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家致富奔小康—— by九紫
九紫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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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一大家子人,共用一个洗澡盆,江柠很不习惯,每天都打了水,站在木盆里用葫芦瓢舀水淋浴。
现在条件就这样,没办法,只能去适应。
到了河滩,看到那么多人在泥水里摸鱼,她忍不住,又下去摸了起来,河蚌摸够了,这回是真摸鱼。
可惜她摸鱼技能实在是有限,人都是在泥水里摸大鲢鱼、大草鱼、大黑鱼,她尽捡些人家不要的小杂鱼。
他们这里方言,称呼这样的小杂鱼为鱼屎。
平时不能下河的时候,鱼屎都是宝,现在河滩露出水面,可以在河滩摸鱼了,就嫌弃的称呼它们为鱼屎。
这样的小杂鱼很多,困在河滩的一个个小泥水坑中,伸手去捡就行了。
江柠没一会儿就捡了半澡盆,和江爸打了声招呼:“爸,我先回家做饭了!”
江爸应了声:“嗯,澡盆能拖的动不?拖不动就放那,回头我带回去。”
澡盆是木制的,光是盆本身就挺重了,何况里面还有那么多小杂鱼。
江柠就往河滩靠河面的地方走去,等到有水的地方了,推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大木盆,淌水回家,一直走到将近电动站的地方,才把木盆往岸上拖,再沿着河堤拖到沟渠里。
电动站这几天刚抽过水,此时还有半沟渠的水呢,木盆顺着河沟往下漂,她就在岸边走,等到距离她家最近的地方,再把木盆拖上岸,再一点一点的往家挪。
“柠柠?”
江柠回头,是江月琴。
自那日拒绝她之后,她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江月琴了,她看着她画着浓妆的脸,很好奇这个人是怎么一边想着把她骗到那种地方,一边还能亲亲热热的喊她‘柠柠’的。
江月琴原本也是去河滩看热闹的,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江柠,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
“你要搬回家啊?要不要我帮你抬啊?”
她不过客气一句。
没想到江柠倒是很不客气地说:“要!”
江月琴一下子被梗在那。
她穿着包臀皮裙配高跟鞋。
她看看江柠半木盆的小杂鱼,再看看自己的高跟鞋,见江柠已经抓着木盆的一边了,就等着她抓另一边了,狠狠心,弯下腰,一咬牙!帮江柠抬了起来。
她个子高,走后面,江柠个子矮,走前面,木盆的大半重量都在她这边。
她化了妆,天原本就热,没一会儿,汗水就顺着她的额角向下流,在她脸上生生冲出两道沟壑。
等好不容易帮江柠把木盆抬回家,她坐在江家的门槛上累的是动也不想动了,热的直扇风,满脸嫌弃:“你搞这么多小鱼屎和河蚌干啥?”
她伸出指尖挑了下其中一块河蚌:“这东西能吃?”
江柠睨她:“你没吃过?”
江月琴摇头:“没吃过。”
江柠又不说话了。
江月琴到江家堂屋的椅子上拿了个大蒲扇出来,坐在门槛上一边扇风一边指着江柠满身污泥:“要我说啊,你还不如跟我出去打工呢,你看看你,太埋汰了!。”
江柠打了井水先将自己简单的清洗了一下,又拎着一筐河蚌去池塘清洗。
江月琴拿着蒲扇连忙跟上来:“讲真的,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是能好好捯饬一下,说不定还有大老板看上你。”
她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唉,你不知道,我们夜……饭店有个小姐妹,被一个大老板看上了,你不晓得她现在过的有多快活哦~”
江柠停下刷河蚌壳的动作,抬脸看着她。
江月琴虚岁也才十九岁的年龄,却已经打了好几年工了。
她十四五岁,可能更早,就被人带出去了。
在农村就这样,一个带一个,一般是去厂里做服装,或者是去电子厂,很少会像江月琴这样,被人带去那地方的,也不知道第一个去那地方的人是谁。
没有离开村子前,这些小姑娘是真的很单纯,这时候,她们的三观尚未形成,人也懵懂,只有一个从小被灌输的念头,出去打工,给家里挣钱。
刚被带去那地方,也都是当服务员。
可在那样的地方待久了,每天看的都是男欢女爱纸醉金迷的事,她们年纪又那么小,三观都还没有建立,被身边人一鼓动,受诱惑就很平常了。
甚至,她们会认为被大老板包了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觉得能躺平轻松的赚钱,比江柠这种整天傻干活还挣不到钱的这类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江月琴被江柠看的有些坐立不安,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和头发:“你看着我做什么?”
江柠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问她:“你不是说给你家里建了大楼房吗,然后呢?有你的房间吗?”

江月琴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当……当然有我房间!”
江月琴家的楼房是加盖的,她前几年拿回家的钱,只建了个平房,房间格局是中间一个堂屋,两边是正房,左边的正房是留给她哥哥结婚用的,自然是哥哥房间,右边的正房是她爸妈房间,带着她弟弟睡,旁边一个小厨房。
想到楼上要加盖一层,到时候肯定有她的房间,她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我家可是楼房!房间多的是,怎么可能没我房间!”
江柠听到笑了笑,没说话。
她家也是大楼房,江爸喜欢热闹,希望儿女们都住在一起,特意建的很大,上下三层,十多个房间,她三日回门那天,推开自己的卧室门,床上睡着的是嫂子和侄子侄女,说以后那就是她小侄女房间了。
连她三日回门都等不及。
江月琴被江柠说的心烦意乱的,气哄哄的走了,回到家,直接问她爸妈:“楼上哪个房间是我的?”
她父母一愣,都沉默了。
江月琴父亲说:“什么房间不房间?房子建好肯定有你住的地方!”
江月琴今天却杠上了:“我不管,我要右边房间!”
楼上加盖两个房间,左边肯定是要留给弟弟以后娶媳妇用的,那她就要右边房间!
她爸妈挥挥手:“行行行,右边房间归你。”
在她父母看来,女儿在外打工,也就过年回来,她都十九了,再过两年就嫁人了,什么房间不房间的?
江柠将河蚌壳刷干净的河蚌拎回家放木盆里养着。
全家就这么一个洗澡盆,晚上江妈他们回来还要用盆洗漱,如果到时候江妈没盆用,肯定会将她辛苦摸回来的河蚌给倒掉。
为了节省时间,她在木盆里放了一勺油,又舀了一大勺粗盐洒里面。
在河蚌和螺蛳吐泥沙的功夫,她去处理这些快死掉的小杂鱼们。
小杂鱼不好清理,主要是一只一只的要将里面内脏清理出来,小杂鱼因为小,数量就多,非常废时间,她只能先淘了米,将米放在大锅里煮,将中午要烧的小杂鱼先挑拣出来,用料酒、葱姜蒜先腌制着,再继续处理剩下的小杂鱼。
等杂鱼们都清理干净,那边腌制了半个小时的杂鱼就可以下锅红烧了,为防止粘锅,在下杂鱼之前,还得沿着锅边撒上一些盐粒。
陶罐里没有细盐,只有散装卖的粗盐,将杂鱼们都煎的两面金黄后,放入姜蒜干辣椒爆香,再放入大酱炒香,加开水煮熟,最后出锅的时候放入青红辣椒和蒜叶。
没有郫县豆瓣酱,只有大伯娘晒的黄豆酱。
江妈厨上的手艺不行,每年大伯娘要晒酱,江妈都拜托大伯娘帮着一起晒些,之前她烧小龙虾也是用大伯娘晒的酱。
红烧杂鱼,凉拌藕带,又炒了个蒜香茄子,自己先吃了些,给河蚌换了一次水,又倒入油和盐,继续让它们吐泥沙,搞完这些给江爷爷和江爸江妈他们送饭去。
因为经过稻场,先给江爷爷送的饭,等到了河滩,已经摸了一上午鱼的江爸和江妈,推着小半菱角盆的鱼,坐到了岸边,在沟渠里洗了手,拿起饭就吃了起来。
菱角盆里有水,鱼都还活着。
他们这里虽然临河,可每年也就给秧苗灌水抽水时,才能来露出河面的河滩上摸点鱼虾之类,大河是不能去的,所以每次抽水露出河滩,基本都是全村人一起上,一年难得一次可以摸很多鱼,改善家里伙食的机会。
家里妇人们,也会趁此给娘家送些鱼。
江妈也是如此。
她想多抓一些鱼,给娘家哥哥弟弟妹妹们送去。
她娘家在山里,平日想吃鱼,要么是山下买,要么是山涧里捞一条两条小鱼。
江妈是家里老二,上面一个大她三岁的哥哥,下面的弟弟妹妹全是她一手带大的,和他们感情很深。
这也是曾经的江柠常常会自我怀疑的一点。
孩子濡慕母亲是天性,可她的母亲对她的哥哥们,对她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都很好,唯独对她不好,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好?
于是越发的乖巧听话,压抑自己的本性去讨好江妈。
那时的她,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对江妈没有清晰的认知,对人性的复杂也没有清晰的认知。
江妈见江柠站在岸边看着,不想放过她这个劳动力,问她:“吃饭了吗?”
已经吃过的江柠:“没吃。”
想要让江柠下去摸鱼的江妈:……
没有戴表,江妈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全村大人小孩全都来摸鱼,有些人家比江柠送来的饭菜都晚,她便也没了以此来骂她的理由,便说:“真是懒的出奇,人家一上午能摸一脸盆鱼回去了,就你,尽折腾些没用的!”
江柠不想听她啰嗦,转身就走。
江妈以为她是急着回去吃午饭呢,加上江柠烧菜的手艺着实不错,她也确实饿了,快速的扒饭。
江柠回去没有急着去处理河蚌,而是先准备要做田螺辣椒酱和河蚌辣椒酱的材料。
既然叫辣椒酱,除了主要材料的螺肉和河蚌肉,当然少不了辣椒了。
他们当地人爱吃辣,各种朝天椒、小米辣都有,就连做虎皮青椒的菜椒,都非常辣,甚至日常的饮食,懒得烧菜的人,直接就用辣椒酱拌饭吃。
江家人也爱吃辣,院子里,菜地里,都是江爷爷和江爸种的各种辣椒,门口也挂着一串串晒干的红辣椒。
江柠直接摘了一串,剪了捣碎成辣椒面,小米椒、朝天椒也切了许多备用,接着是姜蒜末、白芝麻、花生、各种香料等。
有些香料没有,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以五二二七五二吧一她就采了些药芹回来。
药芹是他们当地产的一种芹菜,水沟里到处都是,也没人吃,因为芹香味太浓了,浓郁的像中药味一样,被本地人称作药芹。
等这些都准备好,河蚌和螺蛳吐沙差不多有四个小时了。
其实最好能多养两天,河蚌和螺蛳会更干净,但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必须在晚上江妈回来前将一切都做好。
她用框将河蚌螺蛳带到池塘边,用刀将河蚌一个一个剖开,肉挑出来,扔在搪瓷盆中。
她这次摸的河蚌着实有些多,足足装了大半搪瓷盆,洗干净后,又倒了江爸自己酿的米酒、白醋、盐粒、淀粉进行反复搓揉清洗,将上面的粘液洗掉,这一步可以去腥。
淀粉是自家洗的红薯粉,每年洗了粉都吃不完,江柠趁着江妈不在家,可劲儿用。
一边洗,江柠脑中就已经浮现出河蚌的十八种做法。
河蚌其实可以制作出很多美食,什么河蚌咸肉豆腐煲、河蚌冬瓜煲、河蚌腌笃鲜、河蚌鲜笋煲、小炒河蚌、酸辣河蚌、干锅河蚌田螺、蒜蓉粉丝河蚌,等等,越想越馋,馋的她直吞口水。
十来岁的她,真的太缺肉了,整个人瘦的真是皮包骨。
她快速的做了几个蒜蓉粉丝河蚌解了馋,这才又开始处理河蚌肉来。
用河蚌肉做肉酱,其实并不是烧河蚌的好选择,肉容易老。
可是没办法,她缺肉啊。
将河蚌肉快速焯了水捞出,倒入料酒、葱姜蒜、胡椒粉腌制在那,开始处理田螺。
田螺和河蚌不一样,洗干净后,得先下锅煮熟,煮的田螺嘴上的薄壳脱落,再将田螺肉一个一个的挑出来,非常费时间。
挑出来后,还得再清洗田螺肉几遍,直到洗的再怎么搓揉,水也完全清澈为止。
到此,准备工作基本就做好了,然后就是起锅烧油。
做田螺辣椒酱,最好是使用猪油。
可那么大一块猪油,她要是全部给用了,她妈回来估计得疯,就只能用菜籽油,菜籽油将芝麻和花生炸香,再放入药芹和香料,直至药芹和香料炸的金黄,香味都渗透进菜籽油里,捞出,再倒入螺肉炸至表面微黄,依次放入各种提前准备好的辣椒和黄豆酱。
蚌肉辣椒酱的做法和田螺辣椒酱的做法差不多,只是田螺肉需要过油炸一下,河蚌肉却不用,河蚌肉稍稍炸一下,肉就老了,是以河蚌肉是最后放的。
等到两大搪瓷盆的肉酱做好,江柠满满都是成就感。
她在厨房的架子上找了几个罐头瓶出来,洗净煮了后,晾干,将肉酱装入消毒锅的罐头瓶中,再滴蜡封口,放入地窖中。
她家地窖口,就在她房间的床下面,每次进出都要钻到床下面去。
她们这地因为临河,空气潮湿,睡得都是高床。
此时天色逐渐暗了,江柠估摸着江爸江妈他们应该要回来了,就没再耽搁,因为有肉酱,就没再做饭,直接做了手擀面,热面过了凉水,将晾凉的肉酱浇上去,撒点花生、黄瓜丝,葱花、蒜蓉……美滋滋。
她忍不住吃了满满一大碗螺肉酱凉面,再盛了给江爷爷送去。
还没到稻场呢,就见到扛着菱角盆的江爸和挑着一担子鱼的江妈。
江爸江妈实在累的够呛,江爸连连喊江柠:“快来给你妈搭把手!”
江妈也是累的不行,以为女儿会过来替换她呢,结果江柠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先把面给爷爷送去,一会儿面坨了。
刚准备轻松下的江妈:……
江妈也是性格很刚强的人,哪怕累到极致,依然强撑着一口气,将两大框的鱼挑回家。
江爸也不敢耽搁,放下菱角盆,就飞快的去池塘里挑水,倒入菱角盆中,再将两筐鱼倒入菱角盆中,生怕它们死了。
天这么热,鱼要是死了,可不经放。
江爸挑水的功夫,江妈在井边打了水,洗脸洗胳膊,简单清洗自己身上的泥巴。
过了会儿,江爸也过来。
江爸直接就脱了上衣,穿着裤衩,在井边洗头洗澡。
江妈本想让江柠给她打水洗澡,可江柠现在不在家,只能拖着疲累的身体,自己去倒洗澡水。
等她自己把这一切都弄好了,江柠回来了。
江爸江妈都饿了,江爸洗干净后,就迫不及待的喊:“柠柠,晚上做了啥好吃的?有没有小龙虾啊?”
“没有!没烧菜,晚上吃手擀面!”
江爸就手擀面的印象,还停留在江妈做的死疙瘩手擀面上,闻言顿时失望的不行,期待值一下子就落空了。
这些天都让女儿把嘴巴养刁了。
是的,江妈做的手擀面,重点不在于擀,也不在于面,而在于疙瘩。
江爸亲切的称呼它为:疙瘩汤。
就是一团一团的面疙瘩,下在清澈的水里,里面在稍稍放上一丢丢的猪油和盐,就是一碗妈妈亲手做的手擀面疙瘩了。
这样的面疙瘩,外表熟了,一口咬下去,里面还是生的,会喷面粉的那种。
长大后,看到电视上的广告台词:想念妈妈亲手做的手擀面……
江柠都会露出‘咦~’这样的想不通的表情,咋会有人想念那玩意儿?
此时此刻,江柠将她做的手擀面从凉水中捞起,放上黄瓜丝、番茄片、花生、葱花,再浇上她做的蚌肉酱,端到江爸面前。

她吃的一声不吭。
还是江爸呼啦啦一大陶钵的面吃完,意犹未尽,问她:“这什么酱,怎么这么好吃,怎么做的?”
江柠在一旁默默的,“就是河蚌肉酱啊。”她又把河蚌辣椒酱的做法跟江爸说了一遍。
江爸江妈这才发现,她上午摸的河蚌和螺蛳都没有了,江爸拍着大腿:“我滴乖乖,这河蚌还能这么好吃啊!”
几乎只要说到河蚌,大家对河蚌的印象就是肉又老又腥,已经形成既定印象了。
毕竟那个年代,哪里还有钱买料酒去腥?通通一锅煮,有点粗盐都不错了。
江爸眼睛亮的惊人:“你把你做的河蚌辣椒酱给我瞧瞧。”
江柠去拿了一瓶螺肉辣椒酱过来,递给他。
江爸开盖吃了一筷子:“这个螺蛳居然还能做酱!”而且还这么好吃!
江妈想吃,但是又冷着脸,没去夹,还是江爸给她碗里倒了些,江妈嫌弃地皱着眉头:“别给我,我不吃这玩意儿,又不是没东西吃,吃这么个东西。”
她一筷子给江爸夹了回去。
到底是剁碎的酱,一筷子是夹不完的,又皱眉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好。
江爸说:“回头我做点去镇上卖卖,看能不能卖的出去。”
江妈皱眉嫌弃道:“你可拉倒吧,这破玩意儿田里到处都是,谁家钱多了,会买这玩意儿?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江爸不乐意道:“还没卖怎么知道卖不出去,反正这东西不值钱,水电站那里多的是,卖不掉自家吃也不妨什么?对了。”江爸对江柠说:“到时候卖不掉还可以给柠柠和江柏送去,多多少少也算个肉啊。”
“要弄你去弄,别找我,地里的活还干不完呢,整天整这些没用的东西。”
江妈哗哗吃完面,就回房间看电视去了。
江柠道:“你拿去卖的话,螺蛳摸回来,最好多养两天,把泥沙吐干净。”
江爸这才想到,上午才捡的河蚌和螺蛳,下午就做成酱了:“怎么没多养两天?”
江柠说:“没地方养,就一个洗澡盆,家里要用呢。”
这确实是个事,江爸皱眉,他要做螺肉酱的话,肯定要有个东西养它们。
现在去摸螺蛳肯定来不及了,农村的夜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且他今天也累了一天,需要休息了。
江爸和江妈都没有看很久电视,新闻联播后面的天气预报看完,就睡下了。
她明天一大早起来还要回娘家给兄弟妹妹们送鱼呢。
经过他们一整天鬼子扫荡一样的捕捉,河滩上的鱼已经很少了,可次日依旧有很多人在那里摸鱼,多以年轻的小孩子们为主,也有少量的大人。
别以为抓了这么多鱼,家里就有鱼吃了,所有的活鱼,都是要带到镇上去卖的,只有死掉的鱼才会被留下来,要么自家吃,要么腌了,晒成鱼干,等家里来客人了,或是年节的时候再吃。
江爸天还没亮就起床去抓小龙虾了,江妈起的也早,天刚亮了点鸦青色,她就起来,过去喊江柠起床,没想到她在里面把插拴拴上了。
她就拍门:“起来了!把鱼腌上,再不腌都要臭了!”
昨天摸回来的鱼并不是每一条都还活着,有些昨天就死了,有些是昨晚死的。
江柠被她吵的也不睡了,起床洗漱。
没一会儿,江爸就拎着一桶小龙虾回来了,拿着刷子去池塘边刷小龙虾,怕赶不及去镇上的船,喊江柠过来和他一起洗。
两人一个刷小龙虾,一个给小龙虾去除虾头和虾线,洗好后,又急急忙忙去烧香辣小龙虾。
江柠给他切了不少黄瓜条、青椒、蒜叶拌在里面,“有人买小龙虾,你就送些黄瓜条和青椒给人家,汤也免费,要是没人买,就去姑姑家借个碗,拿几个出来给人试吃,尝过了知道好吃,总有人买的。”
“行了,我知道。”江爸笑着说:“我得走了,一会儿该赶不上船了。”
他拎起装着小龙虾的木桶,盖上盖子,又挑起两个大塑料桶的鱼,赶忙走了。
江柠急忙拿了一罐螺肉酱过来,给江爸带上:“帮我带给姑姑!”
江柠初中三年,经常饿极了的时候往姑姑家跑,在姑姑家蹭一顿饱饭,姑姑和公婆住在一起,她的到来,给姑姑添了许多不便。
江爸又是挑,又是拎,都没手拿了,十分为难。
江柠就跟着他,接过他手上的桶:“我给你送到船上去。”
其实她想跟着一起去的,她在山上藏了很多小龙虾呢。
路过稻场的时候,江爸抽了点稻草,快速的搓了个草绳,系在瓶口上,然后挥手赶她:“回去吧,过些天就开学了,赶紧回去把书多看看。”
回到家的时候,江妈已经走了。
江柠见天色还早,戴了帽子起身去地里摘长豇豆。
这些都是她上学后要吃的菜。
学校食堂有菜,可家里给她定的每月三十斤粮票,根本吃不饱,粮票都用来打米饭了,菜得自己带,不然不够吃。
说来很神奇,江妈和江爷爷腌制的酸菜也好、缸豆也好、萝卜也好,通通都是烂的。
从小到大,人家吃的酸豇豆都是又脆又酸,只有他们家的缸豆,是软烂发苦的,颜色也特别感人。
黑灰色的腌缸豆你们见过吗?
江柠吃过。
江爷爷还非常喜欢吃这些发苦的烂酸菜、烂萝卜,不费牙,觉得用菜籽油烧了,特别香,特别有味道。
用形容臭豆腐的话就是,臭香臭香的。
反正江柠是欣赏不了。
她喜欢吃的东西家人都不会做,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现在想想,她、她爸、她两个哥哥都那么会做菜,说不定就是被江爷爷和江妈做饭的手艺给逼的。
有句话叫差生文具多。
江妈虽然厨上的手艺不行,但她一年到头几乎没有闲的时候,没活都能被她找出活来,什么腌萝卜腌咸菜腌豆角,人家会做的,她一样不落,家里各种坛子罐子摆了一排。
她什么都舍不得丢,吃完的罐头瓶,挂水用的吊瓶,通通洗干净放在厨房墙壁的台子上,冬天可以当暖水袋用。
江柠找出两个空坛子,洗干净后用烧开的水烫过,又放热锅里滚过一圈,将洗干净的长豇豆,加上姜片、大蒜头、小米辣等,放坛子里腌上,再用两块洗干净的鹅卵石压紧,浇上江爸偶尔小酌的白酒。
江妈走的时候,挑着两个桶走的,回来又挑了两个桶回来,里面装满了娘家兄弟妹妹们给她的鸡蛋、笋干、米面等物,回来看到在那里腌鱼的江柠,不知是不是回了娘家,心情好,她放下担子后,走到江柠身边,居然想要摸摸江柠的头发,被江柠避开了。
江妈叹了口气,说:“唉,你也别怪我打你,我那也是被你气很了,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里舍得真打你哦~”
她说:“你怪我不疼你,可你看看全村,哪家的姑娘能像你一样,读书读到初中毕业的?家里除了让你做做饭扫扫地,也没叫你做什么重活累活吧?挑水挑担子的这些活都是你哥他们在做,你看村里其他姑娘,哪个不是从小就砍草放牛割稻插秧挑担子,家里家外一把抓的。”
江柠抬脸看江妈一眼,将腌制好的鱼吊起来挂在屋檐下:“你就说说什么事吧。”
江妈又是长叹了一口气:“现在你大哥要复读,你二哥马上也要读高三了,明年家里有两个要上大学的……”
江柠心里呵呵了一声:不好意思,一个都没有呢。
“我和你爸两个人,养你们三个人念书,是真供不起,你就是把我们血肉都榨干了,我也供不起你们三个人读书。”
说着,江妈呜咽地哭了出来。
江柠就看着江妈哭,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爷爷说了,爷爷供我。”
在江妈眼里,江爷爷是分给他们养老的,那江爷爷的钱就是她的钱,用江爷爷的钱和用她的钱有什么分别?
她哭着说:“你就不能懂事一些?我也不指望你心疼我,可你大哥都十九了,复读一年明年都二十了,农村结婚早的,二十岁都成家了,他再耽搁,那就把他一生都耽误了。”她红着眼眶好声好气的跟江柠说:“当是我求求你,出去打工一年,一年后你再回来复读,那时候你也才十六,都来得及。”
见说不动江柠,江妈哭的越发伤心:“你现在怎么这样不听话?你以前也不知道有多乖多听话!”
江柠说:“那么乖,那么听话,不还是被你从小打到大?”

第13章 13
江妈气的伸出手指在江柠额头上用力一戳:“你就记得我打你,我打你两个哥哥怎么没见你说?”
她是带着怒气戳的,戳的江柠头像皮球一样,往侧面一倒,再往回一弹。
江柠摸摸被戳疼的额头,又笑了,“是吗?我还真不记得你有打过大哥。”
二哥是被打过的,整整嚎了一天,后面谁再敢动手打他,就都得掂量着你受不受得住他那持续不断的哭声,你到哪儿他哭到哪儿。
二哥是那种平时看着不声不响,谁要敢欺负他,他就能偷摸弄死你的那种。
江妈眼圈一红,带着哭腔道:“你这还是在怪我,怪我没用,怪我穷,把你生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可是柠柠,这就是命啊!”
“命不好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这样苦过来的,谁让你没生成个男孩?你要是个男孩,我也让你去读书,也让你去考大学,我就是把我这把骨头熬干了都供你读,可你是个姑娘,姑娘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
Excuse me?
你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柠满脸崩溃:“你是说,我是男孩你就让我读,我是女孩就不让我读,决定你让我去读书的原因不是你有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我的性别,因为我不是男孩?”
这多荒谬啊!
“女孩她是生来有罪吗?” 江柠忍不住问江妈:“妈,你也是女的,你也说了,你是这样苦过来的,所以你受过的苦,就必须我也跟着受一遍是吗?你说女孩子读书没用,读书没用的话,你干嘛不让大哥二哥也辍学回家啊,你干嘛还非得拼死拼活让他们读书,让大哥复读啊?这话你自己听了不觉得矛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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