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宵小和山上野狼, 院墙修建的很高, 下面是石砖, 上面是铁栏杆, 既能起到阻挡山中野狼的效果, 又不会遮挡阳光和视野。
推开院门, 就是一条铺设的蜿蜒的鹅卵石路,大约有一米二宽, 连着花坛边都铺设了鹅卵石路,方便给花浇水。
花坛内的花,除了这粉色玫瑰是江国泰特意找来的品种,其它花草都是本地常见的竹节梅、太阳花、虞美人之类,好养活,生长的也快,不需人多麻烦的打理,明年就能自己长成一大片。
鹅卵石路两边是个非常开阔的草坪,草坪上的草也不是城市里特意买来的青绿的草地,而是本地随处可见牛也爱吃的盘根草。
临河小学刚建在江家村的时候,校长就带着全校师生去擅长铲这样的草皮来铺设足球场,每个人要铲一张方桌大小的草皮带回来,这些草皮堤坝的斜坡上,山脚下到处都是,只需花费功夫,也不用花钱。
楼设计师还从一棵在洪水中没有被淹死,所以也没有被砍掉的巨大梧桐树伸进院子内的大树枝上,挂了个秋千垂在院中,这算是院中唯一的树荫。
因为在设计的时候,江国泰就说了,荒山阴气太重,院内就尽量不要种树了,荒山里的树多得是,要多多的日照,要光线好,采光好,要多多的阳气。
江柠就指着树荫下的位置对江爷爷说:“爷爷,到时候就在那给你支个躺椅,搞个桌子,上次国泰阿叔去广市参加茶博会,说是给你带了正宗的紫砂壶回来,你就在那躺着,握着紫砂壶喝喝茶。”
江爷爷只要想到那样的画面,就美到不行,笑着说:“我要他给我的紫砂壶干啥?你给我买的那把就是最好的!”
村里的老人们都爱喝茶,江爷爷特别羡慕江国泰的父亲老忠华爷爷的紫砂壶,在江柠拿到奖学金后,第一时间,就给江爷爷买了把壶,三十几块钱,说是紫砂壶,但究竟是不是紫砂的,江柠也不懂,就给江爷爷买了,壶柄设计成梅花树枝的模样,壶身上刻画着几朵梅花,短短几笔勾勒出梅花的婉约坚韧之美,壶盖的把手也是梅花枝。
这么一把几十块钱的不知真假紫砂的紫砂壶,一直是江爷爷的大宝贝,在电视机普及之后,已经成功取代了江爸在八十年代给他买的收音机,成为他的大宝贝,走哪儿都带着,和人聊天吹牛,手里都要握着把壶,时不时的喝一口。
谁要问起来,江爷爷就笑呵呵的说:“我大孙女孝顺,当初考试拿的第一笔奖学金,没想着给自己买件新衣服新鞋子,第一时间就给我买了这把紫砂壶,给我喝茶用,这紫砂壶泡茶泡久了,现在不用放茶叶,开水往里面一冲,就有股茶香,你说神奇不神奇?”
那笑的一脸惬意的样子,那得意炫耀的表情,把一众老头们酸的哟,一个个都回去想让儿孙们都给自己买一把紫砂壶。
谁还没有个壶咋地?
现在老忠华爷爷的紫砂壶,终于不是全村独一份啦。
外地游客来江家村,看到槐花树下的老头们,那是人手一把造型古朴的壶。
江爷爷背着手站住,抬头望这个高大、宽阔、精美的房子,直直的看了好久。
几年前,小二媳妇打小孙女时,他还想着,带着柠柠单独分出去,不跟小儿子一家在一起过了,他在山上有个小屋,大不了他带着柠柠两个人单过,总好过孙女挨打。
她打了不心疼,却把老头子都心疼坏了,他在的时候还能拦一拦,挡一挡,让小孙女跑,他不在的时候,小丫头就只能任她打,她一个小孩子跑都跑不掉。
那时候他就想,哪怕是带着小孙女住在草棚子里呢?
才几年功夫,小孙女终于有房子了,还是这么大一栋房子。
不是在沪市,而是在老家,有了自己的家。
房子通风了一段时间了,江军的媳妇站在楼上晾晒衣服,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江爷爷,忙下楼喊上大嫂往荒山这里赶,看到江爷爷正站在院中看着江柠的房子发呆,大堂嫂人还没进院子,笑声就先传了进来说:“咋还在院子里发呆呢?快进来看看柠柠的房子,我和你三嫂刚打扫过,里面干干净净,一点灰都没有,哎哟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楼设计师是见过江柠在沪市的别墅装修的,江柠在沪市的房子,都是钱总装修公司的典型案例,他公司的设计师、客户都见过,知道江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这个别墅也参照了江柠在沪市的风格,整个墙面都是用了奶油白和原木色,尽量做到光线明亮,阳气足。
在经历了江柠在沪市的别墅后,江爷爷现在看到江柠如此大的乡村别墅,一点都不觉得这很大很惶恐了。
乐呵呵的看着江大嫂打开大门,走进去。
哪怕江柠和楼设计师说过别墅的用途是当民宿给游客住,江国泰知道后,还是让楼设计师将整个一楼都留了出来,二楼三楼四楼可以给旅客住,但一楼必须是江柠这个主人家的。
房屋的实际建造面积是四分地,也就是光一个一楼就有两百六十多平,不管是江柠带着江爷爷自己住,还是她将来结婚有了孩子,带着丈夫孩子一起住,这个面积都足够宽敞了,屋后还有个单独的大厨房。
厨房是真的大,大约有五六十平,大小两个厨灶,两个大锅中间接了个水管,洗锅碗用完的脏水,可以通过埋在地下的粗水管流到下面的田沟里去,洗衣洗菜池和白色瓷砖砌成的水缸的上面,都已经通了水龙头,接的就是山上两个大坝和小坝的自来水,水质清澈甘甜。
江柠要来扶江爷爷,被江爷爷挣开:“哎呀,用不着扶。”
这是江柠的房子,江柠自己却是第一次走进来。
房子虽说楼设计师监督设计的,但施工的人,却是江红兵江红军他们,房子造的解释又仔细,后期装修又有钱总在跟进,后期的所有硬装软装,江国泰全部给她解决了。
楼下是江柠自己住的,不论是衣柜还是床、沙发,用的都是好材料,楼上是给旅客住的,主要是材质结实耐用,装修温馨、好看、舒适,按照江柠的要求,每个房间都配备了独立的卫生间。
江大嫂就领着江爷爷去看江爷爷房间,笑着说:“这是老爷子的房间,听说还安装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地暖,以后冬天老爷子的屋子都是热乎的,也不怕潮气了!”
他们这些生活在河边的人,不怕冷,就怕潮湿,一年到头空气都是潮湿的,春冬二季要是没有太阳,内裤袜子干不了,没两天就要长霉斑,家中衣服被子一年到头都要勤晒,要是哪天偷个懒不晒了,过不了几天,就生了黑色霉点。
江爷爷打量着自己房间。
他的房间是按照江柠在沪市给江爷爷的房间格局装修的,有个半面墙的超白玻璃墙,只在两边开了两扇小窗户,有防蚊床,采光十分好。
江爷爷在自己床上坐了下来,床板是他睡习惯了的硬板床,不是软绵绵的那种。
他坐了一会儿,又走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胳膊肘搭在大腿上,满意地左右看着。
江柠对这个房子装修的也十分满意,哪怕她今后回来的时间不会太多,但回来后,总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再住到江爸的房子里去。
江柠看着旁边同样建好还没住人的两栋别墅,“旁边就是淼淼的房子吧?还有妍妍的房子,都没住进来?”
江大嫂笑着说:“妍妍和淼淼都和你一样,在外面上大学,哪有时间回来住?这建好了不还得通风吗?每天窗户都开着,没关过,都给你们通着风呢!”见江柠还想去隔壁参观,江大嫂说:“你们仨的房子建的都一样的,里面装修也差不多,都是照着你这个建的,就是里面油漆颜色上不同些,淼淼喜欢彩色的,墙壁涂的果绿色、浅橙色什么的,妍妍喜欢粉色,给她的房间里面装的都是粉色!”
江大嫂说:“要我说啊,你们小姑娘就要那些纷纷嫩嫩的颜色多好,你这房子装的好看是好看了,就是太过冷清了。”
“就是,像淼淼和妍妍装的多好,一看就知道是小姑娘的房子,你这房子本来就大,还装的这么简洁,看着就跟个雪洞似的。”在他们参观江柠的房子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江大伯和江大伯娘、江军他们也赶来了,江大伯肩膀上骑着他的小孙女走进来说。
江大伯他们依然在当泥瓦匠,只是今年建房最多的就是江家村,光是江家村的房子他们都建不完,从开春开始,他们就在忙活江柠、江淼、江妍妍的房子,一直忙活到六月份,中间江红军和江红兵还去广市待了半个月,家里就只有江大伯、江军带着姑父汪大伟等一些小工在搞,还是采茶季到来,钱总要来带茶叶去沪市,顺便带了一个装修团队过来,干完了三个别墅的装修工作。
这些后期的花草的布置,除了粉色玫瑰,其余都是江军带着几个小工去山上挖的花花草草。
江大伯又说江爷爷:“现在柠柠出息了,你和柠柠都有茶地,一年挣个小一万块钱,够你们花了,也不用你在外面给人家烧火做饭还是捡破烂,这次回来就别出去了,这么大年纪了,柠柠和柏子要上学又顾不上你,你在家待着我和红军他们离的近还能照顾。”
这几年江爷爷一直没说他在外面是卖衣服、鞋子,早年跟着江柠出去的时候,他是真的打算捡破烂当乞丐也要挣钱供孙女读书的,谁知道孙女直接给他开了个服装店让他看着卖。
老头子看着憨厚,内心其实有自己的一杆秤在的,要是人人都知道他卖衣服挣钱,也过来和他抢生意怎么办?或者看他挣了钱,过来借钱怎么办?他自己都还要养孙女呢。
后来就是看小儿子小儿媳挣的钱,一分都不给小孙女花,挣的钱都给他们大儿子攒着,怕他们拿他和小孙女辛辛苦苦挣的钱补贴江松,就一直没说过自己在外面卖衣服,只是他每回回来穿的越来越好,气色也过的越来越好,再说当乞丐捡破烂,老头子们也不信,他就说给人家灶上烧火,回来穿的好衣服,都是孙子孙女用奖学金给他买的。
高台上吹牛的老头子们也信了。
老爷子也真的是嘴巴严的厉害,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具体干啥。
江大嫂也劝江爷爷:“是啊,爷爷年纪都这么大了,跟柠柠他们出去,他们还要照顾你,不如在老家待着不知道多舒服,平时没事到高台上晒晒太阳打打小麻将,这么大年纪别出去忙唻!”
江柠可不愿意把江爷爷放在老家,正好江柏考上研究生后就忙了起来,没多少时间照顾江爷爷,江柠笑着说:“正好,暑假过后,我还想带爷爷去京城住两年呢。”她询问江爷爷:“爷爷,你和我去京城住两年好不好?”
江爷爷笑着坐在沙发上听他们说话,不说话。
江大伯将小孙女抱到腿上坐着说:“柠柠这房子建好后还没开过火,一会儿叫江军拿些米粮过来,晚上就在这里吃,热闹。”又问江柠:“你这上梁酒还办不办?不如趁着暑假在家,把上梁酒办一下。”
江柠不想折腾,拒绝说:“算了吧……”
“那哪能算了呢?不办上梁酒,不暖房咋行?听我的,还是要办!”
对江大伯的这个提议,所有人都一致觉得要办,就连江爷爷都说:“上梁酒不办不行哦!”
上梁酒不光是让亲戚朋友们知道江柠家以后的具体位置,方便亲戚们来走亲戚,还有收礼钱的意思。
人家建房你都给了礼钱,你建房不把礼钱收回来,那不是傻吗?
江大伯说:“你要是怕麻烦,都交给我们来!”
江大伯是看出来了,他这大侄女就是懒,自从考上大学后这么久,连碗都没见她洗过一回,现在是越来越懒了。
江大伯说:“也还好你自己有房,将来住自己的房子,没人说嘴,不然像你这么懒……”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大伯娘不高兴的打断了,说:“什么懒?我们柠柠这叫有福气!天生就是吃公家粮的料,不用洗碗做饭!”她一把抱过了小孙女到自己腿上,笑着教小孙女:“以后也要跟姑姑一样,考大学,吃公家粮知不知道?”
江大嫂喜笑颜开地拉着女儿的小手笑着说:“对对对,跟你姑姑学,考大学!”
江大伯被江大伯娘怼的说不出话,嗫喏道:“我就这么一说……”被江大伯娘瞪了后,忙说:“行行行,我不说了。”
自从江大伯娘钱越挣越多后,在家里说话是越来越有底气了,江大伯现在也怕她,在家里地位越来越低,生怕她哪天生气了,不愿意做饭,他就要吃老娘做的饭了。
吃过江大伯娘做的饭,再去吃江奶奶做的饭,那简直就是猪食。
江大伯这一点,一点都不像江爸,他做的饭菜简直和江奶奶一模一样,也是猪食。
江大伯被江大伯娘怼的没办法,招呼江军一起去给江柠搬粮食和柴米油盐去。
油都是他们拿着粮油本去隔壁许家村打的菜籽油。
江大嫂起身往厨房走,说:“这沪市来的设计师就是不一样,柠柠这厨房修的,看的我们谁不眼馋?还没见过修的这么好的厨房,这后院还留了两个花坛,我没事就在这花坛里种了些辣椒、丝瓜、蔬菜,现在都熟了,我去摘两根一会儿给我来做饭!”
江大伯娘快五十岁的人了,从五一开始,村里游客就没断过,她每天给游客做饭,确实有些累,不过她还是笑着说:“还是我来烧吧,柠柠就喜欢吃我做的菜。”
江大嫂闻言也没和婆婆抢,笑着说:“那我来洗菜切菜!”
江柠也去帮忙,被江大伯娘和嫂子们都推出厨房,江大嫂笑着说:“哪有让小姑娘做饭的道理?姑娘家什么时候最金贵?那就是在娘家的时候了,这么多嫂子在,还能让你进厨房?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以前女孩子们回娘家,就是回来干活的。
可自从江柠考上京大,又和江国泰带着家乡父老发家致富,给女娃们分茶地和宅基地,现在村里女娃们越来越金贵,地位越来越高,比江柠小几岁的这一辈,现在在家里地位丝毫不比男娃差个什么,反正她们要是不想外嫁,村里有宅基地,有茶地的收入还不怕建不起房,有房有茶地,那些父母们将来和儿子住的不快活,还有闺女在,谁舍得对女儿不好?
晚上一大家子吃了个热热闹闹的晚饭,村里其他人听说江柠回来了,也到江柠家里来串门,每个来串门的,都在夸江柠的房子建的好,建的漂亮,以后他们也照着这个建云云。
还有后悔没早点和江国泰处好关系的,不然说不定他连他们家的房子都一起建了。
唉,江国泰也真是的,在外面发了财,只给大个子家的柠柠和江镇长家的妍妍建房,有钱不能将村里楼房都建了吗?
江钢琴听到江柠回来的消息,也跑来找江柠玩,还让江柠给她当伴娘。
江钢琴看着江柠的房子高兴地说:“今年我妈也种了两亩枸杞,今年茶叶卖的好,我妈说了,到了年底,也跟我建大楼房。”她望着江柠这气派的房子,满眼的憧憬:“就建和你这一样的房子!”
江钢琴没说的是,为这事,她嫂子还跟她妈吵起来了,原因是江钢琴家现在的楼房,是村里最早建的楼房之一,现在已经有些旧了,眼看着村里开始修建一栋又一栋新的楼房,江钢琴的嫂子也想重新建个大的,跟江爸家房子一样,到暑假给游客们当旅社,能坐在家里还赚些钱。
江钢琴的大哥是开拖拉机的,帮人拉货,一年也能挣个几千块钱,加上他们全家分的茶地,她和钢琴哥哥、一双儿女加起来四亩茶地,今年也有一万多,江钢琴爸妈加江钢琴三亩茶地,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一家七口人的茶地加起来,怎么也有三万块钱了,她想的很好,三万多块钱加上家里存款,即使一口气建不了江爸家那么大的房子,可分两年建也行。
谁知道钢琴妈妈不给儿子建房,要把他们今年茶地的收入拿出来给小姑子建房,她哪里能乐意?
只是江钢琴妈妈在家当家做主惯了,以前没有茶地的时候,她就宠小女儿宠的最厉害,有什么吃的都要留给江钢琴,现在她自己和丈夫都有茶地,都不用靠儿子儿媳妇养了,她就更说一不二,不用看儿媳妇脸色了,她甚至都不想跟儿子媳妇住在一起,打算将来跟小闺女住一块儿去。
江钢琴对她爸妈的心也很赤诚,天天喊着要爸妈跟她住,她是真的这样打算的,她从心理上,就觉得自己还是个离不开妈妈的大宝宝,她妈妈理所当然要跟着她一起住的。
可她嫂子默认公公婆婆将来肯定是跟他们养老,他们茶地的收入理所当然就应该给他们才对,怎么能给小姑子呢?小姑子自己茶地的收入拿去建房子,他们不反对。
只是她嫂子在家不当家惯了,她并不是那种很强硬的性子,心里不高兴就绊了几句嘴,不敢跟婆婆吵,就关上房门跟自己老公吵了一架,虽说关上了房门,可吵架的声音还是让全家都听到了。
江钢琴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
江钢琴现在就很羡慕江柠有自己的房子。
如果自己的房子也建好了,她就可以带着她爸妈也搬出来住了,不用还住在哥哥嫂子家里。
那房子明明就是她爸妈建的,是她从小生长的家,可现在她就莫名觉得,那是哥哥嫂子的家,不是她的家,她是寄人篱下的。
她对江柠叹了口气,有些苦恼地说:“我现在就想赶紧结婚,赶紧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