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
她好像不再?需要这些?。
他还?能用什么留住她。
热气腾腾的?酒酿飘着赤豆,牧晏用勺子舀了甜汤喝下,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她用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桂花糕是糯米做成的?,没那么甜,但泛着桂花馥郁的?香气。
“宋成玉,当初你认出我的?时候,我们?就来?的?这里。”牧晏突然?提及往事。
宋成玉自然?是记得的?,他怎么会?不记得,他记得他如何的?妒火中烧,又在她面前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他带她来?这里给她买糕点,可心中想的?一会?是她和祁韫,她和沈照寒在一起缠绵的?模样,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在糕点中下毒,或者将她这个折磨他的?女人掐死,他再?自/杀,陪着她一起下地狱,这样他们?之?前就再?也没有别的?人横插一脚。
但等牧晏糕点吃的?太急被?烫到时,他想的?不是掐死她,而?是让她吃慢一点。
她脖颈间的?暧/昧红痕刺目得很?,他克制地移开目光,心中想的?却是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将她身体覆盖上他的?痕迹,永远不会?消失。
“你排队给我买糕点的?时候,我真的?有心动过,其实你还?不知道吧,小?璟是你的?孩子,所以没有任何人能动摇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牧晏放下了勺子,轻轻握住他的?手。
第133章 别碰我
宋成玉瞳孔微缩, 玉塑似的外表隐隐有龟裂的痕迹:“你?说……小璟是我的孩子?”
他喃喃低语,不敢相信。
宋成玉从未想?过小璟会是他的孩子,他也不在乎小璟身体流淌的是谁的血脉,只要是牧晏的孩子, 于他而言就是他的亲生骨肉。
牧晏见他如此, 暗暗舒了?一口气, “是啊, 小璟自然是你的孩子,你?算一算小璟的月份就知道了?,那时我可还在你身边呢。”
“玉奴,如若我对你?半点真?心都没有,我怎会拼死生下孩子, 你?不知道生孩子可疼了?,我当时独自?一个在漠北,你?也不在我身边陪我。”牧晏说到此也跟着流了?几滴眼泪, 好?像受了?不小的委屈。
宋成玉呼吸都快停滞,他先前为了?她豁出性命也被她无情丢弃的埋怨, 在她这?滴眼泪中尽数融化消散, 成了?揪心的疼痛。
他为她因他而?受苦感到心痛自?责。
“晏晏,对不住。”
宋成玉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的铁锈味溢满了?口腔,他连忙拿出帕子捂住唇部。
牧晏本来还为他轻而?易举的原谅偷偷开心,见他咳嗽的这?么可怕,难得对他多了?些真?心的关心。
“宋成玉,你?没事吧?”
宋成玉垂眸看着帕子上的殷红血迹, 悄悄将帕子攥紧,“我无碍的。”
牧晏捏着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唇边, “快张嘴,吃点甜的就不咳嗽了?。”
宋成玉微微怔住,难免受宠若惊,从前牧晏莫说给?过他什么东西,更多时候连一句真?切的关切都从未有过。
“你?怎么不吃。”牧晏保持着抬手的动作,手臂有些酸涩,开始没耐心地催促。
宋成玉羽睫微颤,缓缓张口,将小小一块桂花糕咬入唇中,坚硬的牙齿轻轻碰到她的指尖,她猛得缩回手,桂花糕甜丝丝的,蔓延进?了?心脏。
牧晏收回了?手,指尖痒痒的,她又偷偷觑了?他一眼,大半年的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眉眼浸染在此夜的月光中,可又少了?最初那种难以接近的孤傲,温柔得杀人。
但牧晏又知道,他仙人似的外表下,潜藏着的污浊。
“我要走了?。”牧深吸一口气。
窗外的月亮布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掩住,连带着他也变得黯淡。
宋成玉想?挽留她,可又知道留不住她,更因着小璟的事情愧疚于?她。
如若不是他的错,她怎么会吃那么多的苦。
他根本不配挽留她。
康仁轩离谢府并?不远,走几步就能到,阿晏从小到大都是在谢府长大,在她心里?谢府已经能算得上半个家。
牧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也只能回谢府。
宋成玉目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即便如此他还站在寒风滚滚的街头,一动不动。
叶生目露忧色,“大人,人已经走了?。”
宋成玉低声轻咳:“叶生,陪我去一趟同心堂吧。”
叶生心中大惊,连忙道:“大人您的病情又加重了?吗?”
他还要说些什么,就被宋成玉轻轻一瞥震慑住,不敢再说话。
“无妨。”
宋成玉深夜去同心堂并?不是为了?咳血的旧疾,而?是想?去开一副药。
绝嗣药。
小璟大概是他与她最后一次有的,他当时病重昏了?头没有服药,才让她无端受了?生育之苦,即便如此依旧不可原谅,他不能陪着她一起疼,只能用此来偿还她了?。
牧晏摸黑回了?原来阿晏的住处,好?在一切未变,即便房间简陋了?些,但于?她而?言已经是很温暖的小窝。
她胡乱洗漱了?一番,便换了?衣服睡觉,这?一晚赶了?太多场子,放在往常牧晏肯定是沾床就睡,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她躺在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停地胡思乱想?。
更夫的打更声响起。
天越来越晚,她丝毫没有半点睡意,而?窗边传来了?“咯吱”声,牧晏“唰得”从床上坐起,警惕地聆听着窗外的动静。
房间里?没有点蜡烛,漆黑的一片,但牧晏莫名觉得有人就站在黑暗中,安静地窥伺着她。
小偷?刺客?偷花贼?
牧晏怎么想?都觉得不至于?,谢府的守卫不至于?连个贼都防不住。
“谁在那?”
她声音明?显得开始发颤,胡乱地将枕头抱在胸前。
月光不足以照亮这?黑漆漆的房间,以至于?牧晏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很明?显就是个男人。
黑暗中的男人走得越来越近,也同样?将衣袍上龙涎香的香气携带了?过来,牧晏对这?味道可太熟悉了?,当即将枕头扔了?过去砸他,控诉道:“堂堂一国之君半夜翻窗户,传出去也不怕被百姓笑掉大牙。”
沈照寒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枕头,透过凄迷的夜色,他手指精准地捏住她的下颔,顷身俯视着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枕头,但牧晏的呼吸立即变得急促,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动,不是为了?别的,而?是紧张害怕。
不同于?周予知,宋成玉,他们早早就知道她与旁人有了?牵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与她在一起,他们可能心中也早已知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唯独沈照寒不同,他肯定是不知道她还与别人有瓜葛。
尤其一下子还是四?个男人。
这?对于?沈照寒这?种占有欲极强的人。
怕不得发大疯。
“朕竟不知晏晏这?般有能耐。”
沈照寒的身上带着夜晚的寒气,掺杂在阴森森的语调里?,冻得牧晏手臂上的皮肤冒起鸡皮疙瘩。
牧晏呼吸还在紊乱着,在周予知和宋成玉面?前的招式此刻全?都失了?效,她只能呆呆地坐在床上盯着黑暗中的他。
他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感,每吐出一句话的热息喷涌在她的耳蜗,鼻息里?尽是他身上清苦的味道。
”朕的臣子一个个都被你?勾的失魂落魄。”
沈照寒的手从她的下颔缓缓下移,移到了?她纤细的脖颈,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拧断,轻轻地抚摸着,摩挲着。
牧晏艰难地咽下口水,她同样?害怕就这?样?不明?不白被沈照寒掐死,但狡辩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沈照寒声音沉了?沉:“怎么不说话?你?与旁人在一起时也是这?般沉默?”
牧晏心跟着一抖,颤颤巍巍地握住他放在她脖颈间的手,将脸贴在了?他的掌心,哽咽着:“你?别这?么凶我呀。”
她这?话说完,停顿了?片刻,试探性地唤道:“郎君?”
沈照寒可没那么容易被她的甜言蜜语欺骗,恼怒地去想?她做的那些事情,她在他面?前可曾有过一句真?话。
“松开我。”沈照寒声音压的很低,带着厚重的阴霾。
牧晏很清晰地能感受到他的怒火,她才没那么傻此时将他放开。
更何况以她的力?气哪能将他钳制住,无非是男人欲拒还迎的把戏。
不仅如此她将隔在两人中间的枕头拿开,大咧咧地环抱住沈照寒的腰身,在他身上蹭了?蹭:“你?别生气了?,我们能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嘛,我真?的好?想?你?。”
沈照寒的身体骤然僵硬。
而?牧晏却声音惊奇:“哎呀,不是要杀了?我嘛,怎么我不过蹭了?蹭就……”
沈照寒杀人的视线瞥过去,牧晏即便看不见还是很准确的接受到了?,没有再不知死活的继续讲下去。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有想?我吗?”牧晏也分不清心跳是谁的,她将他抱得很紧,死死的不松手,身体彼此间几乎没有缝隙。
沈照寒没有回答她。
怎么可能不想?,只要他还活着,还在呼吸,每时每刻都在想?她。
“很疼吗?”沈照寒突然出声问。
牧晏愣了?一下,她不知道他是在问她跳下城墙的时候疼不疼,还是生孩子的时候疼不疼。
她本就是习惯在他面?前装可怜的,从前在他身边手上被花枝划个红痕都要在他面?前嚎半天,希望能因此获得他的怜惜,多长一点好?感度。
可如今为了?让他消气,不再叨扰她,牧晏本该毫不犹豫地卖惨说很疼的,但此时此刻真?当他这?样?问时,她突然就有了?一些没那么有用的骨气,很矫情的不愿意将自?己的痛苦告知于?他。
“时间过得太久了?,忘了?。”
沈照寒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她现在的身体瘦得离谱,几乎是皮包骨头,他的手按在她后背几乎能摸到她突出的脊骨。
他恼怒于?谢端对她的照料不周,又心疼她经历一次次的折磨。
说不生气是假的,怎么可能不因为她的拈花惹草朝秦慕楚而?生气嫉妒,可更令他难受的是她从未真?心信过他。
他甚至不奢求她能爱他。
“又说谎。”
他声音平静。
牧晏眨了?眨眼睛,在黑暗中冲他笑了?笑:“那我不骗你?了?,真?的挺疼的,快要疼死了?,郎君你?快心疼心疼我吧。”
沈照寒蓦然抱紧她,每一根手指的骨节都泛着酸涩的疼,他艰涩地问:“不是说可以回家的么?怎么还留在这?里?。”
牧晏手指揪着他的袖子,不自?觉扣他袖口的金线,语气不以为然:“我被骗了?,不过这?些都算我应得的吧,你?不知道我其实是个特别坏的人呢,你?上辈子在我手里?死的可惨了?。”
她上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坑害的不仅是他们几人,也间接害了?许多无辜的人。
她默默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记起那些,肯定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不可能。”
沈照寒毫不犹豫否认,这?天底下还从没有人逼迫他做任何事,即便他真?的死在牧晏手里?,也是他心甘情愿。
牧晏才不相信,于?是很简略的将她对他的罪行一一列举。
比如她如何欺骗他的感情,哄骗他将皇位拱手相让,教唆他去谋杀亲生父亲背黑锅,为了?防止他生出异心将他锁在龙榻上,还要没事帮她批阅奏折,不开心时鞭笞他用簪子扎他都是小事,时不时还会折辱他,并?且与别的男人欢/爱,让他在旁边看着……
只不过最后这?件事牧晏没敢说出口。
沈照寒听后表面?没什么反应,但牧晏却很明?显的感受到他本来平息下去的……又起来了?……
“晏晏,今生你?若是还愿如此,我也未尝不可,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何来报复。”
“我很喜欢晏晏的……恶毒。”沈照寒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牧晏很可耻地……想?睡他。
沈照寒感受到了?她疯狂跳动的心脏,急促的呼吸,两人在一起七年之久,他怎会不知牧晏在想?些什么事情。
他却缓缓推开了?她,神情淡漠,一字一句道:”牧晏,如果没有想?好?和我在一块,就不要碰我。”
牧晏不恼反笑:“如果我谁都不选呢。”
她挪到床边用火折子点燃了烛火, 幽微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点亮了她的周遭,乌油油的青丝散落在纤瘦的脊背上,穿着单薄的寝衣, 坐在床边仰头?看他。
沈照寒静静地睨着她, 没有回?答她的话。
牧晏主动去挽住他的手, 认真道:“沈照寒, 我能不做选择吗?我知道只要你想?你完全可以?把我关起?来,不给我半点自由,但是你不会这么对我的,是不是?”
她仗着他对?她的喜欢,一步步地逼近, 侵占,毫无道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照寒纵使不想?答应她,可还是难以?再次推开她。
他情不自禁想?想?去接近她, 就好像去触摸这幽深黑暗中的一簇摇摇晃晃的烛火,即便这会烫伤他。
牧晏眨了眨眼, 茫然道:“我能说什么?我不过是不想?再和任何人有牵扯罢了, 我只想?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家,你们?别继续给我添乱就好。”
沈照寒哪里会被?她轻易糊弄过去,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晏晏,做人别太贪心,五个人……你吃的下吗?”
他心中也紧接着涌起?了怒意,恼她是个没心没肺的负心女竟能毫无愧疚对?他说出这种话,又恨外?面的野男人将她的魂都给勾没了。
如今的牧晏就像是花心在外?的丈夫, 理所当然的要求家中糟糠妻默许她外?面养的那些小妾,且要糟糠之妻不许哭不许闹给她添乱。
牧晏伸手捂住他的唇, 连忙否认:“郎君,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又不是要做皇帝,哪有本事做这种事情。”
她只不过是不想?给名分,也不想?负责任,还要他们?别闹腾罢了。
这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吗?
沈照寒蓦然站了起?来,吓了牧晏一跳。
“你一惊一乍做什么?”
沈照寒神情晦暗,几乎是明白?了她的想?法,即便是她也知道不占理,连明着说出来都不敢,他面部表情:“我去将他们?杀了。”
牧晏连忙跟着站起?来,从他身后死死抱住他,生?怕他真的发疯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不行,你可千万不能动他们?,他们?几个哪个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位高权重,你要是杀了他们?,你这皇位肯定也坐不稳。”
“我不在乎,快把手松开。”
他已是醋意滔天?,越想?越气,只怕牧晏现在拦着他,也是怕她那几个相好的死了。
沈照寒不禁想?起?紫宸殿外?她拿剑指着他的场景,纵使早已知晓她对?他无心,可总归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奢望。
如今这点奢望也被?她毫不留情碾碎。
沈照寒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更不能接受旁人的存在。
“你这话可与他们?说过?”
牧晏对?别人自然是不敢实话实说的,周予知和宋成玉都比较好骗,她稍微骗骗就可以?稳住他们?。但沈照寒可不好骗,两人在一起?最久,他对?她了如指掌,她破罐子?破摔索性就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沈照寒。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能跟你比。”牧晏比较狗腿地说道。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他心中燃起?的怒火熄灭个大半。
可能他从前在她那得到的都是嫌恶欺骗,牧晏不过稍稍对?他说点好话,沈照寒就没了脾气。
牧晏怕劝不住他,又叮嘱他:“你千万别冲动,如果他们?死了,可能我就回?不成家了。”
沈照寒沉默片刻,缓缓转过身:“你找到了回?家的方法?”
“没有,但我有预感,我快回?家了。”
牧晏耸了耸肩,不过经?历了那么多的蹉跎,纵使她最后没能回?家,其实她也能勉强接受好好留下来生?活。
但是她更希望可以?离开。
上辈子?被?雷劈后她就回?家了,现实毫无征兆,好像只是20岁的她黄粱一梦,之后她安安心心读书,恋爱,毕业,工作,直到一场意外?车祸。
再醒来时,她穿越到了“书”中,而她却只有死亡以?及20岁的记忆。
从系统的只言片语中,她隐约猜出是他们?一直在等她,执念难消,故而她的灵魂才能重新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他们?的执念消除了,是不是就意味着……
她将沈照寒抱得更紧一些,低声哭诉道:“我真的很想?一直与你在一起?,可是不能回?家的话,我真的生?不如死,沈照寒……每次死的时候,我真的好难受啊,如果这次再不成功,我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
沈照寒亲眼目睹过牧晏两次的死亡,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经?受的痛苦,每一次他只能苦苦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他自己堪比被?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他轻轻在她唇边吻了一下,虔诚的,认真的。
“上次我不会拦你,这次同样不会。”
牧晏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沈照寒已经?离开了,但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预想?之中的槽糕情况完全没有发生?,她站在宴会上暴露身份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被?这几个人轮流关小黑屋的准备,像一个被?随意抢夺的玩物。
但是出乎预料的,他们?最关切的是她“疼不疼”。
牧晏说不出这种感觉,只是突然就觉着她不是孤身一人在苦苦挣扎。
他们?也算是。
她的家人吧。
她突然想?起?谢幸川。
上辈子?她与谢幸川其实是最要好的,他是个对?她温柔到近乎没有底线的人,她的暴戾很多时候都发泄在他那里,而他永远像是一潭水,温柔而平静地吸纳她的一切负面情绪。
当初他会同意穿上女装当花魁,也是为了她。她偷走了老鸨的私房钱,带着柔樱一起?逃跑,却被?老鸨逮住。
出身名门身份高贵的世家公子?,即便落到这种腌臜地方,与她也是不同的。她习惯性笑脸伏小做低讨好别人,故而才会给他送包子?。谢幸川是个硬骨头?,老鸨怕毁了他一身好皮肉又想?教训他,便用针扎他,给他喂虎狼药,放在常人身上早就遭不住求饶,可他硬生?生?挺了半个月。
但那天?他替她挡住了鞭子?,十三岁的他穿着女人的衣裳,跪在老鸨脚边一遍又一遍地磕头?求饶,磕得满头?是血,求老鸨把她放了。
当时她怎么想?的呢。
她想?她定要好好对?待谢幸川,把他当成是她的家人。
牧晏回?过神,已经?走到了谢幸川的院子?里。
此时皓月当空,像极了他浑身是血死在她面前的那晚。
护卫认识她,挠了挠头?,偷偷告诉她:“姑娘,今晚世子?殿下将公子?给罚了,公子?如今还在祠堂跪着呢。”
牧晏点了点头?,又转身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她看到了跪在祠堂院子?里的谢幸川,院子?里都是坚硬的青石板,外?加这么冷的天?,也不知谢幸川究竟犯了什么错,谢端才会这样不留情面地惩罚他。
“你来做什么?”谢幸川还跪在原处,没有回?头?却知道是她。
“听说你挨罚了,我自然得来观赏一下你倒大霉。”
牧晏一点都不心疼他,他这辈子?确实狗的很,谢端罚得没有任何错。
她大大咧咧地走到他面前,存心让他不痛快。
“欣赏完了没?欣赏完了就赶紧走。”谢幸川都没抬头?看她,神情阴郁,但他可能挨了揍,嘴角还残留着伤口,艳丽的容颜也没那么刺人。
牧晏缓缓弯腰,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他嘴角的伤但却被?谢幸川躲开,她不耐烦地强行掐住他的下颔,板正他的脸,手指粗暴地按住他流血的唇角,惹得他“嘶”了一声,愤恨地盯着她。
她离谢幸川更近一些,另一只手缓缓掐住他的脖颈,闻着他身上浅浅的海棠香,轻声问他:“你跟我说实话?谢瑜真的消失了吗?”
谢幸川挣扎的力度蓦然变小,雌雄莫辨的脸庞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嘲讽:“谢瑜死没死又与你何干?”
牧晏不假思索道:“我喜欢谢瑜,男女之情那种。”
谢幸川毫不留情揭穿她的谎言:“骗子?,你喜欢他,那你打他?你让他去死?”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以?俯视的姿态,目光流连在他的琥珀般的双眸,认真道:“当时我真的很蠢,我也是失去了才知道后悔,你可能不信,你死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怀念你。”
然后痛失所爱,坐拥江山……再而不遗余力地找替身。
谢幸川冷着脸想?要推开她,“你恶不恶心,对?我说这些话做什么,我又不是谢瑜。”
牧晏听他这样说,勾了勾唇:“你不就是谢瑜吗?你有谢瑜的全部记忆不是吗?”
谢幸川听她这样说,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加难看,好像受了奇耻大辱,他想?也不想?反驳:“我怎么会是那种人?不男不女的怪物。”
他极度厌恶自我,完全不愿承认谢瑜的存在,也不愿意回?想?任何一点幼时被?绑架的经?历,每回?只要想?起?都会他几欲作呕。
他不愿意承认幼年的他将自己幻想?是一个怪异的男人,让他可以?心安理得地穿女人的衣服,梳妆描眉,弹琴献媚,他做出的一切只是叫谢瑜的另一个人,与他谢幸川完全没有关系,他依旧可以?做回?从前谢府那个洒脱无羁的谢二公子?。
谢幸川盯着她的脸,半晌,怨毒地说:“都怪你,我当初怎么会救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傻子?。”
以?他的脾气,没有撑到家人来救,宁愿死也不会折辱气节。
可当他看到老鸨抓住那个小傻子?的时候,笑着说有客人就喜欢她这款有瞎又哑的,他便昏了头?地想?去救她。
寒风吹动两人的衣衫,衣袍缠/绵在一起?,一如两人如今亲密的姿态。
他当初第一次见面就针对?她,将她扔到宋成玉床上,并非没有缘由。
谁让她与家里的那个傻子?那么像。
牧晏轻轻抚摸他如瀑的长?发,轻叹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十三岁的那年,妓院的地窖里只有我们?两人,我坐在角落里害怕地哭,你还安慰我给我糖吃,我抱着你唤你姐姐,你没有推开我的。”
第135章 隐疾
不远不近的梆子声传来, 祠堂里?灯火幽微,牧晏用无比怀念的语气?,说着如此柔情?的话,但是掐着他脖颈的手却没有松开。
谢幸川还笔直地跪在冷风中, 被她掐得几?乎喘不过气?, 冷白的皮肤留下?鲜明的红痕, 他艰难地吐字:“你疯了?”
牧晏对着他温柔地笑, 语气分外天真:“谢幸川,你就是?条低贱又肮脏的狗,不是么。你的父母兄长都嫌恶你,但我?不同,我?知道?你所有不堪的过往, 可是?我?愿意接纳你。”
“这世上也只有我真心待你。”
谢幸川被她的每句话钉得几?欲作呕,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牧晏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这么肮脏不堪的人得不到任何人的关?切,只能永远活在烂泥里?。
他又敏感地察觉牧晏与?以往不同, 从前她不是?没骂过他, 但大多是?故意嘲讽让他气?愤,憎恨他厌恶他,从未将他放在眼中,但今时今日不同。
她说愿意接纳他。
她的每一句话天真又恶毒,但却又信誓旦旦,包括她口中的“真心?对待”。
他头一遭从她身上窥见了一丝“真心?”。
这点“真心?”是?从前都没有的,连谢瑜都未曾得到过的真心?, 他渐渐的心?中生出一些?颤栗,这种奇异的情?绪致使?他连挣扎都忘却。
牧晏终于大发慈悲松开了他, 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她冰凉的指尖抚摸着他冰凉的耳垂,像是?给?他的安慰。
不过片刻,谢幸川无力地拽住她的衣袖,手?背上泛着隐隐的青筋。
“阿晏……”
他没有唤她牧晏,而是?阿晏。
牧晏缓缓在他身前蹲下?,贴着他滴血的耳垂,轻声道?:“小鱼,你想解脱吗?”
谢幸川拧眉,想说他不是?谢瑜,但却被牧晏捂住了唇。
“你不就是?谢瑜,不要惹我?生气?。”
她这话说完又抚摸他的脸,掌心?温热,他在寒风中跪了许久,可耻地贪恋着这点温度,竟没有习惯性地自我?否认,说出难听的话。
“我?知道?你身体有隐疾,只有成为谢瑜时才能正常。”
牧晏轻描淡写地说出他苦苦隐瞒的事实,谢幸川身体骤然僵硬,昳丽的脸庞浮现显而易见的难堪。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如此羞辱我??”
她缓缓在他身前蹲下?,认真地盯着他一双潋滟的凤眸,“只要你乖,我?又不嫌弃你。”
谢幸川怔了怔,罕见的有些?慌乱,躲开了她的目光。
他下?意识的想去说出些?恶毒的话,为自己挽回一些?颜面,可思?及从前周予知在她面前口无遮拦的惨状,又生生将“别自作多情?”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牧晏见他没有说话,也不恼,只要他消了气?,她有的是?法子折腾他。
“小鱼,我?们就此和好行不行?再说上次也不是?我?的错,明明是?你有错在先。”
谢幸川抬眼看他,眼眸里?多了一丝潮意,从前的阴冷消失了许多,看起来与?谢瑜几?乎没什么分别。
他轻轻蹙眉:“分明是?你心?疼祁韫,那道?士对你……”
他此时此刻也分不清,他究竟是?谢幸川,还是?谢瑜。
不过,不重要了。
今夜谢端无故的羞辱斥责已经让他彻底认清所谓的兄长,家人。原来敬重的兄长如此嫌恶他,憎恨他。
在这世上,真心?待他的。
也只有她了。
牧晏打断了他的话:“那又如何?没有他,我?以后也会找别的男人,你这么下?贱,难不成还想做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