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柳依依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气她没手段,也无奈于自己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亲信。
“行了,你也别抱怨,我亲自去就是了。”
说着就往外头去。
宝珠快步跟上来,郁闷的嘀咕:“小姐,咱们现在这样没名没份的呆在王府里算什么呀?”
柳依依懒得回头看她,“你懂什么,只要我把王爷给伺候好了,他早晚会娶我,等我做了王妃,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现在吃点苦头算什么。”
听她的豪言壮语,宝珠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王爷真的会娶您吗?”
“当然。”
柳依依对此深信不疑,想要列出几个证据,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只能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这叫天机不可泄露。”
忙碌的身影在繁复的深院中穿行,很快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空中压抑的阴云一整天都不曾散去,黄昏时分,院子里便掌起了灯。
东书房里,女子站在书架前调整书籍的位置,一席湖绿色衣裙,在房中暖光的映衬下闪着粼粼波光。
两个丫鬟站在她身后,回禀一下午了解的府中之事。
青娘:“家里的仆从,除了咱们从扬州带过来的四个丫鬟,六个家仆和箬竹、墨影之外,府里有十人是跟着宅子一起被赏赐下来的,那两位嬷嬷和嬷嬷带来的两个丫鬟,是梅妃娘娘赏赐的。”
秀心:“宅院的外墙仍旧完好,有几处比较松动的在灶房外头,位置我已经记下了,其余也没什么,就是中间的园子有点大,收拾起来可能要多费些时日。”
一天的时间接受新环境是很仓促,但两个丫鬟在她身边待的久,各种地方都去过,很能适应环境,一下午便把她吩咐的事都弄得明明白白。
两人把自己记下的名册和王府的地图都放在了书案上。
“行,我知道了。”柳云溪听完,点了点头。
听了这许久的回禀,却不见采晴的身影,便问了一句:“采晴呢?”
青娘不经意答:“刚过来的时候看见她往厨房去了。”
说话间,外头有脚步声跑过来。
临到门前才听到委屈的哭泣声,“小姐,小姐……”
在三人的瞩目中,采晴从外头推门进来,捂着半边脸,眼睛都哭红了。
柳云溪惊讶的迎上去,“怎么了这是?有人打你了?”
采晴委屈道:“是那两个嬷嬷欺负我。眼看着到晚饭的时辰了,厅上还不见人布置桌椅,奴婢去厨房催他们上菜,却见那两个嬷嬷在厨房院里摆了小桌,正在吃酒呢。”
厨房里的下人都紧着那两个嬷嬷伺候,旁边有人倒酒不说,还给他们上菜陪笑,一点都不着急准备王爷和小姐的晚饭。
采晴哭着说:“奴婢看不过去,说了她们两句,她们就打了奴婢,厨房里的下人就在边上看着,气儿都不敢喘。”
闻言,柳云溪的表情凝重起来,沉思着不说话。
秀心是个直肠子,上来安慰采晴,不悦道:“这是宫里出来的人吗,怎地如此无礼,难道看咱们是从扬州来的,故意轻贱咱们?”
青娘也觉得这事很离谱,小声对柳云溪道:“小姐,这样的刁仆若不趁早打压,日后还有的闹呢。”
柳云溪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家中有着如此猖狂的奴仆,偏偏还是宫里的宠妃赏赐过来的,不能像处置一般奴仆一样随意打发。
她掏出帕子来给采晴擦擦眼泪,宽慰道:“今天的事委屈你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再跟两位嬷嬷闹,下次碰见她们,绕的远些就是了。”
“小姐……”采晴抽泣着,嘴巴撅的老高。
柳云溪帮她揉揉被打红的脸,低声解释:“她们后头是梅妃娘娘,梅妃又不喜咱们王爷,这些奴才才敢这样仗势欺人,我若轻易就责罚了她们,指不定就被她们传到外头,怎么编排咱们呢。”
看着小丫鬟哭红的眼睛,她承诺,“你放心,我会为你出气的。”
听到这,三个丫鬟心里都有了数。
采晴也收起了哭声,乖乖点头:“奴婢知道了。”
六皇子回京,进宫见了皇帝便被赐了府邸,享亲王之尊,当天下午又被召见,被安排去调查一桩京城中河流治理的贪腐案。
此事是件理不清的烂摊子,曾经接过手的两个官员,一个失足落水淹死,一个吃错了药,身体不济,只能放弃了调查,转去了别处。
皇帝将此事交给六王爷,朝中对此并无争议,纷纷称赞皇帝看重六王爷,是以给此历练。
是历练还是转移视线,沈玉衡心里清楚的很。
清晨,在温暖的馨香中醒来。
少年睁开眼,慵懒的搂着爱人的腰,脸颊埋在她胸口蹭了蹭,才抬起脸去亲了亲她的唇角。
“我该去上早朝了。”
“嗯。”柳云溪朦胧的回答。
少年轻啄她的脸颊,担心道:“你自己在家,能应付得来吗?”
她睁开眼睛,顺势揉了一把他的长发,微笑答:“几个不听话的奴才而已,若连她们应付不来,我以后还怎么管这偌大的王府。”
“我把箬竹和墨影留给你,又收拢了一批护卫,就留在府里保护你的安全。”
“嗯,快去吧,上朝不能耽误了时辰。”
一番亲昵后,少年依依不舍的下床,梳洗过后,穿好朝服,临走之前又走到床前来俯下身来抱了她一下。
“我很快就回来。”
“嗯。”柳云溪柔声应着,在他起身离开后,也从床上坐起来。
不紧不慢的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从妆台下的抽屉里摸出一颗药丸来,吞下药,用水顺了下去。
吃过药,不换衣裳也不梳妆,仍躺回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起回笼觉来。
不多时,外头便嘈杂起来。
堆积在天空的乌云微微散开些, 云与云之间的空隙中透下阳光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姑娘怎么还没起?”
两个嬷嬷无视了守在院门外的丫鬟, 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是眼瞧着王爷离了府,算着府里女眷没了靠山,才闯进院来,
秀心本是守在院门外,被两个嬷嬷无视,又不好跟人动手动脚,只能快步跟上来,规劝二人。
“我家小姐北上, 一路舟车劳顿,如今安顿下来, 得了空休息才多睡一会儿, 两位嬷嬷还是不要在这里吵闹了。”
越是看她们无力阻止, 两个嬷嬷越是气焰嚣张。
方嬷嬷扯高了声调, 故意对着卧房的方向喊:“真是娇贵啊,老奴在宫里也是照看过公主皇子们的,可也没见着哪位贵人像柳姑娘这般托大,仗着救了王爷一命, 便把自己当成菩萨娘娘了。”
声音之大,言语之尖锐, 连候在屋檐下的采晴都听不下去,转过来指着二人呵斥:“吵什么吵, 王爷的卧房门前, 也是尔等能随意吵嚷的?”
小丫鬟终究是年纪小, 说话声再凶也是年轻的晚辈, 在年长的嬷嬷面前还差了几分气势。
两个嬷嬷丝毫不怕。
桂嬷嬷阴阳怪气道:“你们几个婢子,不过是沾了柳姑娘的光才能在这王府里呆着,拿这么大的架子,该不会是把自己当成管家女使了吧。”
方嬷嬷接话:“告诉你们,老身与桂嬷嬷才是王府里正头的管家婆子,你们几棵小嫩葱,在我们面前还排不上号呢。”
院里闹出的响动大,迷糊睡着的柳云溪半清醒的听着,院门外也凑过来了好几个丫鬟扒着墙角听。
青娘从园子里过来,一路走进内院也没看到几个人,一直到主院外才看到已经聚集起来,悄咪咪看热闹的众人。
有几个是柳家带过来的人,但更多是皇帝赏赐来的下人。
她没有制止,只是佯装慌张的拨开众人,进到院子里。
来到门前说:“两位嬷嬷有话自可到外头说,在这里扰了我家小姐的清静,若是给王爷知道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又来了一个人,两个嬷嬷也不怕。
“王爷的意思是重要,可咱们也有要紧事。”
“柳姑娘既然是王爷的人,于情于理都该进宫去拜见梅妃娘娘,不赶早进宫,还等什么呢。”
一人一句说完了,径直就绕过挡在门前的秀心和采晴,自顾自推开了门。
“你们不能进去。”采晴奋力阻拦,根本拦不住。
方嬷嬷一边扯开抓在自己袖子上的手,一边闯进屋里喊:“姑娘,姑娘既已在京城落脚,就该早些去拜见梅妃娘娘,还请姑娘赶紧起来,别让咱们娘娘等久了。”
尖锐的声音响在屋子里,柳云溪想继续装睡也不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咳嗽了两声。
她往床外歪了下头,声音虚弱道:“咳咳……是该去拜见梅妃娘娘,容二位嬷嬷等一会儿,我这就起来。”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采晴见状,急忙跑到她身边,看到她脸颊烧得通红,一摸额头,高热的温度让人惊慌不已。
“小姐发烧了!”
秀心和青娘闻声也跑了进来,想近身查看柳云溪的状况,却被两个身宽体胖的嬷嬷挡的死死的。
桂嬷嬷站在床前,摆起了架子指责:“姑娘的身子也太娇弱了,动不动就生病,如此体弱,还怎么为咱们王爷绵延后嗣。”
说着,眼神玩味的跟方嬷嬷对了下视线。
后者紧跟着接话说:“要我说,干脆请梅妃娘娘为咱们王爷指几个高门显贵家的姑娘,不但能替姑娘伺候王爷,这门第也能配得上咱们王爷的身份。”
听着如此刺耳的话,柳云溪心中并未因此觉得愤怒,反而有种看人出丑的轻松感。
还以为宫里出来的人手段能有多高明,打着梅妃的招牌肆意欺压她,跟她见过的那些小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颤巍巍的站下床,不经意间示意秀心出去一趟。
秀心会意,悄悄从边缘退后。
柳云溪无力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全靠身边的采晴撑着才没倒下。
“二位嬷嬷说话何必如此夹枪带棒,我是病了,又不是要死了。”
桂嬷嬷见状,更觉得她好拿捏,“姑娘还有力气回话,就别搁这杵着了,赶紧收拾收拾进宫去。”
面对二人的失礼,柳云溪没有追究,硬撑着烧的高热的身子走到妆台前。
“小姐……”采晴心疼的看着她,转过脸来愤愤的看着两个嘴脸丑陋的嬷嬷。
柳云溪从镜中看到了,侧过身来抚了下她的手背,“我没事。”
两个丫鬟伺候她梳妆,嬷嬷就在一旁看着,像是监视囚犯一般。
出门的时候,柳云溪因为身子不适走的慢了些,即便有采晴搀扶,步伐仍旧不稳。
慢悠悠的速度渐渐让两个嬷嬷等的不耐烦,催促她:“姑娘这么拖拖拉拉,是故意怠慢吗?”
“你们别欺人太甚,我家小姐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能休息,走慢些又怎么了。”采晴生气地回怼。
秀心对二人怒目而视,“一个个狗仗人势,还宫里出来的人呢。”
“你骂谁狗仗人势?”
嬷嬷脸色突变。
主子都还没发话,区区两个小丫鬟也敢跟她们叫板?
“就骂你,不要脸的老货。”秀心不愿再忍,指着方嬷嬷的鼻子就骂,“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奴才就对我家小姐指手画脚,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啊!”
“你个没规矩的贱蹄子,看我不教训你。”方嬷嬷怒不可遏,抬手就打过去。
桂嬷嬷也不遑多让,上去拽秀心的胳膊,要控制住她的行动。
秀心一挑二也没在怕,胡乱甩着手臂,正对着眼前两个老太婆,一下扯了谁的头发,一下又抓了谁的脸,脾气上来,干脆发泄个痛快。
采晴见状,看了柳云溪一眼。
柳云溪对她轻轻挑眉,她立刻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打人了!”
外头扒墙根儿的下人都听见了。
桂嬷嬷听到声响,脸色一变,上来就要捂她的嘴,“你乱喊什么,小贱蹄子,还不快闭嘴!”
采晴松开扶着柳云溪的手,拨手把人扯到另一边,两人厮打起来。
见这一幕,柳云溪暗自夸赞自己的丫鬟不是弱柳扶风的羸弱女子,跟这些老太婆厮打在一起,还能短暂占了上风。
她小声劝阻:“别打了,咳咳。”
侧身倚在门边,明知她们不会听,也还是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句又一句。
直到方嬷嬷往秀心身上扑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桂嬷嬷,就这么混乱又糊涂的,手掌碰在了她身上。
见机,柳云溪应声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采晴惊慌着大喊。
秀心更气上了头,“你敢推我们家小姐,我打死你!”
院里又是一片混乱。
院墙里头的热闹被外头的下人悉数听进耳朵里,哪怕有听不明白的,从院门外往里面瞅两眼也能看清里头都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小丫鬟默默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悄悄跑去前院,在一个家仆耳边说了些什么。
家仆听罢赶忙往后门去,赶在王爷回府前,将此事传到了宫里。
小太监跑上台阶,黄德福正候在勤政殿外,小太监在他耳边传了话,黄德福点了点头便往殿里去。
“皇上……”
皇帝坐在高高的奏折堆后,头都没抬一下,“小六府上出事了?”
昨日刚安排了人去监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消息,真是不叫人省心。
黄德福躬着腰回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些内宅的琐事。”
“说来听听。”
他对这个死里逃生的儿子不抱期望,但若能抓住那个商女的过错,便有理由把人从儿子身边赶走,也好叫他的儿子知道,他为父为君,给出的判断是不会有错的。
皇帝的心思不宣之于口,老太监将王府传来的消息尽数告知。
“柳姑娘昨日被两位嬷嬷堵在驿馆外受了凉,今日一早病得起不来了,两位嬷嬷催姑娘去给梅妃娘娘请安,姑娘病的厉害,行动慢了些,惹了两位嬷嬷不高兴,两方推搡起来,不小心伤了姑娘。”
刚进京就被欺负,还生病了……
皇帝对商女的处境避而不谈,反问:“两个嬷嬷?”
黄德福:“都是梅妃娘娘送过去的人。”
“梅妃向来做事妥帖,又疼爱小六,怎么会送过去两个不中用的东西。”皇帝平静的说着,目光并没有变化。
“奴才也不知。”
“他失踪这一年,朕还当他是客死他乡,不成想人竟然回来了。”
皇帝对此觉得稀奇,甚至有些遗憾,可更担心的是,“失踪的皇子重新回京,想必京城百姓都盯着六王府,等着看皇家的笑话吧。”
黄德福低头答:“百姓们知道什么,不过是觉得新鲜,才多关注些。”
“小六糊涂,娶了个低贱门户的女子,只怕连管家理事都不会,这点内宅的细碎小事都能传到朕的耳朵里,别人若有心探听,想知道王府中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皇上担心的是。”
皇帝越想越觉得丢人,不只是为平庸的儿子,更是怕数不清的百姓盯着六王府,会指责他这个做父皇的苛待小六。
毕竟,当初小六的出生正是在他外出征战、得胜归来之时,是被世人称之为祥瑞的。
往事不可追,他还得为自己的身后名着想。
旧伤隐隐作痛,皇帝脸色阴沉。
“派人去跟梅妃说一声,让她管管她的人,刁奴欺主,这种事发生在朕的儿子府上,怕不是在打朕的脸。”
“遵旨。”黄德福躬身退下。
时至正午,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将冬日枯败的草地照的惨白。
莹心走在王府里,眼神四处打量,瞧见屋檐下的青苔,池塘里冻在冰面上的枯叶,还有脚下石板走几段便有几块裂了。比起梅妃宫里的奢华,这六王府看着实在寒酸。
青娘好生恭请:“姑姑这边请。”
一路走到主院外,进了院门。
在卧房门前的台阶下停住,青娘恭敬地行了个礼,“姑姑请稍后,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看到门外候着的贴身侍卫,莹心皱了下眉,“王爷也在里头?”
青娘:“是,王爷早上回来,一换下朝服就来看我们小姐了。”
听说皇上给六王爷安排了个麻烦的案子,真以为他会被事务缠身回不来,没成想是下了早朝便回来安抚那姑娘了。
——真真是沉湎于儿女私情,如梅妃娘娘所言,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她站在门外,隐约能听到里头的说话声。
“这些不识好歹的奴才,竟敢如此对你,我非得打死她们不可!”
“王爷别冲动,两位嬷嬷是梅妃娘娘赏赐过来的人,顾及着梅妃娘娘的面子,咱们也不能对两位嬷嬷太苛刻了。”
“可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就这样轻易揭过了吗?”
少年颦蹙着眉头看她,一脸的不甘心,坐在床边半搂着烧红了脸的爱人,眼神冷漠的转向窗外。
他早早听见了外头传来的脚步声,猜测者来人的身份,目光并不友善。
柳云溪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把脸转过来,眼神向外转了一下,又回过来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又费力挤出个微笑来,不想要他担心。
声音虚弱道:“妾身出身微贱,能陪在王爷身边已是三生有幸,妾身吃再多的苦都是应当的,还请王爷饶恕她们,也不要因此埋怨梅妃娘娘。”
这话沈玉衡没当真,外头的莹心却听进了耳朵里。
一个商女能爬上皇子的床,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竟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青娘走进房中,“王爷,小姐,梅妃娘娘身边的莹心姑姑来了。”
沈玉衡闻言,默不作声。
还是柳云溪先开口,“快请进来。”
莹心一进门便是满脸的心疼,悠悠道:“听说姑娘磕伤了,梅妃娘娘特意遣奴婢来看,姑娘没事吧?”
沈玉衡偏着脸不搭话,眉目间压抑着怒气,手上都快要攥起拳头来。
柳云溪忙按住他的手,回话:“没事,劳烦娘娘挂心。”
莹心时刻瞧着二人的反应,自然也注意到了王爷的愠怒和这位柳姑娘没骨气的讨和气。
低下脸偷笑,又说:“娘娘拨人过来替王爷和姑娘管家,本意是想替您二位分忧,没想到这些个不成器的奴才出了宫便忘了自己的斤两,竟然爬到姑娘头上去了。”
沈玉衡冷哼一声,“奴才不过是奴才,能做出这样的事,难保背后没人指使。”
“王爷……”柳云溪拧了下眉,耐心的看向莹心,“姑姑别往心里去。”
莹心根本不搭理她,对着沈玉衡一片苦心道:“王爷可千万不要误会咱们娘娘的好意,这不,一听说王爷府里不太平,娘娘即刻就遣奴婢来收拾那几个老货,可见娘娘是多关心您。”
说罢,又试探问:“奴婢多问一句,那两个老货可被关起来了?”
柳云溪虚弱的咳了两声,“娘娘赏赐来的人,我们万万不敢擅自处置。”
莹心抬了下眉,“那奴婢就替王爷和姑娘带了他们两个回宫去,交给娘娘处置。”
“这……也好吧。”柳云溪一脸苦涩,好似心中有万般担忧,只能往肚子里咽,“劳烦姑姑了。”
莹心走出房来,得意的抬起了下巴。
原先娘娘还担心六王爷出去一趟再回来是有了二心,如今看来,六王爷的脾气属实大了不少,可依旧是个不成事的。
而他身边那个柳姑娘更不争气,懦弱无能,不堪大用,偏偏这六王爷还就听这姑娘的劝。
有这样一个无能的女子在他身边,六王爷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回到宫里, 莹心把所见所感原原本本的回禀给了梅妃。
“依奴婢所说,六王爷哪敢有什么二心, 不过是年岁见长,小孩子嘛,十六七的年纪总是最不听管教的。”
莹心跪在软榻前,一边给梅妃捶腿,一边绘声绘色的说。
“六王爷今日能一个冲动娶了商女,明日就会一个不小心触怒陛下,只有等他撞了南墙,吃了苦头,才知道离了咱们娘娘和三王爷是办不成事的。”
风姿绰约的女人半卧在榻上, 软榻前便是取暖的炭盆,暖和和地听着心腹的分析, 满意的笑了一下。
是了, 沈玉衡是什么德行, 她最清楚。
一个战战兢兢、木讷寡言又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离了她和晏儿,皇上压根儿都不会想起他来,不得皇上的宠爱,谈什么大有作为, 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她专宠多年,连皇后也要忌惮她三分, 还怕一个沈玉衡会抢了她儿子的荣宠?
“行了,叫他胡闹去吧。”梅妃随意的摆了摆手。
离京的这大半年, 沈玉衡自作主张娶了妻, 已经很令皇上不满了, 如今再没人去管他,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自己给作死,到时自己这个慈爱的母妃再添点油加点醋,不愁拿捏不了他。
莹心低了头,“那留在六王爷府上的那两个丫鬟……”
“还叫她们盯着,没了嬷嬷领头,她们两个小的就别乱挑事了,只为本宫注意六王府里的动向就是。”梅妃吩咐完,在一片暖意中闭上了眼睛。
见娘娘有了困意,莹心悄悄起身退出去,吩咐太监去宫外跟自己人传话。
满天的乌云被风卷席,日光又被遮住,冷风中,泼洒在地面的水很快冻成了冰。
上元节将至,沿街的住户已经开始为明日的灯会做准备。
街头巷尾,三两妇人搓搓被冻红的手,在门口闲聊,说话的热气冲淡了冬日的寒冷,白气一口一口的呼,话是一句都没落下。
“听说了吗,之前失踪的六皇子回京了,刚回来就被册封了亲王,连王府都住上了,可见咱们皇上对六皇子的疼爱。”
“封亲王赐王府就是疼爱了?”妇人抱着木盆,摇了摇头。
“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六王爷的王府旧的很,而且还传出来,说是宫里赏赐的奴才蛮横无理,连王妃都敢欺负,摆明了不把六王爷放在眼里。”
“六王爷再怎么说也是给皇上带来吉兆的,皇上不会苛待他吧。”
一人反应过来,惊讶问:“王妃?没听说过六王爷什么时候大婚了啊,哪来的王妃?”
说话人神神秘秘,又是皱眉又是欲言又止,喃喃道:“我家那口子不是给那些高门的府邸送菜吗,今儿一早去六王府送菜,偶然听王府里的下人说的。”
她左右看了看,确信没人才又说:“王府里有个姑娘,是王爷流落民间时娶的妻,虽说没在王府办过大礼,但能住在王府,应该也是得了皇上的许可,不是王妃又是什么。”
“流落民间时娶的妻,如今成了王爷若还能待人如旧,那六王爷倒真是个痴情种。”
“害,听听也就是了,民间女子进了帝王家,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呢。”
一件事要彻底守住很难,想传开却极为容易。
只要第一个人开了口,并会有数不清的人议论此事,冬日寒冷,嗑点瓜子聊聊趣事是多数人打发时间的好方式。
如此不过一日,六王府的事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尤其是帝王父子、民女为妻这样惹人好奇的话题,很难不让人多加揣测,越传越真。
曲折幽深的宅院中,柳依依一如往常从沈晏的卧房中出来,迈着摇曳生姿的步伐往厨房去。
已是入夜时分,她走在长廊下,欣赏着自己被灯光照在地上的影子。
只要伺候好晏郎,她就是这王府未来的主母。
她对他们的爱情有千百倍的信心。
只看着脚下的影子,却没注意到相隔一个庭院的屋檐下,两个家仆在更年长些的管家女使面前回话。
三个说话的人完全没有在意从长廊下拐过来的女子,专注的对话。
“竟有这样的事?”
“小的也是从外头街上听来的,百姓们议论的头头是道,不像是空穴来风。”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自会去王爷面前回禀此事。”女使说着,转身往内院的方向去,正对上迎面走来柳依依。
二人目光交汇,女使露了个鄙夷的神情,径直从柳依依身边绕了过去。
柳依依见状,停下脚步,厉声喊住了她:“含绣,这么着急是去哪儿啊?”
含秀也住了脚步,侧过身来回话,“劳姑娘挂牵,奴婢刚得了些消息,正要去回给王爷。”
又要到王爷跟前回话,打量她不知道这些小蹄子是存着心要爬王爷的床吗?
柳依依回声来走到她面前,亲切道:“这些时日一直是我近身伺候王爷,你管家事务繁忙,不如把消息告诉我,我替你到王爷跟前回话,省得你受累再走一趟。”
含秀不卑不亢,回绝道:“想是姑娘不熟悉京城里的事,此事又事关六王爷和梅妃娘娘,还是奴婢亲自去说,才能让王爷听得明白。”
听她滴水不漏的回答,柳依依顿时眯起眼睛,心生不满。
什么六王爷,还梅妃娘娘……
怪不得前世她与沈晏刚大婚不久,梅妃便安排这个含秀上了龙床,封了她一个美人的位分,原来这贱蹄子一早就是梅妃的人。
回过神来,还要再叫住人,含秀却早已经走了出去,任她再怎么喊,也没停下来。
不久后,有关六王府的事才传进沈晏耳朵里。
他深深皱眉,眼底是癫狂的恨意。
说什么无心争斗,都是骗人的,沈玉衡竟然敢回来,正好啊,新仇旧恨一起算,定叫沈玉衡死无葬身之地。
沈玉衡死了,太子不过是个没用的懦夫,到那时,皇位和柳云溪都是他的。
她不是嫌弃他,看不上他吗,他偏要断送她夫君的前程,让柳云溪亲眼看看,她看中的那个臭小子是多么无能。
一步踏错,耽误终生。
只有他,才是她正确的选择。
喝了两天汤药,柳云溪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她仍旧没有出府,也不曾走出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