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by张佳音
张佳音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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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柯摇头,“分红的钱没拿到,要是粮再不全到手里,社员们得闹脾气。”
许副队长放心不下,道:“不能放在明面上,我挨家嘱咐一下。”
其他几人对视,赵新山道:“我也去吧。”
牛会计说:“那我也走走。”
赵新山对赵柯和赵芸芸道:“你俩就别去了,剩这两天,好好休息休息吧。”
放假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答应得痛快。
不过赵芸芸在家躺着犯懒,赵柯没有彻底闲下来,下午她闲着没事儿,去村外大库溜达,就发现扫盲班多了一个人——知青方静。
今天讲课的是庄兰,方静站在小黑板旁边,时不时帮着庄兰递递东西,或者主动写写板书,挤得苏丽梅只能干站着。
赵柯微微挑眉。
苏丽梅心里憋气,不咋专心,先看到赵柯,走向她。
方静注意到她的动作,抬眼看过来,随即腼腆一笑。
赵柯跟她点头示意,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苏丽梅走到赵柯身边儿,小声儿报告:“今天早上,方静突然跟我俩说要参与进大队的扫盲工作。”
她脸上露出几分不满来,“我和庄兰做好教案,平时庄兰上课都是我助教,我上课就庄兰助教,方静现在突然插进来一脚,嘴上说要帮忙,分明就是捡现成的,凭啥啊?”
赵柯像是班主任查看课堂秩序,靠在门框上看着里面,平静地说:“我作为大队干部,肯定不反对知青积极主动地参与到为农民扫盲的事业中来。”
苏丽梅委屈,“那我们就这么让她占便宜吗?谁不知道她的心思,肯定惦记明年增加的老师,想要表现。”
“你们之间的问题,你们自己得有能力处理。”赵柯余光注意到身后进来人,站直,拍拍她的肩,“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考验,我希望不影响到社员们的学习。”
苏丽梅咬唇,“好吧。”
方静表面上专心,实际一直注意着她们,猜测着两人在说什么。
赵柯出去后,苏丽梅转身,对上她的视线,瞪她一眼。
方静一副极其包容的模样,略显难过地垂下头。
苏丽梅气得呼吸急促。
另一头,傅杭进到库内,摘下帽子围巾,跟赵柯说烧砖的进度:“大窑烧出第一窑砖,还在晾,目前看,合格的成品有半窑,后面再调整,会有所增加,你要去看看吗?”
赵柯摇头,“大队长他们闲不住,肯定会去瞧的。”
傅杭如实道:“这几天,他们去过不止一次了。”
赵柯靠坐在余三舅搬过来的木匠工作台上,轻笑。
傅杭看着她的笑容,目不转睛,问:“你这几天有空闲吗?”
“这两天没什么事儿,放假休息。”
傅杭眸光一亮,“那我们一起做饼干?你之前答应过。”
赵柯是答应过,爽快地应下:“行。”
傅杭嘴角上扬,“那我明天让刘知青盯着,他一个人看窑完全没有问题,现在就是他在那儿看着。”
刘兴学相当有激情,巴不得傅杭不要抢他出风头的机会。
“那明天我叫孩子们过来一起做。”赵柯也挺有兴致,笑弯眼,“我替他们谢谢傅知青。”
傅杭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不用谢。”
赵柯回村儿,路过牛会计家,跟牛小强说了一声儿,让她明天通知孩子们。
牛小强根本等不到明天,当天就东家走西家窜,挨个通知。
他妈从扫盲班下课回来,找不见他,也没当回事儿。
村里哪个小子不是成天在外面野,知道回家吃饭就行。
而这一晚上,全村的孩子都没睡好,全都惦记着“做饼干”,第二天扒开眼睛就要往外跑,有的被家长揪住按在家里吃早饭,有的成功跑出去,然而到傅杭家院外才发现他们烟囱还没冒烟,只能遗憾回去。
硬是捱到八点多,一群孩子涌向一个方向。
村里大人问了一句,得知他们去哪儿,就没说啥。
傅杭看到这么多孩子,怔了一下,才叫他们进院,低声叮嘱:“声音小一些,赵主任还没起。”
孩子们看向赵柯的屋子,捂嘴点头。
傅杭就近,摸了摸牛小强的头,招呼他们:“先进屋,暖和暖和。”
一群孩子挤进屋,傅杭的房间挤得一点儿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几个孩子只能站在厨房里。
陈三儿蹲在灶坑前烧火,被一个小孩儿撞到,抬头看去。
孩子们大多听家长说过陈三儿多“坏”,那个撞到他的孩子吓得不敢动,害怕地看着他,“对、对不起。”
陈三儿:“……”
小孩儿快要吓哭。
陈三儿脸颊的肌肉抽动两下,没作出什么和善表情,默默地转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烧火。
那小孩儿傻站片刻,才缓缓挪动脚,挤到其他孩子中间,找到安全感。
牛小强等得着急,“傅知青,赵主任啥时候起来啊?咱们先做饼干不行吗?”
当然不行。
傅杭道:“你们上炕,把其他人让进来,我给你们讲故事,耐心等等。”
“那我去叫赵主任……”
“不行。”傅杭拒绝,“她累了,多睡一会儿,不要打扰她。”
孩子们纵使急,也没有办法,只能听话。
好在傅杭讲得故事十分有趣,渐渐地,孩子们便投入进去,听得入神。
中途,傅杭去厨房吃了早饭,赵柯依然没出现。
差不多十点钟,傅杭给他们讲完了两个科学探索的故事,赵柯才包裹严实的走进来。
牛小强小小地抱怨:“赵主任,你咋才来?”
“不是没约时间吗?急什么?”
傅杭家屋里人多,还有点儿热,赵柯解下围巾,问:“开始吗?”
炕上的孩子们急忙下地,地上的孩子们推挤着出去。
娃太多了。
傅杭拎出白面和糖。
赵柯光动嘴不动手,指挥他们:“都洗手,洗干净了再碰面。”
孩子们自力更生,一个接一个地洗手。
傅杭给他和赵柯留了一瓢面,剩下的让孩子们分了。
面板和盆不够,立马有家离得近的孩子蹭蹭跑出去,再抱着东西蹭蹭跑回来。
傅杭给所有孩子讲解做饼干的步骤。
孩子们纷纷动起手来,比他第一次熟练很多。
傅杭有些庆幸他之前那一次的练习,否则要在赵柯面前丢脸了。
“你别沾手,我来。”
傅杭让赵柯坐,一个人忙活。
可他即便练习过,和面的动作依然笨拙得很显眼。
“还是我来吧。”
赵柯看不过眼,拽过面盆,捏着面大力揉搓起来。
她会做,就是一贯都有姐姐和妈,用不上她伸手。
赵柯的手指纤长,傅杭盯着看了几眼,不自然地撇开,“我去拿模具。”
还有模具?
挺像样儿的啊。
赵柯边揉面边侧头看。
片刻后,傅杭洗完模具回来,留下一个,剩下的全都分给孩子们。
他很不经意地放下模具,手指拨到面板角上。
那是一个木制的心形模具。
赵柯:“……”
算了,当作没看见吧。
傅杭瞥了她几眼,见她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心里放松的同时,又不禁想叹气。
在意的话,一点点不同寻常都会注意到放在心里……
赵柯可没那么多儿女心肠,跟孩子们一样儿,一心都在做饼干上。
大家一起做好,等着傅杭点好外头的小窑,一批一批地送出去烤。
这次,傅杭控制好温度,没有烤糊,并且随着一批一批的饼干出炉,他火候控制地越来越好。
亲手做的饼干,孩子们格外珍惜,只掰下一小块儿,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傅杭问赵柯:“味道怎么样?”
也不酥。
不过……赵柯笑道:“是甜的。”
孩子们大多没吃过这种饼干,七嘴八舌,都觉得可能就是这样的味道,甜甜的很好吃。
还有不少年纪更大或者更小的孩子没有来,傅杭让他们带回去分一分。
孩子们纷纷道谢。
牛小强吃过江米条,对这个饼干兴趣不大,留一份也只是想带回去给树根儿吃。
他更好奇的是:“傅知青,那个窑能不能烤别的?”
“你想烤什么?应该可以。”
牛小强便跑过去跟几个小孩子说悄悄话,没多久,又跑回来,“傅知青,你请我们吃饼干,我们也请你吃好吃的,你等我们回来!”
他说完,带着一群孩子风似的跑走。
傅杭的院子里霎时便空了,只剩下赵柯和傅杭。
“你……”
傅杭想邀请赵柯进屋,但是想到两个人单独在屋里,又张不开口。
赵柯则是爽利地说:“我先回家,等会儿再叫我。”
“好。”
傅杭的声音很轻,视线一直跟着她,直到她关上屋门,才收回来。
刘知青说一起做饼干增加相处的时间,好像没什么用……
一个半小时后,牛小强和几个孩子神神秘秘地返回来,喊傅杭出来点火。
傅杭问是什么。
牛小强捂紧碗,“傅知青,你先别看,你肯定没吃过,特别香特别脆。”
傅杭好奇心不大,见他们不想说,不再追问,只冲着赵柯院子喊了一声,叫赵柯过来。
赵柯重新裹严实出来,正好看见牛小强背对着傅杭,把什么东西倒进窑里。
“牛小强,你在弄什么?”
牛小强飞快地关上窑门,冲着她摇头,“赵主任,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正常。
赵柯盯着牛小强的神色,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空碗,有了一点猜测。
牛小强连忙把碗扣在肚子上,“赵主任,你猜到了也先别说!”
傅杭终于有些奇怪起来,“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赵柯看着他一无所知的眼神,微微勾起嘴角,决定替牛小强他们隐瞒,“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确实是好东西。”
傅杭带着疑惑,烧火。
牛小强一直在旁边儿念叨:“傅知青,小点儿火,别烧坏了。”
慢慢地,窑里隐隐散发出一点儿焦香,孩子们开始吞咽口水。
“差不多了吧?”
“很容易熟的。”
“我记得也是……”
傅杭一听,便收了火,挑开门。
更大的香味儿溢散而出。
傅杭戴着棉手套,抽出石板,一看清楚上面的东西,便呆住。
那是一个个不到指节长的、乳白色的虫子,烤的焦黄,闻着香,看起来……难以言喻。
可他即便一脸受到震撼的表情,也没有扔出去。
赵柯好笑。
牛小强他们口水泛滥,不断地推荐:“傅知青,你尝尝,特别好吃,你尝一口一定会上瘾的。”
傅杭:并不会。
“傅知青,这是我们刚才去抠的,很新鲜的。”
傅杭:看出来了。
“傅知青,你真的不尝尝吗……”
傅杭看着他们冻得发红的小手,不忍心浪费他们的心意,又实在下不了口。
偏偏这群孩子不是恶作剧,他们是真心分享他们喜欢的东西。
可怎么会有人吃虫子呢?怎么会有人吃虫子呢?
傅杭带着深深的疑问,五官微微纠结,捏着筷子缓缓夹起一个。
筷子夹住那一下,虫子烤得酥脆的表壳破碎。
但再酥脆,它也是虫子。
傅杭闭眼,一狠二狠,直接塞进嘴里。
傅杭睁开眼,慢慢嚼,好像……还行?
“哈哈哈哈……”
赵柯看着他的表情转变,笑不可抑,笑声极爽朗。
傅杭看着她失神。
好像也不是没有用,至少……她今天笑得很开心。

人忙习惯了, 闲下来就会空虚,迷迷楞楞地不知道干啥好。
现在赵村儿大队的人就处于这种状态。
放一天假,很舒坦很惬意;放几天假都无事可做,就浑身不得劲儿了。
现在不允许赌博, 不能打牌打麻将, 消磨时间只能凑在一块儿闲唠嗑。
所以往年冬天, 本地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四处窜门儿。
他们嘴上说不爱上扫盲课, 其实相当积极,不是积极学习, 是积极凑热闹。
而所有人都在一块儿, 有可能导致几个结果:
第一个, 万一有点儿啥事儿, 全村都得被一锅端。
第二个,没有秘密。
第三个,外人来找,目标明确, 方便快捷。
这两天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外村人, 打着走亲戚的名义,来赵村儿。
他们从大路拐下来,都不用进村去打听,看见土窑边儿上干活儿的人,问一句:“老乡儿,知道那谁家咋走吗?”
那位“老乡儿”顺手一指, 指向旁边儿的大库, “在里头呢, 进去喊吧。”
于是那些外村儿来的人, 一边稀奇地打量着高大的土窑和面积广阔的大库, 拘谨地进到大库,吼一嗓子“我找某某某”,全村人的头转得方向,就是目标所在。
这种情况,这两天频繁到甚至有点儿影响到扫盲课的进程了。
庄兰和苏丽梅商量后,并不接受方静来分享她们的成果,只能同意方静做两个人的助教,不管谁上课,她都是在旁边儿打下手的那一个。
方静图的是明年学校建成后增加的老师,想要在村民们面前表演,心里无论怎么想,都只能忍受两个人的安排。
扫盲班老师们之间的小矛盾暂时解除,而庄兰和苏丽梅在对方上课的时候,能够得到一点空闲的时间。
今天赵柯来的时间,是苏丽梅上课,庄兰走向她,轻声说明:“总是有人来打扰,过后其他人上课就不专心了,还在底下交头接耳。”
这已经不是维持课堂纪律的问题,完全是外部影响。
庄兰朝里看一眼,对赵柯道:“听说都是来找亲戚熟人帮着介绍对象的,想嫁到咱们赵村儿来。”
连她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兴致勃勃,更何况其他本来就爱凑热闹的赵村儿社员。
赵柯笑道:“行,这事儿我处理。”
她说处理,肯定能处理好,庄兰指指身后,“那我回去了。”
赵柯点头。
庄兰进去后,坐在角落里,翻开一本书,边专注地读边记笔记。
赵柯认得那本书,那是她从高中同学那儿换来的高中课本。
她为了提高整个学习的氛围,请余三舅帮忙打了一个书架,上面有她淘来的各年级的课本,有她从县里、公社带回来的各种纸质科普资料,还有近期的报纸……
现在还没有摆满,早晚会摆满。
任何人,只要有学习进步的心,随手可得。
可惜到目前为止,翻动过这些东西,真正能看进去的人,屈指可数。
庄兰绝对是最勤奋的一个,只要有空闲,手上从来没空着过。
苏丽梅被她带动,偶尔也会学一学。
村里有上进心的人,像王老三、潘翠莲、曲茜茜、赵萍萍、春妮儿……他们自主学习的进度参差不齐,大多还处在认字的阶段,即便想要去看也很吃力。
他们和知青的能力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而他们和村子里参加扫盲的普通村民们又有差别,上进心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已经在逐渐拉开距离。
按理来说,人不应该分出个三六九等,可事实上,哪怕从同一个起跑线出发,也不会一同到达终点,甚至有些人根本不会走到终点。
区别就是这么明显。
赵柯给了他们均等的机会,并且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学习的重要性,还有告诉他们会恢复高考吗?
然后呢?
她还能拖他们到什么地步呢?
想要上进的人,陷在泥潭里也会奋力爬出去,不想要上进的人,拥有多好的条件,仍然不会珍惜学习的机会。
赵柯可以递梯子,也可以伸手拽一把,可是最终决定要不要爬上来的,是他们自己。
每个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成本,赵柯也希望,能给更努力的人更大的空间。
学校——
“你说要单独开个加强班?”
顾校长不解,“有必要吗?”
赵柯道:“就像学校分年级一样,扫盲的进度不同,也得有所区分,不然,让学得更快的人去迁就普通社员们学习的进度,太浪费了。”
“要是这样,老师是不是太多了?”
赵村儿大队现在在教育资源上的倾斜远超于其他方面的基础建设。
赵柯淡淡地说:“有庄知青和苏知青,现在还多了个方知青,她们三个完全可以胜任扫盲的工作,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跟大队长申请,让她们平时不用参加其他劳动。”
三个女知青只有庄兰从来不偷懒,但她瘦小、体虚,到赵村儿之后吃饱,经过锻炼,比刚来的时候高了两三公分,活儿干得也就一般。
苏丽梅和方静,苏丽梅态度上比方静能强上两分,其他方面……五十步不笑百步。
把她们从农活中抽出来,对赵村儿大队的影响不大。
而且,也不能可着傅知青、刘知青他们几个男知青压榨。
赵柯公平地对待每一个知青。
“耕种逐步机械化,慢慢就会抽调出更多的劳动力,想要往其他方面发展,文盲可不行。”
顾校长当然认可她的说辞,“读书总归是好事儿,行,我会安排的。”
“谢谢您。”
“应该的。”
顾校长对赵柯说:“还有个事儿,你不来我也准备去找你。”
“什么事儿?”
“关于树根儿的。”顾校长叹道,“学校那个小屋子,太冷了,我给他砌了个小炉子,可树根儿听话是听话,到底……我们夫妻不太放心他看炉子,万一不小心碰倒,伤到自己或者着火怎么办?晚上总得起夜去查看。”
“而且明年盖学校,不可能单独给树根儿盖个屋子住,我和吴老师当然希望他能住到我们家里,可是名不正言不顺……”
只要刘广志不同意过继,树根儿不可能过继过去。
顾校长夫妻就不好明目张胆地带树根儿回家住。
赵柯思忖片刻,问:“土窑出砖,大队长怕有人来偷砖,打算每天安排人住在村外大库看砖,你们要不要带树根儿住到那儿?”
顾校长没想到可以这样儿。
赵柯跟他说清楚:“树根儿一个人去住,不安全。老谷家养了只狗,大队长说想要借一段儿时间,放在土窑那边儿养着,所以不用熬夜,狗叫了起来看看就行。”
“那头儿暖和,村儿里应该不少人乐意去看库,还能省柴,就是现在吃饭可能不太方便。”
“那倒是没什么,每天起来回家现做现吃也方便。”
“或者弄个小炉子,都行。”赵柯道,“不过这肯定不是长久的办法,先过了今年冬天,大队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顾校长点头,“那我和吴老师商量一下。”
“好。”
下午,赵柯找余三舅再打一张桌子。
余三舅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还问她:“要不要凳子?”
赵柯毫不客气,“要。”
余三舅干活儿利索,赵柯要求又不高,半天功夫就打出一张桌子来,按照她的要求摆在库门口。
第二天,赵柯拿了本空白的工作手册放在桌上,然后叫来庄兰和苏丽梅。
“大队在这儿设立一个登记处,库里在忙或者扫盲班没下课,有外人进来,都让他们登记,然后在旁边儿等着,不能随便进出。”
两人很怀疑,“他们能乐意吗?”
“这是为了完善赵村儿大队的管理,到赵村儿就得守赵村儿的规矩,万一以后咱们做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临时关门太仓促,你们就当是提前演练。”
庄兰和苏丽梅对视,“好。”
“现在条件比较简陋,门在工作间,桌椅只能放在这儿,过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吵,影响你们学习,先克服克服,以后大队肯定会有解决办法。”
赵柯发现问题,就会解决问题,当下解决不了,也一定会记得。
庄兰和苏丽梅都很相信赵村儿大队的务实。
庄兰道:“我和丽梅谁有空就坐在这儿,不影响我们看书。”
苏丽梅附和:“坐着又不累,我也没问题。”
“那这个任务就暂时交给你们,以后会调整。”
赵柯又拿了大队办公室的锣,挂在墙上,“有什么事儿就敲,声音大,村里能听见。”
而顾校长和吴老师商量完,都同意搬到这边来住。
赵柯也告诉两人,有事儿就使劲儿敲锣。
正好,白天和晚上值班的人都有了。
赵村儿社员们对多了个登记桌,都没什么意见,反正拦的不是他们。
外村儿的人大多震惊于赵村儿的变化,拘谨之下,都老老实实地登记。
庄兰和苏丽梅起初还担心农民们不配合,次次顺利之后,就放松了。
苏丽梅还对庄兰说:“农民都淳朴,咱们之前想多了。”
但很快,现实就给了她们响亮的一巴掌。
“你知道我是谁吗?还让我登记,真有意思。”
微胖的中年女人叉腰站在桌前,唾沫横飞,手指几乎要戳到苏丽梅脸上,“登啥记登记,你去把人给我叫出来,不然我让你没好果子吃!”
苏丽梅:“……”
果然人不能高兴太早。
她怕被戳到眼睛,身体往后倾,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大队的规定,不能影响扫盲班上课,要是不想登记可以等下课,再有十来分钟人就出来了。”
中年女人霸道极了,“我不等!你给我叫人去!”
她身后的姑娘也仰着下巴,跟中年女人如出一辙的趾高气扬。
“麻烦声音小一点,不要打扰社员们上课……”
中年女人打断她,嚷嚷得更大声,“你还敢命令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管你们在上啥课,我来了她敢不出来!”
苏丽梅无语,“你是谁啊?”
从她们进门,一直也没说她们是谁,光嚷嚷来着。
“我是你们大队长的妹妹,赵荷花!”
苏丽梅一懵,打量着她的脸,还真跟大队长有点儿像,而她身后那个年轻的姑娘,瞧着跟赵芸芸也有几分神似……
不过赵芸芸没她看起来讨厌,
赵荷花震住她,转头就冲里头喊:“李荷花!外头干活的小子说你在里头,你出来,我来了!”
苏丽梅回神,劝阻:“你别吵啊……”
“少管我的事儿!”
“你……”
大库里隔音不好,里头上课的人打从赵荷花一嚷嚷,就听见了。
众人全都无心上课,全都看向大队长赵新山的媳妇儿李荷花,跟身边的人嘀嘀咕咕。
李荷花拉着脸,不高兴。
一个李荷花,一个赵荷花,两朵荷花成了姑嫂,却一点儿不岁月静好。
很多人的观念,媳妇儿永远是外人。
李荷花嫁给赵新山的头三年,赵荷花没出嫁,没少给李荷花气受。
那时候老队长还在,心疼闺女早早没了妈,宠着惯着,明知道闺女脾性不咋好,也不忍心说她,越宠越没边儿。
赵新山呢,老派,倒还算讲理,媳妇儿娶进家,就得贤惠,妹妹有错也能直接黑脸。
偏偏他孝顺。
最后只能李荷花这个外来的媳妇儿忍让。
好不容易,李荷花熬到小姑子出嫁,公公又去世,她生养一儿一女,这才能够当家做主,有了归属感。
赵荷花嫁的平坝子大队离赵村儿不近乎,赵荷花一年撑死回来个三四趟,李荷花勉强能忍。
当下,李荷花勉强也能忍耐,无视其他人的目光和嘘嘘地议论声。
外头,吵闹声越来越大。
里头的议论声停不下来。
庄兰不得不停下讲课,看向后方趴着睡觉的人。
村外的大库暖和,赵柯休假,每天睡到自然醒,还会到这儿来坐一坐。
课堂上睡觉,很不对,但是莫名其妙地格外香。
赵柯被吵醒,半睁着眼睛,扶着桌子晃晃悠悠地起来,边往出走边迷迷糊糊道:“你们继续上课,我出去看看。”
庄兰便叫回众人的注意力,“咱们继续往下讲……”
工作间,赵荷花还在吵吵嚷嚷。
赵柯因为打哈欠,眼角水润,声音软软的,“大姑,表姐,你们回来走亲戚?”
赵荷花的大嗓门儿一顿,随即质问:“赵柯?咋是你出来?李荷花呢?”
而被她叫“表姐”的姑娘,下巴收了收。
“上课呢。”赵柯捂嘴又打了个哈欠,在她发火之前道,“你别生气,苏知青不是为难你们,你看看访客登记本就知道了,不是为拦你设的,这是大队在规范化管理。”
赵荷花语气很冲,“别跟我扯那些,我赵荷花回自个儿娘家还用登记?故意的吧?”
“没说你回娘家要登记,你要是回村儿里找大伯,谁也管不着。”赵柯走到登记桌,坐在上头,拿起登记本,单手展示给她们看,“但这是集体产业,不是你自家的仓房,如果不想沾上什么破坏集体财产的麻烦,在这儿乖一点儿,好吗?”
她语气特别的好,可在赵荷花耳朵里,极其不受听。
“死丫头片子,你跟谁这么说话呢?”赵荷花撸袖子,好像要打人,“你敢不尊重长辈?我非得替你妈教训教训你……”
赵柯叹气,看向她身后的年轻姑娘,“严美丽,单挑吗?”
严美丽缩了缩肩,立马拉住赵荷花的手臂,“妈,咱们去找舅舅吧,让舅舅教训舅妈……”
赵荷花气势汹汹地瞪赵柯,“你敢欺负我闺女!”
“单挑算什么欺负?”
擒贼擒王,掐人掐短,对付这种不讲理的人,就得逮着软肋使劲儿搥。
小时候,赵荷花带严美丽回娘家。
严美丽仗着亲妈的气焰,抢赵芸芸的吃喝不说,还舞到赵棉和赵柯面前,抢东西还动手打赵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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