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by张佳音
张佳音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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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会做思想工作。”
赵柯松开一只手,搭在赵萍萍肩上,笑着问:“是不是觉得遇到我很幸运?”
赵萍萍哭笑不得,“虽然是事实,可你一定要自卖自夸吗?在别人面前的稳重形象去哪儿了?”
赵柯只听前半句,暴露费口舌的真实意图:“就三个养猪场,你这么认真,肯定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明天休息一天吧?”
赵柯一本正经地跟她讲道理,“也不要太紧张,不然饲养员压力大,猪崽压力也大,它们长大要红烧要焖炖,小时候还要被奇怪的人直勾勾地盯,很可怜的。”
赵萍萍笑得更加无奈,“你是我领导,休就休,我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能放假,那就肯定不是啦。”
赵柯跨上自行车,脚下一蹬,蹿出去好远。
赵萍萍随后,车轮的前进比来之前更轻快。
新修的乡路直溜平整,两侧自然生长的杨树高耸遮天,绿荫之下,光影错落。
哗哗叶鸣,无垠的田野里泛起一波又一波浪涛。
树与树的间隔中,年轻而富有朝气的两道身影飞速闪过。
之后每隔一天,赵柯和赵萍萍便骑着自行车,穿梭在乡间。
期间,赵萍萍会主动提及养猪场做得好的地方,当着赵柯的面夸奖表扬,两个养猪场的饲养员对于她之前过分苛刻的怨气扫散了许多。
三个养猪场全都跑完,吴主任又叫赵柯跟他一起下乡查看各个大队蓄水池的蓄水和排水渠的通畅,以防夏天干旱或者雨涝。
而赵萍萍经过这一遭,又反思了一下自己。
她女儿还不到一岁,带在身边不方便,长期放在大队都是丈夫马盛和她父母在照顾,夫妻分居、女强男弱都是需要面对的现实的问题。
马盛很努力地追赶她的脚步,想要进公社跟她团聚,但最近沉默了很多。
赵萍萍从来没想过,马盛会不会辛苦。
她是不是也将自身的压力转嫁给了家人,用要求自己的严苛标准去要求家人。
赵萍萍抽空回了一趟家,开诚布公地跟马盛谈:“我是不是也给你带来压力和负担了?”
马盛熟练地抱着女儿,惊讶她突如其来地问题:“你怎么忽然这么说?”
赵萍萍看着他和女儿,轻轻靠在他肩上,“我没有那么优秀,我怕别人说我一个女人没本事还硬占着那个位置,我也怕别人说赵柯支持错人,所以总是想要一遍又一遍地去确认,我没有犯错。”
“我其实很累……”
马盛心疼地揽住她的肩,“你的名额是你自己考下来的,你都考过知青了,大家都说你有本事,我也觉得你有本事。”
赵萍萍抱住他的腰,“赵柯没明说,可我反省后意识到了,我效率有点儿低,总是在无意识地重复,我会努力克服的,对不起,我不是为了工作就牺牲家庭,也不是要你牺牲。”
马盛立马道:“我不是牺牲,我愿意的。”
赵萍萍摇头,“你别安慰我。”
马盛为难片刻,咬牙说出来,“我就想咱们这个家安安稳稳的,但我怕我没有追求,你会嫌弃我……”
赵萍萍抬头跟他对视,“怎么会?追求又没有高低,只要不是浑浑噩噩的,你理解我,我也会尊重你。”
马盛高兴地抱住她,“大队上课说了,老一套夫妻模式不符合发展趋势了,你没听着,本来我也想跟你谈一谈了,只要夫妻齐心,你不用压力太大,我也挣钱养家,如果累了随时可以休息。”
赵萍萍紧紧回抱他,汲取力量。
人在每一个阶段的认知不同,万幸,有勇气去面对。

赵柯跟着吴主任, 跑了小半个月,从仲夏跑到了季夏,每天在外面,人黑了一个度。
段书记也养好身体, 回到岗位上。
公社的大家虽然经常去探望, 他养病半个月之后偶尔也会带一些需要书记签的文件过去, 但跟彻底痊愈回归的感觉不一样。
干部干事们全都围过来欢迎段书记。
“段书记, 您完全好了吗?”
“段书记,您不需要再养养吗?”
“段书记, 您有啥事儿别自个儿干, 喊我啊。”
说“喊我”的是公社的民兵队长。
段书记一一回复完其他人, 哭笑不得地对民兵队长道:“你们部门离我办公室最远, 我喊你,还不如喊小赵,是吧小赵?”
段书记看赵柯的眼神调侃。
赵柯一个编外人员夹在公社的干部们中间,佩服地憨笑, “您咋知道我想回赵村儿大队了呢?要不您是公社书记, 神机妙算。”
“你就别捧我了。”段书记面色红润,抬抬手,“趁着有功夫,多回家看看也行,对了,舒怡回来了, 一会儿你不忙, 去我家坐坐。”
赵柯眉梢浮上喜色, “我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段书记道:“工作不着急汇报。”
赵柯应声, 回办公室整理了一下, 才锁上门出去。
段家——
段舒怡坏了孕,母性的光辉还看不出来,唠叨劲儿已经上来了。
从知道这事儿,先对着丈夫发了一通火,回家又对父母表示不满,等见了赵柯,也不客气,“我爸生病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也能瞒我这么长时间,你也太不讲义气了,你跟我亲还是跟我爸妈亲。”
赵柯回答地相当现实,“段书记毕竟是我领导,领导发话,我一个下属多嘴,那不是得罪领导?”
段舒怡噎住,“你变了你……”
段母洗好段舒怡带回来苹果回来,轻拍她,“这事儿怎么也怪不到小柯身上,你别不讲道理。”
段舒怡酸,“瞧你们叫得亲热劲儿,我爸成天也小赵小赵的,是不是恨不得赵柯是咱家闺女?”
段母放下苹果,一边儿让赵柯吃一边儿笑呵呵地说:“你也没那个福气有小柯这样儿的姐妹。”
爱子女的父母,再喜欢欣赏别人家的孩子,也不会乐意跟自家孩子换的。
段舒怡拿起一个苹果塞到赵柯手里,“吃苹果。”
赵柯拿着苹果,在手里转了转。
过年的时候,方家人来,也带了一小兜苹果。
余秀兰同志这次没分出去,还煞有介事地塞给她两个,说是还给她的。
而赵村儿大队栽的果树,长大了不少,离结果还早。
不过去年不少社员都办了些年货,苹果吃不上,冻梨冻柿子冻沙果多少还是能买一些甜甜嘴的。
日子在一点点儿地过好。
赵柯笑容安然自若,拇指卡在窝上,使劲儿掰开,顺手递给段舒怡一半儿,随口问她:“这次回来,待多久?”
“咔嚓。”
段舒怡咬了一口,回道:“半个月,不多看看我不放心。”
赵柯点头,“我们大队鸭子还没下蛋,不然我回乡下给你带回来点儿,你可以一天一个补着。”
这肯定不是白拿大队的,她付钱的。
段舒怡问:“你们大队养了多少鸭子啊?口气这么大?”
“按平均一家五只算,不到三百只,供你一张嘴还是轻松的。”
因为是集中养,看着才多,细算下来其实没多少。
越是到这个时候,政策的变化越不定,整个双山公社去年到今年看似大刀阔斧,主要集中在农业和养猪上,这都是跟随政策的。
他们现在就是在打地基,用不了几年,可能就无地可开了,到时候政策也松了,才可以去做别的。
赵柯笑道:“可不是白给你吃啊,县里熟人私底下要是有想买鸭子的,悄悄提一下我们大队。”
段舒怡白了她一眼,“你不说我也不会白吃你的东西。”
“你也不用太努力,我们大队还要留鸭子明年下蛋呢。”
赵柯的意思,这就是一顺手,他们不打算大卖,段舒怡不用承担风险也不用有压力。
“行行行,我知道了。”
段舒怡半个苹果,啃得干干净净,几乎只剩下一根杆儿和籽,扔掉后欲言又止地看着赵柯。
“有话就说。”
段舒怡摇摇头,“早的呢,再说吧。”
没成的事儿,不能提前说出来,这个道理她懂。
赵柯也没追问。
虽然段舒怡的神色,这未尽的话似乎跟她有关,但应该不是坏事。
赵柯陪了段舒怡一个小时,便返回公社大院儿。
下午,她就搭拖拉机回赵村儿大队。
“赵主任,回来了?!”
“赵柯,你这回在公社待挺长时间啊。”
“赵主任,你公社的事儿忙完了吗?”
赵柯在老槐树下下车,驻足回应他们的话,闲聊着问问大队的情况。
往年夏天,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都要顶着烈日去锄草。
今年,双山公社的地太多,光靠人锄草,根本弄不过来,便接受专家们的意见,选用了农药。
人工作为补充,活儿比往年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
但大家伙儿很稀奇也很满足,对着赵柯话很多。
赵柯大致有数,也耐心地听,聊了一会儿,才转向猪圈。
母猪的肚子很大,离地面很近,乳|头也很饱满。
今天是常山嫂子照顾母猪们,跟她讲:“产期最近的这头母猪,过几天就到产期了,其他也都在之后的半个月内,咱大队的三个接生员还有钱婶儿到时候轮班儿,守着猪。”
赵村儿大队的想法很朴实,万变不离其宗,都能给人接生,给猪接生上手肯定更快。
赵柯道:“到时候我也在家。”
赵村儿大队的第一头下崽的猪,头胎对整个大队都意义非凡,赵柯也不想错过。
之后几天,赵柯偶尔会坐大队送砖的车进公社,都是当天来回。
临近产期,赵柯就不出去了。
之前她还能劝赵新山别太紧张,现在她也一天溜达十来遍,就看这猪啥时候生。
赵新山和赵柯还错开去看,再加上别人,几乎没给猪留出独处的空隙。
猪没准儿烦它们,就是没动静儿,就是溜他们。
大伙儿都犯嘀咕:“咋还不生?不能有啥问题吧?”
赵萍萍也回来了,跟赵柯站在一块儿盯猪,给她科普:“只是一个大致的范围,不是说一定就在那个时间生。”
她如果没有不错眼地看猪,赵柯就相信她不紧张担忧了。
赵芸芸过来凑热闹,来了一句:“咱们大队养猪下崽儿,还挺考验哈,多灾多难的。”
“呸!”
“呸呸呸!”
好几个人,听着赵芸芸的话,都回头呸呸吐,朱大娘瞪她之余,严肃道:“别说这不吉利的话,顺的很,咱大队的猪是稳重!”
赵柯笑睨她,“让你嘴上没把门儿的,犯众怒了吧?”
赵芸芸缩缩脖子,抿嘴表示她闭嘴。
过后离了猪圈,才对赵柯抱屈:“又不是我一个人说,大家都担心有问题。”
“谁让你撞枪口上去了,明知道饲养员们紧张,不呲你呲谁。”
“封建迷信。”
赵芸芸嘴上这么说,回头从亲爹藏起来的烟盒里偷出三根成烟,朝养猪场的方向悄悄插上,祈祷老天爷没听见她的话,被赵新山抓住,气得抽她鸡毛掸子。
“你个败家玩意儿!”
他们闹出动静,李荷花敏锐地察觉,没收了赵新山藏起来的烟。
赵新山:“……”
败家闺女。
赵芸芸不得不到赵柯家避祸。
赵柯并不同情她。
两人晚上睡在一个炕上,赵芸芸睡前还在念叨:“这猪,又成功多带了一天崽。”
半夜,母猪不经念叨,发动了。
村里陆陆续续亮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儿少,我明天多写一些

朱大娘很负责, 打从母猪配种怀孕,就给饲养员们排了班儿,晚上留个人给母猪守夜。
接生员负责母猪接生,是一早就定好的。
母猪孕体发育成熟, 会有直接的表现和反应, 饲养员们观察到母猪乳|头出现直观地临近产期的变化后, 朱大娘就跟大队汇报。
两周前, 大队的三个接生员便开始轮班待命,尽量保证村子里有一个能够主管接生的人。
不过有一次出现了意外。
孕妇生产的时长不固定, 有时候要很久, 接生员出去, 晚上有可能回不来, 那天赶巧,尹知青先被接走,后来又来两家请接生员去接生,都是之前约过, 突然发动的。
人命优先, 猪还没发动,人不能耽误,肯定是先紧着人。
三个接生员都出去,养猪场得有人以防万一,朱大娘便又请钱婆子帮忙。
钱婆子答应了。
虽然那次之后,再没有三个接生员同时都不在村子里的情况, 但也依旧排了钱婆子和三个接生员一起两两轮班。
今天晚上, 守夜的是何东升, 轮班的是钱婆子和孙继红。
接生员需要保存体力, 不用守夜。
何东升半夜一发现老母猪不睡觉, 躁动不安,还有叼干草絮窝的动作,立马一瘸一拐地跑去两家喊接生员。
他这一敲门一喊,两家的左邻右舍就听见了。
孙继红和钱婆子去养猪场看猪,其他人听风就是雨,也都爬起来去瞧。
村东边儿先开始有了声响,然后蔓延开。
黑灯瞎火,大家都往养猪场跑,男人们有的穿着个汗衫,有的直接光着膀子,妇女们讲究些,衣服齐整,也就慢几步。
养猪场附近渐渐闹哄起来。
“猪要生了?”
大伙儿都在问。
朱大娘张开胳膊拦人,压着嗓子喝斥:“都小点声儿,离远点儿,别吓着猪!”
有社员道:“我们能帮啥忙不?”
“不用你们帮,这没生呢。”
“还没生?这咋这么费劲?”
“该生的时候就生了,本来就这么费劲,没见过人生产啊?”朱大娘脑瓜仁子疼,心情烦躁,“你们能替它生啊,赶紧回去休息吧,别捣乱了,自个儿媳妇儿生产的时候有这么上心吗?”
妇女们要是认为他们对媳妇儿生孩子不上心,回家指定要收拾人,一群大老爷们儿赶紧表示不服。
“那咋没有。”
“咋能拿我媳妇儿跟猪比较。”
“你别害我啊,我媳妇儿生的时候我老紧张了。”
朱大娘驳回去:“那也没见谁家生娃,全村一窝蜂过去看。”
“娃又不是我们的,我们去多吓人啊,这猪不是集体的吗?”
一句话,引得众人一阵嬉笑。
人群后,赵柯和赵芸芸听了几句,得知猪没生,困倦的双眼无奈地对视。
赵新山也到了,出声疏散众人:“明天还要上工,别在这儿挤着了,都回去。”
众人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回家睡觉。
人群渐渐散去,后来的人碰到早来的人,又半途折回去。
赵芸芸打了个哈欠,问赵柯:“咱们也回去?”
赵柯受她传染,也打了一个哈欠,瓮声瓮气道:“来都来了,看看猪再走吧。”
赵芸芸憋住瞌睡,躲着亲爹,跟在赵柯身后走进猪圈。
母猪在圈里很不安地来回走动。
怕惊扰到猪,朱大娘极小声地说:“培训里说,产前一天会出现这种症状,应该明天会生,防止早产,今天晚上我们先陪着。”
赵新山道:“你们准备得挺充分的,大队放心。”
随后,朱大娘给母猪添食,忙忙活活。
母猪没大变化,赵新山和赵柯、赵芸芸三人在这儿帮不上忙,瞅了一会儿,赵新山对赵柯道:“咱们也回吧。”
赵柯道:“好。”
赵新山微微瞪了赵芸芸一眼,没跟她说话,抬腿儿就走。
赵芸芸对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小气~”
赵柯用胳膊搥了她一下,道:“走了,败家子儿。”
“你兜里有窟窿,你也败家子儿!”
两个败家子儿打打闹闹,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大家伙儿出门碰面打招呼,问的是“猪生没生”、“该生了吧”,得知还没生,反应都有些平淡。
一而再再而三地吊起神经,又掉下去,折腾到现在,大家都兴头大减。
再不生,心累了。
赵柯起来洗漱完,没吃饭,先溜达到猪圈来,又撞见了赵新山。
俩人对彼此出现都不意外。
他们是大队干部,肩负着整个大队的责任,即便已经尽力做到最周全,还是惦记。
这时,钱家的儿媳妇李梅过来,热情地打招呼:“大队长!赵主任!这么早就来看猪了?”
赵新山和赵柯微微点头回应。
李梅爽朗的有些假,特意说:“我做好饭,热锅里了,来跟我妈说一声儿,叫她回去吃现成饭。”
赵柯自然地指路:“钱奶奶在里头呢。”
李梅乐呵呵道:“诶,那我进去了。”
片刻后,她独自出来,跟赵柯和赵新山又道了别,去上工。
过了一会儿,钱婆子神色有些萎靡地走出来。
她年纪大了,熬半宿,人有点儿扛不住。
但她说话比以前气足了很多,“大队长,赵主任,一会儿尹知青和赵春花就过来了,我先回家了。”
赵新山颔首。
赵柯笑道:“辛苦您了,好好休息。”
“应该的。”
钱婆子答应后,缓缓离去。
自打老钱头瘫在炕上,表面上还是骂人骂得欢,实际上身体在一天天地流失生命力,赵建国每次回村儿去瞧他,回家提起他的说辞都会差一些。
久病床前无孝子,钱俊和李梅一来要上工,二来本身也没有耐性一直伺候一个不能动还暴脾气的老头,没准儿心里还悄悄期待过这个负担早点儿没。
所以主要还是钱婆子在照顾老钱头。
但村儿里大家都看得见,钱婆子变了很多。
赵建国也说过,他去看诊的时候发现,钱婆子对老钱头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他们还一个屋住着,不给老钱头收拾干净,她自个儿也受不了,但老钱头不能自控,加之故意折腾人,总是弄得很恶心。
头半年钱婆子还能忍,去年跟赵二奶她们处多了,再回家就越来越不能忍受,今年一开春儿,她就要求儿子钱俊给她单独垒了一个一人住的屋子,搬了进去。
她刚开始变得不安分,子女会指责她,想要她变回去,让她不要折腾,等发现她真的不再柔软好说话,关系反倒在“好转”。
有一些人就是这么奇怪,不去善待温柔善良,却屈从于蛮横强硬。
而钱婆子甚至跟蛮横不沾边儿,比当初的老钱头差远了……
傍晚,母猪的躁动明显了很多,另外两个接生员赵春花和尹知青回家吃了个晚饭,就留在养猪场陪产。
村里人在老槐树下和晒场闲唠嗑到天黑,才步子安逸地各回各家。
大伙儿都等不了了,还不如睡一觉,明天一睁眼,收获惊喜。
赵芸芸仍然无家可归,得知赵柯还要跟她的老父亲在这儿等猪,在一个人去赵柯炕上睡觉和在这儿陪着之间,艰难地选择留下,“你看我这舍命陪君子呢。”
赵柯“感激”她:“你这命,还挺实惠。”
赵芸芸故意提高音量,说给人听,“我连三根儿烟都比不上呢,可不是不值钱吗。”
赵新山烟全被没收了,昨天到现在一口烟没抽着,有些犯烟瘾,对烦人的亲闺女毫无亲情,“滚蛋,哪凉快儿哪待着去!”
赵芸芸得了骂,灰溜溜地蹲到一边儿去,坐了没多久就开始啪啪拍蚊子,实在受不了当蚊子的晚餐,溜回去了。
晚上十点半,母猪的躁动剧烈,真发动了。
煤油灯挂满这个猪圈单间的四个角落,猪圈里还算亮堂。
没有问题,尽量不人工辅助生产,所以刚开始只有赵春花一个人在里面陪着。
赵柯、赵新山和朱大娘、尹知青都站在猪栏外面儿,安静地等着。
十点五十多,母猪的喊叫一声比一声难受,暴躁地躺下,起来,又躺下,又起来……几次之后,产道口开开合合,时而露出鸡蛋大小红色的小猪崽身体,时而又缩回去。
赵柯他们不由地屏住呼吸。
母猪忽地又直立起来,一声凄厉地叫声,一阵抽搐,包着透明胎衣的小猪崽儿一下子挤了出来,掉在干草堆上。
同时,第二只猪崽儿接着第一只打开的产道口,很顺畅地滑出来。
期间母猪后蹄踢踏,随时有可能踩到第一只小猪崽儿。
赵春花眼疾手快地抢过那只小猪崽儿,等了几秒钟又飞速地抓走第二只小猪崽儿。
赵春儿等了几秒,母猪没有继续生产的动静儿,疲惫地侧躺下去,她才挪到旁边儿,用细麸子迅速搓掉小猪崽儿身上的包衣模,确定小猪崽儿能自主呼吸,才开始处理它的脐带。
这时,赵柯的口鼻这才恢复喘气的功能。
没多长时间,小猪崽儿就尝试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赵春花送它们回到母猪腹部,小猪崽儿鼻子一拱一拱的,自动寻到奶源,叼着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它们两个很健康。
几个人脸上露出笑意。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母猪一直没有分娩反应,也没有小猪再次出生。
母猪一胎能生十来只小猪崽儿。
赵柯看它快要睡过去似的,轻声问:“不会只有两只吧?”
那也太少了。
而且头胎少,很有可能后面产或仔数都少,这太不合算了。
赵春花伸手摸了摸母猪的腹部,低声回答:“还硬的,应该还有小猪。”
有崽儿,它不生,也只能先等着。
不过老大和老二喝了初奶,四肢捣腾地很利索,赵柯他们盯着盯着,情不自禁地露出欣慰地笑容。
一个小时过去,时间越来越晚,赵柯几人为了抵抗困意,小声儿地聊天。
赵新山算计道:“咱大队五头母猪,只要平均十个,就基本完成任务,要是有超出的,那就是超额完成任务。”
朱大娘拍了拍脸,道:“有两头母猪肚子很大,没准儿带崽儿不少。”
如果是真的,那当然最好。
另外三个养猪场都多买了猪崽防备意外,有一只死亡,都会报到养殖站。
现在三个养猪场还有富余的猪,如果真按照赵新山预计的,赵村儿大队这边儿几乎没有压力,冬天也不用留猪,全卖出去收钱就行。
今年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肯定能过个肥年。
赵柯笑道:“昨天还有人问我,砖房啥时候能盖,今年都过去半年了,大家都着急了。”
朱大娘一听这话,有话说了,“可不是,前几天我家那口子还念叨,要是能早点儿盖起砖房,能给建强当婚房,大队长,赵主任,有没有个准话儿,大队这都忽悠大伙儿一年半了。”
猪圈里的赵春花也回头笑道:“可不是吗,我家那个也说呢,这咋盖完学校,就没动静儿了呢。”
赵新山道:“咋能是没动静儿?咱大队砖窑这不先紧着公社盖屋子,给你们挣砖房钱呢吗。”
春耕结束没多久,公社就开始准备了,这次的建筑队工人更多,牛会计在公社忙得脚不沾地,四爷家的赵成直接带着他那组人跟着进公社干活,赵成顺便儿当工头做管理。
赵村儿大队这边儿人不够用,就在李村儿大队和潘村儿大队招了一些人做短工。
赵春花也是老赵家的人,说话随便儿,“知道大队盖砖房是早晚的事儿,不耽误着急啊。”
赵新山:“着啥急,你活四十年都没住上砖房,再等一年半载能咋地?”
赵柯这个真正忽悠社员的人避免战火烧到她这儿,不吭声,保持低调。
赵春花道:“早盖早舒服一年半载啊。”
赵新山教训她:“忆苦思甜会开少了,咋能老惦记舒服?”
“谁不想过好日子?”赵春花理直气壮,“我是不能咋地,咱村儿老人能多享享福,有啥不好。”
赵新山无言。
赵柯笑道:“姑,好事不怕晚,你看村里老人们有奔头,都想保养好身体,多活几年儿呢。”
朱大娘接话:“继红也说呢,他公公惦记着住砖房,活动都勤了,硬朗不少。”
发展要符合规律,冒进没有好处。
赵村儿大队是稳步向前,社员们兜里日渐丰盈,赵柯画得大饼在一点点成形,盖砖房的目标在一点点实现。
有时候细细品味,经过等待,收获的果实也会有更醇郁的香味儿。
期间母猪状态很平静,朱大娘给它槽里添了点儿粮食,引着母猪起来活动,促进分娩。
母猪爬起来吃了些,又躺回干草堆。
赵春花怕它那么大的坨儿,不注意压着小猪崽儿,先将它们拿起来,等母猪躺回去才放到它肚皮下。
几人说着话,时不时遛遛母猪,时间又走过两个小时,母猪还是没有生产的反应。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天亮起来,几人熬了大半宿,都在打哈欠。
赵春花跟尹知青担心生产时间长了有意外,准备人工助产。
尹知青和朱大娘都进到猪圈,赵新山怕她们几个妇女按不住,也跟着进去。
“赵主任,来来来,也给你个任务。”朱大娘抱着俩小猪崽儿,从猪栏里头递出来,“拿去玩儿。”
赵柯一手一只,两个软软的粉粉嫩嫩的小猪崽儿抱在怀里。
猪圈里的四个人看向她们,满眼笑。
小猪崽儿哼哼唧唧。
赵柯稍微用力抱紧了些,等小猪崽儿老实了,便看向猪圈。
赵春花年纪大,她来助产。
赵新山压着猪头,朱大娘按前腿儿,尹知青按后腿儿。
赵春花小心翼翼地试探小猪崽儿是不是太大,堵在产道里,也得避免太粗暴伤到母猪。
手伸进去了……
好像在摸……
母猪难受地挣扎,喘粗气。
片刻后,赵春花慢慢收回手,开始用力按压母猪的下腹部,配合母猪使劲儿,促进分娩。
这时,母猪开始用劲儿,但是始终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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