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by张佳音
张佳音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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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们的吗?”
一群年轻人拿着簇新的线手套不知所措,即便赵村儿大队说了,干完活儿手套还要交回,他们还是觉得惊讶。
农民,哪有那么金贵呢?
但赵村儿就是准备了……
所有人都觉得,赵村儿很不一样,不是条件的问题,可具体是啥,他们又说不出来。
直到有一个人说,这是人情味儿,众人才恍然。
本来就打算留在赵村儿的青年对赵村儿更有融入感,不能留在赵村儿的青年则是越发羡慕起赵村儿人和那些找了赵村儿对象的青年。
辛苦和心里的暖涨互相抵消,每一个人都努力地劳作,每一天,会获得新的满足感,并且更加迫切地期待它们建成。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睛下,能容纳全村老少的大库渐渐成型,土窑的高烟囱一点点儿垒起来……
一直忙到十一月十八号,大库和土窑终于竣工。
赵新山特地让人到公社买了两联两百响的鞭炮,一左一右挂在两个建筑上。
赵村儿全村老少和外村儿的青年们都站在空地上,目光炯炯地盯着鞭炮,口中不断呼出白雾。
赵新山站在中间,激动地拿着喇叭喊:“我宣布,赵村儿大队集体活动库,竣工!土窑,竣工!”
鞭炮边儿上的赵成和外村儿代表罗风等他第二个“竣工”说完,立即点燃各自的鞭炮。
“噼里啪啦——”
鞭炮爆开的白烟下,成年人们掌声雷动,激动地眼圈儿泛红。
孩子们蹦蹦跳跳地欢呼,围着两座高大的“房子”跑来跑去,钻进钻出。
外村儿青年们对视之间,羡慕又向往。
赵柯满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傅杭透过人群,注视着她——带来一切变化的人。

大库和土窑盖完, 外村儿的青年们就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回各自大队。
他们前一个月的工分,依然是他们各自大队给,并不需要赵村儿记工分, 给报酬。
乡下上工几乎没有加班儿这一说, 基本就是干一天算一天的工分, 干得多就多给两个工分, 干的少就少拿一两个工分。
不过之前,赵村儿社员加班加点干活, 大队给他们记了加班工分。
等到外村儿青年来干活, 从早上干到黑, 大多数都没偷懒, 工作量很大,也很辛苦,赵柯提议给他们也算上加班工分。
因为还是摸石头过河,并不规范, 所以除了个人原因请过假的, 其他人加班工分都一样。
还有多留几天的工分。
赵村儿大队不打算给钱,要用陈粮抵。
牛会计核算下来,“平均一个人得四十三斤粮。”
许副队长舍不得,“这还不如给钱呢,现在整个公社最缺的就是粮,估计黑市一斤粮得比去年贵好几分。”
牛会计看向赵新山, 询问他:“老赵, 你是大队长, 你说呢?”
赵新山默默抽烟。
赵柯不在办公室, 许副队长说话不收着, “粮食是实打实的玩意儿,灾荒年能救命的,能存就多存点儿,要那好名声干啥,让别人当咱们是冤大头吗?”
牛会计道:“也不能这么说,名声好,做事儿肯定是方便。”
赵新山抽完一卷儿烟,也想差不多了,“凑个整儿,四十斤吧。咋得让人知道,跟咱赵村儿大队打交道,不吃亏。”
大队长发话,牛会计立即拿笔记下。
许副队长叹气。
他也不是不相信赵柯,保守惯了,对内,大家分多少都应该,对外就想抠搜。
大队部没有存粮,是到村子里划拉的,等新粮下来,连同之前各村儿青年这一个多月吃的,一并补上。
赵柯家人少粮多,拿了四百斤。
村子里其他家,这家一百斤,那家几十斤……一下午就凑够了要给外村儿青年的粮,称好存在大院儿库里。
这些由牛会计和赵芸芸登记记录,俩人一下午都裹着棉衣待在库里。
赵柯有别的事儿。
姑娘们这一个月物色好了对象,有全村人把关,人都不错,没有意外的话,冬天有空,男青年家里就会过来商量订婚。
小子们的事儿也该提起来了,不然到时候又得念叨赵柯偏心。
赵柯提前跟亲妈余秀兰说了,谁家儿子到婚龄了,有相对象打算的,下午到大队报名。
前妇女主任余秀兰同志认识全村妇女,她都不用特地通知,走过路过一说,小半个村子就都知道了,剩下的,只要相信妇女们传播消息的速度就行,她们还会针对性地找到特定人家去唠嗑。
下午,赵柯坐在她桌子边儿写冬天的活动时间表。
小助手庄兰和苏丽梅坐在炉子边儿,边看炉子的火边登记报名的人,没有人来的时候,她们就做扫盲课的教案。
“嘎吱--”
庄兰和苏丽梅抬头,进来的是朱建义的妈,朱二婶儿。
暴雨的时候,她跟赵柯闹过点儿小小的不愉快,进来后觑了赵柯一眼,笑容热情地问好:“赵主任,忙呢。”
赵柯点点头,随口问她:“你也来报名儿?”
朱二婶儿道:“是嘞,我们家建义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他爹商量着该相看了,没想到你这么忙,还惦记着村儿里小子们呢。”
她吹捧的不太自然,庄兰和苏丽梅低头偷笑。
赵柯想也不想便道:“我记得建义跟我家赵枫同岁,明年才满十八呢,有点儿早了。”
“不早吧?”
赵柯道:“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现在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二十岁,女十八岁,朱建义还早。
但朱二婶儿对啥法定结婚年龄不太当回事儿,“乡下十六七结婚的有的是,赵老二家的小五,不也是吗?建义相对象有啥不行的?”
“国家定的法定结婚年龄,肯定有它的道理,咱不提那些大道理,咱就说村儿里的情况。”
赵柯喜欢什么事儿都捋的明明白白,不讲虚头巴脑的。
她要帮村儿里的青年找对象,过来登记,摆明了要门当户对,男方什么条件,家里几口人,有没有什么负累,能出什么彩礼,将来是分家还是跟父母住……全都标明。
同时,他们对女方家庭条件,相貌,性格……有什么要求,也都写得清清楚楚。
要求离谱的,全都打回去,捋顺了再说。
“你们家就朱建义一个儿子,现在条件不算差也不算多好,提要求的时候优势不大,没必要着急,不如等明年或者后年,家里条件再好一些,你们可以把标准再往上提一提,没准儿他能找个有文化的对象。”
朱二婶儿一听,心里活泛起来,“能吗?”
铅笔在指尖转了两圈儿,赵柯反问:“以咱们大队的发展,你觉得不能吗?”
朱二婶儿眼睛转了转,他们大队土窑都建起来了,以后有砖房了,他儿子咋不能娶更好的对象?
赵柯看她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思了,“没什么事儿,回去吧。”
“那行,我家建义就再等等,赵主任,我走了。”
朱二婶儿一点儿没有被拒绝的恼怒,乐呵呵地离开。
她刚出去,赵六婶儿罗红霞走进来。
“六婶儿,你也要报名儿?”
罗红霞说:“你六叔让我来问问你,我们用不用给栓柱儿在家说个媳妇儿?等他啥时候放假回家,直接把婚事办了,能早点儿有娃……”
“他在部队什么前程还不知道呢?急什么?”
罗红霞纠结:“我们在家也说来着,但是又怕他岁数大,耽误了。”
“耽误不了,他将来兵役结束要是能分配工作,不愁找对象,晚点儿生娃不影响什么……”
赵柯正说着,又响起敲门声。
随后,陈老爹微微佝偻着背,走进来。
赵柯眉头一动,让他先等一下,对罗红霞继续道:“栓柱儿哥孝顺,你们定下的姑娘,他不管喜不喜欢,都会认,我知道很多夫妻都是这么来的,可能找互相看对眼的,何必凑合过呢?六婶儿你说是不是?”
赵建发和罗红霞夫妻俩就是没主意,她这么说了,罗红霞想了想,定下心,“我们也希望栓柱儿能找个可心的,那你忙,我回去跟你六叔说一声儿。”
“好。”赵柯目送罗红霞出去,转向陈老爹,“你是为陈三儿来的?”
陈老爹拘谨地搓手,点头,“以前没人给他介绍对象,我心里愁也没办法,现在他学好了,该找了一个媳妇儿正经过日子了。”
陈三儿翻过年就二十岁,年纪合适,庄兰拿笔准备记。
赵柯眼睛向她移了一下,又回到陈老爹身上,问:“找对象的事儿,跟陈三儿说过吗?”
陈老爹仍然带着父亲的□□,摆手,“找媳妇儿他还能不乐意?这事儿不用说。”
赵柯微微摇头,“听我一句劝,好好跟他说一说。你们父子还没缓和吧?他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替他做决定,对你们父子关系没有好处。”
陈老爹不吭声。
陈三儿见着他都当看不见,他们父子已经很久没说过话。
他放不下脸面主动去跟儿子开口,以陈三儿的倔性儿,肯定会给他难堪。
庄兰提着笔,眼睛在赵柯和陈老爹身上转。
“先记上陈三儿的名字,话该说还是得说,别闹不愉快。”
庄兰一听赵柯的话,刷刷写下“陈三儿”的名字,问:“陈老爹,你把你家的条件说一说。”
陈老爹立马道:“我家没有婆婆帮衬儿媳妇儿,我手里只有五块钱,暂时是给不了多少彩礼,但是我投了养猪钱,到时候得的钱都给他们。”
庄兰写完,又问:“那对女孩子有什么要求吗?”
“能有啥要求,没啥要求,找个正经过日子的勤快姑娘就行。”
赵柯手上没停,实际一直听着陈老爹的话,不免想到赵芸芸身上。
“正经过日子”、“勤快”这俩词儿,乍一听,跟赵芸芸不太搭边儿……
陈老爹走之后又来了两个人。
庄兰和苏丽梅都知道要记录什么,没什么问题赵柯不用吱声。
但他们两个女知青年纪小啥也不懂,总是要看一看赵柯,问一问她的意见,完全忘了赵柯也是个没结婚的姑娘。
赵柯一心二用,简单回复个一两句就搞定一个,而且他们走得时候全都心满意足。
庄兰和苏丽梅不被村里人信任,多少有点儿沮丧,又对赵柯十分佩服。
苏丽梅叹气:“赵主任,你怎么这么轻松啊?我感觉我们只是跟村民沟通都不太顺畅。”
赵柯轻笑,“要是你们一下子就通了,那我不是白折腾这么长时间?总得有点儿时间和出身优势吧?”
那倒是,她们都是眼瞅着赵柯一步步拨弄村子。
不过庄兰道:“赵主任就是比我们有能力啊,就算我们在你的位置上,也做不到你做的这些。”
苏丽梅附和:“是,我做梦都做不到。”
赵柯摇头,“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你们只是还没找到,我要是去做我不擅长的,肯定也做不好。”
两个姑娘对视,她们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也看不到自身的长处。
“不用着急,现在只管学习,说不准什么时候,你们就找到方向了。”赵柯埋头写,不骄不躁地说,“否则以后就算机会来了,你们可能也抓不住,一时抓住了,也抓不牢。”
她不断传递出来的,一个是保持学习的必要性,一个是稳定的情绪。
庄兰以她为榜样,有空闲就会努力学习,不只是书本上,还会去看去听去琢磨。
跟家里断了联系,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的忐忑早就消散一空,每一天都很充实。
苏丽梅一直跟庄兰在一起,也有在学习,只是偏被动,没有庄兰那么主动刻苦。
她想不了太长远,也不去想,只好奇地问:“赵主任,你已经找到方向了吗?”
赵柯笔一顿。
找到了吗?
算是吧。
赵柯没回答她,转而问:“村里姑娘们处对象,你们俩有没有点儿想法?”
庄兰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赵枫到部队安顿下来之后,寄信回来,也错开时间单独给她寄了一封。
他在信里说他们俩现在没处对象,不用让他妈和姐姐知道……
虽然他们确实没处对象,但庄兰下乡后收到第一封信时的心情实在算不上清白,他们俩的关系也算不上清白,这么背着赵柯,庄兰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可她又不能大喇喇地告诉赵柯:我在跟赵枫通信……
多难为情。
“要是不好意思说,就当我没问。”
庄兰立即摇头,脱口而出,“我现在没想!”
她说得太急了,马上又找补:“我想先多学习,多充实自己。”
而苏丽梅摆弄着手指,满脸不好意思。
她是女孩子,肯定有幻想,尤其村里姑娘们甜甜蜜蜜地谈对象。
可她不想找村里的青年……
“我还没有中意的对象……”
赵柯了然,对两人道:“不要着急,爱情随时能开始和结束,没有太多限制,或许很美妙,但太年轻的时候,人还没有足够去拥抱和负责任的能力,所以我想,婚姻之所以有年龄限制,一方面是身体上的成熟,一方面是心性上的成熟。”
“把爱情可能会到来的时间预设的更远一点,这期间,浇灌更好的花去迎接它的到来。”
庄兰问:“如果没来呢?”
“你还有漂亮的花,不是吗?”
她对每一个人说得都是“不要着急”,补充说辞都不同,内核似乎又是相同的。
但这个说辞,听起来就很美。
两个姑娘安静地品味着。
赵柯忽然一笑,“会不会觉得我在讲大道理?”
两个姑娘连忙摆手:“不会不会。”
“会也没事儿。”赵柯微微耸肩,自嘲,“都说别拿豆包不当干粮,也别拿妇女主任不当干部,这有事儿没事儿唠叨两句的毛病,明明很妇女主任嘛。”
苏丽梅反驳:“一手端着搪瓷缸子,一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走外八步,你才是老干部的毛病呢。”
她话音刚落下,赵新山推门进来,俩手背在身后,走着外八步,动作姿态跟她说得一模一样,就差个搪瓷缸子摆样儿。
三人一怔,纷纷忍不住笑起来。
赵新山莫名其妙,没追问小姑娘们的“小秘密”,对赵柯说:“明天你能起来不?”
“能。”
“那你也来送送他们。”
赵柯答应。
赵柯三人在办公室坐到下午四点多,村里有适龄青年的人家都过来登过记,赵柯便收拾收拾关门。
赵芸芸也差不多时间忙完,俩人一起回去。
她一路都在念叨今天脑子受累了。
赵柯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思忖起来。
她不是符合一般人家期待的媳妇儿类型,按照赵柯“门当户对”的标准,赵芸芸和陈三儿也不合适。
而赵芸芸明显还没开窍,要不要告诉她陈老爹打算给陈三儿相对象的事儿?
赵柯并不想做捅破窗户纸的人……
两人回到家,赵芸芸一进院便向隔壁张望。
傅杭院里空无一人。
陈三儿近来很勤快,应该在大窑那头。
赵柯注意到,微微垂眸。
根本用不着她纠结会不会捅窗户纸,俩人都不是乖孩子,不会顺着大人的规划活。
北方冬天亮的晚,第二天七点多,外头还没完全亮堂起来。
赵柯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从被子里掏出衣服,迅速套上,简单收拾了一下,直接出门。
她又是来得晚的,大院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赵柯跟赵新山、许副队长、牛会计三人打招呼后,进屋拿了一沓纸出来,抱在怀里,走到赵新山身边儿等着。
过了一会儿,各村儿的青年到齐。
赵新山没说啥,直接领着外村儿青年们去大库门前。
青年们糊涂地跟过去,看见里面一袋袋的粮,心里有些猜测,又实在怀疑。
要说今年双山公社各大队最缺的是啥,没有第二个选项,就是粮。
即便他们没回去,即便知道卖白菜得了些钱,可想要吃饱肚子,顺利度过一整个冬天,买粮的开销太大了。
他们知道赵村儿大队会给报酬,可都没想过,赵村儿大队会给粮。
赵柯说话好听,赵新山让赵柯上前面去。
赵柯便站在库门前,道:“这段儿时间辛苦大伙儿了,我们大队都看在眼里,能力有限,昨天全村一起凑,才凑到这些粮,会对应我们大队记的工分,发给你们。”
真是粮!
青年们满眼震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赵村儿大队,总是在打破他们对这里的印象。
赵柯道:“咱们是兄弟大队,以后你们就是我们赵村儿的朋友,肯定还要打交道,这些是你们劳动所得,尽管收下带回去。”
牛会计适时上前,拿着名单念一串儿人名,让他们进去领粮。
许副队长站在库里,给他们指对应的粮袋。
起初的几个青年脚步比较慢,随后,大家进去的步伐就快了,没有耽误时间。
统共就九十五个人,很快就分完,放在他们各自的脚下。
赵柯再次站到中间,对众人道:“我们大队冬天会组织人造水车,之前跟各个大队约好了,会免费进行一些指导,劳你们回去给各自大队带个话,如果有意,月底之前,每个大队派两个人来学习,其中最好一个知青,方便你们做文字记录。”
同一个大队的青年们交头接耳,有的甚至眼睛炯亮。
这样他们中就有人还有机会再来赵村儿大队!就算不能一直待下去,学到手艺,回大队的待遇肯定也会变化。
众青年神色各异,已经开始打算起来。
这时,赵柯又露出一抹笑,“还有一个事儿。”
青年们止住小声议论,安静地看向她。
“我听说我们大队一些姑娘跟个别青年在谈对象,我们大队还有一些适龄未婚男青年,最近这一个月,跟你们一起干活,各位对他们应该有一些了解,都是很不错的青年。”赵柯展开怀里的纸,“我们大队很希望他们能跟各个大队优秀的女青年们有一些接触,如果有缘分能够一起进步,那就更好了。”
她说得正经,不过男青年们都理解了她的意思,是想要替村里的男青年相对象。
其实她不说,他们也有这个想法,赵村儿条件好,家里或者亲戚有未婚姑娘,能够嫁到赵村儿大队,多有福气的一件事儿。
有青年直接就喊:“赵主任,我家里有个妹妹,你看啥时候相看一下呗?”
其他青年一听,也纷纷喊起来——
“我有个姐姐,可能干了!”
“赵主任,我堂妹漂亮!”
“我有一对儿双胞胎妹妹!”
“双胞胎妹妹”一出,周围的人立马“吁”他——
“你还怪贪心的。”
“就是。”
还有人不害臊,给自己找对象,“要不给我介绍介绍呗?”
这一句话,一下子又打开了思路,能来赵村儿的男青年,都是各自村子里比较不错的未婚男青年,介绍介绍好像也可以。
不过,首选当然是赵村儿大队,继续向赵柯推荐自家的“姐姐妹妹”。
赵柯满脸笑意,挨个大队选代表发一张传单。
好些男青年不认字,不明所以。
有个别认字的,看懂上面的内容,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十九张传单全都发完,赵柯扬声解释:“上面是我们赵村儿适龄男青年的一些基本条件,以及他们和他们父母期望的对象的一些要求,有的可能要求比较高,但是对应男青年的条件也匹配的上,并不是攀高枝啥的。”
不认字的男青年这才知道上面写得是啥,但不知道具体有啥条件和要求,只能抓耳挠腮干着急或者向认字的人打听。
赵柯打断:“可以回去再研究,别耽误路远的赶路。”
“另外打个预防针,有可能你们相中的我们大队的哪个男青年会先一步跟别的大队的姑娘定下。”赵柯在有些人面露急色出声之前,道,“这也没有关系,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公社妇联提个建议,趁着冬天农闲按照我们大队这个模式,组个相亲大会,互相相看相看。”
牛会计立刻捧场:“这个主意好,省得村子之间互不相熟,交流少,能够接触到的好青年不多。”
他一说,男青年们也都露出赞同的表情。
有那脑瓜转得快的,喊:“要是有相亲大会,你们赵村儿大队的男青年也一起呗,多挑挑嘛。”
赵村儿队委会的四个人全都笑起来。
赵柯笑眯眯地说:“到时候再说喽。”

外村儿的青年们离开, 整个村子一下子空荡下来。
往年这时候,赵村儿已经进入农闲,今年收回来的庄稼还没脱粒。
所幸那场初雪之后,一直没下第二场雪, 冷是冷了点儿, 粮食没糟尽。
赵村儿大队的社员分成两拨, 男社员们在晒场上拖着圆滚滚的碾子打黄豆, 妇女们用牛车拉苞米往村外大库去。
村外大库两百三十平方,并不是完全的大开间儿, 隔了两间:一间一百三十平方, 是一个工作间, 明年要用的水车会在这儿打造;一间一百平方, 是妇女们冬天的活动室。
中间的隔墙用的是木板,有需要可以随时拆卸。
地下挖了地龙,土窑的热气会在大库地下游走,天热的时候可以在烟道口插上隔板, 阻止土窑的热气进入大库。
大院儿库里冷, 知青们试验土窑左右都得烧火,在大库里剥苞米暖和很多。
大队明年打算买好粮种,不需要保留玉米的完整性,妇女们把能用上的工具全都搬出来。
一种就是一根尖尖的木签,跟铅笔差不多粗细,扁一些, 上面绑一根布带, 方便固定在手指上。
这种工具只比空手剥玉米省力一点。
另一种玉米推子, 长长的木头中间有长凹槽, 宽度正好放下一根玉米, 凹槽中间斜插着一根一指节长的粗钉,玉米推过去,一条玉米粒就会脱棒。
一根玉米棒在推子上随便推几下,就可以换下一根,其他人拿两根推过的玉米棒放在一块儿一撮,手脚麻利的,三两下就搓干净两根玉米棒,大概也就两三分钟,效率比较高。
第三种工具,是傅杭和余三舅新仿做的手摇剥粒机。
依旧是纯木制,玉米棒放进槽里,一手下压,一手摇动把手,出来时便是一根光秃秃的棒,效率不比第二种快多少,优点是相对来说不那么费力费手。
工具达不到人手一个,但妇女们都挺新奇,上手很快。
而且大伙儿手上都戴着手套,手不会磨出更厚的茧子,也不会冻得麻木,一群人完全不惧十一月下旬的寒气,边干活儿边唠嗑唠得欢。
赵柯没在大队办公室蹲着,搬了小书桌小马扎,坐在边缘,听着她们的说笑声奋笔疾书。
“赵主任,你忙啥呢?”
东婶儿好奇地看她。
其他人闻声,都望向赵柯。
赵柯竖起笔记本,转向众人,“我在做今年冬天的活动计划书。”
妇女们一脸懵:那是啥?
“有一个好的规划,可以提高效率,事半功倍。就比如……”赵柯看着她们几个人围坐一圈儿,微笑道,“扫盲课程可以和剥玉米同时进行。”
妇女们:“……”
这么上进,没必要吧?
赵芸芸抽了抽嘴角,对她这种“恶行”无语至极。
赵柯仿若看不见她们吃了黄莲一样的脸色,眺过一众妇女们,捕捉到庄兰和苏丽梅,“庄知青,苏知青,你们俩备课情况怎么样?明天可以上课吗?”
终于轮到她们发挥作用了吗!
庄兰和苏丽梅手握玉米棒,兴奋地站起身,回应:“可以!”
赵柯便道:“那就从明天开始。”
庄兰和苏丽梅全都干劲十足,一群妇女们面面相觑,忧愁地叹气。
这一刻,家长们和孩子们同频:读书啥的,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然而,她们喜不喜欢都改变不了赵柯的决定,转过天,庄兰和苏丽梅就搬来了小黑板,重启扫盲课。
一心二用,剥苞米的速度就有所下降。
有的人很有上进心,像曲茜茜、春妮儿、赵萍萍她们这些年轻的。
另有一部分人,比如田桂枝,就是觉得没用,就想耍滑,学得慢,学得费劲……
这一部分妇女一撺掇,赵二奶就成了代表,直接跑到大队长赵新山面前提意见:“这扫盲不得讲自愿吗?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想上啥劳什子的扫盲课,再说,还耽误干活儿嘞!你看大伙儿干多慢。”
赵新山直接驳回:“今年不用交粮,苞米早剥出一天晚剥出一天,没影响。”
“那……那……俺家没粮吃了,晚一天全家就得饿一天肚子。”
赵新山道:“没粮就提前支你几斤,分红的时候扣下来。”
反正这个扫盲课,谁都跑不了。
赵二奶想要撒泼耍赖。
赵新山就一句:“你可以不听,但不能脱离集体活动,也不能捣乱。”
拿工分的活儿还能不干吗?
赵二奶忍不住骂骂咧咧:“你现在咋这么轴呢……”
赵新山充耳不闻。
赵二奶没办法,只能嘟嘟囔囔地回去,老老实实地干一份儿活儿还多遭一份儿读书的“罪”。
而男社员们提前一天先打完黄豆,筛完后,牛会计和赵芸芸统计入库。
队委会四个人在村外大库碰了个头。
大窑还在试验中,等到正式开始烧砖,同一时间用不了太多人,需要调班。
他们有造水车的经验,到时候各大队来学习的人就是现成的人手,现在也不用着急干活儿。
所以四个人一商量,干脆让男社员们一起剥苞米,干完先放几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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