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目一个季度一结算。
夏稻花虽然喜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然,批发的么,走量,价格要适当打打折。夏稻花毫不犹豫地给了九折优惠。就凭“稻花香”那定价,哪怕是打对折,自己也还有得赚呢!
听了戏,喝了许多自带的茶水,更衣了两次,吃了一顿一波三折的饭,给稻花香找到了一个新股东和一个长期客户,夏稻花心满意足地离了仙梅苑。
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后,夏稻花就愉快地掏出了小电驴。戴着头盔,哼着歌儿,穿着现代摩托装,骑着小电驴回了家。
虽然看不懂谢芳兰为什么要主动对自己示好,却并不妨碍夏稻花抓住这个大客户。
谢芳兰是县太爷的嫡女,颇为受宠,目前还负责管家。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可夏稻花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给一份干股。真要那样做,不但“稻花香”的干股不值钱了,也不够分呀!
把谢芳兰发展成自家的优质客户,其实也算一条路子。
第227章 情谊与谎言
夏稻花到了家,当她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已经又是一身配色清爽的绵绫衫裙,鞋子也换成了柔软的千层底布鞋。
小电驴、身上的摩托装、和头盔等物,都不见了踪影。
夏稻花从距离留香街还有四五百步的一处小巷子里现身,缓步走到了“稻花香”。她想先进店了解一下自己出去这一小天,店里的营业情况。
然而刚刚推门进了店,就见到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坐在自己惯常坐着的专用位子上,手中捧着一卷书,正在默默诵读。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年郎身上,给他照出来一圈金边,显得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一般。
夏稻花微微一笑,转身拐到吧台附近的操作间,穿上围裙,净了手,亲自动手煮了一碗杏仁茶出来,又配上两样点心,迈着轻缓无声的步子,用一款棕色的木质茶盘,给那少年郎端了过去:“哥,你怎么来了?先歇会儿,尝尝这个。”
少年郎抬起眼,看到夏稻花,阳光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就铺满了整张脸:“稻花,你回来了。今天玩的开心么?”
“挺开心的。遇见两个熟人,谈成了一笔生意,还听了好几出戏文呢。”
五郎听夏稻花这样说,不禁笑出了声:
“哪有你这样的,到人家府上做客,竟还不忘了谈生意?”
夏稻花笑眯眯地说道:
“那是。咱们家分工明确。
你呢,就是那个读书科举,光宗耀祖的顶梁柱。
所以,你替我蹲在这店里当门神,还不忘了手不释卷。
我呢,就是那个搂钱耙子。
所以就算是去人家府上做客,也不能忘记谈生意呀!”
兄妹两个说笑了一阵,心中都多添了几许温馨。
店里的事情,夏稻花其实已经托了梨花照看。
这会儿五郎之所以在这里,无非是不放心初次参与赏花宴的妹妹。怕她在外头受委屈。
五郎的同窗,也有一些富贵人家的孩子。
因此他多少了解一些这种闺秀们之间交往的情形。虽然五郎对夏稻花的人品性情都很有信心,但却依然免不了有几分担忧。
此时跟夏稻花说笑了一阵,见夏稻花的情绪很好的样子,也就放下了心。
夏稻花心知肚明哥哥是为什么来的,对五郎这种默默地关怀,自然觉得十分暖心。
这下子,五郎就有口福了。
夏稻花从这一天开始,几乎每天都换着花样儿,给五郎做各种开胃补身、营养丰富的各色美味。当然,为了不过于厚此薄彼,夏大郎隔三差五,也会得上一份。
夏家目前就这么两个读书种子,当然得精心照看。
虽然与大房已经分了家,又经历过不少令人不快的事情。但从头到尾,大郎和朱氏,一直没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夏稻花对夏大郎,自然会格外宽容几分。
谢家的仙梅苑之内,宾客们都已经纷纷告辞了。
下人奴婢们,正在管事的带领之下,清扫仙梅苑里的一片狼藉。
谢芳兰卸下了戴了一整天的爽朗大方的面具,歪在美人榻上,用手指隔着帕子,轻轻地按揉着自己的额角。
她头疼得厉害。
迎来送往一整天,还要处理一堆突发事件,简直烦也烦死了。
说到底,这事儿得怪自己那个好爹爹谢县令。
他若不是个贪花好色的,讲究什么红袖添香夜读书,人不风流枉少年,后院就不会有这么多妾氏,也不会有这么想要爬床的丫鬟,更不会有这么多想要跟嫡子嫡女一争高下的庶子庶女……
谢县令有四个儿子,七个女儿,其中只长子、幼子、长女、次女和七小姐,也就是谢芳兰,是正室所出。其他子女,都出自几个妾氏通房的肚皮。
谢县令的正室夫人是个面上性情爽利,暗地里却心事重重,很容易想不开的性子。
因此,身子骨也就从原本的健壮,变得日渐虚弱起来。
好在她生的孩子们都大了,还各个都挺有出息、有本事。长女、次女都已经出嫁,长子虽然尚未娶妻,却也已经早早定下了亲事。
只不过阴差阳错的,这个媳妇儿一直没能娶进门。
现在只有幼子和最小的女儿谢芳兰的婚事,还没有着落。
所以,谢太太有意识地把一些家务交给小女儿谢芳兰来处理。一来可以为女儿弘扬名声,二来也是为了让她提前练练手,省得嫁人以后,手忙脚乱。
谢芳兰明白母亲的顾虑,也理解母亲的心事,对父亲谢县令就难免有几分怨言。但她嘴上从来不说,不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实际上心里却觉得,将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一个像自己亲爹那样的男人。
就自家这后院,她看也看够了。
若是将来要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她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谢芳兰这番烦恼,起因却是今天的赏花宴上,谢县令的一个姨娘和一个通房,竟然为了争风吃醋,上演了一场全武行。
两个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全然不顾园子里还在宴客,竟然就那么打成一团。薅头发,扯衣裳,扇耳光,掐软肉……各种下作手段,全都使出来了。
最后,两个人双双滚落到了荷花池里。好在这个季节,荷花池里只有寒冰刺骨的水和陷进去就半天动弹不得的淤泥。
不然,若是踩坏了她的荷花,谢芳兰得心疼死!
好巧不巧地,这事儿偏偏被到后园的净房更衣的两位客人撞见了。不幸中的万幸,这两位客人,就是那个大眼睛黑皮肤的小妞,和自己的亲亲表妹贺兰月。
谢芳兰安抚下这两个人,让她们答应不要把这事儿传出去,就花了好大的力气。
偏偏有不少客人都注意到了两人离席,迟迟未归。
她明示、暗示、扯谎、编故事,好不容易才把这一段儿给圆过去。
真是累死了!
刚刚她才知道,自己的那个绝世好爹,风流才子,谢县令谢大人,竟然又在他那间“书房”里头,收用了一个心大的丫头!
这还是大白天呢!
他也不怕被御史参他一本!
第228章 设局
谢芳兰怒火中烧,却还是得封住下人的口,将谢家的院子,管得跟个铁桶一般。唯恐这些糟心的破事儿,影响了她爹的仕途。
有时候她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可是看着娘亲那郁郁寡欢的模样,谢芳兰就忍不住额角的青筋直跳。娘亲已经这样苦了,自己若是撒手不管,那是既不放心、也不忍心呀!
想来想去,唯有期盼着哥哥赶紧把嫂嫂娶进门了。不然就凭家里这乱七八糟的一摊,她哪怕累死、气死,也实在是撒不开手。
夏稻花自然不知道谢芳兰骗了她。不过,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很介意。这种内宅隐私,人家不愿意吐露,不愿意让外人看笑话,也是人之常情。
只那一单生意,别出什么岔头就好。
夏稻花当晚就精心准备了一套冰糖雪梨燕窝的礼盒,第二天一大早就给谢家送了去,指明是送给表小姐贺兰月的。
谢芳兰见了夏稻花的礼,顿时觉得又被勾起了一重心事。
这位夏娘子,行事落落大方,说话斯文有礼,不像是一般的泥腿子出身;可她却对许多礼仪规矩,十分不熟悉。
虽然行礼的时候,也做得像模像样,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协调。这种不协调,偏又不是小家子气的感觉。而是隐隐约约,有几分自成一派的意思。
偏她又跟小郡主顾善柔十分熟稔,两人说起话来,似乎也没有什么身份上的差别……
这位夏娘子,实在是有些让人看不懂。
谢芳兰决定,只与夏稻花做些正常的买卖,暂时不打她那家店的主意了。
此时,谢芳兰并不知道,夏稻花的店,不但有李敢的母族势力在背后撑腰,也有小郡主顾善柔的份子。
她只是因为猜不透夏稻花的身份,而放弃了对“稻花香”这家一看就很赚钱的店,进行巧取豪夺的意思。
谢县令来到吉祥县的时候,本地的
“稻花香”里卖的东西,都很新奇精巧,甚至有几分奢侈,价格却卖得很便宜。
不说别的,单是那些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琉璃瓶,就值多少银子呢!
那夏稻花却偏偏不当一回事,竟然把这等精巧昂贵之物,跟麻纸、粗陶坛子这些贱物一般对待,用来装什么糖果、酒水!
但也恰恰是这种做派,让谢芳兰觉得,自己通过父亲的手下查到的关于夏稻花和夏家人的情况,不见得那么靠谱。
他们家人的身份,也许只是明面上的身份。
背地里说不定连着什么权贵呢!
不然,一个平民百姓,斗大的字都认不得一箩筐,哪里做得出这么多精巧美丽的东西来?不识字的匠人的确可以做出某些精巧的东西来,但往往只专精一门,断然不会有这么多不同种类的物件!
谢芳兰打开夏稻花送来的香脂,挨排欣赏了一下它们的包装和各有特色的香气,一边把玩。一边愈发相信这一点——夏家人一定没有明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们一定还有一重隐藏起来的神秘身份。
若是自己以礼相待,常来常往,迟早能从夏稻花嘴里,把这个神秘的真相给掏出来!
谢芳兰对着“稻花香”这样大的一块肥肉,实在是眼馋得不行了。
可是,若是贸然动手,这家店背后的势力冒出来,说不定爹爹的仕途会就此断送,更严重些,说不定连这一大家子人的性命,都会保不住。
若是不去动它,至少得知道,它背后是谁。
不然怎么能甘心?!
爹爹风流潇洒,不理俗务,还养了这样一大家子人,单凭朝廷发的那点子俸禄,哪怕喝西北风都不够!
可这吉祥县的势力,盘根错节,有好多看似不起眼的商户人家,家里都通着天呢!
自打爹爹来了这吉祥县做县令,四年下来,她谢芳兰绞尽脑汁,才敢轻手轻脚、偷偷摸摸地谋夺了两家没有靠山的小商户。
不过是捡着别人不要的,喝口汤罢了!
眼前这样大一片肥肉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自己怎么可能不动心?可是,这世上又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倘若这肥肉当真是一块儿肥肉,哪里又轮得到自己对着它流口水?
谢芳兰想着这些算计,当天夜里,再一次失眠了。
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不睡了,披着衣裳坐起身来,喝了两口热茶,便拿着那香脂的小铁盒反复把玩。
最终她收起了十一个小铁盒,只把那款白莲香气的,留在了手边。
三月三,上巳节。
谢芳兰再次给夏稻花下了帖子。
夏稻花欣然赴约。
这次她带了吃食,四色西点礼盒,这个时空绝对没有这些。
造型精美,口味奇特,拿来送礼,最好不过。
谢芳兰再次见识到了“稻花香”这家店不俗的实力,愈发心痒难耐。
从二月十五到三月三,短短几天的功夫,谢芳兰一直把夏稻花和夏家人放在心坎上,认认真真地研究了好久。
她看不透夏家的路数,却也不甘心放弃这块肥肉,因此只好试探着往前摸索,踩着石头过河。
夏稻花不知谢芳兰如此心思百转,只当她是个关心产品质量的大客户。
面对谢芳兰的时候,夏稻花一脸的热情大方,却从来不忘了跟谢芳兰推销自家店里的产品。
谢芳兰有几分哭笑不得。
她谢芳兰也算见多识广了,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闺秀。
哪怕是庄户人家,真正穷得叮当响的佃户,都没有这样张嘴闭嘴,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生意经的小娘子。
但从夏稻花那里,采购些必须品,倒也不是不成。
买谁家的不是买呢?若是经过这样几单生意,就能建立起彼此的信任,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谢芳兰暗地里打探过,听说这“稻花香”似乎是李敢的母族罩着的生意。
但她动用了自己的暗线,多方打听之后却发现,李敢的母族,似乎只是挂个名而已,并不是这店铺真正的幕后老板。
谢芳兰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对夏家人设个局。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做什么,不冒险也是不成的。
谢芳兰思忖许久,终于拿定了主意,喊了一声:“来人。”
顿时有两个丫鬟现身出来,从外间推开里间的门,踩着小碎步快步走到谢芳兰面前大约一尺远的地方,屏气凝神地站定,不疾不徐地回话:“奴婢在。”
谢芳兰看了一眼两个丫鬟,略微不满道:“怎么是你们两个当值?惠儿呢?彩月呢?”
站在左边一个胆子略大些的丫鬟答道:“惠儿姐姐去大厨房了,说要做两道新鲜菜式孝敬给七小姐吃。彩月姐姐去太太屋里答话了。”
右边的丫鬟胆子明显要小得多,见谢芳兰沉下了脸,身子就有些微微地颤抖,不敢言声。
谢芳兰瞥了那胆小的丫鬟一眼,没有当即发作,对着答话的丫鬟点了点头:“成,我知道了。你把那茶水换了,给我沏一壶热热的来。”
胆大些的丫鬟得令,执起茶壶,到茶水间去沏了热茶。胆小的丫鬟诺诺地告退,谢芳兰没说什么,打发她下去了。
片刻后,胆大些的丫鬟带着沏好的茶回来了,还贴心地给这一壶热茶,配上了一碟奶饽饽,一碟松子糖。
谢芳兰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了这丫鬟片刻:
“你是新提拔上来的?三等上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奴婢彩雀,二月十五花朝节的时候,刚从庄子上调过来的。奴婢的名字是太太赐的。”
谢芳兰再次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自己欣赏的目光。
她心中的那个计划,需要至少两个美人儿。可若是现去采买,一来招人眼目,二来靡费不小,三来还浪费时辰,未必得用。
反倒不如从自家的奴婢里头挑选得用的人手。
最好是家生子,一家子的身契都在自己手上捏着,不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见异思迁之类的幺蛾子。
惠儿和彩月这两个大丫鬟,一个是自己挑的,一个是母亲赏赐的,都陪伴了她好几年了。若是就这样用出去,她有些舍不得。
这个彩雀,可以再观察观察。
若是果真忠心可用,倒是能抵了一个名额。
夏稻花全然不知,一直对她十分亲切,令人好感顿生的县太爷千金,七小姐谢芳兰,并非真心诚意与她结交。
而是已经瞄准了她的产业,还制定了个专门针对她家人的阴谋。
赚钱的法子,谁能不眼馋呢?
若是背后有人罩着还则罢了,若是背后无人,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财富或者说赚钱的法子,就不是福气,而是一种诅咒了。
夏稻花对此有理论上的认识,却缺乏真实的经历。
夏家人此时就是地道的平民百姓。
更何况还已经分了家,而且背井离乡,离开了故土,来到了陌生的、藏龙卧虎的吉祥县。
其实不但是谢家七小姐谢芳兰惦记着夏家这点产业,就连本地的一些豪强,以及李敢的母族,也都在对这家店铺所代表的那些财富,垂涎欲滴。
但,李敢是家中后辈的希望所在。
只要李敢还在锦衣云骑里任职,没有失去圣宠,李敢的吩咐,他们尚且不至于阳奉阴违。
夏稻花知道自己欠了李敢的人情,却不知道,这个人情竟然这样大。
当然,若是没有李敢罩着,夏稻花的店,也不至于就随随便便被人侵夺了去。惹急了她,大不了把敢害她的对头,都物理消灭。
空间的力量,在这个时空,怕是无人能够克制。
只是,放着现成的人脉不用,非得自己打生打死,打出来一片天地,夏稻花有点嫌累。
夏稻花这个人,本质上是没有什么野心的。
某些事情,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她,她才会产生去做的冲动。若是没有这种契机,她可能会一直安心地做一条懒得翻身的咸鱼。
一个月后,谢芳兰终于确定了,丫鬟彩雀是个忠诚可信之人。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将身边大丫鬟惠儿,做了替代彩雀的备选。
五郎的休沐日,夏稻花将店里的事情托付给了二郎和桃花,自己带着梨花、五郎、菱花,一块儿出门去逛街。
逛街的乐趣,往往不在于买,而在于逛。
不过,有菱花这个小吃货在,就不一样了。
他们先从留香街逛起,等他们绕着外城的商业区走了大半圈的时候,梨花、五郎、夏稻花,手上已经堆满了各色零嘴。
菱花蹦蹦跳跳地,还是看见什么,都有些流口水,忍不住来一份,再来一份。
哥哥姐姐都宠着她,小丫头自己心里也知道,因此高高兴兴地,蹦跶得越发欢快。
夏稻花等人,都满脸宠溺地看着小丫头。
小丫头跑着跳着,突然跟前面一个斜刺里冲过来的人撞在了一处。
那人却是个漂亮的姑娘,穿着一整套颜色鲜亮的绵绫衣裳,看起来似乎是小户人家备受宠爱的闺女,也有几分像是大户人家主人面前得脸的婢女。
菱花跑得开心,压根没注意到有个人突然冲到了自己面前,自然是一头就撞了上去。
而小丫头手里拿着的糖画,也准确无误地一下子就掼到了那个人的裙子上。
菱花看着自己手里只剩下一点点的糖画,又看了看那姑娘的裙子,忍不住“哇”一声哭了起来。
哥哥姐姐们,顿时心疼了。
夏稻花急忙把小丫头拉过来,仔细检查过了她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又蹲下来问她:“菱花,刚刚撞的这一下,你有没有受伤?你身上痛不痛?”
梨花和五郎都关注地看着菱花和夏稻花。
对于夏稻花的问题,菱花只是摇头,哭了一会子,才抽抽噎噎地说道:“呜呜呜,我的凤……凰……没有了……”
夏稻花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头儿:“这有什么好哭的?待会儿我们再去买一个就是了。”
梨花见菱花没有受伤,已经冲着菱花撞到的那个斜刺里冲出来的女人,诚心诚意地行了礼,道了恼。
那女人笑道:“这有什么,一个小孩子,哪里会注意这些?只是我这条绵绫的裙子,是新近流行的茜草色,这才刚刚上身……”说着说着,就满脸为难,烦恼起来。
只要清洗一下,就可以干干净净了。
但这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要了人家姑娘穿在身上的裙子去洗……也许,赔钱就是最好的选择。
梨花满脸歉意地邀请那姑娘一起到附近的茶楼歇息一番,换条裙子。一边赔礼,一边掏了一小锭银子出来,诚恳地跟那姑娘道歉:“真是对不住。姑娘可方便跟我们一块儿到附近的茶楼歇息一下,换一换衣裳?”
那姑娘似乎有几分意外,脸色变了一变,却很快就恢复了亲切的笑容:“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这裙子虽是新做的,却只是绵绫材质,不值几个钱。”
那姑娘嘴上虽然谦让着、客套着,脸上也带出来几分羞涩的笑意,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一把就将那银锭子扯了过去,塞进了袖子里。
她的脸色变得虽快,却没有瞒过夏稻花的眼睛。
再加上之前,她从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事后却能安安静静地等待夏稻花哄完了孩子,才说话,夏稻花总觉得这次偶遇,不知哪里有几分怪怪的。
双方各自谦让一番,就此别过。
但那姑娘已经快人快语地对着夏家人介绍了自己。她说自己名叫彩雀,是个庄户人家的女儿,原本在这吉祥县的郊区居住。
最近搬到了县里,投奔亲戚。
这裙子便是亲戚给做的,今儿个是她头一次穿出来,第一次穿就污损了,未免让亲戚多心……否则,她就不要夏家人的赔偿了。
一边说,一边眼波流转,从梨花、五郎、夏稻花和菱花身上,一一扫过去。夏稻花总觉得她的眼里,藏着探究的意味。
她的目光停留在五郎身上的时候最久,也最为妩媚动人。
很快,彩雀就说自己还有事,匆匆告辞离去了。走之前,又对着五郎,发了一大把秋天的菠菜。
夏稻花细细地打量了五郎一番。
明明还是个半大孩子,小小少年,竟然这么早就开始犯桃花了?
嗯,拾掇得干干净净,模样长得精精神神,又是个少年书生,也怪不得人家姑娘那灼热的眼神儿,一溜一溜,总往他身上飘。
夏稻花笑了笑,只把这事儿当成一个偶发事件,没怎么当回事。
但接下来的日子,夏稻花却不敢再这么想了。
五郎发现,他总是能跟这位彩雀姑娘,莫名其妙地偶遇。
哪怕,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启蒙学馆里念书,除了上学、放学的路上,还有休沐的日子,等闲不出门。
彩雀姑娘一开始只淡淡地打下招呼,保持着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礼貌。
后来实在是遇见的次数太多了,便开始冲着五郎羞涩地笑,还会与他攀谈几句,说一些诸如“真巧,又见面了”之类的话。
再后来,远远地望见五郎,便会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纯净又耀眼。
五郎身边的同窗,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打趣他了。
有位同窗姓吕,名叫吕观潮,比五郎大一岁,平日里就很喜欢往五郎身边凑,又素来爱说笑。
自打见了这彩雀姑娘,吕观潮就总是对五郎挤眉弄眼:“夏小郎君,你红鸾星动了!”
五郎皱皱眉毛,板着脸,郑重其事地阻止道:“千万别瞎说。万一传出什么流言来,保不齐就误了人家小娘子的名节。”
见五郎说得严肃,同窗们就稍稍消停几分。
但这位彩雀姑娘,与五郎偶遇的情景,发生得实在太过频繁了些。
虽然每次都有借口,乍看起来无比自然,又好像有哪里不对。仔细想想,原来那些借口,全都不能深究。
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会看出来不对。
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位彩雀姑娘,真的是一只彩雀。
平日里就在启蒙学馆的房檐上筑巢,见到了五郎出现,就扑棱棱地扇动着一双翅膀,绕着五郎飞来飞去。
一开始,五郎根本就没当回事。路上遇见谁,不遇见谁,又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但这种事情发生得太过频繁,同窗们都忍不住经常打趣他,甚至连先生也有所耳闻了,五郎就觉得,不能再视而不见、听之任之了。
五郎把这事儿跟梨花、夏稻花说了一声儿,虽然他觉得自己就能解决,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对姐姐梨花,和妹妹夏稻花,隐瞒任何事。
听了五郎的话,夏稻花才发现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当初那彩雀姑娘与菱花撞到一起,说不定也同样是故意的。
甚至有可能,她一开始想要撞上的人,就是五郎。
只是,菱花这样的小孩子,又心情兴奋地蹦蹦跳跳、跑来跑去,每次往哪边跑,也没个准谱儿,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彩雀姑娘此时也已经回了谢家,她正满脸恭谨地对着谢芳兰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展:“那位夏家的小郎君性情十分严肃古板,对我不假辞色。我觉得……”
谢芳兰抬起眼皮看着她。
彩雀顶着谢芳兰的目光,咬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我觉得……他可能还没开窍呢!”
负责勾引五郎的彩雀,因为工作内容迟迟没有进展,有些心慌,这趟给谢芳兰汇报,一来是汇报工作,二来也是想要讨个主意。
谢芳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却没有说接下来要怎么做,就让忐忑不安的彩雀下去了。
谢芳兰在琢磨,到底是让惠儿出场呢,还是让彩雀转换目标,往夏有田身上下功夫呢?
最佳的方案,当然是让彩雀嫁进夏家,光明正大地探查出来这家店背后的秘密。
夏五郎既然是夏家四房唯一的男丁,那么把这赚钱的店铺,交到他媳妇手里掌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倘若夏五郎真的如彩雀所说,是个没开窍的生瓜蛋子,那这水磨工夫,可不知要用上几年呢!
就算彩雀等得起,谢家也等不起。
又或者,根本不需要真正勾引到了夏五郎,更不需要让彩雀嫁进夏家……
只要让五郎和彩雀熟悉起来,再给他设个仙人跳的局,招来一些外人做目击证人,就已经足够了。
之前那么多时日,竟都做了无用功!
其实,只要把五郎和彩雀,送进一间屋子里,再让一两个人看到……这事儿,就算完成了一半儿了。
之后么,只要剥开两人的衣服,再弄死彩雀。
五郎自然就是唯一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