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下热吻—— by宋许七 完結+番外
宋许七  发于:2023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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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心吗?
分?开的两周里,迟烁回了趟北京,考上大学了,外公外婆那里需要知会一声,亲戚朋友们也需要应付,或许疏忽了她,他能察觉到她的疏远,只是不愿意?去追究原因。以至于眼下他细细回想,却捋不出她是在哪个节点?发生了改变。
“我受够了。”姜半夏最后说。
“昭昭。”迟烁唤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没办法?,只能无?力地又唤了声“昭昭。”
姜半夏眨了下眼,眼睛却忽然?痛了起来,痛得她好想大哭一场。
“昭昭,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沟通,”迟烁第一次感到这么无?措,他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心只想安抚她,然?而发出的声音却艰涩无?比。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让你觉得不开心或者不舒服了,你可以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只要你说出口。”
只要你说出口。
我改,好吗,宝宝。
姜半夏鼻尖发酸,他央求的话?语仿佛一把利刃生生插入她的心窝,然?后再?血淋淋地拔出来。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倘若没有遇见她,他就不需要面对这些破事,他会远离所有的丧和俗。
他会永远意?气?风发,没有束缚和羁绊,永远是那个骄傲肆意?的少年。
是她,折碎了他的孤傲。
姜半夏抬手遮住眼睛,逼自己狠下心,连带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迟烁,分?手绝不挽留,这是你自己说过的原话?吧,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过,”他沉下嗓子重重强调:“能让我们分?手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不爱我了!”
细密的水珠打?湿了柏油马路,也打?湿了女孩儿的心。
姜半夏答不出话?来。
她想说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了!
只要她说了,一切就能结束了。
奈何嘴唇数次翕动,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你不爱我了?”
迟烁追问,声线因极力克制而沙哑无?比。
“对。”
这次她很快回答了他的问题。
热泪哽住了喉咙,姜半夏感到一阵阵窒息。
天空中笼罩着大块大块浓厚的黑云,随着闷热的风摇摆不定。
深沉的眼底聚集风暴,迟烁听到自己的声音忽然?增大:“你他妈为什么突然?不爱我了!”
“很突然?吗?”掌心的湿意?愈来愈大,姜半夏恍若未曾察觉。“起初就没有多么喜欢你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冻结流动的空气?,外面沉雷轰隆直响。
“再?说一遍。”
指尖止不住地颤动,少年声线冷得令人发抖:“你再?说一遍。”
“我说,起初就没有多么喜欢你,当初我们在一起,我不过顺势答应而已。”
“顺势?”
迟烁好像突然?不认识这两个字一般,胸膛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
“对,现在我玩腻了,不想跟你继续耗下去了。”
他在听到前?半句时脸色蓦地阴沉下去,好半晌才能启唇:“你玩我?”
“迟烁你烦不烦!”
姜半夏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耐心,情绪一股脑朝他宣泄出来,“我想分?个手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怎么就他妈这么难!”她失声大吼。
话?落一刻,雨势突然?加大,迟烁几乎在一秒内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对话?进行到这里,他再?提不起劲张口挽留,又听姜半夏提高语速接着说:“玩玩而已,何必当真?况且,比你优秀的人多了去了,你凭什么认为我必须和你在一起?”
“你我都是成年人,是男人你就痛痛快快放手,我们好聚好散,别做无?谓的纠缠,没意?思?。”
他不说话?,雨越下越大。
直到那时,迟烁才终于明白,原来爱人的语言,比刀子锋利。
近窗的树木苍翠欲滴,他沉默了很久,所有挽回的力气?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劲,让他憋屈至极。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挂了。”
“姜半夏。”
她停住动作。
“你——”
迟烁吐出一个字便没了下文。
姜半夏想,他此刻应是怒极的,于是轻轻阖上眼,静静地等着他的指责甚至是辱骂。
没关系,都是她应得的。
良久,只听他从牙齿间挤出三个字:
“你够狠。”
“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她掐着掌心的肉,像是要生生从手心挖出个口子,语气?依旧是轻描淡写。
“好,好。”
迟烁接连说了两个“好”字,他仰头定了下情绪,低哑的嗓音含着无?尽的疲惫。
“如你所愿,我们分?手。”
姜半夏猛地松开拳头。
耳边不断回响着最后四个字,心霎时空荡一片,与此同时一声惊雷炸开,震得她耳朵嗡嗡响。
“后悔了?”
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她哽咽着完全说不出话?。
“如果你后悔——”
“我不后悔。”姜半夏打?断他的话?,好像要使自己确信似的,她重复了一遍:“迟烁,我不后悔。”
天空不断打?着闪电,正常情况下,分?手的戏码应该到此结束了,没有想到的是,迟烁忽然?问她:“你哭了吗?”
姜半夏一愣,睫毛还挂着欲坠的泪珠,她说:“没有。”
没哭就好。
“姜半夏,你记住。”
迟烁深深吸了口气?,嗓子干涩无?比,吐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重如千钧。
“记住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
“…嗯。”
“我们,”他顿了下,“就到这里了。”
“…嗯。”
“以后你在我这里,彻底翻篇!”
“……嗯。”
他说一句,她应一句。
一字一句,烙印终生。
手机传来尖锐的挂断提示音。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里的力量早已透支过度,姜半夏忽然?蹲下身子,张着嘴大口喘息,每一口气?都是疼痛着吸入又疼痛着呼出。
左手紧握成拳,她死死咬着食指骨节,一遍遍告诉自己:
“姜半夏,不许哭。”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哭?!”
“不许哭!”
“不许哭!”
“不许哭!”
眼泪却不听大脑指挥,悄无?声息的,一滴一滴砸落地板。
此时北陌另一头,迟烁缓缓放下手机,许久没有动作,一双幽深的眼睛长久盯着窗外,直到视线渐渐模糊。
为什么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呢。
是雨太大了吧,他想。
一定是雨太大了。

“昭昭?”李泽林推门走进去, 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
深色窗帘将白日掩得密密实实,没有光线投射进来,这场景, 与桌前少?女此刻的?状态极为相近,阴暗异常。
摸不?清楚状况, 李泽林没有冒昧打扰, 给了她完全自主的时间。
“哥。”良久, 姜半夏喃喃低语:“他走了。”
我亲手把他推开的?。
李泽林并?不?清楚姜半夏口中的?“他”具体是谁,但当下也没有多言,而是看着她问?:“你还好吗?”
姜半夏动作迟钝地点了点下巴, 轻声说:“不?过是恢复原状罢了。”
她语气平静,李泽林听?着,心里忽然冒出一阵难过。
她的?眼睛牢牢盯着窗外, 像个没有生气的?玩偶,声调呆板:“时间会治愈一切, 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妈妈走了,我撑过来了, 这么多年, 我一个人?也走过来了。”
她语速很轻, 很慢:“现在不?过是恢复原状, 没有他, 我也能撑过去。”
一定能撑过去。
一定要撑过去。
两厢沉默好一会儿,李泽林深深叹息:“喘口气吧,昭昭。”
停下来, 好好喘口气吧。
手机关机,搁在一旁, 姜半夏切断了与外界取得联系的?一切来源,整个世界静得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家里阿姨说,他都把自己关在卧室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才好……”付怡娴焦急说着,一边继续敲门:“小?烁,开开门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先出来吃点东西好不?好?你别吓妈妈,小?烁?小?烁!”
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回头,迟国荣摆摆手,示意她让开。
付怡娴往旁边挪了几步,忽听?“匡当”一声闷响。
到底是男人?,紧闭的?木门被?迟国荣一脚踹开。
付怡娴想都没想立刻冲进去,浓稠的?黑暗扑面而来,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得以适应光线的?变化。
视线聚集处,迟烁肩膀和眼皮都低低垂着,那?样子,就好像是陡然遭遇了千钧打击,这重量将他一向挺立的?脊梁骨压成弓形抵靠床边,完美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见他如此,付怡娴小?心询问?:“小?烁,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她的?话,迟烁没有出声,一个字都不?说。
原来人?在真正无能为力的?时候,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迟国荣跟在付怡娴身后走过来,视线低望向迟烁,眉间有轻微的?褶皱。
他的?反应,比他想像中要大得多。
头一回见儿子露出这般受挫的?模样,付怡娴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她与身侧的?丈夫小?声商量:“要不?咱们给半夏打个电话,让她来劝一劝吧。”
语罢,不?知她话里哪个字眼刺激到他,迟烁失神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他嘴唇动了动:“妈,别打。”
付怡娴不?听?他的?,这会儿已经打开了通讯录,迟国荣闻言心思一动,揣着明白装糊涂。
紧接着,迟烁嗓音像被?沙砾磨过:“我们分手了。”
付怡娴拨电话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迟烁不?让母亲去找她。
也许是年轻气盛,他的?骄傲不?允许姜半夏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他更不?愿意用狼狈去博取她的?同情。
付怡娴神情怔然,迟国荣背手:“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他沉声斥责,眉间的?皱痕更深了:“口口声声说天文是你的?理想,结果呢,分个手就一蹶不?振了?”
付怡娴不?满瞪向丈夫,然后蹲在儿子跟前,心疼地问?:“究竟出什么问?题了,跟妈妈说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迟烁唇角刻意弯了弯,像是自讽。
付怡娴想了想,说:“要不?然妈妈去找半夏谈一谈好不?好?”
迟烁摇头。
迟国荣下命令:“你赶紧收拾一下,护照和签证都给你准备好了,立马出国!”
“爸。”
迟国荣不?耐烦:“其他事随便你怎么闹都行,唯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马上让小?王帮你安排。”
“爸!”
迟国荣怒斥:“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想再去找那?个女生?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你好好想想,自从你和她在一起后出了多少?事!”迟国荣一一列举,“为了她把人?打进医院,为了她放弃MIT的?录取通知书,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说到最后,他怒不?可遏。
相反,迟烁语气很淡:“不?关她的?事。”
“迟烁!”迟国荣语气严厉地责问?:“你敢拍着胸膛保证这些事跟她没有一点儿关系?!”
迟烁眼珠子转了一下,涣散的?视线终于聚焦到父亲脸上:“我承认,有关系。可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她从来没有干涉过我,也没有要求我。甚至如果她知道这件事,她一定更希望我能去MIT而不?是陪她去清华。”
说到这里,他难得放缓了语气:“爸爸,您不?能因?为这件事迁怒于她。”
略顿一下,迟国荣不?自然地撇开目光,语气僵硬:“现在说什么都白搭,别忘了,你们已经分手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
付怡娴瞪眼推他:“你先出去,我来跟儿子谈。”
迟国荣被?推着,脸色通红往外走,不?多时,屋里只剩下母子两个人?。
“小?烁,到底怎么了,愿意跟妈妈说一说吗?”
他不?出声,付怡娴也不?恼,语气依旧温柔:“那?妈妈问?你好不?好?”
“为什么和半夏分手?你们年纪还小?,分手是一时气话也说不?定啊。”
“不?是气话。”迟烁脊背又弯了弯。
不?是气话,他很笃定。
因?为他和她都清楚对方的?底线,绝对不?会拿分手当气话说。
所以只要她说出口,那?么就是真的?。
她说了,他就信。
“这样啊,”付怡娴思索着:“是不?是你哪里惹半夏不?开心了?你们好好沟通一下,或许有转机——”
“她不?爱我。”迟烁打断了母亲的?话。
付怡娴一愣。
迟烁抬起头,定一秒,忽然颓败地扯了下嘴角:“我们分手是因?为她不?爱我了。”
他曾经提前设想过无数种导致他们分手的?可能性,倘若她担心异地恋,他可以陪她去清华,倘若她嫌弃他脾气不?好,他可以努力去改,倘若是因?为两个人?发生了争执,他可以先道歉。
可偏偏什么都不?是。
她选了一个最让他无能为力,无法反驳的?理由——她不?爱了。
所以他不?强求,也不?挽留。
既然她态度决绝,那?就翻篇吧,如她所愿,也没什么不?好。
一时间,付怡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她挨着儿子坐下,缓缓道:“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儿子,尽力了就好,问?心无愧就好,没有辜负自己的?爱和对方的?感情,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迟烁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付怡娴按住他肩膀:“听?你爸爸的?话,走吧,离开这里,离开北陌,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去认识、遇见、了解更多的?人?,你会慢慢放下她。”
耳边是风雨声,迟国荣站在房门外,透过一丝缝隙望进去,望向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
在他看来,成长?过程中经历一些必备的?挫折是很有必要的?,但这恰恰是迟烁所缺乏的?。
他的?路,走得太过平坦顺畅了,年纪不?大,经历的?事太少?,所以受受打击也好,男孩子可不?能太娇气。
天空乌云密布,北陌一连好几天雨都下个不?停,难得放晴那?天,正好赶上姜半夏出院。
“昭昭,出院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咱们回家喽。”
“舅舅舅妈,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个地方。”
“这……”李涛犹豫。
吴桂芳温声劝她:“昭昭,你身体刚好,咱们过几天再去好不?好?到时候你想去哪儿,舅舅舅妈陪你一块去。”
姜半夏站着,一动不?动,低垂的?目光一直盯着地面砖。
“爸妈。”李泽林适时开口:“让她去吧。”
乘坐611路环城公交,花不?了一刻钟,姜半夏再次回到北陌一中,回到没有他的?北陌一中。
午后阳光充足,太亮,晃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时隔一周,她重新打开手机,未读消息98,其中大部分都是韩攸宁和江天乐的?消息,偶尔掺杂着几条班级群聊。
她一条条读着。
江天乐:【半夏,你和迟烁怎么了?】
【是不?是迟烁欺负你了?嗨呀,他脾气就那?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呗。】
【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但不?至于分手吧?】
【你怎么人?间蒸发了,听?说韩攸宁都联系不?上你。】
宁宁:【昭昭,你没事吧?】
【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呀。】
【你到底去哪儿了?】
【昭昭,发生什么事了?】
【昭昭,你别吓我,接电话好不?好。】
江天乐的?来电响得很突然,他在电话里告诉她:“半夏,迟烁要走了,去美国。”
“嗯。”
“今天下午的?飞机,六点四十五起飞。”
“嗯。”
她应得自然,倒是让江天乐顿了下。“你不?来机场送送他吗?”
“不?去。”
干脆利落的?回答,江天乐不?由哑然。
安静了几秒钟,电话那?头传来江天乐含怒的?声音:“姜半夏,迟烁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值得你这般对他?他对你怎么样,我和攸宁都看在眼里,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他哪点对不?起你了?!”
那?边接着传来韩攸宁的?声音:“你别说了!”
“我他妈就是替迟烁不?值!”
“江天乐,你别太过分啊!”
姜半夏眼睫轻轻扇动,她看着熙熙攘攘的?折桂楼长?廊,目光呆滞半晌,她开口道:“他没有错,我摸着良心说,他一点儿错都没有,是我的?问?题,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江天乐静默。
说完,她收了线,竭力克制着翻腾起伏的?胸膛。
再见他一面,她何尝不?想?
可是她不?能露面,也不?敢露面。
她怕自己心软,更怕给自己希望。
姜半夏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她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到了晚饭时间,广播里准时传来熟悉的?旋律,是周杰伦的?《晴天》。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我怎么看不?见】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晚霞的?余晖顺着天空的?裂痕慢慢地倾泄下来,又是一个盛夏的?到来。
姜半夏坐在跑道旁边的?草地上,抬腕看一眼手表,巧的?是,指针六点四十五分整。
长?发被?傍晚的?微风卷起,姜半夏刚好没多久的?身子又开始咳嗽起来,与此同时歌曲进入副歌: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迟烁,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这样,也很好。
只要你好,便好。
花向阳开,人?往前走。
你有自己的?路,往前走,别回头。
我们都别回头。
“姐姐,你怎么哭了?”
一道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姜半夏的?沉寂,她回过神,抬手一摸,脸颊冰凉,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因?为飞机飞走了。”她回答。
“那?我去帮姐姐抓回来!”小?男孩仰脸看着她,可爱的?模样让人?心生欢喜。
姜半夏微微一笑:“可飞机本来就是要飞走的?啊。”
小?男孩挠挠头,不?理解她话里隐含的?意思,想了一会儿说:“那?我请姐姐吃糖,吃糖就不?难过了!”
姜半夏牵起唇,掌心接过他递来的?柠檬糖,弯腰凑近:“小?朋友,你一个人?吗?爸爸妈妈呢?”
“妈妈在那?边,她说看姐姐不?开心,让我过来安慰一下姐姐。”
姜半夏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远处站着一位年轻美丽的?女人?,此刻正注视着她们这边,看样子应该也是北陌一中的?老师。
“老师好。”她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舒礼点点头,给胖崽剥开糖纸,起身时看一眼她,忽然说了句“会好的?。”
望着女人?温婉包容的?微笑,姜半夏哽住。
那?一秒,所有的?声音全都停止了,她感到自己的?喉咙在抽搐:“老师,我……”
“没关系,不?用解释,不?想说可以不?说。”出乎意料,女人?十分善解人?意。
姜半夏张了张嘴,直到她缓解了喉咙里的?哽咽,才声音嘶哑地说出话来:“老师,我好像做了一个选择题,但不?知道是对是错,因?为根本没有人?告诉我标准答案。”
舒礼抱起小?胖崽:“不?着急,慢慢来,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两人?说到这里,广播已接近尾声: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他曾经说,我们以后要干嘛干嘛,只可惜,从此以后,他们都有以后,唯独没有他们的?以后。
夏天这个季节,适合遇见,也适合离别。
姜半夏看着一幕幕场景像走马灯似的?从眼前划过。
阳光、走廊、摔倒,
下课、背影、食堂,
侧脸、对视、心动,
小?卖部、晚自习、通知书,
夕阳、拥抱、接吻,
遇见,获得,失去。
一切的?一切,如雁过寒潭,了无痕迹。
她的?青春,至此,潦草收场。

我第一眼见迟烁, 是在雨天,教室昏暗,一见钟情。
对我来说, 少年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清冷, 耀眼, 却遥不可?及。
所以, 哪怕心动难捱,也要告诫自己不要轻易动心,保持距离, 只远远地望一眼就好。
同桌是我们故事?的转折点,那是我第一次生出自己运气好像没那么差的念头。
他的到来,是我暗无天日的生活里, 唯一的一抹亮色。与他相处的一点一滴,我都真真切切铭记在心, 难以忘怀。
我确定自己喜欢上他了, 喜欢得要命。因为他看向我的每个?眼神都让我招架不住,他对我说的每句话都让我无法拒绝。
他说, 不算, 这事?没完。
他说, 姜半夏, 抬起头来走路。
他说, 毕竟,我同桌比我讨人喜欢。
他说,打就打了, 我帮你善后。
字字句句,都让我心动不已。
许是天地垂怜, 某一刻,月光朝我倾泄而来。
被抵在墙上的一瞬,大脑宕机,但少年磁沉的嗓音还是真真切切传到了我的鼓膜,他说:“谈恋爱吧,跟我,怎么样?”
那天晚上,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我们约好一块上大学,一块去北京看初雪,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
就在我觉得一切都往好处发展的时候,变故接踵而至。
打架,猥亵,决裂,失聪……命运接二?连三发布考验,每一道都将我重重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与他父亲谈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我以为轻舟已过万重山,但其?实往前看,步步都是难关,而我已经没有力气抗争了。
所以亲爱的,对不起,我要放弃你了。
他的谢师宴,我撒谎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他回北京后,给我发过许多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我反覆看,反覆读,一遍接着一遍。
然,思来想去,依旧不知道如何?回复才好,索性?不回。
他花了两周时间应付北京的亲戚朋友,我花了两周时间疏远他,为自己接下?来的转变做铺垫。
我知道时间快来不及了,所以不能再拖了,不能再由着我的性?子拖下?去了。
八月,北陌大雨连绵,月落星沉。
分手?前一天,我坐在窗前,一直等到东方发白。
清晨,拨出那通电话时,手?是抖的。
我心里清楚,好聚好散根本?不可?能,迫不得已,只能用最恶毒的语言推开他。
他应该有更明亮的未来,我知留不住他,所以做了先放手?的那个?人。
不管未来如何?,我只愿他平安喜乐,这个?初衷永远不变,聚会结束的时候,我说过了的。
最后的最后,他说,如我所愿,我们翻篇。
我低声应好。
然后不断告诉自己,翻篇吧姜半夏,你一定要翻篇。
分离的第一年,我初到北京,面对新环境,还不适应,好在认识了新室友,都是非常优秀和温暖的人。
晚上结束军训,大家?围在一起兴致勃勃聊天,当然了,最关心的还是个?人感情问题。
我听到最后,发现?四个?人里居然三个?有对象,而且都是从高中带上来的。
最后轮到我坦白,我摇摇头,说:“没有。”
她们起初很惊讶,随即笑着打趣:“没事?儿,大学再找也一样,到时候姐妹几个?一块替你把关!”
我笑了笑,话题就此揭过。
我平日里很少说话,也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甚至连校门都很少出,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食堂,寝室,教学楼。
虽然单调,但很平静。
有时天气好的夜晚,我喜欢坐在操场,一个?人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静静地仰望星空,寻找那颗闪亮的北极星。
就这样,我能连续坐好几个?小时。
悦悦好奇,问我为什?么总喜欢看星星。
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破天荒地,我说了一句很矫情的话:“或许是因为不管我们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抬头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夜空。”
悦悦晃了下?头,不明所以。
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也曾抬头看见北极星,那么,就当我们见过面吧。
北京真的好大,那是最想念他的一年。
无论做什?么都会想到他。
第二?年,我拿到一笔奖学金,自己留了一部分,剩下?全部打给舅妈。后来经同学介绍,找了份家?教的工作,生活费终于能够自给自足。
这一年,似乎没那么想他了。
这是不是证明,我已经在慢慢放下?他了?
第三年,我忙着准备保研,焦头烂额的时候又发起了高烧。
悦悦逛街回来,说在校门口遇见一个?极品帅哥,还偷偷拍了照片,发到宿舍群。
我点进?去。
傍晚,阳光西斜,因为是偷拍,侧影很糊,看不清脸,只能辨认出男人身形颀长,悦悦拍下?的是他与学院教授握手?的瞬间,画里最醒目的是他腕部挂着的那根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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