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by张佳音
张佳音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关灯
护眼

男工友们嘻嘻哈哈地离开,还不住回头瞧,弄得赵棉极不好意思。
这时候,赵柯越看姐姐越有种小绵羊落进狼窝的感觉,想到她姐不知道要被哪只狼叼回家里,酸的不行。
手续办好,赵棉就正式成了轴承厂的学徒工。
赵棉舍不得她,一路送到工厂大门,才在赵柯的阻止下止步,“你要拿行李,把自行车骑回去,我用不着。”
赵柯想着她可能来回公社的时候比较多,也可以来接大姐,就骑上自行车,“姐,你回吧,我有空就过来看你。”
赵棉站在原地,直到妹妹的身影消失,才走进轴承厂。
而她们这里顺顺当当的,赵村队委会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大早,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小老太太就堵在队委会,当着赵新山和余秀兰等人的面儿,撒泼:“赵棉进厂了,她空出来的工作,凭啥就是赵柯接?”
“咋?生产队要让余秀兰包圆了?”

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否则就该指着余秀兰的鼻子说她“假公济私”了。
好些个社员闻风跑过来围观,站在队委会大院外头,交头接耳。
余秀兰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可不能背上这罪名,严肃地反问:“二婶儿,你这话咋说的?”
赵二奶,赵家目前最年长的长辈,仗着辈分连队长赵新山都敢呼喝,对余秀兰更没顾忌,“那我问你,生产队是你余秀兰一人儿的吗?空出来的工作,凭啥就得你家赵柯接?”
余秀兰压着气,解释:“我啥时候都没说过生产队是我一个人的,赵柯接任小学老师的事儿,我问过队长。”
赵新山点头,“赵柯确实有资格有能力担当这个重任。”
赵二奶“呸”一声,“啥资格?啥能力?你们就是……就是……”
她想说啥,但是说不出,转头向后看。
余秀兰和赵新山等人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队委会大门口,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扶了扶眼镜,低下头,对她这没脑子的样子厌烦的不行。
男人叫胡和志,赵二奶的孙女婿,七零年春天从沪城下乡到这儿的知青,当年夏天就跟现在的妻子赵芳芳结了婚。
他身边,大着肚子的赵芳芳着急,也顾不上其他,跨出去说:“大伯,三婶儿,总不能你们都过好日子,连点儿汤都不让其他人沾吧?生产队不是大锅饭吗?”
赵二奶一听,立马想起来要说什么,“你们就是开小灶,我能去大队、去公社告你们!”
赵新山一瞬间脸色黑透。
平时赵二奶闹也不过是撒泼打滚,他才让李荷花去多提了两句“空出来的小学老师”,没想到赵二奶今天为了个工作,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
她们祖孙也不想想,没有他赵新山,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反倒是因为他,赵家其他人在村里有不少隐晦的好处。
俩人目光短浅,说不出来这些,一定有人在背后教坏她们。
赵新山冷冷地看向胡和志。
胡和志瞬间冷汗就下来,踌躇片刻,到底还是没出头。
余秀兰更是气狠了,“啥开小灶?我余秀兰啥人,满生产队谁不知道?从来不拿社员一针一线!”
外头,社员们点头附和——
“是嘞。”
“余主任人品好。”
“头几年那么难,也不占生产队便宜。”
赵二奶和赵芳芳听得有些焦躁,正要说话,被余秀兰打断。
“想问赵柯有啥资格有啥能力是吧?”余秀兰挺胸叉腰,“我家十八代贫农,赵柯爷爷、姥爷姥姥,那都是打过仗的老兵,最根正苗红,她还是咱们生产队读书最多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赵新山点头认可:“赵柯是咱们村儿唯一一个高中生,她教村里的孩子读书,我是放心的。”
余秀兰底气十足,“我话就撂这儿,整个生产队,没人比我家赵柯更有资格更有能力当这个老师。”
外头,社员们又点头——
“赵柯从小就领着大大小小的孩子玩儿,多皮的孩子在她身边儿都老老实实的,肯定能管好学生。”
“是呀,赵柯多本事,她教咱们村的孩子,我放心。”
“我也放心……”
胡和志在他们中间呼吸急促,再待不住,几步走进去,扶住老太太的手臂,“奶,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但队长说的有道理……”
他话说得漂亮,却紧了紧手,脚下完全不动弹。
赵二奶像是得了提醒,抓着他推到前头,大嗓门儿地喊:“谁说就一个?我孙女婿也是高中生,他还是下乡支援农村的进步青年,咋就没资格没能力了?”
赵新山耐着性子提醒:“胡和志没毕业。”
“没毕业也是高中生,有文化的!以前赵棉不才初中毕业?”
赵二奶直接拿出她的杀手锏,往地上一坐就开始胡搅蛮缠,“指定赵柯,我不服!不公平!赵新山,你要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上大队、上公社说理去!”
胡和志和赵芳芳蹲在她旁边劝。
赵芳芳也不知道想到啥,委屈地哭:“大伯,再咋地,我也比赵柯跟您近吧?你就眼瞅着我受苦吗?”
余秀兰抓住她的话,“你现在是想逼着队长给你家开小灶吗?生产队每一年都有公益金发给五保户、困难户,不是你闹,你家就最困难。”
姓赵的,不是没有困难的,但绝对不包括赵二奶家。
赵芳芳蓦地一僵,随即抱着肚子哀哀地哭。
胡和志松开握着她手臂的手,也不管留下了个青白的手印,抬起头义正言辞地说:“队长,知青下乡,就是生产队的一份子,为的是帮助生产队生产管理和进步。”
“是,我不是高中生,但新来的傅知青是,赵柯怎么也不是唯一一个吧?这样一直把我们这些知青刨出在生产队外,是让知青们寒心。”
胡和志把他和所有知青放在一起,给赵新山施压。
外头,傅杭本人不在,几个看热闹的老知青面面相觑。
谁想一直干农活啊?干农活他们根本比不上农民。
干活不行,工分就挣得少,只能勉强饱腹。早先的狂热和激情,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农活里磨没了。
如果能够做轻松点儿的工作,他们都是乐意的,所以全都没有反驳胡和志的话。
这就算是默默支持了。
赵新山目光沉沉,“我可以理解为,你其实不想要这个工作,你是在为知青争取?”
胡和志当然想要,他就是想要当小学老师,但话到这儿,只能大义凛然地说:“是。”
赵二奶不乐意,“为啥不要,生产队的工作既然不是一个人儿的,我们凭啥不能要。”
赵新山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大院外的几个知青。
他一直不喜欢知青。
这些知青最擅长闹事儿,外头有些地方闹得厉害,知青甚至会跟生产队发生械斗,隔壁李村儿就曾经打得头破血流过。
赵新山管着生产队,不至于苛待,但压根儿就没想过让知青深入生产队。
他以前能压住知青还让人挑不出话来,以后自然也能。
“既然这样,学校的工作,就由生产队所有成年社员投票决定。”
赵新山板着脸,严肃道:“正好一周后队委会也要选举,就一起举行,所有社员和知青都可以报名,公平公正。”
社员们一时哗然,议论纷纷。
以前也选举,不过基本都是走个过场,大家选的都是公认的几个人。
学校老师也参与到投票之中,还是第一次。
赵二奶第一个反对:“不行!”
她就想闹得队里受不了,直接定胡和志,投票哪成。
反对无效,赵新山直接拍板:“有本事就让社员们选胡知青,不选我也没办法。就这么决定,都散了!”
他说完,转身就进办公室。
等到队委会安静下来,赵新山才单独对余秀兰说:“我觉得投票对赵柯不是坏处,我对赵柯有信心,她光明正大地当选,谁也挑不出理。”
余秀兰对自家女儿也有信心,对赵新山的决定倒是没什么情绪。
庄兰和另一个新来的女知青苏丽梅过来的时候,人都散了,就跟老知青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个男知青耐心地讲述一遍经过。
苏丽梅细声细气地对男知青道谢,转向庄兰时,声音一下子恢复正常,“这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庄兰咬着唇,若有所思。
苏丽梅惊讶,“难道你还想报名?”
庄兰说:“队长既然说知青也可以报名,我为什么不能报?”
苏丽梅嘲讽:“别想了,你没看他们都没反应,赵村儿的社员根本不会选你。”
“我早就听老知青们说过,这些年,除了生产队小学的校长,没有一个知青真正得到过所有社员的认可。”苏丽梅很笃定,“胡知青折腾一场,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肯定还是那个赵柯选上。”
庄兰很固执,“没试过,怎么知道结果?”
“随便你。”苏丽梅嗤笑一声,“反正我提醒过了。”
不只她们两人,赵村儿各处全都在议论这事儿,而大多数本村社员下意识的想法都是:当然选赵柯啊。
这可急坏了赵二奶和胡和志、赵芳芳夫妻。
而赵柯这个旋涡中心的人还什么都不知道,下午三点,她才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出现在村口。
古槐树下,几个妇女立马停下原先的话,冲她招手。
上次回来,她们都没这么热情,赵柯心里莫名,捏住刹车,停在树下。
东婶儿都不等她说话,就急火火地说:“你回来啦,有人要抢你小学老师的工作呢!”
其他妇女不管挑拨还是看热闹,也都你一句我一句地说——
“还不止一个呢。”
“你可得小心点儿。”
“快回家去问问你妈,该咋办。”
赵柯努力从她们话里分辨,还是不确定具体发生了什么,便只腼腆地笑,“小学老师这工作哪是我的啊,我听队里的安排。”
“二丫头,你就是太老实。”东婶儿对赵柯的称呼,从“城里妮儿”变成了“二丫头”,一副长辈样儿,拍胸脯,“你放心,我们肯定选你,不选外人。”
赵柯笑着道谢,也不跟她们多打听,径直挥手告别,依旧慢悠悠地骑。

赵柯回家后搞清楚了前因后果,反应平平。
生产队轻松的工作不多,有人想抢再正常不过,她肯定是会争取,但不看重眼前的得失,这些远不如她当下的心情重要。
但另外三人就完全是盲目自信了,他们全都认为一个小学老师的工作,赵柯绝对手拿把掐,毕竟再难还能有进工厂难吗?
所以他们对赵棉的关注,远超过于赵柯是否能成功选上。
赵建国担忧:“你姐脾气软,会不会受气了也忍着?”
赵柯吹了吹热鱼汤,“我有眼线。”
余秀兰眉头锁着,“你姐不像你,啥时候都不亏了自己,她会不会为了省钱不在食堂多打菜?”
赵柯轻轻啜了一口,烫到舌头,“嘶哈”着说:“我有眼线。”
“大姐走第一天,我就想她了。”赵枫吃着味道一般般的菜,相当忧愁,“她会不会没多久就告诉我们谈对象了?然后很快就嫁到别人家去了?”
赵柯再次重复:“我有眼线。”
三人的愁绪教她三句话打得一干二净,全都目不转睛地看她。
赵柯不紧不慢地喝完汤,砸吧砸吧嘴,评价:“妈,水添太多了。”不求鱼汤是乳白色,但清汤着实有点儿过分了。
余秀兰拍开她伸向汤勺的手,“就你事儿多,别喝了!”
赵柯无所谓地放弃。
余秀兰问:“你有啥眼线?”
“于师傅喜欢谁就会时时留意,虽然严格,但发生什么事儿她都会管;我跟食堂几个打菜的大姐都熟悉,其中一个关系还挺不错,我回来之前专门去拜托过;至于大姐对象的问题……”
厂里那些男工友,不用想都知道一定会有不少殷勤的。
赵柯撇撇嘴,“我叮嘱大姐不要心软,也不要脸皮太薄,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多了解,要是有谁太过分,我朋友小文会跟我说。”
赵棉肯定听赵柯的话,一年半载……也不晚。
余秀兰眼里有放心,不过……“你咋这么多熟人?”
“多个朋友多条路,都是顺便帮把手的事儿。”
人都不是傻子,赵柯不带功利心,跟人结交从来没有打着获得什么好处的目的,自然交情就搭起来了。
至于以后有个互相帮助,那都是朋友,讲究个你来我往、有来有回。
而余秀兰和赵建国对视,不免骄傲又失落,他们从赵柯进工厂就意识到,孩子已经长大了。
这时,赵枫的手悄悄伸向汤勺。
“啪!”
又挨打了。
赵枫收回手,委屈地揉,“姐都不喝了……”
余秀兰白眼,“大晚上喝那么多水,晚上不得起夜啊。”
发现孩子不是每个都懂事又本事,余秀兰的失落瞬间一扫而空,转头吩咐赵柯:“你大伯的意思,学校缺个老师,孩子们上课不方便,你先代几天。”
赵柯无可无不可,问清楚明天就得去小学,收拾完碗筷就回去休息。
第二天,她提前起来,翻看大姐留下的备课本。
余秀兰和赵建国看见了,还私底下聊,“她表面上懒,其实干什么都像模像样的。”
饭后,赵柯收拾齐整出门。
从她家到村西的小学,要穿过整个村子,也要路过赵二奶家。
赵芳芳大着个肚子扫院子,见着赵柯,眼神游移,不敢与她对视。
赵柯态度一如往常,笑呵呵地打招呼,只是看了一眼她扶后腰的动作,随口问一句:“姐夫呢?”
赵芳芳尴尬地瞥一眼她屋,干笑道:“他、他看书呢。”
赵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赵芳芳则是看向她手里的布袋,咬了咬唇,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代几天课”赵柯低头看一眼手表,“芳姐,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赵柯走后,刚起床的胡和志推开窗,不满地说:“队长太偏心了,赵柯去代课,不就让社员们先入为主了吗?”
赵芳芳讷讷,“那咋办啊?”
“当然得让奶去队委会叫‘公平’。”
赵芳芳只能放下扫帚,扶着肚子去找她奶。
另一头,赵柯到了学校。
生产队小学加上校长顾鸿光一共是三个老师,其中一个是顾鸿光的知青妻子吴英,另一个就是赵棉。
他们每个人负责两个年级,校长是高年级,吴老师是三四年级,赵棉则是刚入学的两个年级。
不过在赵棉进学校之前,学生还没那么多的时候,是顾校长和吴老师两个人负责教所有学生。
不止赵柯姐弟三人,现在学校一些学生的父母,好些都曾经是两人的学生。
夫妻俩没有孩子,对村里的孩子们都视如己出,见到赵柯更是十分热情,吴老师还亲自领着她去教室,“我们没想到你会换工作给小棉,但你们姐妹关系从小就好,我和老顾又觉得不意外。”
赵柯耸耸肩,神情很轻松。
吴老师瞧着她,笑得越发和气,“我给你介绍学生们。”
一年级十三个孩子,二年级十一个,都在一个教室,赵柯跟着吴老师一进去,孩子们全都用黑白分明的小眼睛好奇地望着赵柯。
他们肯定听长辈或者兄姐说过赵柯,只是不熟悉。
赵柯根据吴老师的介绍,一一记下孩子们的长相,然后只对孩子们说她是原先赵老师的妹妹,也叫她“赵老师”就行,其他的没多说,直接开始上课。
村子里教育资源不够,两个年级的孩子一起上课,讲一个年级课的时候,另一个年纪就自习或者去做别的活动。
偶尔会有脑袋瓜聪明的孩子,高年级的课也学得会,考试通过,学校就会允许他们跳级。
非常灵活。
教课也很灵活。
赵柯第一节 课是上给一年级的,边给一年级讲课边一心二用在黑板的一侧给二年级的学生写题,然后看着二年级的学生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心情相当愉悦。
偶尔有调皮捣蛋的孩子,赵柯只要看过去,马上就老老实实地坐着,不用刻意维持纪律。
一节课下来,赵柯游刃有余,甚至有一种找着组织的感觉。
这个工作,太适合她“养老”了。
以至于赵柯中午回家得知,赵二奶又跑去队委会大院闹,非要胡和志也去学校代课,且大队长也同意了,她心头终于泛起一丝丝的危机感。
“你二奶闹着必须公平,加上有个庄知青也报名了,大队长就说让你们三个人先一人一天轮换。”
“那剩下两天呢?”
余秀兰很大气地说:“我跟大队长说,你不跟他们两个抢代课的机会,剩两天让他们代。”
赵柯眉头一动,面上还是带笑,语气却很认真:“妈,既然要公平,大家都得公平,偏偏我‘谦让’,好像有点儿傲慢了。”
“啥傲慢?”余秀兰没好气道,“多读点儿书,拽啥词儿。”
她根本没放在心上,赵柯就不再争论,只提前给她打预防:“那就平常心喽,反正我拿到,一定是我凭本事,拿不到,也证明别人有本事。”
余秀兰根本不觉得她会选不上,摆摆手让她该干啥干啥去。
赵柯就走了。
下午她再去学校,跟上午状态一样,没有因为一点点的危机感就紧张地绷起来。
赵柯轻松上完两节课,,也不着急回家,跟吴老师去挖了会儿野菜,将近五点才到家。
“你咋才回来?”
赵柯放下吴老师借给她的菜篮子,不慌不忙地问:“怎么了?”
余秀兰气冲冲地说:“怎么了!你二奶他们也太不讲究了!”
原来上午,赵二奶找完赵新山,下午就开始挨家窜,这家拿两个鸡蛋,那家拿几棒苞米,就为了让他们投票的时候选胡和志。
赵柯咋舌:“二奶真是下血本儿……”
平时只有老太太占便宜的份儿,这次竟然出血了,看来真是势在必得。
余秀兰气得不行,“公平公正,我呸!”
赵建国在旁边儿好脾气地说:“咱们也可以去为咱姑娘拉一下票。”
“不行!我是妇女主任,咋能干这事儿”
只一个上午又一个下午,余秀兰同志就吃到了轻敌的教训,苦水得咽下去,“早知道,我就不让了……”
“唉——”
余秀兰的气没叹出去,看向赵枫,“你叹啥气?”
赵枫耷拉眉,“你们不懂。”
余秀兰本来就郁闷,他这一下,直接撞到她枪口上,“滚滚滚!别在这儿气我!”
赵枫忧郁地起身,走出去。
余秀兰:“……”
赵柯忍笑,起身也要回屋。
余秀兰叫住她,面上带着尴尬,难得吞吐地说:“你没事儿多去村里头转转,对村里那些叔婶儿热情点儿。”
赵柯反向要求:“那您下回别替我大方,我是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原则。”
“你就是七老八十,在父母跟前也是孩子!”
赵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余秀兰眼神晃了晃,飘到丈夫身上。
赵建国直接挪开,当作没看见。
余秀兰气得桌下轻踹了他一脚,而后冲赵柯摆手,“行行行,我以后再不管你们的闲事了。”
说不管,以后还是会管。
哄人的事儿有亲爹,赵柯得了话就出去。
她回手关上门,一抬头就看到一副画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赵枫趴在窗下,支着下巴,望着月亮怔怔出神,浑身都是忧郁之色。
不怪余秀兰同志骂人,赵柯也忍不住手痒,“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装什么忧郁青年?”
赵枫幽幽地看她一眼,“一边儿是亲姐,一边儿是喜欢的人,你不懂我的左右为难……”
赵柯:“……”
想搞对象的人都这么神经病吗?

隔日,凌晨三点。
天刚蒙蒙亮,赵枫就偷偷摸摸地离开家,走了几里路到树林里,捡了一抱干柴打捆儿捆好,藏起来。
然后他又走到小河边儿,采了一筐柳蒿芽,回去背上干柴往回走。
六点半,村子里家家炊烟起。
知青点在村子东南角,赵枫从村外绕路过来,一见庄兰拎着扁担和两个空水桶要出去,赶忙走过去。
“你别动,我来。”赵枫放下柴和野菜筐,就要去接。
庄兰躲开他的手,拒绝:“不用。”
赵枫坚持,“重活就得男的干,女的哪能干这活?”
“家里得你弟弟接班儿,女儿哪能干?”
庄兰仿佛又听到下乡前父母经常说的话,倔强地握紧手,“男的能干的活,我也能干,我自己挑。”
“反正我在这儿,挑水这种重活就得我干。”赵枫强硬地抢过扁担和水桶,也不等她说话,大步走开。
赵枫腿长,庄兰追了两步,反倒距离越来越远,只能停下。
赵枫这才回身,指着地上的柴火说:“这是给你的,你一个女知青,别单独去村外捡柴,不安全。”
“我……”
庄兰刚要拒绝,但他已经走远,话又憋回去。
她看向那捆柴火,仍然不愿意接受。
但赵枫的筐和柴火放在院中间有点儿显眼,庄兰打算拎到外头去,省得其他知青看见。
她刚蹲下来,手还碰到柴,赵枫的声音忽然又响起,“你别动,我挑完水回来弄。”
庄兰一惊,眼里充满疑问:你不是走了吗?
赵枫挠挠头,这次真的走了。
公用的水井在队委会大院,赵枫记得二姐的话,特地从村外绕回自己家的水井挑水。
一个来回,十分钟左右。
赵枫来回三趟,最后两桶水倒出去,就装满了水缸,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庄兰,“还有别的活吗?”
这时候,已经有其他知青起来的动静。
庄兰不想让人看见,着急又尴尬地说:“没有,今天是意外,其实是因为昨天我和另一个女知青用没了水,平时都是男知青挑水的。”
昨天苏丽梅要烧水洗澡,她也洗了,所以一缸水全都用光了。
苏丽梅倒是理所当然地说找男知青挑,庄兰却不能心安理得。
再说……知青点现在四个男知青,老知青的殷勤她不喜欢,新知青里,傅杭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知识分子,在他面前都张不开嘴,更别说找他干活,她又做不出总找另一个男知青干活的事儿。
女知青的屋子也有声儿了,庄兰急忙催促:“你先走吧,真不用你干。”
赵枫侧头看一眼,有些失落,不过啥也没说。
他的筐和柴都放在院门外,赵枫没看柴,从筐里抓出一半儿柳蒿芽,放在地上,转身就要走。
庄兰看见,咬了咬唇,叫住他:“等一下。”
赵枫倏地回头,眼睛里似乎有光在闪。
庄兰噎了一下,叫他去柳树后说话。
赵枫脚步欢快地跟在她身后。
等走到不会被看见的地方,庄兰停下,手指揪了揪裤缝,深呼吸几次后,开口:“之前误会你,对不起。”
赵枫傻笑,“没事儿。”
庄兰开口之后,再说就轻松很多,“我也听说你二姐转工作给你大姐的事儿了,不管怎么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存偏见,是不对的,我得跟你道歉。”
她对他明显态度缓和很多,赵枫哪会怪她,心里快乐的咕嘟咕嘟冒泡。
“咕噜噜——”
庄兰惊讶地看向他的肚子,“你……”
赵枫瞬间脸通红,退后一大步,“那个,庄知青,你下次有啥事儿,都可以叫我,我、我……”
他满脑子嗡嗡作响,不受控制地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膀,啪啪拍上头硬邦邦的肌肉,“我可有劲儿,啥都能干。”
庄兰嘴微张,耳后发热,眼睛不敢看。
赵枫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招呼都不好意思打一声,后头有猛兽追一样,抓着筐慌忙跑走。
庄兰被他影响,莫名也做贼似的赶紧转身,离开这地方。
赵柯不用按时按晌上学上工,整个人节奏都比平常慢好几个度。
早饭依旧热在锅里——前一天剩下的鱼汤泡玉米饼,还有她挖的野菜蘸酱。
赵柯嘴馋,对付着吃,满脑子都在幻想大姐做的扣肉,工厂食堂的红烧肉,国营饭店的孜然羊肉……
要说回村来有什么不好,就是伙食上差。
她不是嫌弃余秀兰同志厨艺差,她自己做的玩意儿更不行,她就是怨念亲妈太节省,做啥都没滋没味儿。
不止赵枫想念大姐,赵柯也想念,想念之余,琢磨着是不是得进山整点儿啥解解口腹之欲……
“赵柯!你在家吗?”
是赵芸芸的声音。
“在,你进来吧。”
碗筷扔进盆里,赵柯从厨房门露头,等赵芸芸走进来,就回去刷碗。
“你知道我刚才看见谁了吗?”赵芸芸一脸迫不及待分享的模样。
赵柯头也不抬地问:“谁?”
“赵枫!”赵芸芸兴奋地说,“你猜我在哪儿看见的?”
需要猜的地方……
赵柯:“知青点?”
赵芸芸的兴奋霎时冷却,没了说下去的欲望。
赵柯目前不能对傻弟弟怎么样,只能不着痕迹地挑拨,然后观望着,如果男女主的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赵枫还有干坏事的苗头,再实打实削他一顿。
不过,“你为什么会看见赵枫?”
赵芸芸闪烁其词,“嗯……就是……那个……”
“引蝶去了?你书已经读好了?”
只看了四页。
赵芸芸脑子转得飞快,想怎么能完美转移她这个扫兴的问题。
“嘎吱——”
大门推开的声音。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