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妮儿随口问:“曹水咋样儿?不严重吧?”
赵芸芸不自觉地跟着她走,“不严重……”
赵柯家——
赵芸芸讲赵小艾和曹水的事儿,也没落下她跟赵小艾的争吵,越讲越气愤,“我懒得管她!离了也活该!”
前前任妇女主任和前任妇女主任对视一眼,失笑摇头。
刘三妮儿道:“离不了。”
赵芸芸皱眉,“一直吵一直打,有意思吗?过得不舒服,为啥不离?”
“过日子,哪那么随便。”
刘三妮儿要整个柳蒿芽炒蛋,筷子飞快地搅鸡蛋,“过日子哪有上牙不磕下牙的,床头吵架床尾和,不用管,没几天人小夫妻俩又得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插手多了,人家到时候埋怨你。”
余秀兰却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儿。”
搁以前,她也和稀泥,混弄过去就算了。但看多了赵柯多管闲事儿,余秀兰也有了些不同看法。
“不掰扯明白,调理清楚了,会反复出现同一个问题爆发的矛盾,既然担了责任,就不能怕一时的麻烦。”
余秀兰跟赵芸芸仔细掰扯:“就说动手这个问题,现在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以后会不会打得更没轻重,万一要命呢?很有可能扩大成两家的人矛盾。等以后他们生了孩子,孩子的成长环境不好,孩子会长成啥样儿?再说,曹水受伤,这个时候还好,万一农忙的时候掉链子,也影响集体的利益。”
刘三妮儿搅鸡蛋的动苩羏壹㈡零七作变慢,即便回来快一年,仍然意外于女儿的变化。
赵芸芸嘟囔:“我就是个代理的,这些我爹和赵柯会想嘛。”
“大队是大家的大队,所有人都有责任和义务去维护它的利益,你不能一边儿享受好处,一边儿又不去承担责任。”
余秀兰没说赵柯不会永远待在赵村儿大队,她转而从赵芸芸身上入手,“我也听你妈说了,她要看你和陈三儿的表现,你觉得父母想看你什么表现?”
赵芸芸眨眨眼,“不是看我能不能上进吗?”
刘三妮儿说话了,“过日子看啥上不上进的,曹水和小艾在外头都挺能干,家里不还是一地鸡毛,过日子吧,得和谐。”
赵芸芸明白啊,“家和万事兴嘛,我知道啊。”
刘三妮儿好笑,“你个丫头,还有赵小艾,知道个皮毛就觉得自个儿全是道理了,别人儿说啥都听不进去。”
赵芸芸鼓了鼓脸,“我没有。”
“父母越强硬地不允许,你越是要干,还说没有?”
赵芸芸和陈三儿这事儿,硬挡,俩人都得犟,换成看表现,就跟给那不走道的倔驴前面吊跟胡萝卜一样。
刘三妮儿越想越止不住乐,“要说不明白道理,你们这些小孩儿个个都挺有理,得哄着骗着拐弯抹角去扭。”
另辟蹊径,对症下药。
余秀兰老师一副给学生下评语的口吻:“从你代赵柯调解矛盾这个过程,就反映出你身上一个很大的问题,知行不合一,缺乏责任感,态度不认真……不好好反省,不通过解决每一个难题来锻炼自己,等到将来有事情落到你身上,难道还全指望别人吗?”
赵芸芸听了一耳朵教诲,明白和不明白和成一脑袋的浆糊,混乱了。
她回家后,仍然在恍惚。
李荷花瞅见她那神情,就来了一句:“没捣乱吧?赵柯就不该让你帮着处理。”
赵芸芸立马反驳:“你咋也瞧不起我?”
“你看你平常那德性,混吃混喝,没心没肺的,一天天啥也不想,谁都得哄着你,我和你爹本来也不指望你能干啥,你就混你的,也不是不行,你非得自个儿找事儿,找谁不好找陈三儿。”
赵芸芸争辩:“找陈三儿咋了嘛,他挺好的啊。”
李荷花没好气,“你找个哈巴狗,你啥也不干他也向你摇尾巴,你找个狼狗,你指望他永远像个哈巴狗一样围着你吗?”
曲茜茜温声解释:“小妹,妈的意思是说,有的男同志,他们知道你是大队长的闺女,知道你有靠山,别的苛求相对比较小,但陈三儿的成长经历和脾性,他对媳妇儿的需求跟普通谈婚论嫁的男人会不一样,他对你好,你得给他他需要的东西,他从别人那儿得不到,才会一直对你好。”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李荷花呆了一瞬,随即肯定地点头,“就是你嫂子说得这个意思。”
赵芸芸心累,“是赵小艾和曹水打架,怎么都来说我?”
曲茜茜代婆婆说:“妈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妈是想让你知道,很多事情需要抽丝剥茧,不能全凭情绪。”
李荷花附和:“对,你嫂子明白。”
赵芸芸一下子吸收了太多的东西,消化不良。
晚饭后,她走到陈三儿家。
农机站的拖拉机手经过两茬大农忙,对农机的操作已经熟练,赵村儿大队的三个拖拉机手只需要轮流待在农机站值班。
最近公社要盖农机站和养殖站,他们的一部分工作是偶尔送砖进公社,也是三个人轮换。
陈三儿明天要开拖拉机送一批砖进公社,今天就在家。
俩人现在关系抬到了明面儿上,陈三儿就更不能带着她往避人的地方走,他们就光明正大地站在大门口说话。
赵芸芸迷惑地问:“我要是打你了?你咋办?”
陈三儿勾起嘴角,“你之前对我动手,我怎么做的,你忘了?”
赵芸芸回想,她和陈三儿扭打,陈三儿……
陈三儿压低声音吊儿郎当地说:“结婚之后你要是敢动手打我,我就把你按在炕上亲。”
赵芸芸的脸一下子红透,捶他,“耍什么流氓!”
陈三儿舔了下嘴唇。
赵芸芸立马收回拳头,羞着脸嗔怪:“你烦死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陈三儿正经起来,“你说,我听着呢。”
“如果你是曹水,你会怎么做?”
陈三儿道:“我不会让他们的话,到你的耳朵里,惹你不高兴。”
“那孝顺呢?”儿子孝顺父母,还是女儿孝顺父母,好像确实是应该的,“父母还给了彩礼……”
“他不给你彩礼,我可以自己努力挣钱娶你,你不用搭理他;他给你彩礼,你不想收也可以不用搭理他,收了,我会给他养老。”
“你又没有兄弟。”
陈三儿冷漠道:“我如果有兄弟,父母不能一碗水端平,也不要要求我付出更多。”
赵芸芸好像捋顺点儿了,“他们日子困难……”
陈三儿问:“是我造成的吗?我就需要负责。”
“感情上说不过去吧?”
赵芸芸对这个很纠结,人怎么能脱离感情呢。
陈三儿突然捏住她的脸,扯,“我给钱,他们不得感恩吗?凭什么敢让你不快?”
赵芸芸脸颊变形,嘴巴长开,恍然大悟:“对唔!”
凭什么啊!
赵芸芸突然很想知道,别的聪明的媳妇儿如果处在赵小艾的位置上,会怎么做。
聪明的媳妇儿还能有谁,肯定是她嫂子啊。
她一把拍开陈三儿的手,“我回家了!”
赵芸芸随便摆了两下手,迈开步子,匆匆离开。
曲茜茜屋里——
“陈三儿是这么说的?”
赵芸芸点头,“对啊。”
曲茜茜感叹道:“陈三儿成熟了不少。”
“嫂子,你先别管他,你跟我说说,你要是赵小艾,你会怎么处理?”赵芸芸脑瓜飞速运转,“是不是主动给钱,笼络丈夫,让他跟你一条心?”
赵芸芸联想:主动给钱表现善良大度,婆家闹,稍微一挑拨,丈夫的心就偏到媳妇儿这儿,到时候再闹,也没有用了。
而曲茜茜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跟赵柯就学了这些?”
“不这样儿还能咋样儿?”
“给钱会养贪心,家里头勾心斗角会伤和气,累不累?”曲茜茜手指点在她脑门儿上,“你的好处,不在你是谁的媳妇儿,是你这个人,有那个心眼儿和时间,用来提升自己,提几回有效的建议,当他们发现按你说做会得利,不按你说的做会后悔,他们就尊重你了。”
赵芸芸想了想曹水家人做的事儿,皱皱鼻子,“对方那么讨厌,不会不舒服吗?”
曲茜茜笑道:“那么讨厌的人,会对你和颜悦色,不舒服吗?你看赵柯,哪怕是田桂枝、刘广志那样儿的,赵柯说话,他们也会听进去。”
“小妹,不要自个儿把路走窄了,也不要把心划在一个圆圈里。”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没人能逼你过不想要的生活,但是你可以是因为不喜欢,不可以是只能过那一种生活。”
赵芸芸有些震撼地看着嫂子。
曲茜茜以前还会为了赵瑞去上学患得患失,现在竟然在告诉她“不要把路走窄了”……
赵芸芸第一次极其清晰地感觉到,曲茜茜在飞跃地进步。
“嫂子,我们家要是没有你,是家里的损失。”
“如果没有嫁过来,也是我的损失,以前我们真的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吗?”
曲茜茜真心实意地感激:“能读书真的太好了!”
曲茜茜还问她:“每个人每一段经历,都在成就我们,小妹,机会就在你身边,你要推开吗?”
赵芸芸咬唇,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
她在思考,也在反省。
陈三儿在进步,曲茜茜在进步,大家都在进步。
只有她,好像在原地踏步。
三婶儿说她知行不合一,缺乏责任感,态度不认真……
赵柯不在,她答应赵柯代管,还敷衍了事。
她承诺了要努力表现,让父母认可她和陈三儿的选择,也没有努力去做。
她去调节矛盾,还跟赵小艾争吵。
赵芸芸挠头,她长这么大没遇到啥坎儿,运气还怪好的。
事情总是要做的,拖拖拉拉也是做,痛痛快快也是做。
赵芸芸开始琢磨赵小艾和曹水以及曹家的矛盾,应该怎么处理。
肯定不能直接跑过去跟他们讲道理……
赵芸芸等见缝插针的契机,一天过去,她都打算要自个儿创造一个机会了,曹家人听说曹水被打伤,来要说法了。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赵芸芸屁颠屁颠儿地去赵五奶家。
依然是挤满了人,她只能站在外围踮脚从缝隙里瞧。
曹母手摸在曹水脸上,满口心疼,“咋伤成这样儿啊,这是不拿我们当人看啊……”
赵小艾站在不远处,脖子倔强地梗着,两腮紧绷,像是在忍耐着。
曹父先指责赵五奶和赵老七夫妻,“你们家就是这么教闺女的?”
随即,他又指向赵小艾,气愤道:“你这种媳妇儿,我们曹水要不起!”
赵五奶说和:“亲家啊,小艾一时冲动,不是故意的。”
赵老七夫妻也都说好话:“是啊是啊,有啥事儿咱们坐下好说好商量,别伤孩子感情。”
“伤啥感情!还有啥感情能伤?”
曹母也开始发难。
曹水张嘴,“妈……”
“你别说话!”曹母十分生气地喝止他,“都骑你头上了,你还能忍,我们也忍不了!”
赵老七媳妇儿扯过赵小艾,说她:“小艾,你快道个歉。”
赵小艾抿嘴不吭声。
曹母手指着她,气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多狠毒的女人,把老爷们儿打成这样儿了,一点儿悔过的心都没有!这日子还咋过!”
曹水也有些难过地看着赵小艾。
两天过去,赵小艾神情上好像有些愧疚,也一直在照顾他,可一句软和的话都没说过。
她好像真的瞧不起他这个丈夫……
而赵小艾犟的很,不想在曹家人面前低头,就只看着曹水,蚌壳一样的嘴紧紧避着。
赵老七媳妇儿拍打她,“你看你这孩子,做错事儿怎么不知悔改!”
曹水有些失望地闭上眼睛。
曹母冷嘲热讽,“曹水为了你,离开自个儿大队离开父母,出多少力干多少活儿,你就是这么对他的,真是没良心。”
给曹水打成这样儿,平时赵小艾说曹水的话也不比曹母的话好听,赵小艾确实不占理,赵五奶一家人只能催促赵小艾道歉。
他们越是这样,赵小艾越不想服软,好像今天低下头,她就丢盔弃甲了。
赵小艾不认错,曹家人呛得更厉害,双方僵持。
突然,一个兴致勃勃的声音从赵家其他人身后冒出来——
“双方都不高兴,就离婚吧,别勉强。”
两家人全都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曹水也睁开眼。
赵芸芸一跳一跳地冒头,挥手招呼:“是我,是我!我是代班妇女主任!”
赵老七皱眉,“芸芸,别胡闹。”
“让让,让让,我过去。”
赵芸芸挤进来,道:“七叔,我没胡闹,咱大队又不是没有离婚的,春妮儿姐不过挺好吗?曹姐夫家过不去,小艾姐这儿也过不去,那就分呗,各自再找合适的,皆大欢喜。”
赵小艾手微微捏紧。
曹水也微微起身。
赵芸芸转向“苦主”曹家人,“我跟小艾姐是堂姐妹,我都忍不了,太过分了!咋能对姐夫动手呢,一点儿不贤惠,今天动手,明天还得动手,离!必须离!”
曹父曹母还有曹家兄弟面面相觑,语塞。
赵芸芸又转过来劝赵五奶:“五奶,您是保媒拉线的,您最清楚了,俩不合适的人在一块儿才磨合不了,小艾姐和曹姐夫都结婚一年了,矛盾越来越深,以后不定成啥样儿,得及时止损,您说是不是?”
赵五奶思索起来。
“哪能这么胡闹?”赵老七媳妇儿急忙道,“又没啥大矛盾,哪能离呢,以后咋好找?芸芸,你别瞎掺和。”
赵芸芸一副看“老古板”的眼神,反驳:“我哪是瞎掺和?我这都是为了小艾姐和曹姐夫好,趁着年轻,别耽误彼此啊。”
曹水急得坐起身,头还有些犯晕。
曹母按住他,放狠话:“离就离!”
她才不相信赵家会放着曹水这样能干的女婿不要,让他们离婚,让闺女变成离婚的女人,掉价。
“妈!”
曹水晕眩恶心,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曹母道:“你别吱声,有爹妈给你做主。”
赵老七媳妇儿紧张地上前,“不能离不能离……”
赵芸芸喊赵五奶:“五奶~您老觉得呢?”
她努力睁大无辜的双眼,给老太太传递信号。
赵五奶看了曹家人,又看看孙女赵小艾,妥协道:“俩孩子这么过日子,大家都跟着遭罪上火,要实在不行,分开也是好事儿。”
“妈?!”
这一声,来自赵老七夫妻和赵老九夫妻。
“奶?!”
这一声,来自孙辈儿,包括赵小艾和曹水。
小夫妻俩是谈恋爱结婚的,即便争吵打架磨掉一些感情,才一年多,感情也没消磨空。
他们吵得凶,实际都没想走到离婚那一步。
赵芸芸一拍巴掌,又竖起大拇指,夸道:“还是五奶开明,日子都过臭了,没必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赵小艾瞪她。
像个搅屎棍一样!
而赵二奶一松口,曹家人也有些慌了。
他们可不是为了闹得两人离婚才来的,担心曹水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为了让赵小艾和她娘家人低头,为了从这事儿上占些好处。
曹母急地看向曹父。
曹父也急地昏头,突然使了个昏招:“离可以,彩礼钱得还我们。”
话音一落,赵家人都没了声音。
赵小艾变了脸,冷下来,“真行,你们还想利用儿子从我这儿赚一笔呗?要不要我们家再给曹水赔点儿医药费?”
赵芸芸不敢吱声了。
她现在转换了心情,看到这情景,满心都是刺激!
就是怕挨打。
赵芸芸不着痕迹地向后错了错,站远点儿看戏。
屋外,赵新山来了,面无表情地听着。
屋里,曹母硬着头皮道:“要离婚,当然得掰扯清楚。”
曹水脸色发白,不管不顾地喊:“我不离!”
赵小艾眼圈一红,扭开头。
赵新山听到这里,摇摇头,转身走了。
屋里,赵芸芸还在搅和:“曹姐夫,你别糊涂,矛盾解决不了,以后越打越厉害,你不要命啦?”
曹水坐不稳,扶着墙虚弱地喊:“你闭嘴。”
赵芸芸不闭,她管事儿走得是欠打路线,念念叨叨地烦人:“你看嘛,你爹妈不喜欢小艾姐,还要劫富济贫,小艾姐眼里又揉不得沙子,冲动起来跟那风火轮儿似的得啥抡啥,万一一不小心你这命没了,小艾姐不成寡妇了,还得去吃牢饭……”
赵老七媳妇儿不满,“芸芸,你咋咒你堂姐?”
赵芸芸立马纠正:“小艾姐这么发展下去很有可能的,我这是合理预测,哪是咒,可不能封建迷信。”
曹家人也不乐意,“你咋说话那么难听,啥劫富济贫?”
赵芸芸眨眨眼,“不是吗?我听着像啊,那你跟我说说,你家别的儿子出多少孝顺钱啊?”
曹母讷讷道:“挣得分红都交上来……”
赵芸芸捂嘴,惊讶道:“那好多啊!”
“不过我小艾姐和曹姐夫也不吃你们家饭,还给钱……”赵芸芸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好像算不明白,“曹姐夫又给钱又次次都拿东西,能勾的平吗?”
这不是勾不勾的平的问题,曹家的工分放在老人那儿,老人还得管吃喝花销,但曹水和赵小艾在赵村儿,曹家父母不用管他们,里外里,光赚了。
这事儿掀开来说,曹家人只能打感情牌。
“儿子又不是撇了,他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兄弟过苦日子?我们可是为了他们结婚,借了三十块钱彩礼。”
赵芸芸叹气,“都是穷闹得。”
曹母抹起泪。
曹家兄弟也垂着头。
赵五奶一家对视,赵五奶道:“亲家,小艾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孩子,有什么事儿咱们坐下好好谈谈,别闹情绪,要真有急用,也不是不能借钱……”
赵芸芸又插嘴,“还真不能借。”
赵五奶一滞,无奈地看着她。
曹家人脸上也难堪起来。
赵芸芸理直气壮地教训:“你们这是不相信公社带领社员们创收的决心,咱们公社又是开荒种地又是养猪,一年半载就能有回报,有能耐就跟着公社使劲儿干,能光明正大地挣钱,非在这儿琢磨啥啊,惦记别人儿兜里的钱好看啊!”
曹水是伤患,赵芸芸顿了顿,略过他,去训赵小艾,“你看看你,白瞎大队的扫盲教育,大队啥时候教你这么小家子气了!”
赵小艾恼火,“你说谁小家子气呢。”
“咱们都是一个公社的,当然得一起进步,你还是咱们赵村儿大队这个先进集体的一份子,不起到带头作用,还越活越回旋,你就说你做得对不对吧?”
赵芸芸骄傲地叉腰,看着赵小艾,得意地数落:“你就是窝里横,就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儿,挺宽的大路让你走成小道儿,你说你脾气长起来,本事一点儿没跟上,跟屋头男人斤斤计较显着你能耐了吗?还跟我呛呛,正头上的事儿都理不明白,啥也不是!”
赵小艾气得胸脯起伏,死死攥着裤子才抑制住揍她的冲动。
第196章
这边儿说说好话, 那边儿说说好话,不找问题根源,批评也是不痛不痒地各大一大板,差不多就过去了。
这是和稀泥。
赵芸芸也是各打好几大板, 但她这打法儿, 是冒着挨揍的风险。
赵家和曹家各自心里都不顺气儿, 就算我们有错, 也是你们的错更欺负人。
赵小艾不愿意忍让,曹家狠话说出去收不回来, 谁都不服气, 谁都下不了台, 即便最终有一方不得不服软低头, 赵小艾和曹水没有离婚,这个事儿,也会成为一根刺扎在他们心里,时不时就要翻出来刺一刺对方。
总有人要当坏人。
赵芸芸当了。
她一人把得罪人的话全说了, 也不顾忌谁的脸面, 啥都掀开来说,噼里啪啦打了两家人的脸。
别人给台阶,是一节一节递,她是整了个滚坡,一起推下去。
招不在损,管用就行。
赵芸芸那些话一激, 曹水明确说出来不想离婚。
两家人也都有毛病, 不是只一方难堪, 好歹能下台阶了。
赵老七媳妇儿问闺女赵小艾, “你难道真要离婚啊?有啥事儿咱们坐下好好说, 不行吗?”
曹水虚弱地望着她,眼里有期盼。
赵小艾与他对视,没回话,缓缓走到炕边儿,用坐下的动作表态。
赵芸芸见状,感叹:“这就对了嘛,和气生财,再有啥矛盾,就凭你那坏脾气,曹姐夫都没削你,你也该琢磨琢磨。”
一句话,赵小艾屁股停在炕上面,不坐,僵在这儿尴尬,坐吧,不舒服。
年纪没差多少,小时候也一起玩儿,但赵小艾从来没这么烦过赵芸芸,“你有完没完?”
赵老七媳妇儿按着赵小艾的肩膀坐下,然后对赵芸芸假笑,“芸芸啊,你看我们这儿没啥事儿了,不需要调节矛盾了,不如你先回去忙?”
赵芸芸才不想回去,义正言辞地说:“我既然是代理妇女主任,就得尽职尽责,解决到底,我不能走!”
也不能给她轰出去,赵老七媳妇儿看向赵五奶,“妈,你看这……咋整啊?”
赵芸芸太气人了。
赵五奶摇摇头,“她爱搁这儿待着就待着吧。”
赵芸芸乐颠颠地搬凳子,找了个方便的位置坐下。
赵小艾又暗暗瞪她一眼。
曹家人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太愉快。
赵芸芸露齿笑。
他们越是气到不行,她就越是爽到不行。
怪不得赵柯干得起劲儿,只要转换心情,搅屎棍的快乐,别人体会不到。
曹家来的,是曹父曹母和曹水的四个兄弟。
曹父曹母坐下,曹母就拿出对曹水那一套话,开始哭穷诉苦。
曹水前面两个哥哥,都结婚了,也都有孩子了,还不止一个。
曹家老四,就是相了对象,要谈婚事的。
曹家老五还没成年。
曹家老大和老二当初娶媳妇儿,曹家穷,媳妇儿家也不富裕,要的彩礼不多,都是十块钱。
曹家准备屋子,大儿媳妇彩礼都带回来了,没有嫁妆,二儿媳妇儿彩礼钱都留在了娘家,带了一床旧被子嫁进来。
到曹水这儿,彩礼钱一下子涨到三十块,曹家得借钱给。
父母兄弟之间,最忌讳的是一碗水不能端平。
赵小艾有陪嫁钱这事儿,曹家前头两个兄弟和媳妇儿都酸,私底下也拌过嘴,但跟他们有直接关系的,是这三十块彩礼钱。
凭什么曹水三十块,两个哥哥十块?
曹水和赵小艾没住家里的房子?
可家里那破房子谁爱住啊,他们要是乐意回来,可以回来。
说赵小艾有嫁妆,这么好的婚事,没了可惜?
但媳妇儿不是他们娶的,凭什么他们来承担债务?
说曹水没结婚之前挣得分红也都交到家里,钱花到谁那儿去了?肯定是负担重的两个哥哥家花得多。
可话又说回去,曹水还没成年的时候,也是哥哥们干得多挣得多,在养下面的兄弟。
现在,曹老四有商量婚事,女方家听说老三彩礼钱三十块,他们也要这些,不然不同意结婚。
曹家倒是想说,三儿媳妇儿还拿了三十块嫁妆,他们能拿出来吗?
但说那些没有意义,穷男人不好找媳妇儿,女人却好嫁。
赵芸芸问:“所以你们就要曹姐夫拿钱?”
曹母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能找别人吗?只能找亲生的。”
曹老四垂头丧气,“妈,要不算了,就像那个同志说的,过个一年半载缓缓再说吧。”
“你不是稀罕那姑娘?”
曹老四不吭声。
曹母又道:“还再说,一年半载,年龄合适的姑娘都结婚了,你年纪拖大了,小姑娘能看上你?难道找不好的吗?”
曹老四无力地垂下头。
家就是一本算不清楚的账。
要想家和,就不能太计较。
赵家人互相对视,赵老七媳妇儿出声安慰:“孩子的婚事要紧,亲家,你们别太愁了,肯定有办法的。”
曹水为难地看向赵小艾,赵小艾心里也有不平衡,没法儿松口。
赵芸芸站中立,不谈感情,不为了表面和气蒙混,赵五奶他们不好意思说,她好意思。
“那曹姐夫给你们的钱,到底是怎么个说法?是借的还是孝顺的?是借的话,借条呢?是孝顺的话,兄弟几个得一碗水端平吧?要是因为曹姐夫和小艾姐条件好就得多付出,不是宰冤大头是在干什么?”
赵小艾抬头看向她。
赵五奶也老神在在地没出声儿。
赵老七媳妇儿尴尬地表情僵硬,“芸芸,都是亲戚,说话客气点儿。”
赵芸芸乖巧地“哦”了一声,语气更客气地问:“你们没当曹姐夫是冤大头吧?”
众人:“……”
阴阳怪气的,太讨厌了!
赵芸芸还无知无觉似的问:“我说得不对吗?”
到这时候,赵小艾也不自个儿憋火了,看向公婆和曹水的兄弟们,“你们对我有不满,我也不喜欢你们自以为聪明的含混话,是借还是孝顺,怎么借怎么孝顺,全都掰扯清楚,否则我过不下去!”
曹母讪讪,“曹水一个人出来,家里头一大家子,哪能掰扯清楚……”
赵芸芸立马举手,“我知道咋解决!我们大队有经验!”
她一说话,其他人就是一凛。
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赵芸芸清脆道:“分家!”
曹母眼前一黑,耳朵里似乎响起刺耳的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