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未来。
“周予知你是小孩子么?马上都要当爹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牧晏这样说着?,不由得笑?了起来,连疼痛都舒缓了几分。
“方才你为何不在军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许久。”她有些嗔怪道,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我去?买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去?了。”周予知也怨恨自己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走,昨夜的时候牧晏睡不着?又嘀咕要吃这两样东西,他今天?一早就想着?去?给她买来,结果?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如若不是他半道骤然心跳如雷,预感?不祥,骑马折道回去?,半路正好遇上寻他的士兵,这才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若是重蹈覆辙……
周予知完全不敢去?想。
“东西呢?”牧晏断断续续地和他搭着?话茬,想让她不那么疼,也想让周予知别再那么害怕。
“骑马太快,掉在了沙地。”周予知即便回应着?她的话,可心中的恐惧一刻也未消减过,他总有一种她在和他说遗言的错觉。
这样想着?,他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浑身?颤抖,比牧晏抖得还厉害,好像生产的是她,而疼痛的人则是他。
“姐姐,我该怎么做?”周予知完全是在用祈求的语气,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留住她。
其实他做的很好,将她身?下的狼狈尽数擦拭干净。
这样骄傲的人,自从遇见了她身?上的伤就没好过,被她各种苛待也无所怨言,为她洗衣做饭什么都来,如今甚至替她做到了这种地步。牧晏即便是再硬的心,可在这一日三餐中也被他的赤忱渐渐融化。
“周予知,谢谢你。”牧晏又睁开?了眼睛,即便她是看?不见他的,可也想再最后?去?看?一看?他。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血崩了!”稳婆失声尖叫,屋内瞬间乱作一团。
周予知攥着?她的手缓缓握紧,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到她的脸颊,平日清朗的嗓音此?刻变得沙哑无比:“你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我们俩之间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们以后?还有一辈子呢,你要是现在谢我,我肯定是不答应的。”
牧晏想再与他说什么,可好看?的眉头一皱,骤然发出?一声惨叫。
“孩子冒出?头来了!娘子,在用力些!孩子就要出?来了!”稳婆连忙大声道。
新出?世的生命好像在一点点蚕食着?牧晏仅剩不多的力气。
周予知明显感?受到她的体温越来越凉,心脏被死死揪紧,上次被她一弓弩射穿的心脏又开?始疼了起来,疼得他痛不欲生,可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着?看?着?心爱的人慢慢在他怀中……死去?。
“……娘子……娘子……再用些力气!”
“娘子……孩子头已经完全出?来了!”
“娘子,娘子,娘子,您可千万别睡着?了!娘子!小将军,你快叫叫娘子啊,可别让她睡了,这要是睡了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周予知不忍心唤她,不忍心再唤她清醒继续承受这无边疼痛的折磨。
他宁愿她就这样安然睡着?。
她这么爱干净,这么怕痛的人,现在可该多疼啊。
周予知甚至有时有些自私地想,要是小璟从未出?生就好了。这样的话晏晏就不用再承受这些。他是很喜欢小璟,可他喜欢小璟的前?提是……小璟是晏晏的孩子啊。
“小将军,您快唤她啊,娘子受了那么多苦,眼看?着?就要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一个都保不住!”稳婆又催促一声。
周予知这才惊醒,握着?她的手连忙唤她:“牧晏,牧晏,别睡了,别睡了,快醒醒……”
牧晏睫毛颤了颤,反握住他的手,力气微弱:“周予知,我撑不住了,我好累啊。”
周予知垂头亲吻她的手,泪水泛滥,他不忍再叫她用些力气,只是不停地道:“晏晏,没事的,没事的,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陪你的。”
牧晏闻言立即蹙眉,想要抽回手,又被周予知握住。
她另一只手没有力气,软绵绵地抬手,轻轻碰了他脸颊一下。
“周予知,这一巴掌你要记住了。”
“无论何时,你都不许死。”
“你要是死了……我就……我就……”
周予知眼眶通红,无声哽咽,替她接下了这句话:“你就来亲手杀了我。”
“好啊。”牧晏将他的手拽到唇边,恶狠狠地咬了下去?,本?就留有一小块疤痕的皮肉瞬间绽开?,鲜血直流。
周予知一点都不疼,他已经察觉不到疼了。
婴儿尖锐的啼哭声划破这寒冷的春天?,荒芜的沙漠。
“女孩!恭喜娘子!是个女孩!”稳婆连忙将脐带剪断,用早就准备好的被褥将婴儿完好地包裹起来,抱到牧晏跟前?。
周予知将孩子抱了过来,放到了牧晏枕头边。
牧晏安静听着?孩子的啼哭声,逐渐消散的理智稍稍聚拢一些,她无力地喘着?气,不知道该做什么。
襁褓中的孩子刚到母亲身?边,本?来哀嚎不止的啼哭骤然停止,葡萄似的眼睛汪着?牧晏的身?影,小手抬起,似乎在希望母亲去?抱她。
牧晏没有抱她。
她也没有力气去?抱她。
她剩着?最后?一点力气,缓缓道:“周予知……她叫……牧璟……”
“小璟……”
“对不起啊……”
牧晏极跪在佛前双手合十,复而叩首,极为虔诚地拜了三下。
佛堂里空荡荡只余她一人,可远远的, 还是能听见沙弥们念早课的声音。
“娘亲, 今日是孩儿十岁生辰, 娘亲竟连今日都不?愿回去看一眼孩儿吗?”牧璟缓缓停在了她身?后, 安静地凝视着母亲瘦削的背影。
牧晏有些茫然?地回头?,早春的时节这个时候天还未亮,黯淡的月光遮掩着少女的容貌,即便借着雪色,她也?未认出?眼前的女孩是谁。
“你方才说什么?我未听清你说的话……你又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牧璟又向牧晏走近几?步, 出?尘的容颜即便年幼但也?初见端倪,她表情并不?见失落,腰带上坠着的盘龙玉佩, 随着洒金裙摆一晃一晃。她这两年长得极快,如春日抽条的柳枝, 现在已有牧晏肩膀处高。曾经?拽着牧晏腰间穗子?不?松手求着母亲别离开的小孩, 如今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娘亲就这样心狠,连小璟都忘记了。”牧璟跪坐在了牧晏身?旁,想要依赖地抱住她,可望着母亲疏离的表情,又不?得不?按捺下亲近的情思。
“是小璟啊,你竟长这么大了。”牧晏知道是小璟后,表情舒缓了一些, 可态度却是平淡,对女儿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欣喜。
牧璟乖顺地点了点头?, 跪行着来到母亲身?边,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根龙首金簪,象征着她皇太女至尊无上的身?份。
可此?刻,她仰着头?看着牧晏,眼眸里渐渐布满了雾气:“娘亲,小璟已经?三年未见过娘亲了,每年生辰小璟都在等娘亲,可娘亲从来没有看过小璟一次。”
牧晏呆愣愣地看着牧璟已经?及腰的长发,不?由得有些恍然?。
她记起上次看到小璟时,小璟还在跟着谢端习武,自小精心留着的一头?浓密黝黑的长发剪到了脖颈处,可小璟从头?至尾都没有哭闹过,反倒信誓旦旦地说要努力习武保护她。
没想到,竟然?已经?三年了。
“……对不?起,小璟。” 牧晏除了这句话,好像也?没有别的话能和牧璟说,她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牧璟从小到大,她从未亲自照料过,更很少参与过她的成长。
“娘亲为何久久不?回京中,难道是因为爹爹们的争端,可是小璟偷偷问过爹爹们,只要娘亲愿意回去,他们是愿意妥协的……”牧璟不?解地问道。
她从小长到这么大,早已习惯了比别人多三个爹这件事,也?从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牧晏手指弯曲抵住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她并不?擅长哄孩子?,只能僵硬地说道:“小璟,我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你别这样说。”
“娘亲您怎么了?可是又头?痛了,小璟跟着宋爹爹学了按摩的指法,我帮您揉揉。”牧璟连忙想要帮她,可却被牧晏挡住,她失落地垂下眼帘,掩饰住满眼的委屈。
“娘亲就这般讨厌女儿。”
“没有的。”牧晏这些年常年跟着僧人在外云游,情感?淡漠了许多,又因着常年头?痛思维也?迟钝了许多。
苦修这件事某种程度上让她获得的解脱,摈弃身?体上的任何感?官欲望,一心求佛,不?再去思索凡俗之?事,她确实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那娘亲随女儿回家可好,今日是小璟的生辰宴,小璟天未亮就骑马赶来,就是为了来接娘亲回家,娘亲求您了……”牧璟手指勾着牧晏腰间的穗子?,一如幼时那般撒娇。
牧晏看着小璟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点头?答应了她。
小璟瞬间绽开了笑容。
这些年,她对任何人都问心无愧,可却唯独亏欠了牧璟。
牧晏在小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临走前看向架子?上的药瓶,思虑了片刻还是将药瓶带在了袖中,这才跟小璟一起出?了寺庙。
路途遥远,马车颠簸。
牧晏不?知不?觉靠着车壁,缓缓闭起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已经?不?在车中。
她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不?由得缓缓睁开眼,环顾自周惊觉她已经?身?处紫宸宫。
本来坐在桌案边批阅奏折的沈照寒顿时放下了朱笔,快步地走到龙榻边。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牧晏有些怨怼老天爷的偏心,这么多年过去,沈照寒容颜几?乎没什么变化,反倒随着岁月的沉淀愈发凛冽沉稳,如同幽深之?海,远远看着更让人心生畏惧。
牧晏反观自己,却好像已至暮年,垂垂老矣。
“晏晏,你醒了。”
沈照寒很想握住她的手,想要紧紧的抱住她,可指尖微颤,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她。
牧晏冷淡地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沈照寒还是由衷地感?到满足。他眼角的泪痣并没有随着岁月而褪色,反倒愈发殷红,这衬得他的昳丽中更多了一丝病态,通身?的黑袍用金丝绣着大片的龙纹,金冠耀眼,恍惚间牧晏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她还是贵妃时的岁月。
竟然?已经?十年了。
“晏晏,再过三年,等小璟再长大些,我就可以退位去寺庙陪你。”他没有用“朕”而是用的我,好像真的把沈照寒这个人彻底从皇帝的身?份上剥离开,只准备随时就陪着她遁入空门?。
牧晏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我不?需要你陪我,我这次来也?不?过是为了牧璟,与你无关?。”她异常平静地说出?疏离的话,待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沈照寒即便已经?习惯了她的疏离冷漠,可还是会被一次又一次的刺中,他强撑着扯了扯嘴角:“晏晏,我是你的郎君啊。”
“沈照寒,你让我说多少遍,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什么郎君,恶不?恶心。”牧晏皱眉说完后,支起身?体就要离开,可手腕却被沈照寒紧紧扣住。
她瞧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明明表情已经?极度扭曲,可还是强撑着露出?僵硬的笑:“不?是假的,怎么会是假的……就算是假的……只要晏晏是真的就好……”
她已经?是极度的不?耐烦,怒斥道:“疯子?,松手。”
沈照寒被她这句“疯子?”伤到了,眼眸里泛起了血丝,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按住了她肩膀:“晏晏,我与你相识一十八年,即便我真的是个疯子?,可我又何曾伤害过你分毫,为何……为何你要对我这般残忍……”
牧晏被他的话弄得头?又开始痛起来,她不?适地拧眉,语气越发烦躁:“这就叫对你残忍?我若真对你残忍我就该杀了你。”
沈照寒见她捂着头?喊痛,哪里还顾得上跟她生气,连忙唤宋福子?让他叫太医过来,可牧晏却拿出?来藏在袖中药瓶,颤抖地拧开了瓶塞,胡乱地倒了一颗药就往口中塞。
沈照寒拿过她手中的药瓶,不?过嗅了嗅,瞬间变了脸色,连忙掐着牧晏的下颔,让她把药吐出?来,可已经?迟了,牧晏早已经?吞了药丸。
“牧晏,你是不?是疯了?”沈照寒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厉声和她说话,以至于浑浑噩噩的牧颔抬眼看了看他,空洞的眼眸在看他,又不?在看他。
沈照寒的神情布满了阴霾,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将药瓶瞬间摔到了地面?上。
牧晏尖叫一声,抬手扇了沈照寒一个巴掌,用力掐着他的脖颈,好像恨极了他,要他立刻去死
“沈照寒,你为什么要扔掉我的药?!”
沈照寒抬手轻抚她的脖颈,全然?不?管不?顾她越掐越紧的力道,艰难地说:“牧晏……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把自己过成这个鬼样子?……五石散……你是怎么敢吃的……”
牧晏骤然?失去了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指着他似是讥讽地嘲笑,笑到最后又开始浑身?剧烈地颤抖,她指尖缓缓滑过他的眼角的泪痣,唇落在这泪痣上,舌尖轻tian,黝黑的眼瞳多了一些奇异的紫色:“嘘,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带你奔赴极乐之?境可好,师父说了服了这个药,就不?会再痛苦……你要不?要试试……”
沈照寒目光沉沉地睨着她,终是开口询问:“你的师父,是不?是叫祁韫。”
牧晏茫然?地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照寒揽着她的腰肢,只觉得头?痛欲裂,而怀中的人又开始癫狂的笑了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瞬间推开了他,赤着脚跳下了床。
牧晏并没有什么力气,她本以为会结结实实地在床前厚厚的毯子?上摔了一跤,但她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疼痛,反而摔进了某个人的怀中,她闻到了一丝让她心生安定?的檀香。
牧晏还坐在地毯上,身?后的人温暖干燥的手握住她的柔嫩的脚踝仔仔细细的检查,又掀开她的裙摆,露出?她雪白却遍布淤青的双膝轻轻揉了揉。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清雅的声音裹挟着淡淡竹枝的苦香。
牧晏垂眼看到他白色外袍上的竹纹,满不?在意:“无妨,反正死不?掉,若是能这样摔死便好了。”
她这满不?在乎的一番话,成功让沈照寒未平息的怒火再度浮起:“你再多吃些五石散,只怕过不?了几?日我就该去白马寺为你收尸。”
牧晏躺在宋成玉怀里,听了他的话咯咯直笑:“不?用你收尸,就让我自己腐烂掉就好。”
宋成玉将她凌乱的发髻理好,垂眸看她:“晏晏,你上次说的业是什么意思。”
牧晏眼眸倏然?亮起来:“师父说,你们是我的业障,他说只要我的业消了,也?许我就可以解脱了。”
“怎么消?”宋成玉神情不?变。
牧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轻快的,好像在谈论中午该吃些什么。
“只要你们死掉就好了。”
她第一次试图去“消业”,就是要去杀的周予知,可看到襁褓之?中的女儿,理智堪堪找回,此?次之?后就没再想过这事。
这件事情也?只对宋成玉提过几?句,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主动提起这番话。
牧晏已经?疯了个完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愧疚之?情,甚至隐隐期待他们赶紧死掉,还她自由。
宋成玉还在替她揉着满是淤青的膝盖,神情不?变,语气温柔:“小璟已经?长大,我也?该歇歇了。”
沈照寒瞧着两人,只觉得刺目,却还是义?无反顾道:“晏晏,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
牧晏是噩梦被惊醒的。
她做了一个很可怖的梦。
她梦见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女人,逼死了沈照寒和宋成玉……
荒诞,可怕,无稽之?谈。
怎么可能呢。
他们都疯了不?成。
哪有连真假都不?知,就去死的。
牧晏捂着脑袋,半晌回不?过神。
破旧的房门?陡然?被敲响。
一个窈窕美丽的婢女厌恶地瞥了一眼她,将手中的包袱摔到了她床前:“你可真是好命,靠着一张巧嘴就能哄得夫人将你送给了公子?,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利索地去公子?房中,伺候公子?沐浴更衣。”
牧晏慢吞吞解开包袱, 看到里面是一身?新衣,还有些首饰。
“夫人让我带给你的,还在磨蹭什么啊,动?作快点。”那女子说话恶声恶气, 显然是讨厌极了她, 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这回?与以?往的都不?一样, 以?前进入新的剧情中, 系统不论多少至少给个提示,可到现在系统连个影子都未出现,更别说什么剧情提示。
牧晏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听?话?照做,先把包袱里的衣服换上, 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梳妆台前。
透过模糊的铜镜,牧晏这才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猛然怔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 伸手触摸着自己的脸颊,用力?掐了一下, 痛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模糊的意识却瞬间清醒了不?少。
铜镜里倒映出来的容颜,完全就是她原本的模样,普通乃至是平凡,最多可以?算得上是小家碧玉的清秀。
第一次任务时,虽然也是这张脸,但可能有系统的加持,将她原本外貌的瑕疵尽数调整, 本来六分颜值也变成?了八分,可以?称得上是个小美?人。
牧晏抚摸着自己的脸, 即便不?如原来的好看,但她还是开心到想落泪。
毕竟这是她真实的自我,她哪有嫌弃自己的道?理,即便没有以?往的美?丽,但她能变回?自己本来的模样,她也是高兴的。
更何况。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就要回?家了。
“你能不?能快一些,我还有事要做呢。”站在门前的女子再次出声,语气充斥着不?耐烦。
牧晏不?是很明白她的敌意,但她心情不?错,也没有跟那女子吵架,而是快速挽了个发?髻,将首饰戴好。
“我好了。”
牧晏美?滋滋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瞧着自己越看越顺眼?,可莫名地?又觉得她看起来怎么又与宋晏,陈晏都有几分相似呢。
“既然好了,你还愣在那作甚,还不?快跟我来。”柔樱说完也不?等她,转身?就走。
牧晏这才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提着裙子追上去,可怜兮兮地?喊着前方提着灯笼的女子。
“妹妹,妹妹,你等等我啊,夜里太?黑了,我害怕。”
柔樱脚步缓了些许,可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等她。
牧晏本就身?体虚弱,好不?容易才追上柔樱,没几步路却让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妹妹,慢点走慢点走,我身?体不?舒服。”
柔樱不?禁侧眸看她,果然见她脸色苍白,冷冰冰的神情有些许融化。
庭院里的樱花尽数开了,风一吹柔柔地?散开,满地?都是粉色的花瓣。
柔樱身?姿窈窕,腰肢用一条粉色绸带束着,不?盈一握,她提着灯笼,慢悠悠地?走在前方,偶有樱花瓣吹落在她浓如墨的鬓边,美?得牧晏移不?开眼?睛。
“阿晏。”她突然出声。
牧晏下意识“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她在叫她。
“这高枝你就非攀不?可吗?”柔樱即便说这句话?时,也没有回?头。
牧晏这才意识到,方才对她又凶又刻薄的女子,好像与她关系匪浅,她甚至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哀伤。
“嗯。”
牧晏不?敢乱答,生怕被她识出破绽,只能胡乱地?嗯了一声,试图敷衍过去。
柔樱却以?为?她是态度坚决,神情瞬间又变了变,再吐出的话?又是如刚开始那般刺耳刻薄。
“既然如此,那你也该记住你的身?份,即便你有幸被公子垂怜,你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是连个妾都不?如的东西?。你若是有了不?该有的妄想,只怕夫人第一个发?卖了你。你莫要忘了夫人就是见你姿容平凡,不?会生出是非,这才让你到公子身?边,早日怀上谢家子嗣。”
柔樱这番话?信息量巨大,牧晏这才知道?自己又又变了个婢女。
而且现在还要给人当通房?!
牧晏简直是两眼?一黑,对要做通房这种事情无能狂怒。
她气到不?想说话?,满脸郁闷地?跟在柔樱身?后。
柔樱说完这番话?后,半晌没等到牧晏回?应,也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
对于这种背叛她们感情的骗子,她就该立即杀了她,而不?是在这里与她说这些废话?。
牧晏不?懂柔樱的复杂的心思,更不?懂她何时背叛了柔樱,只知道?她又要成?为?一个人人可以?欺负的小可怜。
柔樱带着她走到一处灯火通明的院落,她掏出令牌交给守卫,守卫这才放了他们两人进院。
“我就送你到此处,公子不?喜外人打扰,你快进去吧。”柔樱停下脚步,指了指偏房,低声道?:“那处为?你以?后居住的地?方,公子今夜醉酒此刻就在书房歇息,你且先到卧房等着。”
“我知道?了。”牧晏即便不?是很情愿,但还是乖顺地?要往卧房走去。
“阿晏。”柔樱又叫住了她。
牧晏还有些生气柔樱刚才贬损她的话?,没有回?头,语气平静地?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今日之后,柔樱与你,便是陌路人。”柔樱垂下眼?帘,遮掩住芜杂的情绪,温柔的嗓音却像是浸了早春的寒。
牧晏有些不?适地?捂住心口,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心酸,她与这个柔樱充其量也只是有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她又在为?她这句话?难受个什么劲。
“我知道?了。”牧晏推开了房门,毫不?犹豫踏了进去。
独留柔樱站在原地?,攥紧手中的银针:“骗子。”
牧晏久久失明,乍一复明,还有些不?习惯。
她虽大摇大摆进了卧房,但却并不?敢随意乱看。
如今身?份低微只是个婢女,做什么事情都该谨小慎微,以?防一个不?甚就被人打死或者发?卖了。
牧晏在卧房里呆了好一会,这才听?到门被人推开,她顿时开始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柔樱口中的公子又是个什么样。
小说男主该说不?说长得都不?会差,她怕就怕系统给她安排个脏男人,她真的会哭死。
作为?一名有心机的通房,这时候她应该主动?上前嘘寒问暖。
牧晏这样想着,便主动?掀开珠帘,迈着碎步走了出去,嗓音尽量夹着:“公子,你回?来了,奴婢为?你更衣如何。”
只可惜,当她看到来者是何人时,装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夹子音一秒破功:“怎么是你这个狗东西??”
醉酒的谢幸川看到房间里多了个女人,瞬间怒不?可遏,也没听?清牧晏大逆不?道?的话?,阴森森地?盯着她:“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敢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
牧晏当然要滚。
现在立刻马上她就滚。
她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讨好谢幸川这条脏狗。
牧晏还没迈入房门,蓦然感受到皮肤有些的湿濡泛着难以?忍受的疼,她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奶香味,不?由?得低头去看,胸襟已经全湿透了。
她这才想起。
她之前生了个孩子。
而生了孩子之后会……
涨/奶。
牧晏复又将门给阖上, 转过身望向谢幸川,语气不太好:“我不走了。”
谢幸川推开了窗户,想要散去这屋内多出的脂粉味,却不曾想那?婢女不仅未出去, 反倒将门关上。
他难免心生?不郁, 这才开始正眼去瞧她。
只是一眼, 本就阴鸷的眼神愈发可怖, 他扫视着她陌生但却熟悉的样貌,蓦然?勾唇低笑:“竟是你?啊。”
牧晏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虽说她与从前确实很相似,但谢幸川与她并不相熟,哪里能这么快就认出她。
她思索着。
难免猜测可能这个阿晏与谢幸川本就有私情。
他这句“竟是你?啊”不是指认出了她的身份, 而是见到小?情人?感到开心呢。
这样想着,牧晏释然?了许多,毫不客气地说道:“谢幸川, 我衣服脏了,你?替我找件衣服呗。”
谢幸川不是谢瑜, 对牧晏没?什么感情, 甚至极度地厌恶着她。
他可还是记着牧晏的仇的。
无?论是宜春院她栽赃他只有一炷香的事,还是花船上他被兄长硬生?生?折断了手臂,亦或是死牢中她将他打?断了三?根肋骨。
他无?一例外,记得清清楚楚。
只等着有朝一日在?她身上慢慢偿还回来。
谢幸川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兴奋,秾丽的面?容被烛火映衬着,少了几分令人?害怕的阴沉, 反倒让牧晏觉得有几分熟悉。
“你?怎么还不去啊。”
牧晏情绪焦躁,抬手勉强遮掩着潮湿的衣襟, 但她是能感受到衣服湿得越来越厉害,但凡她路上遇见个人?,只怕脸都得丢尽。
谢幸川离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并未看到她衣服上的湿濡,听她这样毫不客气地指使他做事,冷笑道:“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也不怕我将你?乱棍打?死。”
牧晏与谢幸川短暂的相处几次,被他羞辱这种事情都是小?事了。
她也算摸清楚谢幸川的脾性,总的来说就是贱骨头,欠收拾。
她深呼一口浊气,放弃挡住自己的狼狈,朝着谢幸川走去。
谢幸川这才看清她的状况,蓦然?想起在?漠北时的那?段日子,还有雨中她怀着孕与周予知?抱在?一起的画面?,神情愈发阴郁,羞辱牧晏的话还未说出口,她已经抬手扇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