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叔六婶儿有拴住儿哥那么出息孝顺的儿子,冒着被误解、得罪亲家的风险提这个条件,目的是想让女儿女婿未来富裕一些。父母都是一片慈爱之心,你们应该也希望儿子将来轻松一些吧?”
马家夫妻无法反驳。
她全程都用“萍萍姐对象”来说话,很明显告诉他们,马盛不是不可替代的。
“我六叔他们请我这个妇女主任过来说和,不是要施压,逼迫你们家同意,是因为我能说明白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说话在村子里有些力度。”
赵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纯良,一副为他们考虑的口吻:“马盛哥迁到我们大队,也不会长久的住在岳家,肯定要盖新房,你们适当多出一点彩礼作为小夫妻启动金,以后家里不用盖新房,孙子大一点有单独的屋子住……”
“好处繁多,坏处好像只有儿子不在身边,不过咱们两个村儿离得不远,来往也很方便。”
赵五奶跟她打配合,叹气:“我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俩孩子真是般配,要是能成,以后日子错不了,要是不能成……也是缘分不到。”
马家人全都着急了,“有缘分着呢,肯定能成。”
赵柯眼里笑意显现。
人口+1。
经验+1。
女人挣点儿就行, 累死累活, 不如找个好男人养, 本本分分地生儿育女……
这些似乎“天经地义”的论调, 几乎伴随着每一个女孩儿的成长。
赵萍萍和马盛处对象有一段时间了,她对马盛的好感也确实与日俱增。
不过结婚要计划长久的未来, 她深信留在赵村儿大队更有前途, 已经做好准备, 如果马家人打定主意不愿意, 就放弃这段关系。
赵建发夫妻舍不得女儿嫁出去,但并不认可赵萍萍想要留在大队的的选择,一直劝她不要任性错过马盛这样好的对象。
只有赵柯,把找对象、结婚这件事儿摊开来说。
其实是个各取所需的关系, 无论男女, 都在彼此衡量。
没什么好羞于启齿,遮遮掩掩的。
谁不图点儿啥?
男人希望妻子美丽、柔顺、任劳任怨,妻子娘家实力雄厚助他少奋斗二十年……
女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希望丈夫英俊健壮、勤劳肯干,甚至是富有……
影响一辈子的事儿,凭什么不能挑?
就该挑,大家都挑, 可劲儿挑。
不成?没事儿, 还有下一个。
赵柯给了赵萍萍底气。
而直到马家人松口, 赵萍萍始终平静的脸才有了些许变化。
马盛欢喜地看向赵萍萍。
赵萍萍跟他对视, 回了他一个笑。
马盛一下子心里踏实很多, 也回了她一个高兴傻了的笑。
两家婚事的具体细节,赵柯没再参与,中途离开了六叔赵建发家。
大队办公室——
赵新山问:“咋样?两家谈成了吗?”
赵柯点头。
“定下日子,就快了。”牛会计端着搪瓷缸子,笑着调侃,“咱村儿的姑娘招婿进来,小子们也娶媳妇儿进门儿,有咱们小赵主任在,便宜是一点儿不给别人占。”
一句话,连比较严肃的赵新山都笑起来。
人丁兴旺,意味着他们的村子欣欣向荣。
不过,也有些小烦恼。
赵新山和许副队长面对面坐着,正在讨论九十五个青年的安置问题。
全都是陌生人,而且年轻气盛,防人之心不可无,得考虑村子的安全,尽量避免冲突。
“最好是集中在一块儿,地方大,有年轻媳妇儿、姑娘的人家排除……”
陈老爹家里就他一个人;
孙大娘家只有他们老两口;
村里还有个独居的老人,老木头儿;
知青点对面的石头是个孤儿;
朱建义家就他一个儿子,朱建强去当兵,空个屋子;
傅知青家也可以空出个屋子……
数下来,不够九十五个人住。
干部得起到点儿表率作用,牛会计道:“我家也可以住几个。”
其实赵柯家也有空屋子,她也可以搬去跟余秀兰同志一起住,但是她们母女俩单独在家,不方便安排男青年。
赵新山捏着烟卷,转了转,对赵柯道:“让你嫂子和芸芸上你家住去,我家也能空出两个屋。”
他这么说,提醒了赵柯,“萍姐和小草也可以到我家住,萍姐对象说他是六河子大队的人选之一,正好住六叔家。”
这样,能安置下一大半儿的人。
赵柯又道:“我姥姥家的屋子也空着呢,回头让我舅舅他们去收拾下东西,烧火烘烘屋子,能挤十来个人。”
牛会计大致算了算,“这就差不多了。”
口粮先由各家出,等到秋收后年底结算,大队补还。
四个人又商量了一下怎么安排人干活。
牛会计笑道:“一个月结束,今年的活儿全能干完,就到农闲了。”
北方的冬天漫长,农闲时间也格外漫长。
赵柯见不得人闲着,已经开始盘算着给社员们找点儿事儿干。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接待客人们。
考察的前一天,大队又召集社员们开会,简单提醒了一些注意事项:收好比较贵重的东西,不要发生矛盾,发现啥事儿都报给大队……
社员们全都记住了。
一个格外安静似乎又带着点儿不同寻常的夜晚过去。
第二天一早,赵柯打着哈欠出门儿,就看见余秀兰同志穿上了战袍——她以前去公社开会才会穿的衬衫和长裤。
余秀兰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明显沾水仔细抹过头发,头上一根碎发丝都没有。
她还描了眉毛,抹了红嘴唇!!!
赵柯:“……”
亲爹呦~这千年难得一遇的画面,你错过了!
余秀兰咳了一声,不自然地问:“你看我这样行吗?”
赵柯实话实说:“有点儿过于红了,像吃了死孩子。”
吃死孩子是本地形容,老人们常用来说嘴唇涂得太红或者太黑。
余秀兰听后,瞬间面无表情,还不死心地回屋照了照镜子,越照越别扭,越看越奇怪,最终去打水洗掉了。
她再出现在赵柯面前的时候,脸上干干净净的。
虽然这样看着比较顺眼,但赵柯还是笑着说:“妈你要是想化妆,一会儿我帮你吧。”
余秀兰瞥她一眼,刚开始不吭声,快吃完饭才别别扭扭地说:“我这是为了咱们大队的形象。”
赵柯忍笑,“好。”
现在没有那么多化妆品,家里也只有雪花膏、眉笔和口红,只能眉笔和口红一物多用。
“好了。”
余秀兰拿起圆镜,照了照。
不像她自己化得那么生硬奇怪,瞧着好像更精神点儿。
余秀兰放下镜子,问她:“你不拾掇拾掇?”
赵柯摇头。
余秀兰不乐意,“你要在公社领导和别的大队面前露脸,咋能这么随意?”
“重要的是精气神儿,再说还要去地里走半天,肯定灰头土脸的,没必要。”
余秀兰就没再劝。
段书记他们肯定不会来太晚,赵新山让大家伙忙完了全都去村头等。
母女俩吃完饭,锁门出去。
傅杭他们三个人跟母女俩一起走,又碰到了知青点的五个知青。
老槐树下已经站满了人。
村民们听到声儿,正脸齐刷刷地转过来。
好家伙!
赵柯吓了一跳。
妇女们不管老的少的全都一张血盆大口!
有个别脸蛋还抹得猴屁股一样。
至于脑袋上扎个大头花,穿着结婚做的新衣服,都算是低调的了。
妇女们这样也就算了,大老爷们儿也都把头发抹的溜光。
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大到何百灵、赵小草,小到唐小婉,脑门儿正中全都顶着个红点儿。
男孩子们以牛小强为代表,一脸羞辱气愤,“赵主任,你管管他们!这些大人太过分了!”
苏丽梅捂嘴偷笑,庄兰也是忍俊不禁。
方静不屑、嫌弃地撇开眼。
男知青们则是神情有些呆滞,像是理解不了这画面。
就连傅杭,惊讶之后,都忍不住拳头抵唇,掩住笑意。
赵柯嘴角抽搐。
她是不是耳提面命得问话说太多,所以大家伙儿紧张过头了?
可明明是有点儿滑稽可笑的场面,赵柯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感动来。
他们真的在重视她的话,在很认真地执行……
赵柯顺手拍了离她近的苏丽梅和傅杭一人一下,示意他们收敛收敛。
她动作太随意太自然。
傅杭感受着手臂残余的触感,心里像是放起一支烟花,“嗖”地冲上天,噼里啪啦。
而赵柯对牛小强他们笑着说:“去洗了吧。”
一群孩子立马欢呼一声,不管自家大人咋喊,迅速跑开。
赵柯转又对其他人笑道:“你们太隆重了,朴实点儿、自然点儿地展现精神面貌,让人以为咱们平时就是这样,不然太假了,谁天天这模样啊。”
众人瞧了瞧彼此的模样,忽地哄笑起来。
“瞧你那猴屁股,哈哈哈哈……”
“你还说我,你那眉毛跟俩树钗子似的。”
“快快,把这吃死孩子的嘴洗干净。”
“诶呦,头发一抹,手脚都不知道咋动了。”
“走走走,洗了去……”
一众社员散去,却又留下没对象的姑娘们。
大家伙还记着这次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给她们物色好对象,姑娘们当然得漂漂亮亮。
赵柯叫苏丽梅帮着姑娘们重新收拾一下,“自然点儿,提提气色就行。”
苏丽梅本身就爱漂亮,一口答应,拽着庄兰帮村里姑娘们重新打扮。
女孩子们好起来,很容易,只要随便一个共同话题就行。
苏丽梅和庄兰很快就跟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聊起来。
方静可看不上村子里这些泥里滚的庄稼汉。
要不是搭不上明显有门路的傅杭……
方静不屑与她们为伍似的,始终站在男知青们身边儿。
赵柯看了方知青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扫见陈三儿扭着头好像不在意又一直用余光瞥向某个人。
赵芸芸今天也打扮了,头发半扎在脑后,绑了个发带,脸上擦了粉,白了不少,站姿、表情的关系,看起来文文静静的。
赵柯走向她,好笑地问她:“能板住吗?小淑女。”
赵芸芸哼了一声,又赶紧端起来,“别跟我说话。”
赵柯搭着她的肩,走远点儿,才问她:“你这是闹哪出儿?也打算寻摸个对象?”
“你大伯母,我亲妈,说我看不看得上别人,都得收拾起来,不能让别人瞧不上我,我觉得有道理。”
赵柯对这个说法不评价,只拍了拍她的肩,鼓励:“希望你能端住……起码两天。”
赵芸芸给了她一个“走着瞧”的眼神,笑容矜持。
陈三儿看赵柯跟赵芸芸站在一块儿,才手插兜儿走过来,嘲讽一句:“赵芸芸,出息呢?”
赵芸芸一秒破功,举起手就去打他。
陈三儿有预感一样提前跳远,故意气她:“装不住了吧?”
赵芸芸生气地追打他,“陈三儿,你烦不烦!”
赵柯无奈望天。
她连半个小时都端不住。
将近九点半,轰隆隆的油门儿声儿由远及近。
一辆大卡车停在赵村儿村口。
大队长赵新山、赵柯带着赵村儿大队的老少社员们迎上去。
段书记、吴主任和程干事从卡车驾驶室下来,随后,后面的车箱源源不断地跳下一个又一个年轻小伙子。
赵村儿的社员们又想多看公社领导两眼,又控制不住地想知道这些小伙子都长啥模样儿。
跳下车的男青年则是略显拘谨地看着赵村儿大队的人。
平常没有对比,不觉得本村儿的这些青年有啥特别的,可跟别的大队的同龄人放在一块儿,赵村儿众人渐渐就发现……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大家都穿得灰扑扑的,他们赵村儿大队的男女青年就是更有精气神儿。
各大队的队长看着泾渭分明的两拨人,神色各异。
这时,公社吴主任对赵新山感叹了一句:“赵队长,你们村的青年,很意气风发啊。”
赵新山昂首挺胸地谦虚:“吴主任夸太过了。”
实际内心:多夸几句,爱听!
客人来了, 而且几百号人,不能都站在村口。
所以众人寒暄几句,赵新山就邀请段书记等人去大队部。
吴主任先看到了猪圈,提出看一眼。
赵新山巴不得全炫耀一遍, 立即就答应下来, 然后视线在自家社员中划拉一圈儿。
许诚给村里大伙儿的印象一直比较不错, 许副队长又想让他接班, 他来招呼很合适。
“许诚,领着咱大队的社员们和其他大队的青年先去大院儿坐一坐。”
许诚微在众人的视线中, 抬着下巴走上前。
他今天梳了个三七分的发型, 戴了一副眼镜, 面带笑容, 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冲着其他大队的青年们抬起手请道:“各位同志,请这边走。”
一众青年各自看了看身边相熟的人,迈开步子, 跟在他身后。
赵村儿的社员们不用人请, 自顾自地走在这些外村儿青年们前后左右,明目张胆地打量着他们。
大家伙完全就是挑女婿的眼神,包含审视、热情、满意或不满意……
偏偏他们看就看,看完还要点头摇头,或者跟身边儿的人交流几句。
好些个青年在赵村儿社员的奇怪眼神下,手脚越发放不开。
赵柯无奈地目送众人, 他们太夸张了。
然而赵新山拽着她站在段书记和吴主任身边儿, 赵柯没法儿过去提醒社员们不要太失礼。
他们大队不奇怪啊!
赵柯只能寄希望于第一印象能够在之后的接触中挽救, 收回视线时, 却对上傅杭的眼睛。
能懂吗?
赵柯试探地使了个眼色, 手指飞快地指了一下那些外村儿的男青年,就赶紧收回注意力。
前方,许诚边引路边温和地与青年们说话,回头时看见只有赵柯一个年轻姑娘陪在公社领导们身边儿,眼里闪过一丝不愉。
而傅杭没立即读懂赵柯的眼神,可他足够聪明,转头观察那些外村儿男青年。
他们神色局促,至于局促的原因……
傅杭可疑地顿了顿,才走向眼神、动作最露骨的赵二奶、魏老太等老太太身边儿,冷不丁地出声提醒:“不要吓跑人。”
一群老太太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他咋突然跟她们说话?!
傅杭表情淡淡地回视,指尖贴着裤缝动了动,声音依旧没有波动,“麻烦转告其他人。”
他说完,礼貌地一点头,便越过她们,大步向前。
一群老太太:“……”
赵二奶神情古怪,“他刚才说啥?”
魏老太说:“我听见了,好像是让咱们不要吓跑人?”
吓跑谁?
老太太们面面相觑。
赵二奶不满,“他一个外来知青,凭啥对咱们指手画脚?”
牛会计妈牛奶奶劝说:“可能是好心提醒?我看那些外村儿青年好像挺不自在,要不咱们悄悄地看?”
赵二奶才不听,看得更明目张胆。
牛奶奶她们以前不喜欢知青,但傅杭是能给大队做出水车的文化人儿,互相嘀咕了几句,还是去转告其他社员,都收一收。
猪圈外——
赵新山大力介绍着村里的猪:“我们大队的猪圈,每天都会打扫,定期烧艾草,猪食也都有讲究,定时喂,粗细食儿搭配着喂……”
赵村儿大队的猪圈确实几乎没有异味儿,猪也不脏。
段书记和吴主任边听边点头。
赵新山又引着众人去看沤肥池,很有些显摆意味地说:“这个沤肥池,我们大队花了不少钱和精力打造,今年的庄稼能保住那么多苗,沤出来的肥有很大的功劳。”
沤肥池有盖子,密封极严实。
不过这边味道比猪圈前面还要大一些。
“这儿还建了个公共厕所?”
赵新山怕他们嫌弃,劝领导和其他大队长稍稍退一些,又不等他们退开,就满足地说:“我们这都是为了积肥,进行粪肥循环……”
他说到后一句,看向赵柯,没说错吧?
赵柯微微点头,接过话儿,“咱们双山公社各大队,其实情况很相似,条件有限,想要改善土壤质量,提高耕地产出能力,只能尽量就地取材,猪圈和公厕连着沤肥池,既能减污又能积肥,再作用到耕地,达成一个农牧循环。”
说到这个公厕,赵新山他让人在田地修了三个茅厕之后,又在这儿建了个公厕,跟沤肥池挖通,生怕社员们浪费一点儿农家肥。
单从这一点,赵柯绝对没有大队长丧心病狂。
段书记和吴主任丝毫不嫌弃,走到沤肥池边仔细观察。
赵柯在旁边儿补充:“这个构造并不复杂,其他大队以后养猪,都可以这么修猪圈和沤肥池,肥力比直接上粪要强。”
她说话的时候,并不只对段书记和吴主任,还会看向其他村儿的大队长们,毫无保留、掏心掏肺似的。
段书记闻言,看向其他村儿的大队长们,指着沤肥池夸道:“这个好,你们都学学。”
赵新山、许副队长、牛会计三人满脸与有荣焉。
二十个村儿的大队长,每年最少都能见一回,彼此啥样儿,谁都有数儿。
没想到赵新山看着挺稳重,也有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时候。
其他大队的大队长看他这德性,都有些不舒服。
六河子大队条件稍好,他们大队的杨队长心里更是瞧不上赵新山的得意劲儿:不就是今年运气好,让他们躲过了涝灾,出点儿风头就不知道姓啥了。
李村儿李大队长也笑不出。
这半年,先是因为李大胜,前段时间村里的二流子又在赵村儿惹事儿被逮到扭送回去,两个村儿就闹得不太愉快。
但大家伙儿再不舒服、不对付,光明正大偷师的机会不能错过,全都围上来瞧。
赵柯制止了某几位想要钻进公厕查看的大队长,“有简易图纸,可以友情赠送。”
那几个大队长好像他们刚才没有要进行一个有味道的偷师,若无其事地夸赞赵柯:“年轻同志就是大方。”
顺便还言语上踩赵村儿大队的三个中年男人一下。
赵新山三人都笑得很有风度。
猪圈看得差不多,赵新山提议去大队部休息坐一会儿。
段书记道:“今天我们来,是为了实地考察,直接去田里看排水渠吧。”
吴主任赞同地附和他。
赵新山就在前面带路,领着众人往村西那片地走。
排水渠依然是之前的宽度,只不过比赵柯最初的时候深了二十公分左右。
一行人村西地头开始,沿着排水渠走到南头,又到村东。
渠沟里依然有水,且越往东越多。
而赵村的耕地不是完整的一大块儿,是一块一块儿不规则的网格构成,排水渠看着简陋,要满足所有网格地的排水,实际工程量不小。
但即便看到这儿,各大队也没觉得排水渠有什么特别的,知道排水渠有用,以后他们也挖长点儿,哪用得上特地来考察学习。
赵柯没急着争辩,领着众人走向河道边。
有人远远地看见一个圆圆的大家伙立在远处,好奇地问:“那是啥?”
赵新山三人笑而不语。
直到河道上的水车轮廓渐渐清晰,有识货的人惊呼:“水车?!”
没错,就是水车,这才是赵村儿大队今天的大杀器。
一行人走到河道边,站在水车下方,仰望着水车。
板儿叔牵着牛,拉动链轮使水车运转,水不断地从水槽流入渠沟,水沿着渠沟反向而流,进而灌溉农田。
赵柯面带笑意地解释完原理,道:“如果时间精力允许,我们还准备造两个更大的水车,架在北边儿那条大河上,引水入渠,减轻村里耕地和自留地的灌溉压力。”
还没完,赵柯指向他们身后的那片荒地:“我们会造一批木制龙骨水车,明年,这儿将会变成一片水田。”
“我们大队还计划在村子附近挖几口蓄水池,以此来降低干旱对庄稼的影响。”
“我们会促进排水、灌溉工程的系统化、科学化,明年、后年就是我们大队农业机械化进程起步和飞速发展的关键时期。”
各大队的大队长们震惊地张大嘴巴。
连段书记和吴主任也没想到赵村儿大队的农业发展规划已经步上另一个阶梯。
赵新山三人看着他们的表情,骄傲之色愈显。
赵柯极力展示着赵村儿大队如今的实力和前景,俗称开屏。
同时,她也不忘了这次外联的重要目的——跟各大队构建初步的友好关系,为以后的深度合作打下基础。
“咱们都生在同一个公社,就是兄弟大队。现在我们大队先趟水过河,证明我们的规划切实可行,并且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和成果,算是开了个不错的头。”
“段书记和吴主任在这儿,我代表我们大队表态,我们大队非常愿意对其他兄弟大队伸出援手,提供一些技术帮助,当然,如果以后有一些更深层的合作,我们也一定会保持优良的作风,做好表率,以最公平合理的方式进行协定。”
赵柯激情邀请:“我们大队诚挚地希望,能做这个老大哥,以后我们亲兄弟通力合作,资源共享,优势互补,携手进步,共同提高。”
其他大队的队长们教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吴主任便激动道:“好!好啊!”
赵柯腼腆一笑。
吴主任欣赏地看着赵柯,重重地拍她的肩:“怪不得段书记惜才,想让你到公社来上班,小赵同志你这张嘴能说会说,还言之有物,说得我这老同志都激情澎湃。”
赵柯撑着肩膀不塌,面不改色,保持微笑。
段书记也颔首,目露赞赏。
赵新山三人暗暗对视一眼。
果然,话说得漂亮,还得读书人来。
赵柯看向一众大队长,“那各位前辈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各大队长互相对视。
虽然她这一套套的磕儿听得人发懵,但段书记和吴主任都说好,那应该就是好事儿……
各大队长便都点头,算是认同了。
赵新山三人高兴,一个大步上前,伸出手主动握住兄弟大队的大队长们的手,挨个握一遍,边握边拍几下手。
好!好啊!
赵柯趁机鼓动修路:“段书记,吴主任,如果公社为了各大队之间、大队和公社之间联通能够更便捷,合作更紧密,组织公益修路,我们大队愿意起个带头作用,积极响应。”
她实在是有激情。
段书记和吴书记难得见到这么积极的基层干部,皆忍不住失笑。
而赵柯见两位领导不抵触,转头就对离得近的两个村子大队长说:“修好路,像咱们几村儿离得近,以后就跟串门儿一样,加强联络,增进沟通,互通有无,有个啥事儿,招呼一声,说到就到,多方便。”
六河子大队的杨队长倒还好,李村儿李队长却是下意识想到:可不是,打上门来也方便。
公社已经开会商量过修路的事儿,段书记和吴主任两个人都不反对,因此趁着所有大队的大队长都在,直接就发布了义务修路的通知——
回去之后,就组织各大队的社员,将联通各大队和公社的两条主干道进行修整拓宽。
时间是今年秋收之前和明年开化到农忙之前的两段时间。
同时,段书记又公布了一件喜事儿:“省里已经批下来,允许咱们公社建一个小型酸菜厂,明年各大队保持耕种量的同时,可以开辟新的地种白菜,大概的收菜标准,明年会通知下去。”
这可是对各大队全都有益的大好事儿,各大队长喜不自胜。
赵柯是个合格的气氛组,带头啪啪鼓掌为领导捧场。
赵新山以及其他大队长个个激动得面色红润,大力鼓掌。
双方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今天的喜事儿,真多!
有村外的铺垫, 村子里的干净整洁就显得不那么稀奇了。
当然,主要是没有对比,段书记等人不知道之前的赵村儿啥样儿。
但程干事见过几个月前的赵村儿啊,一进村子就眼睛不够看似的左右瞧。
村子里的路平坦了, 路两边杂草、垃圾没了, 木围栏整齐了, 家家户户院子里也都利索极了……
程干事吃惊地合不拢嘴, 一直憋到返程,才回身对驾驶室后排的两位领导说:“段书记, 吴主任, 我上次来赵村儿大队, 村子里还不是这样儿……”
他细数村子里的种种变化, 末了,总结一句:“我猜,这些变化,是赵主任带来的。”
段书记和吴主任对视, 眼里皆有满意之色。
驾驶室和车箱中间有一个窗子, 为了透气敞开着,所以驾驶室的声音,车箱里听得清清楚楚。
一众大队长听着程干事的话,面面相觑。
吴主任侧身,冲着窗口道:“受暴雨影响,全公社消极情绪都很严重啊, 正需要小赵同志这样有激情也能做实事的人来带动大家的积极性。”
段书记微微颔首, “年轻人, 容易纸上谈兵, 赵柯这个小同志, 就很务实,我和吴主任都很看好她,现在赵村儿大队走在前头,其他大队完全可以借鉴经验,少走弯路。”
公社领导的话,一众大队长很听得进去,纷纷点头。
六河子大队、李村儿大队、潘村儿大队、周家屯子大队都离赵村儿比较近,几家大队长若有所思。
段书记和吴主任言尽于此,公社做公社能做的,但各大队具体发展成什么样儿,更多的还得靠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