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人打算过完了年再走,毕竟寒冬腊月的、不好赶路。万一错过宿头,风餐露宿地,也要多遭许多罪。
不过像处置财产之类的事情,却得从现在开始着手。
土地卖出去了,他们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但平日里干惯了活计,这一闲下来,倒觉得浑身难受了。
房子一时半会儿的卖不出去,正好供自家人住着。
等到明年开春,过完二月二,全家人就启程。
那之前,还得置办几辆骡车。
马车太贵了,不划算。
牛车太慢了,不适合赶路。
骡车负重强,价格比马车便宜,速度比牛车快,正适合搬家用。
毕竟他们老夏家,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光靠一双脚慢慢走,怕是撑不到地方,就得大规模减员。
他们全家搬走,其实跟当年逃荒来渤海郡一样,不过是为了求一条活路。当然不肯因为准备不足,导致家里人白白搭上性命。
夏老爷子流着眼泪把家里那头牛卖了。当初为了保住这头牛,他连家里的地道,都刻意挖了一人多高,两人多宽的。
耕牛是很值钱的,年轻力壮的耕牛尤其值钱。
但眼下这头牛,就只够换一套车。
卖了这头牛,夏老爷子心里头空落落的,连着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大半夜的爬起来抽烟袋锅。
在夏家人的恋恋不舍之中,他们处置了一件又一件家当。逐步聚拢了银钱,准备省吃俭用地过了这个冬天,开春了天气转暖,就开始赶路。
夏家人参考了李敢的意见,决定搬到京城附近的平安郡。
平安郡最大的好处,是它三面环山,剩下的一面,正对着京城。平安郡首府平安府,距离京城,只要跑马一天一夜就到了。
李敢建议他们去的地方,是在平安郡与京城的直隶郡交接处,隶属于平安郡的吉祥县。吉祥县里安定繁荣,土地平整,苛捐杂税比旁处少很多。
平安郡的郡守是个有本事的,吉祥县的县令是郡守的心腹,也学到了郡守的七分本事。把个吉祥县治理得井井有条,夜不闭户。
而且,整个平安郡的城池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城高墙厚,护城河也很深。城内还有水源。而偏偏不管从东南西北哪个方向看,平安郡都是腹地,而非前线,轻易不会发生战争。
只是要搬到这地方定居,却不是很容易。
那里的地价,就比北关镇这边的地价高一倍有余。那里的房子,也比北关镇的房屋贵上许多。哪怕是自己修建,那请人的花费,买材料的银钱,都比北关镇的成本高出不少。
但夏家人心意已决。
夏稻花还委托他帮忙在吉祥县买地。要求不高,土地的肥力不用太好,能让家里人填饱肚子,再建了作坊和房子,就够了。
只是,夏家人的想法虽然好,事情却没有那么顺利。
先是收秋税的税吏下乡了。
北关村经历了一遍战火,还有很多人家的房子都没修好,只临时挖了地窨子将就住着。
但那税吏却对这一切,包括被毁了的田地,统统视而不见。
只按册子要求村里人交税。
夏家其实还好,不管是缴粮食、缴银子、还是缴棉麻丝帛,他们都不早不晚,按量交了上去。
但村里其他人家,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村里人虽然因为躲在地下,逃过了死劫,但房子和田地被毁,家当被烧光的,不在少数。
此时税吏来催逼他们交税,他们自然拿不出来。
别说交税了,今年冬天的口粮,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只是,税吏比谁都豪横,身边还带着县衙里的差役。村里人虽然不满,却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虽然税吏见了李敢等人恰好在村里留宿,当着他们的面不敢太嚣张,但催逼村民交税,本来就是他们的任务,李敢虽然管得宽,却也管不到他们头上。
夏稻花倒是有本事给他们些教训,但却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夏家人已经决定搬走,自然不愿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面,耽搁自家的正事儿。
税吏在村里住了将近一个月才离开。
税吏走后,村里却并没有平静下来。新一波兵役与劳役,在税吏走后大概四五天的功夫,就来到了北关村。
第211章 琐事
无论兵役还是劳役,都要补充成年丁口。又因为北关村都是民籍,因此这一轮是十户一丁,三户一夫。
夏家既然分了家,就不能按一户算……因此,这一家子,足足摊上三个名额。
夏家年青一代里头,最适龄的就是夏大郎和夏二郎。
夏大郎的秀才身份,还是管用的。
但夏二郎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又有妻有子,还不止一个孩子,就理所当然地被盯上了。
为此,孙氏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周云娘。
不但是个寡妇,还带来了一家子连老的带小的,一串拖油瓶;不但带来了一家子拖油瓶,还是个克夫命!扫把星!
克死了前夫也就罢了,可她一进了夏家门,夏二郎就又赶上被征兵……
这事儿不怪她,怪谁?
另外两个名额,一个是夏有田,一个是夏有粮。
夏二郎自己手里有一笔银子,四房和五房也都有些积蓄,尤其是四房,夏稻花随时可以提供资金支持,因此这一家子便打定了主意,要花钱买平安。
经过一番打点,花费了十五两银子,外加三百文铜钱、两只肥肥的花母鸡、一篮子鸡蛋,一条腊肉,方才把这三个人留了下来。
这事儿虽然了了,但夏家一直绷紧了神经,密切关注着征兵的情况。
原本买的代步骡车,从原本计划的五套,削减到了三套。老人、孩子和贵重家什装在车上,大人只能靠着一双腿在地上走了。
除了三头骡子和三驾骡车之外,他们打算再置办两头健壮点的黑驴,给走累了的大人轮流代步。
户籍和路引的事情,冯举人已经答应了帮忙,只这衙门里头打点的银子,要夏家人自己掏腰包。
对此夏家人二话没说应了下来,还把夏稻花“新研究出来”的几样新口味的小菜做了礼物,给冯举人送了去。
夏家人万万没想到,冯举人只派了个管事去县衙里办这事儿,却比夏家人之前自己跑的那两趟,利落多了。
全程各种手续和文书全办下来,只花了不到三两银子。
跟着去办这一套手续的是夏大郎,不知是看在秀才相公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冯家管事的招呼上,总之,帮忙办事的小吏跑前跑后,十分热情。
还诚心诚意地提点了夏大郎几处关节。
夏大郎很自然地给那小吏塞了个装了些铜钱的精致荷包——这是他出来办事之前,夏稻花跑过来塞给他的。
也不知四房那个小丫头,打哪听来这些弯弯绕。
小吏收了荷包,更是眉花眼笑。
办事的过程更加顺滑了几分。
用油纸包包好了户籍文书和路引,夏大郎感慨万千地回了家。
镇上的那处房子,对夏大郎来说是个伤心地。
值钱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可能还剩下几本书没被毁完,但似乎都是夏大郎自己抄写的,也不值什么。
这套房子原本就是租来的,不是置办下的产业,因此夏大郎拿了他的书之后,便只能想办法退租罢了,租金能要回来多少,目前还不知道。
带上自己手抄的几本书,还有朱氏的梳妆匣子——匣子里的首饰都没了,用过的脂粉倒是还在,只是已经打碎了,另外还有一朵很旧很旧、都褪色了的绒花。
夏大郎把它带上了。
又去另外的房间,找了找母亲和妹妹的遗物,却没找到什么。
最终,夏大郎带着户籍文书和路引、自己的手抄本、朱氏的梳妆匣子和旧绒花,回了北关村。
夏老爷子带着夏二郎跑了好几趟牲口市场和车马行,买下了三匹正当壮年的大青骡子,两匹好黑驴,三套骡车。
骡子一般的行情是五两银子一头,但这三匹大青骡都正当壮年,卖家非七两银子不卖。而毛驴一般是二两银子一头,这两头毛驴也是年轻力壮,毛色油光水滑,卖家坚持要价三两银子一头。
经过一番漫长的讨价还价,夏老爷子用五两银子买下来两头黑驴,用十八两银子买下来三头骡子。
三套骡车在马市上还不下来价,夏老爷子深感不划算,便去了车马行,买了人家淘汰的旧车,又辛辛苦苦地跑了几十里路,去外村找了木匠修补。
好在这旧车虽旧了些,其实也还能用。木匠的手艺也不差。
最终花了二十八两银子,七天时间,把骡子、驴、骡车,都置办下来了。
村里人都跑到夏家来看稀奇,一来大家都喜欢骡子和驴,对骡车也是羡慕得很。二来,他们终于意识到,夏家人说要搬家,并不是说说而已。
那么,他们之前对自己说的,觉得战乱之地不可久居,看来也是认真的咯?
有些人晚上开始睡不着了。
夏家人口不少,还上有老、下有小,能让他们下定决心要搬走,可见这地方以后说不定真的会经常打仗。
可是今年的秋税已经交了,徭役和兵役也都已经服了,若是换个地方,会不会再被收一遍税?
很多人都有这个顾虑。
最关键的是,背井离乡,去一个陌生地方,大家心里头都忍不住有些打怵。
除了少数本地人,大多数住在北关村的,都是逃荒来的。然而太平日子过久了,大家只记得逃荒的艰辛,却很难再有勇气,重新受一遍逃荒的罪了。
夏稻花见家里人都在忙忙碌碌,自己也领了一项任务——她要帮家里买粮食。
接下来的几个月,田里的收成不用指望了,但家里人还得吃饭。
那么只能去镇上的粮铺买粮。
只是经过一番兵荒马乱,镇上好几家粮铺都关了门,说是之前被抢了,货源还没补上,没东西可卖。
粮价一下子就“唰”地起来了。
村里人都奔了山林使劲儿,去山里采蘑菇,摘木耳,抓野味,掏松子,打栗子……只是山里的物产虽多,危险也多。
一个月之内,已经有三拨人受了轻伤了。
夏家人难免有些上火。
夏稻花想了想,就把买粮食的任务接了过去。
对外只说是李敢帮忙给找的路子。
见到夏稻花买来的一袋一袋的粮食,夏家人的眼睛都直了,这实打实的粮食,把他们心头的怀疑全都压了下去。夏稻花随意扯出来的说辞,他们也信了个十成十。
夏家人忙得热火朝天。
发现夏家人似乎有特殊的买粮食的路子之后,村里人也找上门来,求夏家人匀给他们一些粮食。
夏家人思量再三,还是同意了。
对夏稻花来说,要多少粮食,她都买得到。
难度在于怎么“运送”。
不过,村里人并不要求夏家人帮忙另买,而只是要从夏家人买到的粮食里匀出来一些,这倒是替夏稻花省了遮掩的功夫。
夏家的粮仓很快就被找上门的村里人给分得差不多了。
夏稻花一边偷笑,一边等到老两口儿找到她之后,又再次“托人帮忙”,给夏家买了一批粮食。
北关镇上的元气也渐渐恢复了一些。
然而,经过了短暂的平静之后,萧思吕又带了大军打了回来。
萧思吕和萧鲁不花,萧离忧,都是同宗同族的亲戚,没出五服的那种。
不过萧思吕是萧离忧的人。
萧思吕和萧鲁不花彼此之间的信任不是很牢靠,之前便因为这一点,吃了些大楚这边的亏。
但不知是咽不下这口气,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萧思吕在被打退一个月之后,竟然卷土重来了。
北关镇又被洗劫了一次,北关村也又被“路过”了一回。
只是这一回,村民们也算是躲出来些经验来了,大部分都跑到了山里去,少部分藏在了隐秘的地道里。
萧思吕这回没有烧房子,但放任手下的士兵进村搜刮了一番,有不少人家损失了粮食和家畜。
按理说夏家的骡子和毛驴是不能幸免的。但夏稻花偷偷把它们藏进空间超市的储物区里去了。只对家里人说,自己把它们藏进了深山的山洞里。
家里人半信半疑,可是敌军过境在即,没那个闲工夫犹豫磨蹭了,于是便信了她的说辞,跟着村里大多数人一块儿跑进了山。
萧思吕的部下把村里祸害了一遍,还留下了不少因为“意外”而丧生的尸体,实际上却是锦衣云骑在暗处使坏。
不过锦衣云骑人少,还肩负着保护李敢和顾明桢,以及跟顾明桢的两个晚辈的职责,不敢太过引人注意,只能抽冷子使点坏而已。
萧思吕的部下忙着去攻城略地,只在北关村停留了不到一个时辰。
但这一个时辰造成的破坏,却并不逊色于上一回。
村里人一直在山里躲到天黑了,才奓着胆子、扶老携幼地回了村。
回村一看,得,这段时间的努力又白忙活了。
虽然大家伙儿也算是躲兵祸躲出了经验,但逃命的时候带不走、没藏好的东西,还是被破坏了不少。
经过这一回,村里人愈发看着夏家眼热,觉得夏家不但有门路,还有明白人。
有些人家也打算跟夏家一样,举家搬迁。从这三天两头打仗的地方搬走,找个安静平和的内陆小县城待着。
不过,王里正、冯举人,都不打算搬家。还是愿意继续在北关村待着。
夏稻花有些奇怪。这两趟兵祸,北关村里顶数这两家损失的财物最多,结果竟然是这两家最不想走……
而想要搬走的,都是跟夏家境况差不多的人家。
有儿有女,有老有少,跟连饱饭都吃不上的一般泥腿子比起来,算是有点家底,但实际上家资并不丰厚,更禁不起这样一趟一趟的折腾。
正所谓“破家值万贯”么!
越是穷人,搬家越是难事。
不过,夏家人决心已定,另外几家也打算搬走的,却没有这样坚决。尤其是有两个性子不爽利的,还在摇摆不定,犹豫不决。
夏家人回到了老宅以后,见家里被破坏的不是太剧烈,悬在半空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夏老爷子旁的都顾不上,只第一时间跑去牲口棚看大青骡子和小黑驴,见牲口棚空空荡荡的,心里也跟着空落落起来。
夏稻花见状,也不去安慰他,而是跑到后院,把骡子、骡车和驴子,都从空间里放了出来,还喊了一嗓子:“爷你快来!”
老爷子正伤心,忽然听到有骡子和驴叫嚷的声音,又听到孙女在喊他,忙打起精神来到后院,等到见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们,伤感啦伤心啦,顿时都不翼而飞了。
也顾不得问夏稻花,这藏在山洞里的牲口,何时跑回了自家后院。
担惊受怕之下,夏家人决定不等到过完年,更不能等到来年开春,这会儿把家里都拾掇停当,就可以直接走了。
至于去向,就去李敢推荐的那个地方,什么平安郡,吉祥县。单只听着这地名,就比渤海郡、北关镇,感觉安全许多。
王太医和李敢都准备告辞了。
不过王太医是带着徒弟们回了北关镇。谢家宝回了谢家村。
李敢带着顾明桢和锦衣云骑,准备返京。
夏稻花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提出与李敢的锦衣云骑同行。
虽然若是能跟锦衣云骑一起走的话,路上完全不需要担心来自于“车船店脚牙”的危险了,但李敢这一行人,很有可能会给自家带来其他的风险。
夏家人最终成行,是赶到了中秋节之后。
村里有两家人,下定了决心也要搬迁,跟夏家结伴同行。
这两家人,一家姓胡,一家姓赵。
这两家人在村里口碑还不错,只是因为住的并不很***日里跟夏家来往不多。夏家也没有像对那些比较亲近的亲戚朋友那样,专门去劝说他们搬走。
但经历了萧思吕的部下第二次“路过”北关村的事情之后,他们却不敢再在北关村停留了。于是也卖了土地,置办了车马,上门来跟夏家人打了招呼,希望结伴同行。
夏家人正在为路上的安全发愁,有人结伴同行,自然求之不得。
八月十六这一天,夏家人和胡家人、赵家人,一起带着能带走的家资,和家中老老少少,一起踏上了前往关内的道路。
北关村全村人都来送行。
还约好了若是夏家人、胡家人、赵家人在吉祥县的日子过得好,就给北关村的乡亲们捎个信儿,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北关镇这边的俗语,“穷家富路”,亲戚朋友往外走,多少要随一点礼。
村里人给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有人送了铜钱,有人送了草鞋,有人送了鞋垫,大多数人送的都是山里摘来的果子,自家园子里摘的瓜菜,自家贴的饼子……
三家都含着眼泪应下了,带着乡亲们送的瓜菜、麦饼,满怀激动又复杂的心情,迈步启程。
请假撸大纲
抱歉各位亲,今晚上木有更新。最近经常卡文,觉得写得不是很顺畅。请个假,撸一撸大纲。顺便,凑不要脸滴求票票…
第213章 初来
夏家人、胡家人,还有赵家人,加起来也有百余口,又都预备了赶路的牲畜和车子,看起来就浩浩荡荡地。
这么多人一起走,那些拦路抢劫的,单打独斗的不敢来招惹,小来小去的也不敢来撩拨,倒是让他们太太平平地走了好些天。
李敢的锦衣云骑也启程了,双方一开始还同行了一段路。
锦衣云骑一直似有意、似无意地迁就着三家人的速度,直到把三家人送到渤海郡和青州郡交界处,双方才分开,各走各的路。
锦衣云骑另有任务。
他们其实是故意绕了一点路,专门送了三家人一程。
不然在渤海郡,锦衣云骑直接就可以换船走海路。
三家若是走一程旱路,再走一程水路,其实也可以用更快的速度到达平安郡。但三家人大多数都是旱鸭子,一上船就晕得七荤八素,走不惯水路。
周氏和夏稻花,算是两个特例。
夏稻花是有前世的游泳基础在,也有空间超市这个作弊器。
周氏却是从小学会的凫水。
只是这个本事,她很少动用,因此家人也都不知这一茬。
三家结伴而行,一路上穿州过县。
因为心疼银钱,几家的当家人又普遍都很能精打细算,大多数时候,除非确有必要,他们绝不打尖住店。
都是风餐露宿,或者在农家借宿,或者进破庙避风,或者干脆睡在野地里,反正只要不花钱,那是能对付、就对付,能将就、就将就。
三家人原本出门的时候,还衣衫干净,模样齐整,只这样子走了一个来月的功夫,就已经开始有了几分那种狼狈不堪的流民味道了。
李敢他们不知是不是为了隐藏身份,也一直跟着他们一起野外露营。
原本夏稻花还指望他们能住店来着,自己也好借机劝说家人,没想到却都落了空。
三家人为了节省柴火,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喝生水,吃冷冰冰的干粮。
夏稻花说了几次,也无人重视。
她只好偷偷把自家人在路上打的河水什么的,换成超市里的矿泉水或者纯净水。再悄悄地给孩子们开小灶。
梨花和五郎对夏稻花藏东西的本事,早就已经接受良好,不管看到她从袖袋里翻出什么吃食来,都是一脸淡定。
菱花只要有得吃,就心满意足,才不会去追根究底。
六郎和枣花对夏稻花满心信服与崇拜,而且这两个小家伙,跟菱花秉持着同样的原则:吃好吃的带上我就行!
我才不管你是买来的、偷来的,还是凭空变出来的呢。
槐花还在吃奶,离不得姜氏。
阿柳已经能吃辅食和稀饭了,而且夏大郎也离不得阿柳。
这两个小的,倒是不需要夏稻花操心。
只是,虽然一直有夏稻花暗中照应着,毕竟路程遥远、旅程漫长,身体疲惫外加水土不服,众人这一路上,多多少少也受过几回风寒,拉过几次肚子。
最严重的一次,是刚刚走到青州郡的时候。
三家人手里的干粮吃得差不多了,在上一个宿头,又因嫌人家坐地起价,没有及时补充粮食,只好将在野外采到的蘑菇,搭配些野菜煮了汤。
却一不小心,混进了几只毒蘑菇。
赵家和胡家都死了人。
夏家二房的四郎和三房的兰花,也差点被这一顿饭,送掉了小命。
幸亏夏稻花发现不对,给他们及时进行了催吐。
赵家和胡家,却没有这么幸运。
等他们发现蘑菇有问题的时候,几个中毒比较厉害的人,已经不行了。
胡家的老太太和他最疼宠的小孙子,两个人直接就口吐白沫了。根本没等到夏稻花提起催吐这一茬,就干脆利落地咽了气。
赵家折了个当天负责煮饭的媳妇,还有一个叫三妞的孩子。
那媳妇煮蘑菇汤的时候,自己借着做饭的便利,偷吃了不少。
三妞是她的亲女儿,还是年纪最幼的一个,跟菱花一样是个小吃货,平日里也很受她娘亲疼爱。
这回,这份疼爱却要了她的命。
恰恰因为那媳妇偏疼她,害得她也吃了这份夺命小灶。
经过这件事,三家人的情绪,都变得低落又迷茫。
甚至隐隐约约开始怀疑,自己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地跑出这么远,这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夏家人里面,抱怨最多的,就是二房的孙氏。
只是,孙氏虽然嘴碎,却有吴氏专门克她,还有二郎和桃花一直在劝慰她,因此她也只是絮叨几句就罢了。
经过毒蘑菇事件之后,三家人到底还是吸取了几分教训,不再纯粹地风餐露宿,从野外找东西吃了。
而是也会在需要的时候,进大车店、住大通铺,略作梳洗、解解身上的疲乏,再偶尔吃一顿大车店的热饭热菜。
三家人一直走的是官道,也不过于追求速度,基本都是晓行夜宿,也因此好运地一直没有遇见打劫的强人。
就这么着,等到三家人终于走到了平安郡吉祥县的时候,秋天已经基本上快过完了,进入了初冬。
好在吉祥县这地方,不算很冷。
虽然入了冬,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暖洋洋的。
三家人身上的衣衫,都已经因为赶路和路上的风尘,变得破破烂烂、又脏又旧,人又因为连续赶路,显得灰头土脸。
若不是他们赶着车,车上还带着家什,怕是会被人当做乞丐看待了。
就这,入城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波折。
三家人说是来投亲的,又都提供了户籍路引,老老实实地按人头交了入城费,又接收了守门兵丁的盘问和排查,这才顺顺利利地进了城。
入城费倒是不算太贵,一个人一文钱。孩子不需交钱,但车马却要分开缴费——车两文、马五文、骡子三文,驴子一文。
三家人忍着肉痛的心情,交了费,进了城。
夏稻花观察了下,发现吉祥县分为内城和外城两部分。
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城墙都是用厚重的青砖砌成的。而房屋用的砖就不同了,有青砖、有红砖、有泥坯、有石块,甚至还有木质和竹制的吊脚楼。
夏稻花一脸好奇,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面对吉祥县土著也毫不怯场。
她迅速跟热情爱说话的本地人套上了近乎,顺带打听了一下城内的情况。不到一刻钟,便了解了吉祥县的基本情况。
吉祥县的外城,是从城门口到内城城墙这一片,供吉祥县土著平民百姓,和外地来讨生活的人居住。
内城她只看到了城墙,却没有资格进去。
因为内城是专供官员和吉祥县本地的富贵人家居住的。外地人得在本地住满若干年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内城生活。
当然,来此地公干的官员、吏员,以及奴婢除外。
外城人如果需要到县衙办事之类的,也可以进入内城,但需要有人作保——比如官方牙行的牙人,或者本来就在内城生活的土著、官员等等。
三家人进了城之后,只在城门口附近的馄饨摊子歇了歇脚,喝了碗热乎乎的馄饨,顺便打听了些消息。
在那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牙行。
他们得先赁个院子住下来,把全家老小安顿了,再慢慢买地买房。
家里用来赶路的骡车,也可以一并处理了。至少对夏家人来说,家里暂时用不到这么多辆骡车。
找住处买院子的时候,夏家人和胡家人、赵家人意见不一,起了分歧。其实不但是三家之间打算不同,单只夏家人之间,想法也有很大差异。
胡家人想要去乡下种田,不愿在吉祥县的县城里生活。
赵家人也想要种田,但不想去太远的地方,只要在吉祥县的郊区就好。
而夏家人的想法,是要在县里落脚。
夏大郎需要找书院读书。
五郎得上私塾或者学堂。
二房两口子想种田,三房想做工,五房想做点小生意。
四房两口子想要买些土地自家种,但孩子们却想要继续开店,接着卖稻花香系列产品。
最终,三家人一起出钱,短租了一套大杂院。
他们商量好了,暂时先住在一处。
一来是珍惜彼此的情分,二来是初到一个陌生地方,人多胆气壮,而且多少能够互相照应,三来是这样也比较省钱。
回头等找到符合自己想法的土地或者店铺,买到或者租到适合自己的宅子,再分开也不迟。
三家人短租的院子在牙行附近,走路大约两刻钟就到了。
这套大杂院原本是个标准的四合院,但后来房主为了出租方便,又多盖了一些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