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对儿财大气粗的主儿,竟然二话不说,就买下了那家夏稻花看中了的茶楼。
那茶楼的东家,原本还打算看看新任县太爷的为人再做决策,若是新任县太爷是个好官,还想着继续经营来着。
然而新任县太爷却看中了他的茶楼,还主动付了比市价高一成的价。
那东家不好意思不卖,最关键的是不敢……
一想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便客客气气地跟县太爷的管事,交接了茶楼的手续,默默地收拾了包袱,带着钱财回乡去了。
夏稻花原本不知道这件事,她随意散步到那茶楼附近的时候,一抬头,发现招牌都已经换了,原本的招牌不见了,赫然变成了“杨记茶馆”。
再一打听,好么,原来已经被雷厉风行的县太爷两口子买下来了!
按说,县太爷是不能经商的……
但县太爷的夫人可以经营自己的嫁妆呀!
县太爷的夫人愿意管茶楼叫杨记,谁也管不着呀!
夏稻花找到了当初那个话痨小伙计。
小伙计见了夏稻花,美滋滋地把新东家如何仁义的话一通宣传——无他,新任县太爷和夫人财大气粗,把茶楼的原班人马,基本上都留下了不说,还给他们每个人都涨了工钱!
这茶楼,压根就没在牙行挂牌,直接就卖了。
夏稻花原本的打算落了空,心里自然难免有几分失落。
你是世家子,我不羡慕。
你是主角,我也不眼红。
但你要不要这么财大气粗,二话不说就买买买啊!
我还没来得及讨价还价,你那边一开口,直接就比市场价高一成!
这日子没法过了!(╯‵□′)╯︵┻━┻
夏稻花心里的暴风小人儿,已经原地转了三百多圈儿了,还是没能压下心底的酸。
好在,夏稻花是个不会放任自己难过太久的性子。
不管是伤心事、烦心事,还是失落感、挫折感,夏稻花都能让它帅不过三秒。
在气哼哼地挖空了一盒哈根达斯之后,夏稻花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于是,小丫头又开始习惯性乐观起来:
看来,这新任县太爷和夫人的行事风格,还是挺厚道的嘛。
这样的人,以后说不定能合作。
不过,不能轻易下结论,还得再观察观察。起码得近距离接触几回,认真打过几次交道,才能对这两口子有更深入的了解。
夏稻花期盼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248章 送礼
新县太爷杨老爷,和县太爷夫人王氏,在吉祥县明察暗访了不到一个月,王氏的嫁妆里头,就新添了四五家铺子。
有一家茶楼,就是夏稻花暗戳戳看中,还没下手就被截胡了的那家。
此外还有一家酒楼,坐落在距离留香街两条街外的百味街。这条街上的生意,多半是酒楼、花楼,此外还有些当铺、沽衣铺子、医馆什么的。
有一家喜饼铺子,位置在吉祥县城区的边缘,距离郊区很近,卖的也是一些价格很便宜的中档、低档喜饼。
这家铺子的收益不错,原主人一开始不大想卖,是县太爷夫人王氏,用了比市面还高两成的价格买下来的。
一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在内城的琉璃街。
还有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就在留香街,与“稻花香”之间隔了大概四五个门脸。
这些消息,在吉祥县很是引发了一些关注。
普通的老百姓关注的点,是王氏到底有多少嫁妆,世家大族是如何的财大气粗。
过日子是不是用金饭碗、金筷子?那轿子是不是金子打的,马鞍是不是镶金嵌宝的?一顿饭要吃掉几只鸡,几斤肉……
商户们关注的是,这位县太爷和夫人的作风,乍一看起来,似乎是可以打打交道的,自家若是要上门拜访挂个号,需要送什么礼物?以及应该送给谁?
而有些权势的人家,想的却是另一层:
这县太爷和夫人,看来是要把整个吉祥县,都掌控在手里啊!
这几家店铺,差不多涵盖了所有的消息渠道。
除了一个青楼之外,那些能打听消息的路子,都齐活了。
这青楼,人家也未必就没开,只不过不见得会用自家人的名义罢了!
很快,县太爷夫人王氏便开了几场宴会,先是宴请了有权势的人家的夫人和小姐。把自己的两个女儿正式介绍给吉祥县的社交圈。
紧接着,又请了商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娘子。
再之后,还办了一场赏花宴,这一趟请的客人,就既有权贵人家,也有商户人家,甚至还有几个没有做官的举人的家眷。
夏稻花再次见识了烂漫缤纷的花海。还遇到了个熟人——贺兰月。
夏稻花看到了贺兰月,就忍不住想起来了谢芳兰。
看得出贺兰月和谢芳兰的感情很好。
谢家获罪以后,贺兰月就病了一场,现在看着,原本一个圆润富态的小娘子,此时几乎瘦成了个纸片人了。
她认出了夏稻花,微微有些惊讶。
夏稻花冲她笑了笑,颔首致意。
两人没有多做交谈,也没有发生冲突,夏稻花在赏花宴上,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
没有主动去结实同龄的小娘子们,反而认认真真地品尝了杨家特色的枫露茶,和杨家厨子的手艺,感觉还挺好吃的。
宴后,王氏把夏稻花留了下来。
夏稻花仔细回忆了下,自己送的伴手礼似乎没有什么毛病。
就是把“稻花香”出产的糖果、酒水、点心、并一个摄像头盆景,凑了四色礼。
中规中矩,应该不会犯什么忌讳。
盆景摄像头是防水的,而且用的是针孔摄像头,设计得十分隐蔽而且巧妙。就算他们把它砸了,都未必会发现那个小玩意儿。
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之后,夏稻花便淡定了。
紧接着,惊喜来得十分突然——王氏竟然真诚地表达了对夏稻花的欣赏。
单独立户,产业放在自己名下,年纪轻轻、甚至可以说还是个孩子,就创建了稻花香这样一家店,还有那么多神秘莫测的货源……
王氏对夏稻花的欣赏,是发自内心的。
夏稻花感受到了王氏的目光中的真诚、善意、欣赏,与喜爱,对王氏的印象也不错。
但她并不敢真正信任王氏。
因为之前,谢芳兰对她,表现得也十分亲近。
若不是五郎为人正派,没有中了她的计策,此时的夏家,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看着谢芳兰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谁又能想到,那笑容可掬的亲切之下,竟然包藏祸心呢?
夏稻花一直微笑以对,对王氏的问题,也都回答得中规中矩。王氏注意到了夏稻花的戒备,略有些不解。
难道这孩子是面对自己感到拘谨?
或者,家中仆役有谁犯了规矩,惹了客人不喜?
送了夏稻花一朵珠花做礼物,又给夏稻花引见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之后,见夏稻花开始纠结怎么礼貌地告辞,王氏便善解人意地端茶送客了。
没过多久,杨记茶馆的新掌柜来到了“稻花香”,采购了一大批各色点心。
只是要求务必要新做的,不要陈货。
夏稻花点了头,接了这个单子。
从此以后,每天清晨,二郎都得按时把一百份点心,送到杨记茶馆的后厨。
夏稻花超市里的物品,每天都在刷新,点心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自然称得上新货。
虽然不是刚出炉的,但要刚出炉的,也不是没有。
超市里的蛋糕房,就卖各种中式、西式点心。许多都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只不过,种类没有超市货架上的点心那么齐全。
二郎对夏稻花谈成了这个单子,一开始很兴奋,觉得自家店铺竟然能入了县太爷的眼;过后又有些忐忑——他担心结账若是不及时,自己怕是没本事从县太爷手上讨债。
夏稻花笑得见牙不见眼:
“二哥你尽管放心好了,人家买铺子的口碑在那呢,再说还给了定金的。”
二郎笑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自从娶了周云娘之后,二郎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更加沉稳了,笑容却多了许多。丝毫不见当初受伤回来时候的低落与阴郁。
周云娘的孩子们,一开始对二郎还有几分小小的排斥与抗拒,却在相处以后,慢慢发自内心地接受了二郎。
夏家人也都接受了勤快能干的周云娘。
虽然每次看到周云娘的孩子们,孙氏都忍不住要皱眉头。
只是二郎无数次私底下悄悄叮嘱过孙氏,让她要善待周云娘,特别强调如果说话之前,觉得自己眉头皱了,就不要说了……
第249章 故乡来信
孙氏头一次听见二郎这样叮嘱她的时候,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立立着一双菜刀眼,脖子上青筋直蹦,一张嘴就要开骂。
结果,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了,脚底下没站稳。
脑壳“咣当”一声,磕到了炕柜上。
脑门上当即肿起来一个鸡蛋那么大的包,当时就青了。二郎忍着笑,亲手给她抹了药,也过了七八天才消下去。
吃了这一回教训,孙氏就觉得周云娘有点邪门,不敢轻易动不动张口就骂了。
再加上,二郎经常暗地里给孙氏些零花钱让她买零嘴,夏有贵又经常拉着孙氏下地干活儿,平日里,周云娘对孙氏也礼数周全、多有容让。
曲婆婆也不跟孙氏一般见识,只经常去找周氏说话。
孙氏慑于周氏的辖制,倒也不敢去欺负曲婆婆。
因此,孙氏和周云娘这半道上的婆媳俩,竟然住在一处大半年了,还是没有闹出什么大矛盾来。
三房两口子不想种地了,夏有喜在县里的一家酒楼后厨找到了活儿。
说是给大厨打下手,还可以顺便学学手艺,但实际上,是给整个后厨打下手。但凡烧火、挑水、劈柴、切墩儿、和面,这些个力气活儿,样样都得做。
但夏有喜做得很是开心。
吴氏带着两个女儿天天点灯熬油地做女红,他看着就很心疼。
自己若是能多赚些,吴氏和女儿们就能歇歇。至少可以把活计都留在白天做,不至于那么费眼睛,还省了灯油钱。
虽然每天都要干五六个时辰的活儿,一天到晚累得汗巴流水的,没干上两三个月,烟熏火燎又累又热的,整个人都精瘦了许多。
但酒楼包吃包住,他每个月还有一千二百钱的工钱。
最关键的是,这个工钱不是固定不变的。
打碎了东家的碗碟要扣钱,但干的好了,也会加钱。赶上三节两寿,以及东家家里有什么喜事,东家还会给包红包。
若是能在酒楼做得长久,这工钱每年还都会往上涨一些。
大厨的工钱他们小工不清楚,但夏有喜打探出来了一个跟他同样做小工,但已经做了三年多的老伙计的工钱——连节礼红包打赏加起来,每个月竟然能有三两银!
一年下来,就是三十六两。
夏有喜目前的目标,就是这个老伙计的水平。
他心里有个不愿说给人听的愿望——若是抓住机会,在大厨身边偷学几招,将来自己也去做个厨子,说不定能比那老伙计赚得更多。
四房两口子在专心致志地给“稻花香”供货。
夏有田编制的小篮子,已经卖给了夏稻花三四批了,夏有田到店里去看过,发现闺女没忽悠自己,竟然真的用上了。
大号的用来装水果,也有装那种用琉璃瓶子装着的、五颜六色的酒水的;中号的用来装点心;小号的用来装糖果。
各种形状、颜色、搭配得十分漂亮,摆放得也错落有致,十分惹人喜欢。
姜氏的小件绣品,夏稻花给她专门加了个格子架。
除了摆放她的绣品,还放了很多外星精致可爱的小玩意儿,比如布偶、抱枕、瓷器、手串之类。
那些个绣品本就精致,再这样一衬托,愈发显得金贵了许多。
程氏带着六郎和枣花往夏稻花这里跑了几回,与夏稻花聊天,不动声色地给她传递大杂院那边的消息。
最近一趟,程氏告诉夏稻花,家里来信了。
夏稻花将店里的事,托付给了从伙计里提拔起来的一个二掌柜,自己施施然回了后院,找了夏有田和姜氏,除了五郎之外,四房一家子一块儿回了大杂院儿。
夏稻花还特意给老两口儿带上了一根金华火腿。
一家子难得地聚了聚。
然而,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阳光。
因为,程氏提到的老家来信,说了些让人很难摆出好脸色来的消息。
这封信,不是王里正他们给夏稻花的回信,不然也就不会寄到大杂院来了。
村里被犁地一般,征了三回兵,已经家家都有儿郎在当兵了。
因为有夏家人这样提前办了手续,干脆利落地跑出来的人家,还害得县衙里一个经手的书办,吃了足足二十板子。
人差点都被打废了。
尽管如此,北关村经历了将近七个月的顽强抵抗,最后到底还是沦陷了。
不但北关村,整个北关镇,都已经成了胡人的地盘。
不是咱们的孩儿们作战不勇猛,而是那萧鲁不花故技重施,又策反了一个将领。这回不是让他投敌,而是鼓动他造反。
偏偏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一家酒楼。
竟然被同在一间酒楼喝酒的外人、一个喝高了走错门的酒客听见了。
酒客听见这等大事,浑身的酒意,都化作冷汗出了,人也撒丫子跑到了街上,大声嚷嚷起来,迅速把事情闹大了,生怕被那将领给灭了口。
那将领不知是被萧鲁不花撺掇得脑子一热,还是因为被人撞破、阴谋败露,不反也得反,竟然真的扯旗造反了。
北关镇的千户所腹背受敌,守备也战死了。
萧鲁不花的人开了城门,引来了胡人的大军。现在大半个渤海郡,都已经落入胡人之手。胡人所过之处,百姓哀鸿遍野。
那扯旗造反的将领,声称自己不愿投敌,只愿合作。而萧鲁不花觉得留着他还有用,便由着他掩耳盗铃,不去戳破。
现在,整个渤海郡人心惶惶,到处都是拖家带口逃难的身影。毕竟那些傻乎乎不知道跑的,基本上被一茬又一茬的兵祸,生生给祸害干净了……
夏家人收到的这封信,是冯举人写来的。
王里正一家,和冯举人一家,在千户所第三次征兵的时候,就结伴一块儿往南逃难了。王里正一路走一路哭,信纸上都洒落了许多泪痕。
冯举人是个老谋深算的,当初夏家人走的时候,他舍不得闺女才没走。眼看着形势不妙,干脆连闺女带女婿一家子,一块儿打包带着跑了。
冯举人走之前,特意给夏家人写了一封信。
当然,赵家和胡家也有份。
他打算得挺明白,到了陌生地头上,有熟人帮忙领路,总比两眼一抹黑来得强。
夏家人自然看出来了冯举人的心思,而且觉得很自然。
正所谓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
既是同一个村出来的,到了外面,抱团才是最好的策略。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姜氏的娘家,在姜氏大嫂的鼓动之下,将家里值钱的金银细软收拾了,从从容容地坐了相熟的商人的海船,嗖嗖地跑得飞快。
旁人还犹犹豫豫地,没下定决心要走,他们已经奔着平安郡这边逃过来了。
程氏的娘家人,动作也不慢。
他们走的是陆路,不过在寄信出来之前,就已经出发了。
孙氏的娘家和吴氏的娘家,暂时没有消息。也没有想到给远在天边的女儿捎封信来。孙氏和吴氏听了姜氏和程氏娘家的信儿,俱都红了眼圈儿。
孙氏的眼泪已经噼里啪啦掉下来了,不但眼泪掉了下来,她已经开始嚎啕:“呜呜呜……娘啊,娘啊,我对不起你们呀……我怎么没想着叫上你们一起走呀!”
吴氏却一直强忍着,不肯在人前落泪。
周氏忍不住呵斥了孙氏一句:
“老二家的,你把那两滴猫尿给我憋回去!
八字还没一撇,你做什么这样诅咒亲家?说不定人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只是给你送的信在路上耽搁了!
亲家一家子好端端的,你就这么号丧,也不怕触了霉头?”
周氏的语气极为不耐,孙氏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满含期待地瞅着周氏。
仿佛周氏的话就是圣旨,她家里人个顶个都妥妥当当的,一根毫毛也没有少。
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劝慰孙氏。
吴氏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周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声。
逃荒啊,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他们要逃的,还不是饥荒,而是比饥荒更可怕的战乱。
生逢乱世中,人命贱如草。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这话,凝结了多少人,甚至多少家族的血泪!
大家伙儿的情绪,都不免有些低落。
夏稻花看了看脸色沉凝的众人,忍不住插话道:“咱们这几间屋得好好收拾收拾,不然亲戚来了都没地方下脚了。另外,还得抽空再到牙行去一趟,再找几处合适的房源备着。万一他们要租房,不就省了奔波了?
这信在路上也走了一个多月了吧?我估摸着,他们多半是快到了。”
话题顺势转了过来,周氏脸色缓和了许多,姜氏似得了提醒,有几分激动,程氏的双眼里,都是对夏稻花的赞赏。
越观察,程氏便越是喜欢夏稻花。
这孩子,跟同龄人比起来,有时候真的是十分跳脱大胆,异想天开。
仿佛她这壳子里,住着的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而是个小郎君,或者干脆就是个胆大包天的皮猴子。
但大多数时候,这小丫头,都出人意料地靠谱。
让六郎和稻花跟着她多学学,准没错!
一家人多日未见,除了说说故乡来信的消息,议论一下战乱会不会波及到平安郡,再就是拉拉家常。
女人们已经挽起袖子洗了手,开始筹备晚上这顿饭了。
一家子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虽然人还没齐,但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于是周氏决定包饺子,还要炒几个菜。
夏稻花带来的金华火腿,周氏很珍惜地切了一块,准备就着笋干,做个腌笃鲜,其余部分,都挂到了房檐上。
夏稻花嘱咐她千万不要吝惜,该吃就吃,吃完了她再送来就是。
周氏只笑着推辞道:
“诶,可千万别。美味不可多用。若是一次吃太多,下次再吃,就不香甜了。”
看着周氏笑眯眯的样子,夏稻花便也不坚持了。
反正她都留心着呢,老两口儿这里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她发现了,自己及时添补上就是。
这一顿饭,吃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算吃完。
饭后,夏稻花原本打算回到店里去的。
每天记账清账、盘点库存、补充货架,是她的习惯。
然而,吃过饭没多大会儿功夫,外头就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雨。
一开始夏稻花打算直接出门,到外头自己再拿把伞出来。然而姜氏等人却拦着她,不让她出去。说什么小娘子淋不得雨,受不得寒。
夏稻花想了想,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淋雨受寒,的确对女孩子的身体健康非常不友好。这个时空的医疗水平不算发达,该小心谨慎,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比较好。
只是,夏稻花看着紧张的姜氏,心中免不了有几分感慨:若是两年前、或者更早以前,他们八成压根儿想不到这一茬。
孩子淋点雨,只要没感冒发烧,就不会当回事。能给熬一碗姜汤,都算是精心的父母了。
到底还是收入高了,底气足了,才有资格讲究啊。
淅淅沥沥的细雨,很快就变大了,风声也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不知卷了些什么东西,打在房檐上,门窗上,啪啪作响。
雨越下越大,很快天空就黑了,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晴朗的夜晚都会有的月亮、星星,阴天的夜晚会有的月晕、透过云层洒下的淡淡光线,都不见了踪影。
这一夜,夏稻花和四房的几个孩子,除了五郎外,都留宿在了大杂院。
四房两口子和梨花、菱花、枣花都早早地睡了,夏稻花却有些睡不着。
她悄悄进了空间,检查了自己的粮食货架。
产品种类很丰富,而且很新鲜,最关键的是,这个区域和超市整体大部分区域一样,都是每隔24小时,就立马一瞬间刷新的。
不管夏稻花拿走多少东西,第二天,货架依旧会被填满,一个空位置都不给她留。
夏稻花满意地看了看这十几种粮食,想必,在必要的时候,这些东西都用得上。
她从空间里出来,发现窗外的雨声,竟然愈发大了。
天空的黑色褪去了一些,现在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亮。
夏稻花动作轻柔地推开窗子看了看,外头的地面上,已经积了不少水。
第251章 噩梦
灰蒙蒙的天空中,雨水还在不断掉落,落在地面上那些积起来的水面之上,不停地溅起水花,泛起涟漪。
上辈子,小时候,夏稻花最喜欢的事情之一,便是在夏天雨季的时候,坐在透明的大玻璃窗子前,看着外面的雨。
若是雨大了,就会看到密密麻麻的浓重雨幕,听到哗啦哗啦的雨声,地面上的积水,也会不断被砸出来一个又一个的小坑儿。
若是雨不大,便会看到丝丝密密的雨线,轻轻地坠入地面上的浅浅积水,荡起一圈一圈悠悠的涟漪。
然而此时此刻,身在大楚朝这个时空,夏稻花却没有了赏景的心情,盖因她已经前所未有地深刻理解了天气与民生之间的关联。
看着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持久,眼看着要下一整夜的样子,她忍不住有几分担忧地皱起了眉头:这样大的雨,会不会影响到今年的收成?自家那些匆匆赶路的亲戚,会不会被拍在半路上?倘若这雨一直不停,会不会最终演变成水灾?
这些念头转瞬而过,从窗户斜潲进来的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衫。夏稻花打了个喷嚏,急忙把窗子关上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姐妹们,见她们睡得正香,便一闪身进了空间超市。
在空间超市的员工宿舍里,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用又厚又软的白色大浴巾擦干了头发,换了一身柔软轻便的珊瑚绒睡衣,喝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姜茶。
她感觉自己应该不至于感冒,便没有吃感冒药。
不过,考虑到万一真的发了大水,自己还得做些准备。夏稻花就又巡视了一遍超市,找了找能用上的装备和物品。
没有冲锋舟,但是有质量很好的救生圈、救生衣、充气船。
便携帐篷、户外冲锋衣、登山靴、雨鞋、保温毯子、野餐垫,样样不缺。
消炎药、外伤药、感冒药、家用急救包,种类繁多、库存丰富。
纯净水、矿泉水、牛奶、姜茶、大米、面粉、粗粮、豆类,自热军粮、自热火锅、压缩饼干、午餐肉、罐头食品、新鲜蔬菜、新鲜水果,应有尽有。
这些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夏稻花将珊瑚绒睡衣换成了在外头穿的白色棉布中衣,小心翼翼地出了空间超市。
没人醒来,似乎也没人来过。
她钻进了温暖的被子,听着潺潺的雨声,呼吸渐渐轻缓绵长起来。
不知是雨声入了梦,还是心中过于担忧的缘故,夏稻花竟然梦见了钱塘江大潮。
明明是那样壮观的景色,碎琼乱玉、美不胜收,却忽然间一个浪头打来,一下子就把堤岸上的人群,席卷而去。
紧接着,那原本看起来十分结实的堤坝,竟突然间簌簌崩落了许多泥土,哗啦啦垮塌下来,就仿佛灾难电影中的地震场景一般,令人心惊。
夏稻花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收,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外头的雨声比之前越发大了,还夹杂着阵阵雷声,可不就轰隆隆的,跟海潮一样。
夏稻花拍了拍胸口,深呼吸了好几次,心脏的怦怦跳动,才渐渐平息,回到了平时正常的节奏。
她用双手覆盖住脸颊,衷心希望刚刚那场梦,只是一个梦而已,没有任何示警之类的含义。
不然,这大楚朝的普通老百姓,可就要受苦了。
夏稻花有些睡不着了。
她来回来去地翻了好几次身,直到梨花被她影响到了,闭着眼睛伸手落在她身上,轻缓地在她腰背处一下一下拍动,夏稻花才不敢再动了。
梨花拍了两下,手上就停了下来。
一只手还搭在夏稻花背上,暖融融、热乎乎的。
估计多半是梨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发现夏稻花睡得不大安稳,便习惯性地抬手拍她,好让她睡得舒适安心一些。
夏稻花知道,这个小身板儿自打记事起,大多数时候都是姐姐梨花哄睡的。
梨花哄睡她的方法,就是这样一下、一下,轻轻在她身上有节奏地拍打,让她放松、安心,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夏稻花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睡颜无比美丽的梨花,看了半晌。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夏稻花起身的时候,早饭已经做好了。她什么活儿都没有干,洗漱过后,便直接上桌吃饭了。
早饭是夏家此时唯一的孙媳妇儿周云娘准备的。
桃花、杏花、梨花,都主动去给她打下手。不过周云娘很是能耐,完全没用上这几个小姑子帮忙。
周云娘蒸了杂合面窝窝头,又喧又软;
煮了加芸豆的大碴粥,芸豆和大碴子都煮开花了;切了芥菜丝、苤蓝丝,蒸熟了之后,又点了几滴香油拌了拌;最后,还拿铁锅焙熟了红红的辣椒面,又加上一勺大酱,干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