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芸跟她抬杠,“那叫大丫多省事儿,等以后出门儿一喊,好家伙,一片儿丫蛋儿,一半儿大丫,另一半儿二三四五六。”
潘六婶儿被她顶得脸挂不住。
赵柯适时拉住赵芸芸,笑道:“潘婶儿,芸芸说话直,您别介意,她没坏心眼儿。”
潘六婶儿语气生硬道:“我能跟她一个小姑娘介意啥。”
“您胸怀大,我们还得向您这样的长辈多学习。”
赵芸芸瘪嘴,她跟她们学啥,一颗红心向男娃吗?
“赵主任,你说话就是中听。”
这才多长时间,她就忘了赵柯说话呛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样儿了。
赵柯好脾气地说:“所以说要多学习,多进步嘛。”
潘六婶儿连连点头,“是嘞。”
“不过潘婶儿,我也有点儿心里话,想跟您说说,怕您不爱听……”
“你说嘛,我一个长辈哪能那么计较。”
“那我就说了。”赵柯好言好语地劝说,“男人嘛,当家做主的,脾气都大,三哥和三嫂还是新婚,感情好,头一个孩子顺利地出生,正在兴头儿上呢,别人要是泼冷水,他心里头不舒服,万一影响夫妻感情,您得多操心。”
这么说,潘六婶儿听进去了,辩解:“我这也不是泼冷水……”
“知道您是爱护三嫂。”
赵柯给了她一个“都懂”的眼神,然后对对潘翠莲道:“三嫂,自从你和三哥结婚,你们这日子越过越红火,这孩子兴许就带福的,你看去年那么大暴雨,她一点儿没让你难受……”
女娃能带啥福?
冬妮儿一点儿不信。
潘翠莲低头看着喝奶的小娃娃,眼神里满是爱意。
赵柯话就说到这儿,拉着赵芸芸道别。
冬妮儿也跟着出来。
赵柯对她,没什么好说的,只让她好好养胎,便和赵芸芸离开。
“你干嘛对她们那么客气,就得敲醒她们。”
赵芸芸还憋着气。
“然后人家说咱们‘顶嘴’、‘没礼貌’、‘书都白读了’……”
赵芸芸不吭声。
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她,那些固执的长辈哪怕明知道没有道理,辨不过,就会反过来这么指责。
赵柯对于她们的“唯男娃”论,态度是:“没必要争论,没有意义,个别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我们确实改变不了。”
赵芸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赵柯,你难道也要和认输了?”
“想什么呢?又不是站在对立面,跟输赢有什么关系?”赵柯跟她勾肩搭背,“顺着他们的道理说呗,我们改变环境,改变规则,等他们发现世界大变样儿,能怎么办?只会说‘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咋了’‘跟我们那时候一点儿不一样儿’……”
她故意学着那些长辈们惯有的声调,像模像样,逗得赵芸芸哈哈笑。
变化无时无刻在发生。
世界属于每一个人,世界终将是年轻人的。
像潘翠莲,以前一直受潘六婶儿的教育,现在不是一样不能认同对方的话?
想听、能听进去的人,一定会听进去。
认死理的人永远只看得见他想看的,听见他想听的,从他的思想维度出发,但现实会让每一个嘴硬的人闭上嘴。
中午,社员们回家吃饭。
老王家一家人本来一起走,王老三一跨进院门,脚步便快了。
随后,三房屋里便传出他有点儿贱嗖嗖黏糊糊的声音,“大姑娘,爹回来啦~想不想爹?”
老王家其他人都能想到他眉飞色舞的脸。
东婶儿撇嘴,“一个丫头片子,嘚瑟啥?贱不贱啊?”
冬妮儿站在屋门口迎丈夫,听到这话,微微抚了抚肚子,心里默念:一定要是儿子。
随后,东婶儿脚下一转,也往王老三屋里钻。
片刻后,三房屋里响起她夹着嗓子的声音,“奶奶的大孙女儿,诶呦~奶奶看看~想奶奶没?”
老王家其他人:“……”
贱不贱啊?
母子俩的声音不断——
“妈,你小点儿声,吵着她。”
“我没养过孩子啊,啥不知道,你别在这儿吵吵。”
“妈,你干啥,别挤我。”
“我看我孙女,你在这儿碍什么事儿?”
王长河咳了一声:“我进去瞅瞅。”
老王家二儿媳周秀丽没好气,“孙子多了,可是不值钱了。”
大儿媳赵花花没附和她,安静地进屋端饭。
冬妮儿听着三房屋里不断传出来的欢笑声儿,想不明白。
生闺女早晚是别人家的,是赔钱的。
公婆他们不也是喜欢孙子吗?
为什么三房生孙女,他们的态度就变了样儿?
第一个孙女……就会值钱些吗?
冬妮儿实在不懂。
她跟婆家人没法儿说这些,饭后收拾完碗筷,就回娘家跟亲妈说。
孙大娘自从春妮儿离婚,思想屡次被迫转变,反劝她:“你想那么多干啥,你婆婆对孙女也喜欢,那你肚里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都不难过。”
冬妮儿执拗:“肯定是儿子,有个儿子我就踏实了。”
孙大娘思想也没完全转变,点头,“要是儿子,你压力就小了。”
母女俩看着冬妮儿的肚子,全都带着期待。
春妮儿倒泔水进屋,两个人立即调整表情。
她们在春妮儿面前,还是很顾忌,怕表现得太明显,刺激到她的神经。
但春妮儿现在从一个极端渐渐走向另一个极端,以前压抑地多狠,现在就反弹地多疯,动不动就刺激着全家人的神经,让全家人一起吃她的苦。
“冬妮儿,昨天课上教的字,你练咋样儿了?会写了吗?”
冬妮儿肩膀一颤,小声回答:“我、我会了。”
春妮儿放下一碗水,指着桌子,“我考考你。”
冬妮儿抬起手,食指蘸了点儿水,颤抖地一笔一划默写。
孙大娘没有声息地站起来,脚尖悄悄向外,想趁着她们不注意,躲开。
“妈。”
孙大娘干笑,“我想起鸡还没喂……”
“我进来前喂过了。”
孙大娘:“我去看看你爹干啥活呢,我帮他……”
“我叫我爹一会儿进来一起默写。”
孙大娘:“……”
这闺女养得,造孽呦~咋变这样儿了?
春妮儿考了六个字,冬妮儿默写错了两个,到第六个,手抖啊抖,始终落不下。
她忘了咋写了。
春妮儿绷着脸,十分严厉,“你怀孕不用上工,每天就两节课,你想啥呢?这么几个字都背不住吗?”
冬妮儿哆嗦着解释:“我记了,记不住……”
“你肯定没仔细记。”
春妮儿了解她,冬妮儿的性格,王老四学习,她指定崇拜,轮到她自己学习,就会认为没用,然后消极抵抗,滚刀肉一样。
“这么好的机会,不要钱就能读书,你还不珍惜,怀个孕你高兴啥?脑子里只有生生生,老母猪才只需要一个劲儿地下崽儿。”
冬妮儿红了眼,“姐,你咋能这么说我?”
孙大娘出声劝止:“春妮儿,你妹妹……”
春妮儿惩罚:“拿树枝儿去院子里写一百遍。”
孙大娘瞬间止住话,心提起来。
下一秒,春妮儿转向她,“妈,该你了。”
孙大娘紧绷起来,伸出一根粗糙的食指,准备接受考验。
冬妮儿还坐在旁边儿无声抵抗。
春妮儿问她:“咋还不去?”
冬妮儿抱着肚子,不动。
“要么你就别回娘家,要么你就麻溜儿地罚写。”
“凭啥啊?”冬妮儿哽咽,“你不能因为你没生孩子,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吧?”
“冬妮儿!”
孙大娘紧张地瞄大女儿。
春妮儿表情木然地吐毒液:“除了生孩子,你啥用都没有,你们就是生下儿子,你公婆他们觉得你们没出息,照样儿不会看重你的儿子。”
冬妮儿不信。
爱信不信。
春妮儿眼珠子直直地盯向母亲,“第一个字……”
孙大娘嘴里发苦,笨拙地蘸水默写起来。
冬妮儿梗了半晌,她不可能不回娘家,灰溜溜地扶着桌子起来,走到院子里,委委屈屈地罚写。
孙大爷躲在房西头,看见她的动作,一脸愁苦。
下一个,该轮到他了。
他们也反对过,可只要态度一强硬,春妮儿肯定要发疯。
她好不容易精气神儿找回来,他们真不敢跟她对着干,也没她狠心。
于是,他们无法治愈的晚年生活,从受到女儿的折磨开始……
这是老王家和老孙家的事儿,这条道最东边儿,许副队长家也有事情悄悄发生着。
许诚接任副队长的事儿,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许副队长这两天虽然稍微有些惆怅,但更多的是高兴。
人年纪大,情绪一高涨,再嘬两口酒,就忍不住唠叨。
他不住地传授经验,叮嘱儿子——
“不要太浮躁,踏踏实实地干。”
“大队长和赵柯的话,你多听着点儿,你不要觉得赵柯年纪小就放不下面子,她有本事,你跟她多听多学,有好处。”
“有啥事儿都跟我商量……”
许诚以前还能装得住,最近要竞选副大队长,膨胀了,越来越不耐烦亲爹的说教,“爹,我都多大了,我知道该咋干。”
“你别不耐烦……”
“我不是不耐烦。”许诚嗤之以鼻,“要不是大队长在背后撑腰,她赵柯一个姑娘成天耍耍嘴皮子,能在大队立足吗?别看她说得好听,你看着吧,就是拿大队当跳板呢,早晚得借着名气嫁到城里去。”
“啥嫁不嫁的,这些话,你少出去乱说。”
“女人就该在家当个贤妻良母,伺候好男人,在外面出风头,不检点。”
“啪!”
许副队长一拍桌子,喝斥:“你还没完了!嘴巴干净点儿!”
丁巧巧和两个孩子吓得噤若寒蝉,饭都不敢吃了。
许诚妈也说他:“赵柯为咱大队做那么些事儿,你这话说出去,多寒人心,也得罪村里人儿啊。”
许诚怕他爹一生气,又要再“磨”他两年,立马收敛道:“爹,我就是一时嘴快,到外头注意着呢,肯定不会给你丢脸。”
许副队长一口闷掉杯里剩的一口酒,起身不快地扔下一句“下不为例”,进屋了。
许诚好似理亏地垂下头,眼里全是不满。
他没什么胃口了,随便吃了点,撂下筷子,抬腿儿出去。
许诚妈埋怨:“一天天的不着家,他爹都没他忙……”
丁巧巧端碗的手指忽地泛白。
母女俩稍微收拾了一下, 就出门。
赵柯回村后参加的第二次选举,余秀兰对她的形象已经没什么要求,利索就行。
傅杭早就在他院里等着赵柯,她们一出门儿, 傅杭家的仨人便跟她们同行。
今天赵新山给大队放了半天假, 土窑都没开火, 晒场上已经聚满人, 整个场地闹闹哄哄的。
跟一年前相比,社员们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巨变。
去年, 全村儿人身上都带着些随波逐流地麻木, 他们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今年, 大伙儿说话的声调和语气都要高一些, 而这种高,和乡下人习惯的粗俗的大嗓门儿不一样,是情绪的高涨,心态的上扬, 气场的转变。
被动的、为吃上饭的勤劳和主动的、充满希望的勤劳, 差别充分体现。
赵村儿大队跟赵柯年龄相仿的男女青年们,大多都结婚了,还有不少怀上了孩子。
他们较之去年也稳重了些许,赵柯到的时候,他们上蹿下跳的幅度比去年稍稍收敛了一点,至于起哄的声音……更胜从前。
“赵主任来了!欢迎!”
“呱唧呱唧!”
“喔哦哦哦——”
起哄最凶的, 还是那两个人——潘斌和赵永军。
他们媳妇儿就坐在边儿上, 赵柯现在不好直接上手收拾, 便对他们媳妇儿玩笑道:“快点儿家法伺候, 看他们嘚瑟的。”
一群年轻媳妇儿“奉旨”家法伺候自个儿男人。
脾气好点儿的, 轻轻推一下,或者嗔怪几句,就罢了。
潘斌媳妇儿翟雪娇泼辣,直接揪耳朵,俏生生地骂他:“潘斌!你再油嘴滑舌!”
赵村儿的青年,个个都想娶温柔的媳妇儿,潘斌也是,就想要温柔漂亮的媳妇儿。
翟雪娇是真漂亮啊,在十里八乡的乡下姑娘里,简直可以说是眉眼如画。
潘斌和她处对象的时候,娇小的姑娘冲他羞答答的一笑,潘斌晚上做梦都能笑醒,迫切想要娶媳妇儿回家。
那段时间儿,他嘚瑟的全村男青年都想打他一顿,没想到结婚没超过一个月,翟雪娇那小辣椒的性格就暴露了。
她管潘斌管得厉害,偏偏潘斌一看她那漂亮的脸蛋儿,就浑身贱皮子,媳妇儿掐他骂他两句,还浑身舒爽。
众人看见潘斌被揪着耳朵还一脸恶心吧啦的荡漾,起哄对象便从赵柯变成潘斌等新婚没几个月的年轻夫妻。
这是赵村儿男青年们和外来媳妇儿的状态,赵村儿女青年们和女婿们又是另一种状态。
劁猪的手艺还没机会展露,脾气秉性早就已经暴露彻底,很容易看出在家庭关系中哪一方站在一个比较有话语权的地位。
周围年长的社员们全都善意地笑。
赵柯家现在就她们母女俩,余秀兰去顾校长和吴老师夫妻俩那儿,赵柯跟他们斗完嘴,则是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面向社员们站着。
而傅杭和林海洋坐到知青们中间,陈三儿走向陈老爹。
为了方便,大队开会,大多时候是以家庭为单位。
陈老爹摆弄了一下身边的马扎,拍拍目光殷切,“三儿,坐。”
陈三儿自己带了板凳,隔着那个马扎放下,坐好。
陈老爹尴尬,粗糙的手还扶着马扎,“那谁没带马扎,一会儿借给他……”
来开会的都有经验,谁会不带凳子。
最终,陈老爹的马扎也没借出去,一直横亘在父子俩中间。
选举大会正式开始的时间定在八点钟,七点五十五,队委会的四个人以及其他参选的社员都提前到了,只有许诚,还不见人影。
许副队长视线在人群里搜寻,时不时看向老妻和儿媳,两个人也都不知道许诚为啥还没来。
许诚妈往家的方向张望,推推儿媳妇,“这咋还没来,要不你回家看看?”
丁巧巧听话地站起来。
这时,“盛装”打扮的许诚出现在晒场外边儿,不疾不徐地从众人前方走过。
姗姗来迟,闪亮登场,万众瞩目。
赵柯:“……”
社员们:“……”
就……挺花俏的,无论是外形还是姿态。
距离开会还有三分钟。
许副队长走过去,小声儿问他:“你咋才来?”
许诚慢条斯理地说:“爹,这种重大的场合,又是比较特殊的日子,我当然得充分准备,不能给你丢人。”
许副队长打量一眼他的模样,虽然有点儿过于隆重了,但也确实很有些知识青年的形象气质,比村里一般的男青年出众。
“快回去吧。”
许诚微微点点下巴,缓步走入前排的候选人中,笔直地站好。
后头,他们几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瞅他那样儿……”
“还没当上副队长,就开始拿副队长的架子了,以后还不知道啥样儿呢。”
“赵主任啥时候像他似的了……”
八点整,赵新山举起喇叭开始讲话。
众人安静下来。
还是去年那一套流程,开场的词儿也是去年那些词儿,完全没有变化。
赵芸芸坐在下头,冲着赵柯挤眉弄眼。
赵柯一下子就懂了她的眼神涵义,站在赵新山身后,抿紧嘴,免得控制不住表情,笑出来。
但她眼神里的笑意,一览无余。
赵芸芸故意搞怪,逗她。
赵新山一手拿着稿子,一手拿着喇叭,声情并茂地读着,一个冷眼忽然瞪向她,讲话的声音还没断。
赵芸芸忽然乖巧,小学生坐姿。
赵柯笑弯了眼。
她青翠的一棵苗,站在三个中老年男人中间,本来就相当显眼,这一笑,好些人看着,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他说啥了,这么好笑?赵新山讲话的节奏一顿,才继续下去。
赵柯迅速恢复正经,不再看赵芸芸。
今年的工作总结,比前一年要长一些。
赵新山原本要让赵柯三人也都单独汇报一下,但时间太长,就取消了,只由赵新山一个人以整个队委会为单位进行总结汇报。
工作总结之后,进入下一段——选大队干部。
候选人全都上台,每三个人一组,站在相应的竞选职位后。
赵新山义正词严道:“关于咱们大队选举大队干部的不规范,我已经受到了公社的严厉批评,这一次投票前,我郑重声明一下规范的选举规则,以后记录到大队规章里,任何人,哪怕是大队长,都不可以随便更改。”
“每个职位推选三名候选人,从三名候选人里进行投票,今年要选的是大队长、副大队长、妇女队长、会计,写的时候就按照这个顺序。”
“合作社社长,队委会的意思,合作社成立到今天还没满一年,且赵柯也干得很出色,今年就不参与投票了,由赵柯继续担任,明年再说,你们有意见吗?”
社员们:“没有——”
“大队扫盲工作进行了大半年,大家伙儿的名字都会写了,今年没有序号,都得写字。弃权也得写上‘弃权’,不能交空票。”
“知道了——”
赵新山又说了点注意事项,便道:“赶紧发纸条吧。”
随后,纸条发下去,由社员们自行传递。
赵新山在前头看着,问了一遍:“该拿的都拿到了吧?”
“拿到了。”
赵新山点头,“那就写吧,不要交头接耳,互相看票。”
他说完,回到大队长的候选人里。
当下的农村,除非大队干部出现重大问题,一般只要不主动退下去,其他候选人基本都是凑数的。
赵新山、赵柯、牛会计三人心态都很放松。
赵新山对赵柯交代:“趁着人多,一会儿投票结束,你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一下,要交代的事儿也一起交代了,省得还得再组织人。”
赵柯点头。
许诚无暇关注台上其他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看着下头的社员们写票,情不自禁地紧张。
五分钟后,赵芸芸抱着箱子下去收票,确认都交上来了,上台跟牛会计一起统计票。
“赵新山、许诚、赵柯、牛江。”
“赵新山、赵成、赵柯、牛江。”
“赵新山、王向全、赵柯、赵芸芸”
唱票刚过半,赵柯和赵新山的票数就已经一骑绝尘。
牛会计的正字也稳步增加,只有许诚的票数走得比较慢,但依然以微小的差距领先另外两个候选人。
许诚盯着他自己的名字,激动地面红耳赤。
唱票结束,结果一目了然。
队委会新的组成人员是:大队长赵新山,副队长许诚,妇女队长赵柯,以及会计牛江。
许副队长看着结果,只有高兴。
然而许诚看见明晃晃地对比,激动的心逐渐冷下来。
对比另外三个人,尤其是赵柯和赵新山,他的票太低了。
牛会计和赵芸芸统计好票数,写在每个人名字上。
今年,赵村儿去年没投票权的一部分青年成年了,还有一些结婚纳入到赵村儿大队的年轻人,所以比去年多了37票。
参与投票的人总共是222人,弃票38张。
当选的四人:赵新山179票,许诚93票,赵柯177票,牛江134票。
许诚看着差距巨大的数字,听着下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只觉得大家都在嘲笑他。
面红耳赤,不过现在是憋气憋得。
事实上,因为许副队长想要推儿子一把,推选副大队长候选人的时候,年纪大的都没凑热闹,大队干脆就把三个小组长放上去了。
真要说人缘儿,许诚完全比不上王老三和赵成。
只是一来,许诚文化高一些;二来,赵村儿有个潜规则,副大队长得是外姓的;三来,王老三冒头的时间比较短,竞争力不高。
许诚是第一年,还没让社员们看见他作为副队长的能力,这些票基本都是看在老许副队长的面儿上投给他的,能顺利选上,就很不错了。
大家看在许副队长的面儿上,也不会嘲笑他。
底下社员们没人说他,他们都在说赵柯。
“赵主任票真高啊,差一点儿就赶上大队长了。”
“不一样吧,要是真竞选大队长,肯定没有这些票。”
“那不一定,你没看老许副队长都没参加竞选,赵柯要是选大队长,估计大队长也要退。”
“有道理,老赵家那么一大家子人,选谁肯定都有数。”
“我觉得这样儿挺好,大队长还是大队长,万一赵柯犯虎劲儿,咱还能有处说理去。”
“哈哈哈哈,你听你这话怂不怂……”
周围一圈儿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许诚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赵新山举起喇叭:“都安静一下,我宣布结果。”
社员们脸上还带着笑,纷纷看向大队长。
赵新山正式宣布完,道:“新副队长许诚,跟之前的赵柯一样,三个月试用期,干的行就转正,不行就再重新接受社员们的考验。”
他说完,转向许诚,“小许,你同意吗?”
许诚调整表情,扯起个僵硬地笑脸,答应:“同意。”
“那就这么定了。”
赵新山继续道:“合作社还有一些事情,让赵柯跟你们说说。”
赵柯接过喇叭,一句废话没有,直接进入正题:“第一个是养猪场的事儿,咱们大队现在猪的数量多,五个饲养员忙不过来,需要增加四个饲养员,还是像去年一样,培训几天,然后考核选拔,这次报名不限男女……”
“不限男女”一出,底下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
“但是……有个但是,听我说完。”赵柯微微抬高音量,待社员们声音低下去,才说道,“无论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身体素质有差别很正常,大队呢是有个建议,尽量照顾一下身体不那么强健的社员,毕竟咱们大队现在有些工作的强度,确实很高,不是很适合每一个人。”
养猪场的活儿,原来算是累的,现在有烧砖和盖酸菜厂、修路、稻田地的活儿比着,活儿没减轻,劳累程度的排序却下来了。
有一些人能干,拿到的报酬多,有一些人聪明,也能拿到更多的报酬。
一个集体中也必可避免的存在一些弱势人群,就比如有个别身板比较单薄的男社员,还像有何东升那样腿脚不太利索的男社员,让他们去干强体力或者对身体有要求的技术活儿,不太现实。
既然是集体劳动,大队就不能让这类社员干瞅着别人赚钱,长久下去,贫富差距越拉越大也就算了,没准儿连基础生活水准都达不到。
那不是大队乐见的。
“大家都想多赚一些,生活好一些,现在选择多了,需要根据个人情况适当地调整岗位。”
赵柯顺势就说起建筑队:“建筑队用到的人比较多,要是全都由咱们大队的人做,村儿里这一摊事儿就得撂下不少,也不利于咱们大队跟别的大队之间的友好团结,所以大部分会从其他大队雇佣。”
“咱们大队工分给得足,不用非得去揽这个建筑队的活儿。”
“另外,大队暂时决定选四个拖拉机驾驶员,四轮拖拉机和手扶拖拉机各两个,有事儿可以轮换,同样的,男女都可以报名,相同的练习时间,开得最好的就上,没选上也不用担心,咱们大队以后发展起来,肯定不止这两辆拖拉机。”
好些社员对拖拉机跟感兴趣,喊:“赵主任,驾驶员有啥条件不?”
赵柯想了想,道:“这一批四个驾驶员,要求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五月份扫盲课的考试,八十分以上。”
前面的年龄要求真的很低,不少年纪大社员都跃跃欲试,一听后面的,瞬间放弃。
赵柯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思,忍不住笑,“没有问题了?没有问题我继续说了?”
社员们还能有啥问题,激情全都让“考试八十分”浇灭了。
赵柯道:“再就是养猪培训的事儿,这个月二十号就得出发,因为期间还要春耕,时间紧任务重,就从现有的饲养员中选拔,要通过一个养猪相关的考核,一个汉字默写的考试,成绩最好的一个饲养员去首都参加培训。”
五个妇女饲养员透过人群望向彼此,情绪各异。
知青中,方静咬唇,不甘心地抬眼,遥遥看向台上。
赵柯目光扫过五个饲养员,道:“如果有什么个人原因,不想去培训,可以直接跟我说,但机会难得,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跟我说,大队尽量帮着解决后顾之忧。”
五个人点点头。
赵柯问道:“关于这个事儿,还有没有人有问题?”
底下不少社员摇头。
“那……”
“赵主任。”
台上有人忽然打断赵柯的话。
赵柯看向许诚,“许哥有问题?”
台下,卸任副队长的许正义皱眉看向儿子。
许诚清了清嗓子,一副“全心全意为大队考量”地神情道:“赵主任,去首都培训的机会这么难得,直接从五个妇女里选,对其他社员,是不是不太公平?”
赵柯心平气和地问:“许哥觉得,哪里不够公平?”
所有人都看向他。
许诚越发振振有词:“毕竟是去北京,代表咱们大队的颜面,甚至代表咱们公社的颜面,应该所有社员都有同等的机会,从中选取一个最优,否则如果不能更好的获取知识,不是浪费宝贵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