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晏打?量了他玛丽苏男主般的外貌,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不过她也跟着坐在了草垛上,跟他套近乎:“喂,你不如给我剧透一下你的剧本呗,莫不是你拿的是起点男主的剧本?”
祁韫没有立刻回?答她,也不是很想跟她说?这些东西。
他华丽的声线掺杂着困倦慵懒,蛊惑着她的清醒的神智:“小娘子,哪有什么?剧本不剧本的,天太晚了,快睡觉吧。”
“祁韫你说?不说?,不说?我继续打?你。”牧晏知道他和她是老乡,对他多了几分亲近感,即便?知道祁韫现在是死?人也少了几分害怕,反倒对他同样?绑定系统这件事更加确信无疑。
祁韫眼睛被白?绸蒙着,但还是准确地握住牧晏的拳头,对她的纠缠很是头疼,甚至已经开始思考着要不要把?她的记忆再给清除掉。
“你说?不说?。”牧晏骑在了他腰腹间,再度掐住了他脖子,表情凶巴巴的。
“小娘子,你怎么?翻来覆去就这一招。”祁韫困得打?哈气,浓郁的桃花香掩盖住了房间里的血腥味,对牧晏的威胁视若无睹。
牧晏觉得这人马上真要睡了,脑子顿时一抽,捧着祁韫的脸,对着他冰凉的唇就是重重一吻。
前来送被褥的胖子透过门缝恰恰好好看到这一幕,骇得腿直发抖,完全不知这是演的哪一出,怎么?好好的还红杏出了墙。
谢幸川站在晨雾昏茫中,思及茯苓方?才?说?的话。
牧璟昨夜无故失踪。
周予知连夜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孩子,据说?现在已经重兵包围了丞相府,大有宋成玉不把?孩子还回?来誓不罢休的样?子。
谢幸川心?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不断提醒着她的冷漠无情,可听到这个消息后身体?还是不受控地走到了柴房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凉声问?道。
胖子站在门口本就心?虚,一听到谢幸川的声音比见到鬼还要让他害怕,他瞬间软了腿,圆滚滚的身体?没稳住,直直地栽进屋子。
谢幸川就这样?看到了柴房里“耳鬓厮磨”的两?人。
牧晏丝毫不慌,按着祁韫不让他瞎动弹,转过脸冲着谢幸川挑衅地笑:“你看什么?看,怎么?着,也想加入我们吗?”
谢幸川对于她的挑衅出奇的平静, 安静地盯着他们俩人,一言不发。
以至于牧晏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率先推开了祁韫, 恼怒地瞪他:“你来这做什么, 不是?说要?把我关到死?吗?”
祁韫火上浇油:“小娘子, 他这是?不和你好, 也?见不得咱们俩好呢。”
牧晏踢了他一脚,“乱说什么。”
谢幸川瞧着牧晏和祁韫打情骂俏,亲密无间?,双眸微敛,慢悠悠地开口?:“你女儿下落不明, 你这个?当娘亲的还在柴房里与野男人厮混,果真是?个?无情无义的……”
后?面的话谢幸川没说,牧晏不用想都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蹭得站起?来, 急匆匆走至谢幸川身前?,在离他有几步远的距离停下:“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女儿下落不明, 小璟出什么事了?”
谢幸川见她如此神情更冷, 斜着冷峭的眼,故意为难她:“你做娘亲的都不知道女儿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个?外人又如何知道。”
牧晏听到他的话愣住,随即脸上浮现厌恶的表情,道:“你若是?不说就别?在这恶心我,怎么你一大早过来就是?来讨打讨骂的吗?昨日才那么对你,今天又上赶着来当狗是?吗?贱不贱啊你。”
牧晏本以?为她这样骂他, 能把谢幸川给气死?,但不料谢幸川不仅没有生气, 反倒靠近她一步,轻声问?:“这就生气了?”
他站在晨雾中垂头看她,模糊迷蒙的雾气让他的尖锐刺人的美丽多了些许潮湿的柔软,像是?毒蛇冲着猎物露出身体美丽的纹路,引诱她,再伺机等待咬断她的脖子。
牧晏警惕地看他,神情复杂:“你疯了?疯了就去?治病,来我这发什么癫。”
谢幸川勾起?猩红的唇瓣,苍白得能看见血管的手落在牧晏瘦削的肩部,轻轻握住。
牧晏这才发现他唇上都是?伤口?还在渗出血珠,又穿着一身白,像个?索命的鬼,忍不住一阵恶寒。
“就在昨夜,你捅死?谢瑜的昨夜,牧璟无故失踪,周予知将京城都翻遍了,可都没找出你的女儿,这是?不是?你杀死?谢瑜的报应。”
牧晏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再开口?嗓音已经哑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幸川没松开她,欣赏着她的痛苦挣扎,可心里并没有预料之中的轻松愉悦,反倒心脏随着她的苦闷也?变得发涨发痛。
他将这些反常归结于谢瑜的影响。
牧晏焦躁地晃了晃他,谢幸川回过神,垂眸看向她的杏眸:“我骗你做什么。”
她松开了他,神情有些茫然。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小璟怎么会丢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能丢了。
牧晏思绪乱糟糟的,她能做的太?少,以?至于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去?找周予知亲自确认。
她在心中再次询问?系统:“系统系统,你在哪呢,你能不能出来,你这么神通知不知道牧璟去?了哪里?”
系统不回答。
系统又不回答。
自从上个?周目她发现怀孕这事被骗后?,系统除了谢瑜快死?掉那次的警告,牧晏就再也?没见过系统,不仅没有提示剧情,甚至连从前?的死?遁任务都没有。
牧晏满心都是?对牧璟的担忧,心中逐渐被不安充斥。
她纵使再无情,但对于牧璟她始终是?愧疚的。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女儿的丢失无动?于衷。
“我要?去?找周予知。”牧晏深吸一口?气,当即做了决定。
她如今的样貌与陈晏截然不同,周予知应该是?认不出她的,即便认出了,以?周予知的性格也?不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谢幸川不拦她,也?不想拦她。
当日朝堂上故意当着宋成玉的面提及牧璟,他为的不就是?这一日,为的不就是?看着他们为了她和她的女儿互相撕咬,缠斗,你死?我活,痛苦不堪。
这是?他对她的报复。
这是?他对她摧折他,羞辱他的报复。
“你走吧。”谢幸川负手背过身,不愿再看她。
牧晏本来还怕他阻拦,见到他没有阻拦她,悄悄在心中松了口?气。
她对着柴房里的祁韫喊道:“你还在那装什么死?,还不快过来。”
祁韫犹犹豫豫地走近她,小声道:“小娘子,我不想去?,上次周予知杀了我那么多族人,我怕他,我一看见他我就心慌。”
牧晏一听就知道这人在鬼扯,她可还记得上次明明是?祁韫带着她差点把周予知给杀了,但她眼下心烦,看见祁韫不愿意走,气不打一处来,踮起?脚伸手就拧祁韫的耳朵:“你是?不是?当我跟你商量呢,我对这边的路不熟悉,你在这卖假药你肯定认识路,你给我带路。”
祁韫疼得嗷嗷叫,连忙求饶:“小娘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跟你去?就是?了,你别?揪我耳朵,我耳朵要?掉了!”
牧晏没松手,而是?揪着祁韫往外走,生怕他临阵脱逃。
谢幸川盯着牧晏和祁韫的背影越来越远,猛得闭上眼睛,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茯苓抱着剑出现,拱拳:“公?子,世子传了信说路上遇刺今夜不能同夫人用晚膳,让您替他与夫人赔个?罪,还有……您真的不拦阿晏姑娘吗?”
谢幸川没有回答茯苓的话,冷声问?道:“路上遇刺?”
“是?,大抵是?朝中的人,世子贵为节度史把守重镇,手握重兵,朝中多的是?人眼红忌惮世子。”茯苓恭敬道。
“用不了多久,京城就会天翻地覆,你说父亲兄长可会支持我……取而代之?”谢幸川淡声道。
茯苓早知谢幸川的谋反的心思,谢家权势滔天,世子手握兵权,这些年借着浪荡的名声迷惑众人,私下却是?豢养私兵无数。
圣上后?宫空置,迟迟无子,朝中早已人心动?荡,只要?圣上一日无子,旁人蠢蠢欲动?的心思就不可能消停。
她实话实说:“王爷和世子对圣上忠心耿耿,只怕不会支持公?子。”
谢幸川嗤笑一声:“他们如此忠心心甘情愿为旁人做狗卖命……倒是?怎么养出我这个?叛臣贼子。”
茯苓噤声,不敢再答。
牧晏带着祁韫还未到门前?,就碰到了柔樱,她关切地问?她要?去?哪里。
牧晏只是?说出门有事。
柔樱却是?笑了,挽住她的手:“阿晏,这府中的大小事务都归我管,你要?出门怎么不和我说呢,我这就让人去?寻辆马车吧。”
“那便麻烦你了。”
牧晏想了想,同意了,坐马车总归快一点。
祁韫望了望牧晏,又看了看柔樱,立刻弯下腰捂住肚子:“小娘子,人有三急,我真的忍不住了,你就让这姑娘给你带路吧。”
柔樱立即接话:“带路?可以?啊,我自幼在京中长大,对这里的路很是?熟悉。”
牧晏无可奈何,只能对祁韫恨恨道:“懒驴上磨屎尿多。”
祁韫逃也?似得跑了。
柔樱随着牧晏走到门口?,看着车夫缓缓驾驶着马车停下,但车夫却下了车。
牧晏有些奇怪。
“阿晏,你要?去?哪里?车夫还有别?的事情,你放心的,这京中我很熟悉,不过驱个?马车而已。”
柔樱主动?解释。
“那麻烦你了,我想去?公?主府。”牧晏思虑着小璟,也?没想那么多。
柔樱点了点头,扶着牧晏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缓慢的移动?。
牧晏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些许,一切顺遂,只要?她找到周予知,就能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随着周遭的嘈杂声渐渐消失,马车又行了许久,还没有抵达公?主府。
牧晏连忙掀开帘子,却看到周围全部是?浓密的树林,她心中陡然一惊,连声去?问?:“妹妹,这是?哪里啊?你要?带我去?哪?”
柔樱此刻伪装全部褪去?,她驾着马车飞快地往悬崖处跑去?,她露出冰冷阴狠的笑容:“带你去?哪?自然是?带你去?阴曹地府,你杀了我姐姐,就该血债血偿。”
牧晏自然也?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悬崖,失声尖叫:“你姐姐是?谁,我怎么会杀了你姐姐呢?你搞错了吧!你快把马车停下来,要?掉下去?了!”
“你还装,你杀了阿晏,你杀了阿晏,我要?你偿命!”柔樱掏出簪子,重重地锥在了马背上。
“我就是?阿晏啊,你别?激动?!快把马车停下,我们有话好好讲!”牧晏吓得腿都软了,尤其是?那深不见底的悬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慌不择路,想要?跳窗,可窗户太?小了,她根本没办法逃出去?,只能尽量去?劝柔樱。
“骗子,你可知阿晏她……是?个?五感不通的傻子,如若不是?你杀了她,她怎么会在一一夜之间?变了那么多,她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柔樱说到最后?几乎是?哽咽,她驱着马车抬头望着暖烘烘的太?阳,明明春日是?个?最好的时候,可是?她的姐姐活了那么多年,从未见过春天,听过鸟的啼鸣,甚至如今……还丢了性命。
明明她已经快攒好了赎身的钱,明明她马上就可以?带着阿晏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卑躬屈膝做奴婢,不用再担惊受怕饿肚子。
柔樱不由得想到她和阿晏最初见面的时候。
阿晏是?个?五感不通的傻子,牙婆手下的那些孩子们总是?逮着她欺负。
那时柔樱家道中落也?被卖到了牙婆手中,她脾性冷硬,不懂得服软,常常也?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可是?每回她挨饿挨打的时候,阿晏那个?傻子总是?护在她身前?,总是?偷偷递给她她藏好的半个?窝窝头,脏兮兮的脸上总是?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柔樱发誓她要?不择手段出人头地,将阿晏一同救出这个?火坑。
本该是?她来做这个?通房的,可不知为何一切都变了。
她的傻子阿晏。
也?死?了。
【宿主,宿主,你任务完成了!快醒醒!再睡就被野兽吃了!】
牧晏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 刚一睁眼, 迎面就是刺目的阳光, 她?又连忙将眼睛闭上, 缓了好久才勉强适应光线。
山野间风声滚滚,时不时有鸟雀啼鸣,这寻常的一切此刻灌在耳中分外清晰,好?像她是个在无声黑暗中呆了许久的人,乍恢复了感官, 对?周遭的一切都如此新奇。
“你说我任务完成了?那我可以回?家了吗?”牧晏刚出声就把自己吓了一跳,嗓子嘶哑得可怕,好?像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开口说过话。
系统:【宿主, 这里就是你的家。】
牧晏猛得睁开眼。
她?此时此刻躺在溪水中,全身湿了个透,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仰头看?天上的流云,无力地扭动?脖子只?看?到无边的草木。
“放屁,这还不是在书里。”牧晏从溪水中站起来,可她?不过稍稍动?弹,膝盖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这种疼也让她?想起了她?先前坠崖的遭遇。
“柔樱呢?她?死了?”
牧晏下意识问,她?问完才反应过来奇怪的地方。
她?是怎么知道柔樱的名?字的。
她?深呼一口气, 胸口也是疼的,但混杂的记忆里却浮现了一帧帧一幕幕陌生的画面。
她?……怎么好?像是个傻子?
不对?, 还是个瞎子……还是个哑巴……
系统:【柔樱没有死,坠崖的前一刻她?跳下了马,人家是报仇不是殉情哦,宿主。】
“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我怎么会有阿晏的记忆?”牧晏只?觉得荒谬至极,但又出奇的平静。
从前她?总有一种自己被骗的感觉,等到此时此刻真?的发觉被骗了,她?不仅不生气,反倒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系统:【宿主,现在不是挺好?的。】
牧晏很?想问候系统全家,但她?是个文明人,即便人还躺在溪水中,还是非常好?脾气要一个说法:“你什么意思?”
系统:【宿主有孩子有丈夫,可以很?圆满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难道不好?吗?】
牧晏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有病,如果我追求是是这个,我为什么要折腾这么多次,难道不是你说的可以让我重获新生!重获新生呢?”
系统:【宿主已经重获新生了。】
牧晏还欲再问,系统又玩失踪了,她?怎么喊它也不出来。
“祝你三十岁被优化。”她?冷笑地对?着空气咒骂道。
不同于前几次的死亡,她?每次醒来都筋疲力尽,这一次她?精力充沛,充满了力气,即便从悬崖摔到河流里把腿摔伤了,痛得她?浑身痉挛,但她?还像还有许许多多用不完的力气。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牧晏大声呼救,好?在春季少?雨,溪水很?浅,并不会出现把她?冲走?的情况。
她?每一次呼救,山野间都惊起无数的飞鸟,怪好?玩的。
如果溪水里没有游来一条蛇的话。
牧晏还能多喊几嗓子。
这是一条通体碧绿的蛇,与?溪流中的树叶几乎融为一体,在水中游曳着缓缓向牧晏游来,很?漂亮的一条蛇。
如果它不是三角头的竹叶青的话。
牧晏顾不得腿伤了也顾不得什么回?不回?家,连滚带爬就挣扎着往岸边爬,但她?这一动?又把蛇给惊到了,蛇身竖起,随时要攻击她?的姿态。
这一刻。
牧晏连自己请全村吃席的挽联都想好?了。
上联:做人被欺
下联:做鬼被骗
横批:草蛋的一生
“莫要再动?,你吓到它了。”冷硬但却悦耳的声音传来。
牧晏下意识转头,看?见一个浑身是伤,看?起来同样潦倒的男人。
她?十分听劝地不敢再动?,生怕被这蛇给一口咬死,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很?是可怜的样子。
谢端手中捏着石子,以一种灵巧的角度,将石子准确地砸到了蛇头。
竹叶青瞬间晕在了溪水中,蛇身挺直,顺着溪流而下。
牧晏骇得直接站了起来,单腿支撑着身体,往前蹦了几下,没几步身体又摇摇欲坠,好?在男人及时稳住了她?。
他动?作极为克制有礼,只?是隔着衣袖扶住了她?的胳膊,其余都没有碰到她?一点?。
牧晏盯着他手指上的玉扳指,莫名?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公子,谢谢你救我,我该怎么唤你?”
谢端眸光一闪,盯着阿晏半晌,沉声道:“谢无蘅。”
谢端名?为端,字无蘅。
这下脱离了危险,牧晏才有心思打量这谢无蘅。
谢端又高又壮与?她?相比,她?像个小鸡崽子,即便他脸上有伤也难掩俊美无俦的姿容,不过这分俊美多了许多硬气,此时此刻外他纤浓的眉头拧起,薄唇紧抿,一身玄色衣袍,加为人又沉默,看?起来就很?凶的样子。
牧晏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见这谢无蘅一看?就不好?惹,顿时吓得不敢吱声,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他,他将她?扔在这荒郊野岭。
“谢谢你,公子。”牧晏习惯性?对?她?可以欺负的人装凶蛮,对?可能欺负她?的人装柔弱。
她?不知道,谢端是认识她?的,从前傻子阿晏被欺负时,除了躲到妹妹柔樱身后,就是寻求他的庇护。
谢端有许多问题想问,但目光触及她?清澈的眼眸,又将那些疑问通通吞了下去。
是不是也有可能他认错了人。
阿晏是个傻子,怎么可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牧晏不懂谢端的想法,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下颔,微动?的喉结,还有他漫长的沉默。
她?害怕他将她?丢下。
于是牧晏故意身体一软,往他身上栽去,以瑟瑟发抖的姿态,她?眼眶微红,哽咽着问他:“谢公子,我的腿好?痛,你能不能背我?”
谢端还在沉默,甚至推开了她?。
半晌,他才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
牧晏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呆呆地接过了他从地上捡来的木枝。
“谢公子,你有喜欢的人吗?”她?有些幽怨地问他。
“嗯,我已心有所属,请姑娘自重。”谢端面不改色地说道。
如果他不是误以为她?是阿晏。
他根本不会多管闲事。
第126章 新生
谢端带着她到了一处山间的废弃小屋, 这处大概是冬天猎人上山的临时落脚地,现在这里成了他们两人暂时躲避风雨和?野兽的避难所。
牧晏不断地复盘白天发生的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系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如往常点开系统的面板,任务的进度条已经显示百分之百, 但谢幸川的感情进度条被隐藏, 根本看不见。
这也就意味着, 她完成了任务, 但却没有回?家。
牧晏无论如何呼唤系统,系统都不出来,系统好像凭空消失了。
她瞥到屋顶上的横梁,又看到地面上用荆棘编制的绳子?,忍不住去想若是她主动?去死一次, 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不过刚有这个?想法,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机械的声音。
【宿主,不要做傻事。】
“你很怕我死?”
牧晏透过半敞的门扉看到正在生火的谢端, 将目光收回?,心中腾腾生起对系统的怨气。
“谢幸川明明没有喜欢上我, 怎么我就已经?把攻略任务完成了?你个?骗子?, 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系统:【宿主,人世种种皆有因果,可?能?你做了什么导致因果变化,提前激怒了柔樱对你痛下杀手?。男主对你的情感并不会影响你的死亡。】
牧晏听懂了。
她想起从前在庙中抽的签文?,每一次都是不得好死的下场。
“你的意思是,我本就是必死的命运,至于什么男主的情感与我的任务根本没什么关系, 至于什么攻略任务不过是糊弄给我看的,让我心甘情愿去死是吧。”
“为什么要这么骗我?”
系统:【系统并未骗你, 如今你确实获得了新?生,从前你的躯壳不过是盛放灵魂的容器,如今你的身体却是有血有肉的实体,这于你而言就是重获新?生。】
牧晏将信将疑地解开衣带,果然胸前的海棠花已经?不见,甚至连生牧璟导致的生理变化也通通消失。
“这不是我的身体,是阿晏的身体,我没这么恶心去占据别?人的身体苟活于世。”牧晏将衣带系好,对于占据别?人身体的事情很是不满。
系统:【宿主,阿晏就是你,你就是阿晏啊。】
两个?已经?行至此路,又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候,每回?系统对此都分外头疼,只能?斟酌着语气,尽量不去惹怒牧晏。
系统的目的只有一种,那就是让牧晏通过死亡让本来消散的魂魄归体,再让她以阿晏的身份安然无恙生活下去。
明明如此简单的事情,可?是牧晏回?家的执念如此之深,连系统清除记忆都清除不掉,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失败再而重开。
系统:【牧晏,宋晏,陈晏只是虚构出的存在,唯有五感全?失的阿晏,才是你本来的面目。】
“不,我不是阿晏,我是牧晏,我明明是穿越到书中,完成任务就能?回?家的牧晏!”牧晏完全?不信系统的话,系统骗了她第一次,就可?能?骗她第二次。
系统:【这已经?第十次了,宿主再没有重开的机会,或许是时候该认清真相。】
脑海里的声音如同一阵风散去。
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记忆纷沓而来。
牧晏承受不住,生生呕出一口血,跪倒在地,顿时泪如雨下。
原来什么古早狗血虐文?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
她的确是阿晏。
从记事起就被贫穷的父母卖给牙婆,又被牙婆卖到妓院去给一位姿容极盛的花魁做丫鬟。她不甘心以自己穿越女的身份直接卑贱地活在泥泞里,满心想的都是该怎么往上爬。
她无意看到花魁娘子?竟是个?男子?,家世不凡,她讨好他,保护他,终于等来了谢幸川家人救他出去。
谢幸川是个?疯子?,但却爱她,他对她发誓等她及笄就娶她作夫人。可?她怎么会瞧上一个?疯子?呢,再如何她也当得世子?夫人的身份。她早被贫寒饥饿扭曲,为了地位名?利可?以不顾一切。
老?天爷不垂怜她,她自己去争去抢,不过十六岁她就成了诰命加身的世子?夫人。
冬天的一场夜宴,红梅白雪,年轻的状元郎美得像是一幅画。
除了未来皇后,她便是京城最尊贵的女人,强取豪夺个?男人也不算什么。
宋成玉被她在水牢中关了半个?月,这半个?月状元郎的傲骨早就被她折断,踩碎。
她本以为自此可?以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却忘了除了半死不活的皇帝,还有东宫那个?高高在上太子?,她的一言一行尽数被人上报太子?。
太子?为了敲打她,特意让她进宫,美曰其名?赏花宴,实则将她留在宫中当奴婢当了半个?月。
牧晏恨毒了沈照寒,可?却也在这段时日中窥见了帝王的权势。
渐渐的,她心中滋生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辛辛苦苦穿越一趟。
她为什么不能?做皇帝?
光有谢家的兵权还不够,只要沈照寒一日在,她便一日实现不得大业。
她不断地派人去刺杀沈照寒,不断地失败,但唯独有一次成功了。
她尚且不知这是沈照寒的计谋。
但好在她临时改了主意,面不改色就是给了自己一刀,最后倒在了沈照寒怀中。
沈照寒将她带回?宫中,亲自照料她,甚至因着她的身份与谢家反目成仇。
她得意忘形,自以为稳操胜券。
但却在她一次偷穿龙袍时,正好被沈照寒逮住。
出乎预料的,沈照寒并没有生气,反倒说她这样很美。
沈照寒将她抱到龙椅上,她与他极尽缠绵恩爱。
他给她口的时候,她突发奇想:“沈照寒,你现在去把老?皇帝杀了,我是不是明天就能?当皇帝了。”
他笑着说:“好。”
阿晏也是在这时候,才陡然发觉沈照寒并没有他外表那般人畜无害,而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事情进展顺利异常,毕竟她有四条权势滔天,但却听话的狗。
除了周家的周予知。
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如若不是他军功震天,她需要他替她镇守边疆,她会让他了无生息死在漠北。
当上皇帝后的很多事情她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周予知是怎么死的,她记得他屡屡边关大捷威胁到了她,即便他已经?成了她的裙下臣,可?她依然忌惮他。
好像是随便寻了个?谋反理由,将他给斩了,她亲自监的斩。
他死的太惨了。
血溅三尺。
头颅滚落至她脚下,目光还在死死盯着她。
她想他大概恨死她了。
她想若是有来世,他肯定要百般折磨她。
可?惜怎么会有来世呢。
没有人敢为周予知求情,除了宋成玉。
她问他是不是仗着皇太女父亲的身份,才敢这样忤逆她。
他跪在金銮殿,脊骨挺直,指责她:“陛下不该残害忠良,战士无辜,百姓无辜。”
她听不出他的心痛关切担忧。
她只知道她最厌恶忤逆她的人。
当朝宰相又如何,小璟的父亲又如何,她不会手?软。
她让人打断了他的膝骨,让他去游街,乞讨,一日日跪在街边反省。
当年清风明月的状元郎,就这样死在了一个?寂静无声的冬夜,瘦骨嶙峋,据说临死前手?中紧握着的是一株盛开的红梅。
她知道后没什么反应。
只是对谢幸川说:“还是你最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