎么越发像小弟了!”
“他呢?”崔凝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崔况了。
“被父亲拘在家里念书。过几日童子试,族里有意让几个孩子过去试试。”崔净道。
崔凝对崔况有一种盲目的信心,“他去考进士都够了,还考什么童子试!”
“真不愧是亲姐弟,他呀,同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结果被父亲逮去祠堂里反省了一天。”崔净道,“我看父亲就应该放他去考,好教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我去跟父亲说!”崔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两人回到家里,先去见了父母。
崔凝便迫不及待的跑去书房找崔况了。
外面春寒料峭,几个小厮举着扇子趴在地上烧地龙。
崔凝推门进去,滚滚暖热气扑面而来,只穿着一件单衣都不会觉得冷,崔况四仰八叉的躺在胡床上,手边的三足几上放着几盘精致的糕点,一杯乳白的羊奶冒着丝丝热气。
“二姐?”崔况一抬眼看见她,老太爷一样的招了招手,“来吃点东西。”
崔况十岁了,在崔道郁试用了各种方法之后,依旧没有变成活泼的小少年。
崔凝撇了撇嘴,捏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顺手抢了他的羊奶喝了几口,才啧道,“不就是考个童子试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颐养天年呢!”
“你懂什么?我虽然是个天才,但也要小心应对,免得阴沟里翻船,教人看笑话。”崔况拢着袖子看她言行举止,皱眉道,“就这副德行,族里是怎么同意把你放出来的?”

第三十四章 崔况的媳妇(求首定)
“你懂什么。”崔凝塞了满嘴的糕点,心里觉得痛快至极,这三年整天在四个教导侍女眼皮底下,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崔况把糕点碟子朝她面前推了推,一手支着腮帮子,“后天我便要去考试,你有什么临别赠言?”
崔凝咽下嘴里的东西,“考个状元回来。”
“……”崔况无语的看了她半晌。
崔凝被他看的脊背嗖嗖泛凉,“祝你今年童子试,明年考进士。”
初唐的时候科举有五十多个科目,但是后来慢慢被淘汰了许多,如今主要考明经和进士两科。进士重诗赋,明经重帖经、墨义。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可见进士要难考的多。
此时科举还没有特别复杂的制度,也没有年龄限制,只要先通过童子试,取得考试资格就可以进入书院、贡院,再由书院和贡院推荐参加科举。邢州的学政就是崔家人,有资格推荐考生的学院和贡院,到处都有崔氏的影子,所以至于考试资格这种东西,不过是走走过场。
崔氏让自家儿郎去参加考试,主要是想知道他们在同龄人之中究竟排在怎样的位置。
“明年不考。”崔况认真道。
“咦?”崔凝疑惑道,“为何?”
“约莫是没人同你说那件事情吧。”崔况往前挪了挪,与她道,“去年长庚兄参加参加科举。一举夺得状元之位,今年则是长渊兄参加,明年定是要轮到表哥了。他们三个特地错开。定是为了连续三年夺状元头衔,我若明年去参加,岂不是正与表哥遇上?”
“你怕抢了他的状元,令他难堪?”崔凝问道。
崔况瞥了她一眼,“二姐如此有信心,为弟很高兴,但是……你当旁人都是吃干饭的?”
“咳!”崔凝想想。也是失笑,“表哥看起来是挺有才。”
“我只是输不起。”崔况老成的摸了摸自己嫩呼呼的下巴。“像我这种天才,若没有第一相配岂不可惜?凡事要得第一,不仅需要有实力,还得有策略。”
崔凝佩服的点点头。“你说的好有道理,那你有策略了吗?”
“目前的策略就是——避开实力强的对手。”崔况又懒懒的躺回去,打了个呵欠,“那些人比我多吃十二十年饭,我往跟前凑有些吃亏。”
崔凝道,“可是压倒比自己更年长的人不是更有成就感吗?”
崔况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二十年之后再考!”
“那你……”
“我五年之内挑一个合适的年头考上状元,然后回家娶个妻子,等生了长子之后我先在家教养几年。那时候我有二十五六岁,正合适出去做官闯一闯。”
崔凝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个白生生的包子脸,距离“生子”“教养孩子”这些事情似乎还差很远很远啊!
“你觉得如何?”崔况问道。
“那……那个……”崔凝被他一番话震的晕头转向,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自己都是个孩子,知道什么叫娶妻生子么!”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笨?”崔况吧嗒一下嘴,“我已经看好了一个人选。”
“我的娘!”崔凝此刻简直不敢直视自家弟弟。
门外偷听许久的崔道郁听到这一段。快要忍不住冲进去把这兔崽子拎出来狠狠揍一顿,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什么!
“是哪家娘子?若是日后我见着了,好帮你看看配不配你。”
崔道郁听见崔凝这样说,心里暗暗赞了一句,好闺女!
“是裴氏三房排行九的娘子,叫裴颖,还没满七岁那年见过她一回,长得又白又可爱,声音甜甜糯糯,想来若是不出意外,以后不会太丑。”
不满七岁!崔道郁握紧了拳头,算起来,正是老夫人去世那年,之后的几年里,家里一直都闭门谢客,族里也不曾接待过郑家人,应该是郑家前来拜祭老夫人的时候。
“天呐。”崔凝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崔道郁已经忍不住破门而入,“凝儿你先出去。”
“父亲偷听,不是君子所为。”崔况忙穿上鞋,预防万一。
“你!”崔道郁随手拿起案上的紫檀镇纸,“你六岁窥人家女孩,还好意思跟我谈什么君子!”
崔凝连忙跑出去,顺手把门带上,趴在门缝往里面瞧。
听着动静很大,其实没有几下是打到崔况身上的,这让崔凝放心不少。
凌氏和崔净正过来,远远便听见书房那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忙加快脚步。到达书房门口是,便见崔凝撅着屁.股凑在那边偷看。
“凝儿。”凌氏唤道。
崔凝忙站直,端出一副淑女的架势,一阵弱柳扶风便到了凌氏面前,“母亲,父亲正教训小弟。”
“怎么回事?”凌氏微惊,以前崔况可从没有把崔道郁惹得这么大火气!
崔凝小声道,“小弟说看上了裴家三房的九娘,准备娶回来做媳妇。”
“啊?”凌氏心头突的一下。
她以前只觉得崔况有点少年老成,可做梦也没想到老成到这种地步!
“就为了这点事情不至于大动干戈吧?”崔净道。
十岁算是很早,但只是起了一点心思也不算多么奇怪,毕竟崔况比一般孩子要早熟。
“可能是因为小弟说,是不满六岁的时候瞧上的?”崔凝听见屋里的动静,忽然急道,“母亲快去看看吧,父亲真的揍他了啊!”
凌氏这时也联想到崔况那八成是在葬礼上偷窥别家女孩呀!这事儿若是传出去……
“以后万万不得提起此事。”凌氏忙叮嘱道。
崔凝与崔净齐声答应。
里面崔况终于被逮到扒了裤子揍了几巴掌。咬着牙愣是没出一声。
“你可知错?”崔道郁问。
“儿子没错。”崔况倔强道。
崔道郁被气得又要打,但理智占据上风,“好。我便听听你有什么理由。”
“先时见着裴九娘并没有别种心思,是今年有了计划,想起所见过的女孩,对比了一下,她更合适一点罢了!”崔况看着崔道郁,“父亲,我今年想娶妻之事又不是今年要娶妻。有什么不妥吗?”
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妥。
“你……没和裴家小娘子有什么……”崔道郁想想也觉得好笑,就算自家儿子六岁的时候有私定终身的举动。那裴家姑娘小小年纪应该不至于也像他这么混账。
“父亲想多了。”崔况觉得自己这几下打挨的特别冤。
“那你说人家小姑娘又白又可爱,声音还软软糯糯。”崔道郁知道他并非小小年纪便思欲,气也就消了不少。
“人生来知美丑,儿子难道还分辨不出难看好看?”崔况哼哼道。
崔道郁想起他刚刚说过计划。心里忽然酸楚难当,声音微哑,“你说要在家里教导长子,然后再出去做官……你,心里可是怪我?”
以前崔况说什么,崔道郁只当是顶嘴开玩笑,从未往心里去,如今见儿子小小年纪便思及此事才知他有心结。
“以往我苦苦维持,打算另寻出路。以为自己是很识时务的人。”崔道郁颓然坐在床沿,“可是我将自己困在一处这么多年才看清现实,况儿觉得父亲很蠢吧?”
崔况看着他。目光慢慢变得不那么倔强。
“我常问母亲,父亲何时接我们去长安,母亲总是说待我再长大一点就去。”崔况缓缓道,“所以我想快点长大,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要等我长大之后才可以去长安。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她是在骗我。”
“况儿觉得父亲很无能吧。”崔道郁口中苦涩,没有哪一个父亲愿意在儿子心中那种形象。
“小时候是这样想。不过现在明白了,父亲若是不聪明也生不出我来。”崔况严肃道。
崔道郁使劲揉了揉他的头,“臭小子!你现在也还小!”
“我看过父亲作的文章,写的注解。”崔况也并不是只靠那种荒谬的推测去辨别。
崔况明白父亲七八年来一直都是个八品监察御史之后,就一直拿着他的文章、诗词做范文,并不是觉得它好,而是打心底里认为父亲肯定做不出什么好文章来,如果自己连这样的文章都超越不了,以后一辈子撑死也就是个八品监察御史,所以他一直拼命的学,拼命的赶超父亲。
待明白更多道理之后,崔况才愕然发现,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父亲的文章,甚至比先生们好千万倍。
崔况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迷茫的神色,“我还是不懂,父亲明明很有才华,为何一直都……”
有前车之鉴,崔道郁这回可不敢说“等长大就明白了”,他想了想,“人生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才十岁,不急,我日后慢慢与你说。”
这时门被敲响。
“夫君,父亲让你过去一趟。”凌氏方才拦住了小厮,待父子两个说的差不多了才上前来叫他。
崔道郁出去,对凌氏道,“我方才下手有些重,你照顾好况儿,我去去就来。”
崔凝第一个跑了进去,“你没事吧?”
“不碍事。”崔况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对不起,我刚才听见父亲的脚步声了……”崔凝觉得特别内疚,她刚刚是想,若父亲真的动手她在进来阻止,谁料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崔况就被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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