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晚霞—— by星河白鲤
星河白鲤  发于:2023年12月18日

关灯
护眼

她真得很馋这一顿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夜宵。
哀怨的目光落在他?手里那个牛皮纸袋上?。
以往摊位的老板为了节约包装成本,最喜欢直接把排骨装进小四?方两面开口的一个纸袋子?里,然后外面再套个最便宜的透明塑料袋了事,今天居然特地?用这种淡棕色的牛皮纸袋子?包装,真是过分讲究了,只可?惜她今天大概率无福消受了。
“不然呢?”
宋予白有一瞬间,思绪是乱的。
心中竟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在听?到动静后特地?起床。
又有很短暂的一瞬,他?希望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误会。
所以,他?问她:“如果今晚我没有起来,没有开灯,没有看到你下楼,你打算怎么办?”
裴拾音心想你这问的跟废话没什么两样。
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还是想在宋予白手里拯救一下自己的夜宵。
“那不就正好?躲在客厅里偷吃了嘛。”
宋予白“嚯”地?一下抬起眼。
干净的玻璃镜片后,一双粉棕色的瞳孔中,淬着如同冰原莽雪般不能置信的冷意。
“你还想在客厅里?”
陡然提高?的声音,惊得她本能抬头,一瞬间,男人?愠怒到无以复加的目光盯得裴拾音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从认识他?迄今,也没见他?对?她这么凶,这么失态过。
至于?么?
不过就是一顿夜宵而已。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是被吓到,还是仅仅只是失落于?一顿不能自主掌握的夜宵。
难以名状的酸涩和沮丧,忽然之间就堵上?了咽喉。
她张了张唇,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已经一个字也说不了。
无声垂下的目光落在他?拎着夜宵纸袋的手上?。
白皙的手背,青筋崩露,原本有着诱人?淡粉色的指关节,也因为过度用力抓握而寸寸发白。
“那我现在发现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下心中的火气。
“想听?实话吗?”
生气的时?候,反而什么都无所谓了。
大不了不吃了。
反正她现在倒尽胃口。
“你说。”
“你一直管着我,我真的素太久了,我现在特别想找个机会去?外面偷吃,大吃特吃。”不避不让地?印上?他?的视线,裴拾音望向他?的目光中,甚至有种报复的快意和挑衅,“尤其是,我现在还受伤了,我就更想了。”
宋予白有一瞬的晕眩。
脑中莫名闪过的,居然是年初的体检报告。
他?的血压、血糖一切正常。
一切数据是他?这个年纪的人?里,很拔尖的指标。
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有这种头脑空白、四?肢乏力的状态。
感受到额角的青筋疯狂跳动时?,太阳穴中,仿佛有被针刺般的痛楚。
他?用尽了自己毕生的修养,才克制地?,尽可?能平和地?跟她交流。
但每一字眼,依旧像是被咀嚼在齿缝里般,嚼碎了才吐出来。
“这是第几次?”
“第一次。”
所以说她惨。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
宋予白的胸膛用力起伏。
“第一次,如果我没发现,你就打算去?外面,偷吃,对?吗?”
一顿桥头排骨而已。
她是杀人?放火了吗?
要被这样吊在绞刑架前来来回回地?鞭尸?
裴拾音听?他?训话,心里的火气在不断发酵的酸涩面前,已经开始烧出了火星。
“裴拾音,你怎么这么不自爱!”
宋予白伸手按住酸胀的眉心,他?不想用yp、滥交这种词去?形容眼前这个被自己亲手养大的,恨不得放进温室里保护的小姑娘。
然而今晚的对?谈,终于?第一次让他?后悔,也许三年前就不应该去?瑞士。
有一瞬,她觉得自己耳朵大概是坏掉了。
为什么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如果吃顿外卖都能跟“自爱”这个品行?挂钩的话,那全中国那些提供外卖的餐厅门店,遍地?都是窑子?。
“你什么逻辑啊!天底下不自爱的人?多了去?了,你管我这么多!”
凭什么扣这种莫名其妙的帽子?在她头上??
凭什么管着她不让她吃想吃的东西?
她都坦白从宽了,他?为什么还这么这么得理不饶人??
“你管我!”
宋予白完全没想到,裴拾音会不顾脚上?的伤,气势汹汹地?上?前来抢夺他?手里的纸袋。
瞻前顾后怕伤到她,以至于?她扑过来的时?候,他?连伸手挡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胸口被撞到,他?没吃住力,身体往后,跌坐在地?毯上?。
隔着柔软的睡衣,能感受到那股带着荔枝的甜香正在无孔不入地?侵蚀他?的注意力——
这柔软的、温润的、如果他?稍微不注意,就会属于?别人?的香气
裴拾音也没想到急转直下会是这种发展。
跪趴在他?身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她撑在地?上?的手,刚好?盖在他?支撑的手的手背上?。
然而意外的是,这次,宋予白并没有主动地?、警觉地?抽开。
柔软的掌心下,男人?的掌背有很重的骨骼感,炙热的温度灼得人?脑袋都有点懵,以至于?,等看到那个从纸袋子?里被摔出来的镭射小盒子?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裴拾音觉得自己的九年义务教务大概是白读了。
她居然认不出——“超薄、水感、润滑”这六个加粗的黑体打字。
裴拾音:?
说好?的排骨呢?
像是极速从一个时?刻跳跃到另一个时?空。
她脑海中的线路来不及链接两端,头顶已有沉沉的,带着明显薄怒的嗓音,一字一顿地?问她。
“我再问你一遍,你还要去?外面偷吃?”
牛皮纸袋上?,被折叠起来的外卖单子?上?,是“裴女士”没错。
虽然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卞思妤又整了什么骚操作。
但是从之前地?图的定位来看,刚才那个人?的确就应该是给她送桥头排骨的骑手。
原来两个人?鸡同鸭讲了这么久。
他?一直以为的“偷吃”跟她强调的“偷吃”,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
但误会,向来都是最好?的遮羞布。
她现在有了一张绝佳的盾牌。
进可?攻退可?守。
她跪趴在他?身前,他?仍旧保持着一个跌坐后仰的姿势。
即使除了手以外,两人?的肢体都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但离得太近了。
交缠的呼吸,也能将带着彼此热意的气息传递。
冷调的木樨沉香随着他?升高?的体温,拂上?她的脸廓,痒痒的。
而她垂着眼帘在他?上?端看他?,鼻腔中因为紧张而缓缓吐出的热气,在他?眼镜的下缘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带着热忱的勇敢甚至称得上?莽撞。
第一次能够用这种视角观察他?。
离得很近,近到她能看清镜片底下他?纤浓分明的睫毛,像蒲扇,又好?似蝶翼,每一次颤动,都让人?心痒。
难得她高?他?低。
不用像以往一样小心翼翼、饱含心事地?仰视他?。
她可?以光明正大、野心勃勃地?俯视他?。
他?看着唇薄,但不可?思议地?张着唇喘息时?,能更清楚看到,下唇有肉,饱满有弹性?。
平时?喜欢端起架子?,所以他?的唇角一直都抿得平平的。
唯有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不刻意拒人?千里时?,唇角天然带着一点点上?翘的弧度,平和温柔,诱人?想入非非。
这样的嘴唇,用卞思妤这个老司机的话来说,就是亲起来会很有感觉。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居然有这种反差?
她在“亲一下试试”这个选项里,及时?地?悬崖勒马。
她终于?有机会真正意义上?占据上?风。
各种意义的“上?风”。
露了馅的芝麻汤圆,她闻到了浓浓的芝麻香,每一丝每一缕都是某种无声的鼓励。
所以,她决定,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小口小口地?将他?吃掉。
少女眼睫轻颤,用带着一圈委屈红晕的眼睛,试探的目光柔软地?递进他?的眼里。
用天然的脆弱感和破碎感,将“求而不得”四?个字,演绎得惟妙惟肖。
“谁让家里的,不给吃。”

有?一瞬间, 连胸腔里的呼吸都停滞。
裴拾音一瞬不瞬地望进?他的眼睛,目光坦然而?直白, 盖在他手背上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曲了一下。
紧张似乎也有些欲盖弥彰。
宋予白试图抽回手,退意昭然,连目光都在闪躲。
他别开脸,她居高临下俯视时,能看到他耳廓的血丝和绒毛。
离得这么近,她难得拥有?攻城的特洛伊木马,决不允许他就这样?不声不响、轻易溃退撤军。
“宋予白, 你先告诉我,家里的, 到底给不给吃。”
她只当什么也没看见,揣着明白装糊涂,生硬而?直接地讨要一个让人根本无法宣之于口的答案。
宋予白抿着唇线不说话,但咬紧的下颚线上?有?细筋肉眼可?见地一鼓一鼓。
记忆里的宋予白,光风霁月,从容温和,克己复礼, 从未有?过任何的失仪失态, 就连当年听到她的表白, 也只是短暂的错愕,很快就恢复如初。
她似乎从来不曾将他逼供到这种程度。
“拾音。”
他闭上?眼, 吐息时,音节艰涩,像是陷入一场难堪的羞辱。
“你起来。”
他投降, 却?不肯招供。
隐雾山月心底事?。
她是兵不血刃,他是临水照花。
裴拾音还没试探出深浅, 当然不想这么轻易遂他的愿,正准备撒娇说“偏不”,丢在沙发上?的手机铃声却?很不应景地响起。
宋予白绷紧的身体有?短暂的松弛,低哑了一晚上?的声线如蒙大赦般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看她,不容置喙地催促:“去接电话。”
裴拾音:“……”
循环的铃声一遍一遍催得急,盘丝洞的妖精这时候也得放唐僧一马。
被他扶着一跳一跳走到沙发旁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成了卞思妤,败也卞思妤。
知道宋予白这个时候不可?能放任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自生自灭,正好接电话的空档,也算是给他的解释。
她开免提。
卞思妤问?她东西收到了没有?,好吃不好吃。
当着宋予白的面,裴拾音做戏做全套,装模作样?往地上?扫一眼,露出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刻生气地质问?卞思妤,为什么好端端的炸排骨会变成byt这种东西,以及,说好的不按门铃,为什么这个骑手恨不得在她家门口敲锣打鼓。
宋予白正蹲在她身前,检查她扭伤的脚背的情?况,在听到对话的那一刹那,手里的动?作有?几秒的僵滞。
卞思妤在电话那头大骂骑手瞎。
“卧槽,我发现那个骑手根本就没读我的消息!!”
“不是,这个骑手是傻的吗!大半夜的外卖情?趣用品送过来一个多小?时,再硬的兄弟都要凉了啊!”
有?了卞思妤的提示,裴拾音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骑手临走前,会看看她,又看看宋予白,最后那种古怪忸怩的表情?跟宋予白道歉了。
好嘛,所有?证据链上?的人都误会了。
卞思妤不去应聘话剧社编剧,简直就是中国编剧界的一大损失。
卞思妤压根没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为了自证清白。
“不信你看看那张外卖单,我备注都写?得一清二楚,姐妹,我俩这么多年交情?,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害你!”
你要是不打这个售后电话,你就已经?是我的神了。
裴拾音无声地翻了个白眼,目光往宋予白递过来的外卖单子上?一看。
眼前一黑,大脑都在瞬间宕机。
——“@骑手,家里有?个中老年人睡眠浅,有?心脏病,麻烦千万千万不要按门铃!!”
裴拾音:“……”
好家伙。
不愧是顶级编剧卞思妤,没想到还有?这么歹毒的剧情?在等着她。
不管卞思妤在电话那头如何哇哇大叫,未免她再给自己安排其他的古怪剧本,裴拾音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
偌大的客厅于重归宁静,静到只剩两人起伏的呼吸声。
静到裴拾音脑中只闪过一句话——“沉默是再别的康桥”。
她确定今晚宋予白应该不会再像三?年前一样?买第二天的机票跑路,但会不会把?她各种意义上?的送走,不好说。
干咳两声。
“是个误会。”
牛皮袋子里的Byt助她势如破竹,但“有?心脏病的中老年人”这盆污水,真的浇得她心如死灰,透心凉。
一个晚上?的心情?,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她不知道被卞思妤摆了两道的宋予白,会怎么对待她。
战战兢兢地跟他解释,揣着手坐在单人沙发的角落里,垂头丧气地等待命运的裁决。
弱小?、无助、可?怜。
从来没觉得,等待也会这么度秒如年。
虽然今晚算是大获全胜,但她也算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伤亡惨重,她需要休生养息,不适宜大举进?攻。
“对不起,宋予白,主要是晚上?我熬夜看小?说了,然后肚子实在有?点饿。”
坦白说,会饿也是她应得的,如果不是她晚上?又磨洋工试图在根本没有?红豆的花卷里扣红豆粒的话。
客厅里空调恒温送风,等待回应的工夫,她却?如坐针毡,后背已经?焦虑得出了一层薄汗。
本来过敏就刚好没几天,这时候人一紧张,之前过敏的地方就开始发痒。
她忍不住伸手抓挠左肩。
宋予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她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睡衣的左肩领口被她扯松,露出的一小?片皮肤白皙净滑,细腻得像在视野里打了一层柔光。
即使匆匆一瞥,也能看到她的肩线纤薄,锁骨小?巧。
确认不是她过敏复痒,没起红疹,他沉默着错开目光。
少女声音低软绵柔的,仍在用撒娇的语气道歉,丝毫不见卧趴在他身上?,讨要“给不给吃”这个答案时,那样?野心勃勃。
拖长的尾音染着淡淡的鼻音,装乖装委屈,她向来是个中翘楚。
眨着一双很无辜的眼睛,老老实实地握着双手,如乌缎的长发自然垂落披在肩上?。
接连两周的素食,已经?彻底调养好了她的过敏,但太过清淡的饮食,显然令她胃口不佳。
巴掌大的瓜子脸,偏瘦的下巴似乎比上?个月要更清减,鹅黄色卡通睡衣穿在身上?都显得宽松。
她拉耸着肩膀,不知所措得像个小?孩子。
于他看来,她也的确只是一个小?孩子。
一个狡猾的、不知悔改的坏孩子。
所以,他在半分钟的沉默后,低低“嗯”了声,说“我知道”。
一切只是误会。
但他自乱阵脚,显然已经?落了下风。
看清事?实,理清乌龙,才?更显得自己之前的反应过激到可?笑。
就像鸡蛋壳表面那一道浅浅的、不为人知的细缝。
腐败发酵,只是时间问?题。
他需要尽快想到合情?合理且不伤害两人感情?的应对方式。
然而?当务之急,是要喂饱这个满脑子都想着“偷吃”的坏孩子,以免她再有?下一步不遵守规则的、不按常理出牌的过分举动?。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安静的时间间隔太久。
她按耐不住忐忑,偷偷瞟他,然而?视线被他捕获的一瞬间,立刻就缩回了试探的触角,脸上?的懊悔却?没来得及藏好——像个没有?耐心的猎人,生涩地将猎物吓跑,空手而?归还不忘抱怨。
每一个生动?的微表情?,他都在前十年的时间里,见过无数次。
这是他用心养护过的玫瑰,也是唯一的一支玫瑰。
除了裴蓉以外,没有?人像他一样?,不计成本、不计得失地爱护过她。
他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对她说过重话,就连她成年那次越界都没有?。
想到这里,宋予白缓缓叹了口气,沉默着起身走向厨房。
裴拾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紧张地用目光追他的背影,大气也不敢出。
“想吃什么?”
裴拾音怔怔地看着站在冰箱前面的宋予白,怔讷三?秒:“最后一顿吗?”
宋予白单手扶着冰箱门,微微蹙了蹙眉,侧眸斜睨她。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人侧脸的弧度泠然而?瘦削,抿紧的唇角弧度,都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倨傲。
他冷嗤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视线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我敢做,你敢吃吗?”
裴拾音咬了咬下唇,试探他反应:“你要是舍得下毒的话,我没什么不敢吃的。”
宋予白:“……”
怪他自己,自乱阵脚,平白无故送人把?柄。
从今往后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言慎行。
裴拾音早早坐在餐桌前,雀跃地伸长脖子等自己的夜宵。
说不期待肯定是假的。
她当然也知道他不至于真给自己弄断头饭。
但也明白,按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她随意点外卖,在垃圾食品的海洋里畅游。
原本以为宋予白是打算给她划定好食材后,就召唤方宁过来做夜宵,但这又是从壁橱里拿面,又是从冰箱里找蔬菜,在流理台上?放砧板的架势——
裴拾音不能置信到都开始结巴:“你,你是真的要自己给我做吗?”
“不然呢?”已经?挽好袖口的宋予白从案板上?抬眼,“你现在的肠胃,油烟一重就会拉肚子,进?甜滋补又容易乳糖不耐,现做的面点蒸煮的时间又久,你一定会喊饿。”
“这么晚了,我不给你做,谁给你做?”
他反问?得太理所当然,裴拾音茫然地眨了一下眼。
“那你其实可?以——”
欲言又止。
“可?以什么?”
隔着餐桌和大理石的流理台,宋予白遥遥递过来的一眼,是她记忆里对望过无数遍的耐心和温柔。
可?以给方宁打电话,让她过来解决我这个麻烦精的饮食。
如果在意有?十级。
她现在在他心里,应该能上?到五级了吧?
或者更多?
裴拾音怔怔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粲然一笑,用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高兴是一粒破土而?出的种子。
如果不是考虑到他那些刻板的原则性,她大概会兴奋地扑进?宋予白怀里,就像以前每一次收到意料之外又喜欢得要命的礼物一样?,用尽世界上?最浮夸的词汇,一边撒娇一边讨他欢心。
但是现在,她需要适当克制,以免吓跑这只矜贵的笼中雀鸟。
“小?叔叔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了!我最喜欢小?叔叔了!”
愉悦的欢呼声,少女眼中的欣喜如炽光,一眼能烫到人心口,四肢百骸里浸润的血液都开始升温、发热。
宋予白扶案的指尖微痒,垂眼,低声,语带告诫:“拾音,我们说好,这种话以后不能再乱说。”
裴拾音“咦”了一声:“我连敬爱您都不行了吗?”
“……”
宋予白用刀背拍碎一颗姜,面无表情?:“可?以。”
小?狐狸四点钟的等待,从桥头排骨变成了久违的、宋予白的私房菜。
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厨艺这种技能明明是最不需要,也是最无足轻重的技巧。
但宋予白不走寻常路,力争做一个德智体厨全面发展的好叔叔。
即使阔别三?年,裴拾音的味蕾依旧残存着对他技艺的记忆。
她刚刚到宋家的时候,因为裴蓉去世,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看上?去形销骨立。
宋墨然秉承着小?孩子只有?多吃饭才?能长高才?能健康的逻辑,每天勒令她吃两碗米饭。
她消化不了,又不敢违逆老人家的意思,只能在夜里催吐,好让自己不至于胀气失眠。
转折出现在宋予白某个下楼找充电器的晚上?。
那时候三?个人还一起住在老宅里,路过她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影影绰绰的哭声。
他敲开门,纤瘦得脑袋只能够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揉着红红的眼睛跟他说饿。
他下意识就想唤住家的保姆起来做夜宵。
转身时,睡衣的衣摆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
不想宋墨然担心,不想破坏宋家“一日三?食”的规矩,也不敢麻烦佣人,怕私下里落一个不好相处的恶名,惹人讨厌。
小?小?的年纪,心思缜密敏感到几乎让人错愕、心疼。
宋予白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她偷偷开火。
在无数次的尝试失败里,终于跟她脆弱的肠胃磨合出了最完美的适配度。
所以,如果真要说厨艺起步,应该是她刚刚被接到家的第二年。
宋予白背对着她清洗菜苗。
阔别三?年没下厨,他技艺生疏,以至于就做阳春面,都要看教程温习。
“叔叔做饭这么好吃,除了我,”看他熟练热锅下面拌猪油,裴拾音漫不经?心地托着下巴,“这世上?还有?哪个幸运的小?婶婶知道吗?”
天真得像是在问?一个很稀疏平常的问?题。
只是例行公事?的寒暄和关心。
绝对没有?其他的企图。
宋予白背对着她,垂眸切菜。
视线不经?意落到左手食指第一个指节旁边,这是高中那年假期,切菜不慎,而?留下的浅浅的疤痕,经?年未消,也不过只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一个裴拾音已经?足够麻烦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去自找苦吃。”
餐厅柔白的灯光下,男人穿着深色的睡衣套装,挺拔的后背,宽肩窄腰,是赏心悦目的比例。
裴拾音有?些遗憾:“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宋予白甩掉手上?的水珠,将菜苗码好放到案板上?,有?些不客气:“得了便宜就卖乖,你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显然是在怪她得寸进?尺。
裴拾音只当没听懂,眨眼:“哪有?,我运气一直都不好,这辈子2块钱的彩票也没中过,商场抽奖永远都是阳光普照,就连氪金冲卡,也只能轮到卡池保底。”
宋予白问?:“卡池保底?”
“就是有?一些抽卡游戏,每到活动?的时候,运营会放出画面超级精美的卡,让玩家充钱抽卡,但是这些卡的掉率很低,通常保底80来抽,才?有?可?能会抽到漂亮卡,运气不好还会歪卡池。”
n卡上?有?sr,sr上?还有?ssr,ssr之上?更有?ur,ur最强,最实用,也最好看。
裴拾音在玩的那个二次元恋爱游戏,因为可?怕的掉率,经?常被愤愤不平的非洲玩家在超话屠版。
裴拾音认认真真地跟他解释专有?名词,宋予白耐心地听。
“所以,我这人运气向来很差,卡池保底就算了,还经?常会歪卡池,抽到别人的老公。”
宋予白:“没关系,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零用钱还够吗?”
真是简单粗暴的安慰方式,不仅适用于游戏,也适用于现实。
裴拾音叹气:“但是我也好想被人挂在超话上?用力给吸一口欧气啊。”
宋予白:“以后总会有?机会的,你也可?以一次就抽到自己想要的老公。”
“不会了,”裴拾音摇了摇头,“就算有?,我也不需要了,因为我知道,人这一生的好运是守恒的。”
宋予白取碗碟的手一顿,犹疑地递了她一眼。
裴拾音漂亮的小?鹿眼里,隐然升起的雀跃和由衷的欣喜像初升的朝阳,充满希望。
“因为我遇见宋予白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花光了这辈子的好运了呀。”
她声音偏软,腻着嗓子撒娇的时候,连尾音都是裹着甜的蜜糖。
宋予白握在手里的菜刀,顺着左手食指指背的那个浅浅的疤痕,猝不及防滑了下去。
没出血。
锋利的刀刃只是擦着甲面,缓冲到了蓬松沾着水的菜叶上?。
轻微的痛感在他震颤的心跳里,也显得微不足道。
他张了张唇,喉咙却?是干的。
像缺了机油的齿轮带,卡着。
出不了声。
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出声。
柔光下,少女眼睛里的欣喜和崇拜,像初生的小?兽,在寻找自己的主人,懵懵懂懂的每一瞬眸光里,都是无害的天真和纯良,干净得挑不出一丝杂质。
“而?且,宋予白,最重要的是哦,我是单抽就出了你这张ur诶。”

透明莹润的水滴, 从他修长的指关节,无声地滑到砧板上翠绿的菜叶苗里。
刚刚洗过手的水龙头, “嘀嗒”一声,终于落下那粒悬了很久的水珠。
像窒在胸腔里很久来不出来的气息,在一种恍惚的、不真切的朦胧幻梦里,缓缓吐了出?来?。
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聊天?。
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比喻。
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属于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叔侄的一个不起眼的晚上。
宋予白?收回目光,用同样平常的口吻问她:“是么??那我是你的ur卡,你是我的什么??”
裴拾音托腮:“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咯。”
不该接这个话, 后?面多半是陷阱。
这是一个狡猾的坏孩子,但同样, 也是一个生疏的猎人,她刚刚上路,以?为前?途平顺,但要躲开,其实并?不算太难。
只要他不轻易走?进森林,就不会有?纵容她拆家的机会。
宋予白?垂眸,沉默地将菜苗平整地切成一段一段。
然而, 她并?不打算给他退避的机会。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