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柯就当她们没有意见,直接出去宣布结果,然后又叫潘秀莲单独进屋说话。
潘秀莲听完赵柯的话,叹气,“其实向全也不希望我来选饲养员,他说不舍得我辛苦,他会努力挣钱养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就像你们去县里见到的马嫂子一样。”
赵柯面不改色地问:“三嫂怎么想的?”
“我想着,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家,我得跟他一起努力,而且我也不差啥,为啥一定要被人养?”
赵柯嘴角翘起,“那就不考虑王三哥,只考虑你的身体能不能承受饲养员的重活儿,还有你自己的意愿。我必须提醒你,到养猪场,绝对不可以像在田里那样时不时偷懒。”
潘秀莲很纠结,她肯定想要孩子,不想有啥闪失,但她又不想失去到手的饲养员工作。
她思考了一会儿,心中的天平倾向孩子,提出个法子,“能不能暂且给我婆婆或者嫂子,等我以后生完孩子,再接回来干?”
“给婆家其他人,就不一定是你的了。”
赵柯不想开这个口子,她不希望以后选人干什么最后都变成选人情。
潘秀莲有些沮丧,“那咋办?我只能放弃了吗?”
赵柯说:“两个提议,一个是给你保留名额,如果以后养猪场扩建,需要增加饲养员,你那时候还想干,可以免考核;另一个……我听说你参加你们生产队的扫盲学习,学得还不错?”
“啊?”潘秀莲脸红,“是向全跟你胡咧咧的吗?我就是算盘打得还成……”
赵柯从柜子里拿出牛会计的算盘,递给她,直接出题让她拨算盘。
潘秀莲刚开始还有些害羞、生涩,后来就快了。
赵柯悄悄在报纸上算答案,确实都对得上,便对潘秀莲说:“我的想法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见得要把所有人都安排去干重体力活。过些天我打算把咱们村儿的妇女扫盲课程开起来,你可以先学习着,等别的工作机会。”
潘秀莲问:“咱们生产队还会有别的工作吗?”
“工作要创造,我觉得会有。”
赵柯跟她说清楚,“你要知道,保留名额也会有人有意见,我作为妇女主任,要考虑所有的妇女,所以如果你确定现在不做这个饲养员了,这两个提议,你只能二选一,不能全占,你回去考虑清楚,再给我个答复。”
肯定是不够公平,怎么样都有人觉得不公平。
但人得学会衡量,学会作出选择,不是吗?当她们开始思考并对自己人生作出考量,已经迈出很大一步。
赵柯不可能一辈子推着她们走。
潘秀莲从办公室离开,整个人处于拉扯之中。
村里的老太太们嘴不严实,有点儿啥全都倒腾出来了,就有妇女等在外头,问她是咋决定的。
潘秀莲摇摇头,没说话,回家去了。
而她一进到老王家家门,难得得到了婆婆和两个嫂子的热情对待。
她们的意图都是:你既然要生孩子不方便当饲养员,就把这个名额让给家里人。
潘秀莲解释:“赵主任说了,我不做,只能顺延到下一个人,不能让给家里。”
东婶儿不满,“这赵柯,咋这么不通人情,她自己不也把轴承厂的工作让给她姐了!”
二媳妇崔秀丽说:“你都拿到饲养员的名额了,凭啥要给别人啊,你再找赵柯说说理去呗。”
潘秀莲有点儿抹不开面儿,说不出太干脆的拒绝。
王老三看她们拉着他媳妇儿叽歪,走过来挤兑道:“你们咋不自己去找赵主任说?明知道她能给你们撅回来,就拿我们当枪使?”
东婶儿干咳,语气有些虚地给自己找面子,“我们有理,她凭啥撅我……”
王老三说:“你有理你怕啥。”
东婶儿气地锤他:“胳膊肘往外拐,有你这么说老娘的吗?”
王老三拉着媳妇儿回屋。
崔秀丽看着俩人,气冲冲地推丈夫:你咋不知道护着自个儿媳妇儿!
王老二默不吭声。
三房屋里,潘秀莲跟丈夫复述了赵柯的话,纠结:“非得二选一,这咋选?为啥就不能先保留我的名额,要是我有别的工作做,再不要那名额了?”
王老三跟赵柯出去一趟,了解的多一点儿,猜测:“会不会是咱生产队想要机会的人太多,她不能光顾着你一个人儿?”
潘秀莲眉头揪得紧紧的,“那意思就是说,谁都能取代我?”
王老三笑她,“说得好像你得了啥似的,还取代……”
“讨厌~”潘秀莲捏着拳头轻锤他,“赵主任还考我打算盘呢!她一个高中生,可欣赏我了!”
王老三笑得更欢,“诶呦~你可真厉害。”
他语气明显不咋当真,潘秀莲不太乐意。
王老三收了笑,说:“要不你就别烦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不是要早点儿搬出去,咋能靠你一人儿。”潘秀莲皱眉,“你别打扰我,我好好想想。”
反正不干重活,选啥都行,王老三不再管她。
另一头,赵柯回家打了个招呼,就钻回她屋里。
余秀兰站在堂屋外头探头瞧,见她又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回身酸气儿道:“一天忙忙叨叨地,就她忙!成天瞎忙。”
赵建国道:“不忙你嫌,忙了你又不舒服,好歹讲讲道理啊。”
“谁不讲道理?”
赵建国看她。
余秀兰生气,摆弄啥都弄得噼里啪啦,不顺心,“不是搞这就是搞那,好像我当这个妇女主任不如她似的。”
“你就是酸。”赵建国笑话她,“自个儿闺女都酸,余秀兰同志,你这肚量也太小了。”
余秀兰瞪他,瞪完气冲冲地趴到书桌前,看书。
书桌是赵枫屋里搬过来的,书是赵柯给她的初中课本。
赵建国说她:“天都有点儿暗了,你不要眼睛了?”
余秀兰道:“就算当妇女主任我不如她,当老师我不能输。”
当妈的跟亲闺女也这么要强吗?
赵建国无奈,“看会儿得了,明天早点儿起来看。”
余秀兰叛逆,“该干啥干啥去,少管我。”
赵建国:“……”
而无意间刺激起余秀兰胜负心的赵柯,埋着头一本正经地写着看似正经实则不咋正经的玩意儿——
【赵村妇女联合计划书】
【目标:增强赵村妇女主人翁的意识和责任感,培养赵村妇女自立自强,动员赵村妇女们互帮互助,解放赵村妇女主任双手,减轻赵村妇女主任负担……】
赵柯写着写着,发现暴露私心了,划掉后两句,改成【解放赵村妇女思想,减轻赵村妇女负担。】
作者有话说:
赵主任好认真,好正经,好负责……编不下去了。
潘翠莲第二天就来大队办公室找赵柯, 说她决定放弃饲养员的工作,继续学习。
赵柯翻了翻成绩单,顺延下去,第六名的妇女叫莫莉, 是个寡妇, 有两个儿子, 一个十二岁, 叫莫宇,一个九岁, 叫莫浩。
莫莉不像一般的村里人那样, 觉得孩子养大就行, 她一个人养两个孩子, 还咬着牙送儿子去读小学。
论起来,她确实比潘翠莲更需要多赚点儿工分。
“赵主任,扫盲班什么时候办啊?我过来听课。”
潘翠莲还没走。
赵柯抬头看她,笑着说:“我还得动员大家, 到时候我会通知, 现在不是有接生员培训吗?里面涉及一些孕妇保健知识,你可以先来听听,对你以后科学生育应该有帮助。”
潘翠莲点头,“好,那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赵柯叫住她,在潘翠莲疑惑的眼神中, 问, “我打算在合作社单独设一个出纳员, 目前每天只有五个工分, 你有兴趣吗?”
潘翠莲毫不犹豫地回答:“有!”
赵柯顿了一下, 失笑,“不用立即回复我,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潘翠莲兴奋地说:“不用考虑,我愿意。”
赵柯跟她说明:“大队长的意思,春耕秋收最忙的时候,出纳员不能脱产,其他时候,出纳员不上工。”
牛会计和赵芸芸确实能够分担合作社的记工和会计出纳工作,可赵柯想要个用着更顺手的,也希望能给生产队的妇女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就提议加一个出纳员。
目前合作社的出纳工作比较清闲。
秋收时,全生产队都得加班加点抢收,所有人都必须上工,有时候太着急,连半大孩子都得去帮忙。
这个时候,拿两份工分倒是没什么,可平时要是也允许出纳员上工拿两份工分,赵柯指定刚嫁进来的潘翠莲做出纳员,其它社员就该有意见了。
赵柯说:“不止记录工分和出账入账,平时我可能也会有一些其他工作任务交给你。而且你算盘打得好,我希望你继续学习,最好能胜任会计的工作。”
潘翠莲没想到这么复杂,不禁有些打怵。
“所以让你考虑一下。”赵柯笑,“不过现在工分虽然不多,以后合作社的副业增加,出纳员的工分肯定还会有所增长,到时候你只要跟得上合作社的步伐,能通过合作社的考核和监督,发展空间还是很大的。”
还要考核……
潘翠莲不自信,这跟养猪培训差太多,她只参加过村子里的扫盲班,万一做不好,太丢人了。
赵柯让她回去考虑,“你要是愿意,明天早上就过来,上工的事儿我会跟大队长说。”
又要考虑……
潘翠莲自从嫁到赵村生产队,要独立考虑的事情比之前很多年都多,身心俱疲。
赵柯笑呵呵地问:“下午的接生员培训,你去不去?”
潘翠莲的脑子已经被其他事占据,晕晕乎乎地点头,晕晕乎乎地走。
赵柯支着下巴看她幽魂一样飘走,眉眼弯弯。
真有趣。
果然得从熟悉的人开始,逐个击破。
潘翠莲一脸苦恼地回到家。
王老三不解,“你又咋了?”
“赵主任让我做合作社的出纳。”
王老三听完,跟昨天完全不一样的态度,欣满脸喜,“这不是好事儿吗?你看牛会计多风光!”
潘翠莲问他:“你不嫌工分少啊?”
“少啥少,不是说以后会涨吗?”
潘翠莲犹豫,“我怕我不行,都等不到涨……”
“先干了再说,万一你行呢?”王老三蹭到潘翠莲身边儿,搂着她的腰,“我要是有个当会计的媳妇儿,美死了!”
潘翠莲轻轻推搡他一下,娇嗔满面,“你不怕别人说你熊啊~”
王老三搂着她亲,“怕啥,实惠到手就行,反正在炕上,你还不是随便儿我咋弄。”
潘翠莲被他压在炕上,声音又绵又轻,“大白天的,你要不要脸……”
“媳妇儿你捂上嘴……”
“……”
中午,赵柯等在社员下工必经的路上,告诉莫莉她补位上去,成了饲养员。
莫莉喜气洋洋地回家。
“妈,你回来了,饭好了。”
莫宇和莫浩放学回家,懂事地做好饭等着母亲回来一起吃。
莫宇话少稳重,默默地打水给母亲洗脸。
莫浩活泼,跟着母亲问:“妈,有啥好事儿?你咋笑得这么开心?”
莫莉嘴角合不拢,“刚才赵主任跟我说,我补上饲养员了!明天就去大院儿干活,以后能多挣点儿工分了。”
“太好了!”莫浩蹦蹦跳跳。
莫宇担忧,“妈,会不会太辛苦?我不想你太累。”
“有啥辛苦的?”莫莉心情很好,边洗脸边道,“合作社有集体分红,我现在又能挣更多的工分,想到以后日子越过越好,我浑身都是劲儿。”
莫宇给她递手巾,“那我到时候去帮你干。”
“不用你帮,你好好读书就行。”
莫莉嘴角翘着,叮嘱他:“我跟你说,别听村里那些人的闲话,觉得读书没用,你看赵主任,才多大,办事儿多有谱,你将来要是能像她一样,我就知足了。”
莫宇安静地点点头。
莫浩大声说:“妈,我也会努力的,以后我给你买新衣服。”
“行,妈等着享你们的福。”
莫莉坐下前,去水缸里瞅了一眼,皱眉道:“小宇,不是跟你说了,我回来挑水,你还小,该压坏了。”
莫浩说:“不是哥,是何叔帮着挑的。”
莫莉垂眼吃饭,无言。
他口中“何叔”就是他们家后院的何东升。
这些年他没少照顾莫家三个孤儿寡母,但为了避嫌,大多是跟兄弟俩接触。
傍晚,尹知青带着孩子到大院儿来,给几个妇女上接生员培训课。
唐小婉怕生,使劲儿扒着尹知青,一直要她抱。
赵柯拿草编了个绿色的小蚂蚱,吸引她的注意力,终于把小姑娘“骗”到怀里,“小婉,我们去看小猪崽,好不好?”
唐小婉好奇,可是刚走远一点儿,她就不住地扭头看妈妈,伸出小手冲着尹知青的方向抓啊抓,“妈……妈……”
赵柯边往仓库走边哄她,“我们不走远,能看见妈妈,骗你我是小猪哦……”
唐小婉不安极了。
“快看,小猪崽!”
唐小婉瞬间忘了妈,扭头看向猪崽,眼睛睁得大大的。
“是不是小猪?”
唐小婉点头,随即鼻子一拱一拱,忽然抬起两只小手紧紧捂住鼻子,“臭~”
赵柯和看仓库的何东升都被她逗乐。
因为猪崽都还小,圈在仓库里,保管员何东升除了喂食,也就是往里扔些干稻草铺底,最近天热,尿粪堆积,味道特别难闻。
这时候有人在大院儿,何东升关上了仓库门,所以到仓库旁边儿,才能闻到臭味儿。
白天,何东升看仓库的时候都会打开大门通风,臭味儿就弥漫在整个大院儿。
这些天,赵新山他们仨宁愿去地里监工看苗,都不愿意坐在院儿里抽烟喝水了。
而唐小婉奶声奶气地说着“臭”,还倾着身子要往仓库里进。
赵柯为了哄奶娃娃,牺牲相当大,陪着她在仓库里看了一个小时的猪,直到培训结束,才出来。
俩人仿佛行走的臭气弹,赵柯送小臭气弹回尹知青怀里时,尹知青直接屏住了呼吸。
偏偏小臭气弹还往尹知青怀里使劲儿蹭,尹知青脸都有点儿绿了。
赵柯幸灾乐祸地目送母女俩离开,然后才回家。
“赵柯!你又掉粪坑去了!”
余秀兰同志愤怒地抄起烧火棍,无情地驱赶,“出去出去出去!”
赵柯狼狈地退出厨房,“你上次还给我烧水呢。”
烧火棍往地上一扎,余秀兰挡在门口,“惯的你,一会儿自己烧!洗干净之前,不准进堂屋。”
“那我怎么吃饭?”
余秀兰没好气,“吃剩的!”
赵枫躲在厨房门后,偷笑。
赵柯:“……”
母女情呢?
隔天一早,合作社的五个饲养员和一个出纳员在大院儿集合。
赵柯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混着稻草的猪粪收拾起来,用板儿车运到建好的沤肥池。
五个饲养员全都勤快能干,何东升也跟着一起干,效率极高,完全用不上赵柯伸手帮忙。
赵芸芸捂着鼻子走到赵柯身边儿,“你不嫌臭吗?”
赵柯面不改色,“我身为干部,怎么能嫌肥臭?”
赵芸芸满眼嫌弃,“你这话说给别人听也就算了,还在我面前说,恶不恶心?”
赵柯淡淡地瞥她一眼,“那换个角度想,钱要是这个味儿,你会嫌吗?”
别说不会嫌,还得争着抢着往上挤。
“但这又不是钱。”
赵柯煞有其事地说:“粪沤成肥,浇到田里,粮食产的多,就能多卖,你说是不是钱?”
赵芸芸不服气,“那它也是臭的,有能耐你进去啊。”
赵柯没能耐,迈开步子往井边儿走,狡辩:“我有别的活儿。”
她要是再浸一身臭味儿回家,余秀兰同志能把她从家里撅出去,让她流落街头。
赵芸芸跟在她屁股后,瞄见潘翠莲正坐在大队办公室看啥呢,抓耳挠腮,眉头紧的快要能夹死苍蝇。
“王三嫂干啥呢?”
赵柯扫一眼,随意地说:“合作社的账本,我让她重新算一遍。”
“就五个工分,你比我爹还过分。”赵芸芸龇牙咧嘴,“你给人画多大饼啊?她给你当牛做马的?”
赵柯纠正,“这是为了合作社和她个人的前途,你不要坏我声誉啊。”
赵芸芸呵呵。
多大脸啊?说出这种话?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晚点发
赵芸芸呸她一声, “你就是柿子挑软的捏,人挑不熟的坑。”
“我很民主,很尊重妇女意见,她是自己考虑清楚后, 主动加入到合作社的工作中, 不信我带你去看。”
看就看, 赵芸芸跟着她走进办公室。
潘翠莲立即拘谨地站起来, “赵主任……”
赵柯抬手压了压,示意她坐, 温和地问:“潘出纳员, 算的怎么样了?”
潘出纳员……好听~
潘翠莲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不好意思地说:“我进度太慢了, 这么久才算到一半。”
赵柯拿起来。
潘翠莲紧张地盯着她。
赵柯开始边看边微微点头。
潘翠莲神情放松了些。
赵柯翻完,夸赞道:“你第一次接触,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潘翠莲激动。
“不过……”
潘翠莲瞬间又紧绷起来,手指抠着桌子边缘。
赵芸芸看到她这样, 白眼都要翻到月球上去了。
赵柯柔声安抚:“三嫂你不要紧张, 我是想说,没想到三嫂你的字竟然还挺不错的,如果多练练,以后肯定很漂亮。”
潘翠莲不相信,“我这字写得这么丑,你就别骗我了。”
赵柯不赞同地看着她, 认真地说:“字形可以练, 风骨难成, 你看你这个字, 无锋却工整, 左右对仗却又不死板,笔画之间既带着青年的醇厚,又兼具少年的生气,这种与生俱来的特质,要是单用美丑来评价,太狭隘。”
潘翠莲脑子发懵地看着自己的字,是、是吗?
赵芸芸也不由探头去看,可她怎么看,都觉得跟小孩子刚学会写字时候写出来的东西没啥区别啊,难道是因为她不如赵柯有见识?
潘翠莲咽了咽口水,“那、那我咋练啊?”
“找个趁手的树枝,先在地上练就行。”
“啊……好。”潘翠莲呆呆地应声。
赵柯冲她鼓励地笑了笑,“我相信三嫂你可以的,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潘翠莲还没完全恢复神志,慢腾腾地点头。
赵柯道:“那三嫂你继续,我们出去打水。”
赵芸芸跟着赵柯出去,回头又看了一眼仍然在懵圈中的潘翠莲,追问:“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赵柯点头,“当然啊,一点儿不掺假。”
赵芸芸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那你看我呢?我咋样?”
赵柯停在井边,侧头看她,“你想知道?”
赵芸芸飞快地点头。
“你帮我糊报纸,回头我告诉你。”
赵芸芸不解,“你又糊报纸干啥?”
赵柯扔水桶下井,道:“我想再画一个咱们村儿的地图,挂我那屋墙上,这样我每天早上醒过来,就能看见咱们村儿,激励我积极作为,履职尽责。”
赵芸芸抽了抽嘴角,“你说真的吗?”
赵柯忍住笑,免得没有力气摇水桶上来。
“好啊,你果然在逗我!”赵芸芸掐腰,气愤地说,“亏我还相信你。”
赵柯放稳水桶,才笑着说:“是有正用,我不是忙嘛,想着你有经验,做这种东西又细心,才找你帮忙的。”
赵芸芸表情傲娇,“找我帮忙就好好说,我会不帮你吗?”
赵柯相当放得下身段,好声好气地说:“芸芸姐,帮我糊报纸呗?”
她叫我姐了诶~
赵芸芸浑身舒坦,身上洋溢着快活的气息,爽快地答应:“行,包在我身上。”
“要不……地图你也帮我画了?”
赵芸芸拍胸脯,“诶——小事儿,我给你弄了。”
赵柯一脸真诚,“谢谢芸芸姐。”
诶呦诶呦……又叫了……
赵芸芸爽了,当即转身进办公室去拿报纸回家糊。
赵柯坐在井边,手搭在辘轳摇杆上,看着她的背影,笑得不行。
几个人干活麻利,赵柯预计一天的活儿,他们大半天就干完了,还把仓库收拾得干干净净。
赵柯给五个饲养员开了个小会,安排她们之后的工作——主要就是给猪准备饲料。
青草每天割,秸秆可以提前用铡刀切出来存放备用,村里不舍得喂粮食,可以弄些蚯蚓啊、昆虫啊、小鱼啊……晒干磨粉,掺进粗饲料里。
之前大队已经交代给全村,以后各家的泔水都拎到养猪场喂猪。
赵柯叮嘱五个饲养员:“现在草好割,猪也小,吃得少,慢慢给猪养成定时吃食的习惯,你们就不用时时守在猪圈,但活儿不少。冬天冷,尽可能提前准备出一冬的饲料,省得到时候猪减膘。”
这些,都培训过,五个饲养员全都明白。
赵柯指定年纪最长的朱大娘暂时担任饲养员的小队长,“我会定期检查猪崽成长和备饲料的进度,其他时间,就得大娘你担负起责任,组织好大家。”
朱大娘一口答应下来。
赵柯让她们自己排好喂猪的班,留下赵萍萍,其他人散会。
“萍姐,我最近忙,才听二奶说你相了个对象,怎么样啊?”
赵萍萍说:“我还没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都听说了,二奶她们觉得我要嫁到外村儿去,不想我接这个饲养员,是你定的我。”
赵柯摇头,“我早就说过按规矩办,提前说好的规矩里你符合要求,你就能干。”
“那也是你坚持,要是换了别人……”赵萍萍没继续说下去,转而说,“我其实留在咱们村儿继续当养猪员,但是我妈说村里没有年纪合适的好青年,逼着我跟那人处对象。”
赵萍萍跟赵棉同岁,也二十一了。
他们村儿姓赵的多,去了赵姓,年龄相仿的青年确实少,入不了眼的话,就只能向外找。
偏偏大多数人,又都是两眼一抹黑,全听别人介绍,很多时候比盲婚哑嫁也好不到哪儿去。
遇到靠谱的媒人,找到不错的对象的几率才会稍微大一点。
赵柯问:“是五奶给介绍的吗?”
赵萍萍点头,“五奶说她这次托人打听清楚了,老实能干,家里人也都厚道,才介绍给我。”
“那你喜欢他吗?”
赵萍萍有些脸红,“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又不熟。”
赵柯看她表情,明白了,起码不讨厌。
“萍姐,他家是什么情况啊,如果不是长子,可以搬到咱们大队来啊。”
赵萍萍犹豫,“那不成入赘了吗?”
“入赘,孩子要跟你姓的,你又没有这要求,可以好好谈谈嘛,直说你舍不得这工分,舍不得咱们生产队养猪场的集体分红,让他们去权衡就是了。”
“那……”赵萍萍若有所思地问,“如果我对象跟我住在咱们生产队,养猪场的集体分红有他一份吗?”
赵柯说:“这一批猪没有,下一批可以分。”
这一批获得收益,下一批不追加集体资金,入股的钱很大可能会持平或者超过,多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分集体资金,其实无所谓。
重要的是劳动力。
如果村子要发展,劳动力多,不是坏事。
赵萍萍咬住嘴唇,还是摇了摇头,“我出嫁就不能住在娘家,他们家应该没钱给我们盖新房。”
“萍姐也可以用工分和集体分红劝六叔六婶,多留你一段时间,再多看看。”
赵萍萍觉得有道理,“那我回家跟爹妈再商量商量。”
赵柯送走她,看一眼潘翠莲和赵芸芸的进度,就往老槐树那儿去。
养猪场再有七八天,就能盖完,晾个两三天,小猪崽就能搬新家。
赵柯围着老槐树转了一圈儿。
这块儿空地因为是在村口,有百来平,而且村外还有很大一片荒地,本来是个挺大挺长个水沟,村里总往这里头倒些没用的垃圾,夏天积水之后,就会泛起恶臭,蚊子也多。
以后有猪圈叠加,这地方就绝了,妇女们到这儿纳鞋底,简直是为蚊子公益献血。
赵柯目光挪到盖猪圈挖出来的土上,要不……填了吧。
“这不胡闹吗?”
猪圈每日清理,大院恢复清新,赵新山三人又重新出现在房檐下抽烟喝水。
赵新山手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否决:“挖出来那点儿土,怎么够填水沟?这么大的工作量,怎么安排人干?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赵柯据理力争,“现在大家盖猪圈的劲头足,正是积极性高的时候,我们组织劳动,效率肯定会高。”
“劳动得有目标,有结果,有收获,社员们积极性才会高,你让他们填水坑,为了啥?有啥用吗?”
“猪圈附近的土地,养几年,肯定很肥,种点儿什么都行,更何况平整之后,多美观啊。”
赵新山三人全无语。
美观有啥用?
这次连牛会计都不支持赵柯了,劝她:“赵柯,咱们都把猪粪留起来沤肥了,就算猪圈附近的土以后会肥,那都不知道哪辈子的事儿了,不能浪费这个劳力。”
赵新山面孔严肃,“就像牛会计说的,不能浪费劳力,你不想浪费社员们眼下的高积极性,组织干点儿别的有用的事儿可以,填坑不行。”
赵柯:“真不行吗?”
“不行。”
赵新山端起茶缸,准备好了无论赵柯如何说,都不再搭理她。
然而赵柯一脸“不能填就不填呗”的轻快,极其能屈能伸地来了个急转弯,“那就集体修房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