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将话说?完,沈观衣便转身带着探春与阿莺走了,张宝莹怔愣片刻,随后又担忧的回头看向自?家被气?的不轻的祖母。
“少夫人,她们方才那样过分,您就该赏她们两巴掌让她们知晓厉害。”探春气?鼓鼓的跟在沈观衣身后,替她抱不平。
阿莺皱眉道:“探春,少夫人好歹是正经闺秀出身,如何能与那些泼妇一般当众动手,便是有理也弱三分。”
“你懂什么,当初咱们刚回京,在公主的赏花宴上,少夫人就——”
“探春。”沈观衣唤了她一声,“我想将孩子生下?来。”
探春不解,那与少夫人教训她们有何关系?
沈观衣嘴角噙着笑,“今日闹这一遭,岳安怡的算盘落空了,张家更是颜面扫地,对于她们这种把家族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那些流言蜚语就像是火,把她们放到架子上翻来覆去的烤,不比小小两个?巴掌来的痛快?”
“可每当她们提起今日,也免不得会说?起少夫人,流言蜚语,少夫人也避免不得。”阿莺回道。
“沈家遭难,我本就会成为她们在背地里嚼舌根的人,那些巴不得我不好的,如今还指不定怎么笑呢,左右都会被非议,怕什么。”
沈观衣如今看的开了些,若是从前被她知晓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就算只是捕风捉影,她也不会放过。
如今只要不闹到她跟前来,她也懒得计较。
总要为孩子积些福德不是。
内堂被她搅的一团乱麻,沈观衣自?不想再待下?去,可下?人都去张老夫人那边了,眼下?府中也没个?带路的,张府这般大,她走了半晌,也没走出去。
不但如此,还不小心入了寻风院,满院梅花下?,二皇子正与乐安郡主下?着棋。
晦气?。
沈观衣扭头便走,可晚了一步,被乐安瞧见了,“沈观衣,你站住!”
她脚步不停,但二皇子带来的人却?十分懂眼色的将她拦了下?来。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乐安大步流星的从亭中走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还真是巧,本郡主许久不曾出门,今日本只是来赴个?宴,没承想又遇见你了。”
沈观衣不想应付她,想起方才从张宝莹那儿听来的话,缓缓道:“是很巧,我也许久不曾出门,结果今日便遇见了郡主,所以郡主觉着,世间有这般巧的事??”
她嗤笑一声,“你又想说?什么,今日澜之哥哥可不在,你那些蛊惑人心的招数,可省省吧。”
第79章
“郡主与我不对付, 这?事满上京都知晓,张大小姐明知我今日会来府中赴宴,却?仍旧邀了郡主, 郡主不觉得蹊跷吗?”
乐安半眯着眼, “你什么意思。”
“张大小姐方才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有意中人,且那人有学识有家世, 还有妻室,以郡主的聪明不会听不出来她说的人是谁。”
沈观衣扫了她一眼,慢悠悠的道:“被人当枪使的滋味,郡主觉得?如何?”
“你胡说!沈观衣,你少在本郡主面?前挑拨离间。”话虽如此, 可乐安眼神闪烁, 分明是起了疑心, 只是不想在她跟前落了下风罢了。
沈观衣淡淡道:“郡主今日若当真与我闹起来, 才是趁了旁人的心意。”
乐安盯了她半晌,忽然笑了,“沈观衣,便是她有心利用?我, 那与我寻你麻烦有何干系,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先不论张宝莹是否如你所说这?般, 有这?些小心思,便是没有,你以为本郡主便会放过你了。”
她长相清纯, 先前在李鹤珣跟前瞧着如一朵小白花似的, 如今没了旁人在侧,她扬起嘴角, 眼中淬着毒,染了疯,瞧着有些瘆人。
沈观衣下意识的便越过她,看?向坐在亭中一直望着乐安的孟央,难怪这?二人能玩到一处去?,本性?相吸,都是癫狂之人。
忽然,乐安身边的婢女从?不远处匆匆走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乐安顿时?有些高兴,“你得?罪了张老夫人?还落了县主的脸面??沈观衣,你可真是让本郡主大开眼界。”
沈观衣不知道她在高兴些什么,探春瞧不惯乐安如此奚落自家小姐,忍不住道:“郡主,我家小姐有些乏了,若无旁的事——”
‘啪——’
话音未落,乐安便一巴掌扇在探春脸上,没有半分手下留情,“本郡主与她说话,你个小小的奴婢,竟敢插嘴!”
下一瞬,沈观衣眼神一沉,二话不说,转头便一巴掌打在了方才来报信的小丫鬟脸上,小丫鬟顿时?怔住,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观衣,听她道:“我与你家郡主说话,你个小小的奴婢,方才竟敢随意打断。”
探春愣愣的看?着自家小姐,就连乐安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沈观衣方才用?了些力道,掌心现下还有些发麻,她对上乐安震怒的神色,嘴角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
“沈观衣,莫说沈家如今败落,便是没有,你也没资格动我的人!”
乐安说着便抽出腰间的长鞭朝着沈观衣挥去?,一下又一下,似乎气的发疯,“小小庶女,抢了本郡主的人,还敢与本郡主作对,今日,便叫你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
沈观衣不会武,只靠着反应迅速,身姿灵巧才堪堪躲过几?鞭。
探春与阿莺看?的着急,面?露担忧。
探春咬咬唇,想要去?搬救兵,便是方才与夫人闹得?不愉快,可小姐如今还有身孕,夫人怎么着也不会见死不救。
她步履匆匆的想要出去?,却?被孟央的人死死挡住,于是她只能转头跑向孟央,求道:“二殿下,我家少夫人怎么说都是李府的人,且她如今还怀有身孕,若是闹出了事儿,郡主也无法交代啊。”
孟央咳嗽了两下,唇畔溢出一丝嗤笑,“那又如何?与乐安过不去?,便是与本殿过不去?,让她长长记性?也好。”
探春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忽然,她听见一声惨叫传来,顿时?脸色煞白的回?过头,就见小姐握着鞭子,手臂上的衣衫已?经破损,露出里?面?被长鞭打过的红痕。
而那声惨叫,是乐安郡主的,她脸上被人用?指甲挠破了,挠她之人似乎用?了大劲儿,眼下还往外渗血呢。
“沈观衣,你竟敢……我的脸,我的脸……”
沈观衣被气的不轻,她向来厌恶与人扯头花,可这?些人偏偏要到她跟前来找不痛快!
想到此,她怒从?心来,连带着迁怒了李鹤珣,“怎么着,这?世上死的就剩他一个男子了?一个个都因为他来找我的不痛快,孟乐安,我告诉你,你敢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一瞬,沈观衣眼底的杀意弥漫,如有实质,带着不死不休的果?决与哪怕拼了这?条命也要与她共焚的疯狂。
乐安被她的眼神吓的说不出话来。
忽然,院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安儿?”
乐安抬眼望去?,见到熟悉身影的那一刻,眼底迸发出异样?的光彩,“爹爹!”
她丢下长鞭,朝着缓慢走来的静王跑去?,心底的颤栗也在靠近静王的瞬间,消失不见。
瞧见她脸上的伤口,静王顿时?心疼道:“这?脸是怎么了?”
这?一问,乐安瞬间委屈道:“爹,是她将女儿的脸挠成这?样?的,爹,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如同有了底气般,乐安先前因沈观衣那番话被浇灭的愤恨,在瞬间又涌了上来,有她爹爹在,今日便是圣上来了,沈观衣也得?付出代价。
静王冷着脸看?向站在梅树下背对着他的女子,还未说话,便瞧见那人回?过身,目光比他还要冷三分,静王顿时?怔住。
他今日听说沈观衣要与李夫人前来赴宴,想到他答应沈观衣之事还没有眉目,且沈家抄斩,沈观衣如今没有半点娘家势力,恐会被欺,便想着来此见见她,顺带让众人知晓,没了沈家,还有静王府为她撑腰。
谁料……
见静王盯着沈观衣迟迟没有动作,乐安疑惑道:“爹爹?”
她歪着脑袋看?向静王,却?发现他脸上的冷意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一抹愧疚与心疼。
心疼……
乐安眼皮一跳,僵硬的回?头看?向沈观衣,却?见梅花树下,女子满身狼狈却?依旧不掩风华,那张令人痴迷的脸上见不到委屈与痛苦,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眸中甚至有几?分冷意,可剔透的泪珠从?她眼角滚落之时?,却?比梨花带雨的低诉,更令人心疼百倍。
想起自家爹爹方才的神色,乐安心底一慌,不安愈加强烈,扯着他的衣袖,提醒道:“爹爹,女儿的脸伤的这?般深,还不知能不能恢复如初,爹……”
静王总算回?过神来,看?向乐安。
方才沈观衣身上那股子坚韧的劲儿令他想起了柳商,所以才一时?回?不过神来,如今低头瞧见乐安脸上的伤口,已?然知晓这?是沈观衣的杰作。
可他方才若是没看?错,沈观衣手臂上那道伤痕,也是安儿的鞭子所致。
“你想如何?难道她身上的伤不是你打的?”
“爹!”乐安不敢置信的惊呼道。
“出了事便叫爹,我平日就是这?般教你的!”静王眼下也生了几?分火气。
沈观衣怒气未消,冷眼看?着这?父女二人争锋相对,待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哽咽着缓缓开口,“不知王爷可还记着前两日说过什么。”
故友之女,多看?顾一二。
对上沈观衣失望的眼神,静王心底一慌,连忙道:“本王记得?,没有忘。”
“是我将王爷的话记在了心上,以为王爷和我父亲不同……”沈观衣眼底划过一丝自嘲,“王爷莫怪,日后不会了。”
“本王不会骗你!”静王对上沈观衣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中着急,俨然失了往日的冷静。
“沈观衣,谁允许你如此与我爹爹说话的!”乐安慌不择言的开了口,迫切的想要证明些什么,那股惴惴不安,自方才一直延续到现在,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烈。
“安儿,住口。”静王捏着拳头,警告的看?向她。
那些猜忌、不安、震惊在瞬间通通汇集到眼底,乐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咬着唇转身跑走了。
亭中如同护卫般守着乐安的人,顿时?起身,大步流星的朝着乐安追去?。
静王几?声呼喊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深深看?了一眼沈观衣,“今日之事我会查清楚,若是安儿的错,我会带她上门赔礼道歉。”
说罢,他也大步流星的朝着乐安跑走的小路追去?。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阿莺与探春忙不迭的走过去?扶着沈观衣,担忧道:“少夫人,您身子可还好?”
沈观衣侧头瞧了一眼手臂,“无碍。”
“少夫人,您方才与静王——”阿莺犹豫询问。
“这?还用?问,定是静王觉着少夫人比那乐安郡主好了不知道多少,想要与少夫人攀关系呗。”
先前在春风阁,她可是将静王的话听的一清二楚,阿莺没去?不知晓,但她知道,静王因对柳姨娘有情,所以便将小姐当作自家孩子看?待。
“谁稀罕他静王府的关系。”沈观衣冷笑一声,方才她故意提起那日之事,不过就是为了膈应乐安罢了。
就凭着今日这?事,她与静王府都可能再有半分来往!
沈观衣挣开二人搀扶着她的手,趋步往院外走去?,正当跨过月亮门之时?,眼前忽然白芒一片。
阿莺错愕抬头,瞧着这?漫天风光,惊呼道:“下雪了。”
话音刚落,周遭不知从?哪儿涌出了一些下人,她们同样?惊讶的瞧着天上,争相喧闹,笑容开怀。
下一瞬,探春脸色一变,连忙担忧的看?向沈观衣,连改了这?般久的称呼都忘记了,“小姐……”
天幕白亮,撒盐飞絮,四方周正的屋子外,沈观衣咬着唇,一动不动的站着,身子僵硬,就连声音都不见方才半分气魄,微弱的仿佛刚出生的幼兽,随时?都会夭折一般。
“探春,扶着我……”
阿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知晓眼下不是询问的时?机,与探春一同,将沈观衣扶进了寻风院中的一处厢房内。
半个时辰前。
离京二十里的庄子外, 人烟稀少?,树木葳蕤,归言牵着马匹从庄内走出, 瞧了一眼天色, 不安道:“公子,恐要下雨了, 咱们赶紧走吧。”
“您不是还要去张府接夫人和少?夫人吗,眼下过去?,时辰应当差不多。”
李鹤珣接过归言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还未坐稳, 归言便察觉微风涌动, 危险逼近, 他?脸色猛地一变, 惊呼道:“公子,小心!”
幸而李鹤珣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在归言出声的瞬间?,侧开身子, 箭矢从他?肩膀擦过,死死的定在树干上,树枝轻颤而叶未落。
下一瞬, 从四?面八方涌现出诸多黑衣人,倘若细细数去?,则二十不止, 一个个手中握着刀剑, 警惕的望着两人。
归言顿时挡在李鹤珣的马前,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包裹的那般严实, 便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回应他?的人,只有李鹤珣,“各位,是?赵永华派来的?”
他?们面面相?觑,并不言语,随即看向李鹤珣的眸中带着凛凛杀意。
李鹤珣面色一沉,“归言,杀出去?!”
话音落下,归言忙将?手指放入口中,吹响了哨声,下一瞬,从庄子四?周出现了几道身影,那是?今日来庄子前,公子吩咐他?带来的暗卫,近日从沽城来到上京的人口比之以往多了不少?,以免赵永华狗急跳墙,带上暗卫总归是?稳妥些。
没承想,赵永华还当真?有这胆子刺杀公子!
不过就算有暗卫,在人数上他?们也?是?吃亏的,归言心下着急,害怕这些人突然异动,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便是?拼死,也?要护着公子离开!
树叶自枝杈落下,飘摇于剑尖之上,刀剑无眼,黑衣人一拥而上,眼中似乎只有李鹤珣的身影。
暗卫与归言一同抵挡在李鹤珣身前,阻止这些人靠近。
他?们都是?赵永华身边的三教九流,武功虽算不得上乘,但也?有名有姓,不是?一时半刻便能解决掉的。
其中一人足尖轻点,踩着刚刚中刀还未来得及倒下之人的身躯,朝着李鹤珣而来,刀光剑影,在他?逼近李鹤珣的瞬间?,被归言找到机会从后?攻来,一剑贯穿心口,血流不止。
李鹤珣握住他?手中的刀,任由他?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随即翻身而下,与归言一同对付这些反贼!
“公子,你先走?,这里有我。”
李鹤珣面色冷凛的站在归言身侧,“走?不了,这些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应该都是?死士,不杀了他?们,很难离开。”
又一名暗卫倒下,李鹤珣的武功用来对付寻常人绰绰有余,可若是?遇上这些不要命的死士,便有些为难了。
他?艰难的与归言一同厮杀,一刻钟之后?,天上忽然下起?雨雪,尸体如山,洁白的血落在树干与泥土之中,被鲜血染成了同一种?颜色,暗卫所剩无几,而那些死士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鹤珣欲要翻身上马,余光却突然瞧见归言腹背受敌,手中的刀狠狠的朝着那背后?之人掷去?,阻止了他?偷袭之意。
但同时,他?自己的身后?也?传来了凛冽杀意,幸而躲闪及时,长剑只刺入右肩,并未伤到要害,尽管如此,李鹤珣的脸色也?在瞬间?惨白,额头浸出细汗。
“公子!”
归言解决掉身前之人后?,匆匆赶来将?人扶住,剑身没入肩头三寸,乌红的血从伤口汩汩流出,将?青色长衫浸染一片,“公子,你没事吧。”
李鹤珣面色苍白,缓缓点了点头,“没事,走?。”
归言看了一眼仅剩的死士正被暗卫缠住,顿时将?李鹤珣扶上马,自己也?坐了上去?。
雪点落在乌发上久久不散,李鹤珣抬头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想起?从唐氏那里听来的过去?,垂首对归言低声吩咐了一句。
“公子不可,你的伤……”话音未落,便对上李鹤珣冷凛的眼神,归言只好咬牙策马,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太傅府中。
“你跟我说实话,少?夫人到底怎么了?”
檐下,阿莺将?门轻轻阖上,回头看向探春询问。
探春望了一眼轻飘飘落在地上的雨雪,抿唇道:“少?夫人在雪天受不得吵,待她安静会儿就好了。”
“为何?”阿莺不解,探春三缄其口,无论她怎样问,都不透露出一个字。
阿莺抿唇看了她半晌,忽然明白了什么,“那咱们就这样等着吗?”
“你去?替少?夫人寻个汤婆子来,炭火也?行,我在这儿守着。”
探春陪在少?夫人身边许久,她的话一定没错,阿莺颔首,匆忙走?入雪中。
沈观衣坐在圈椅上休息,不停的揉着额角,只想将?方才那些吵闹声从脑海中赶出去?。
忽然,外面隐隐传来乐安尖细的声音,“滚开!”
木门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沈观衣掀开眼皮看去?,就见去?而复返的乐安怒气冲冲的朝着她走?来,阿莺想拦,却被她一把推开。
“沈观衣,你到底对我爹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护着你!”
乐安想起?她方才离开不久便被爹爹追上,可头一句话便是?训斥,不仅如此,还让她别与沈观衣作对。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一向疼爱她的爹爹都护着她!
嫣红的舌尖舔过干燥的嘴角,沈观衣头疼欲裂,吩咐道:“阿莺,将?她赶出去?!”
耳边吵闹不停,木门大?开,飘摇的雪落进屋内,沈观衣连忙别过头,咽了口唾沫,眼前晕眩,身子有些发颤,忍不住低吼道:“滚出去?,阿莺,让她滚出去?!”
饶是?乐安也?察觉到了沈观衣此时的不对劲。
她忽然想起?先前被禁闭之时从沈观月那儿听来的消息,如今又瞧见沈观衣如雪一般惨白的脸色,忍不住冷嘲道:“原来你当真?有病啊。”
“先前沈观月说与我听时,我还以为是?她唬我的呢。”
她眼中淬毒,嘴角咧开一丝恶劣的笑容,报复的痛快在她心中漫延,“沈观衣,你瞧瞧这雪好看吗?像不像你娘死的那一日?”
沈观衣瞳仁紧缩,冷的发颤,下意识环抱住自己的身躯,手指死死的扣在先前被鞭子打出来的伤痕上也?不觉着疼。
眼前好似忽然回到了七岁那年,冬雪大?的出奇,放眼望去?,白芒成片。
她在府外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沈观月恰巧瞧见了,将?她的雪人毁去?不说,还将?她按在雪地里,冷嘲道:“你喜欢堆雪人?好啊,那便多堆一些,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停。”
十指冻得通红,僵硬到弯曲不能,可她仍旧堆了一个又一个雪人出来。
直到府内匆忙跑出来一个下人,与沈观月说了些什么,她才放过她,带着人离开。
单薄的衣衫无法御寒,她冷的骨头都有些疼,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院子时,却听见院中传来娘亲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她从未见过那般惨绝人寰的刑法,将?最冷的雪浇灌在娘亲身上,又用最烫的水去?化雪,反复如此。
她手脚并用的朝着娘亲跑去?,却被沈观月拦住,她说:“娘亲在给我做雪葫芦,你少?管闲事。”
雪葫芦……
她狠狠一口咬在沈观月的手臂上,可却在靠近娘亲时被她喝止,“回去?,去?屋子里,啊……”
眼泪还未从腮边滚落,便微微凝结在脸上,巨大?的无力与痛苦在她听见娘亲一声又一声惨叫时化为了痛恨,她想杀了所有人,连沈府的一只蚂蚁都不想放过!
那道声音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越来越弱,渐渐消散在风雪之中。
她麻木的推开房门,被茫茫白雪覆盖的院中多了一个雪人,比她方才做的所有雪人都要好看。
雪人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她的阿娘,也?睡着了。
沈观衣回过神来,眼眶通红,想也?未想的便拔出簪子朝着眼前的人刺去?,“我让你滚!”
“沈观衣,你疯了!”乐安堪堪躲过她撞过来的身子,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看着她摇摇欲坠,连簪子都拿不稳的狼狈样子,乐安拽住她的长发将?她狠狠的摔在地上,“想杀我,就凭你?”
“郡主,郡主我家小姐怀有身孕,打不得啊,求您高?抬贵手,奴婢求您了。”阿莺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乐安双眸瞪大?,“她有身孕了?”
瞧着她不大?对劲的神色,阿莺顿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起?身扑在沈观衣身上,大?有想动她家少?夫人,便从她尸体上踩过去?的意味。
沈观衣发丝凌乱,她重新攥紧簪子,艰难的想从地上爬起?来。
眼前一片模糊,喧闹的声音刺激的她失去?了所有理智,嘴中喃喃的念叨着,“滚,滚出去?……”
在阿莺警惕的目光中,乐安一步步朝着她们逼近,“沈观衣,你是?个有病的,你不知道吗?我若是?你,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戕了!”
“郡主!”阿莺紧紧的盯着她,嘴唇轻颤,“请您慎言。”
凌乱的脚步声自外而来,伴随着归言的惊呼一同传入屋内,“少?夫人!”
乐安回身看去?,只见二人从雪中走?来,归言身后?跟着的男子衣衫染雪,眉眼如霜,仿佛刚才经历过一遭厮杀,连衣衫都未来得及换便赶来了。
乐安局促道:“澜之哥哥。”
她下意识抬步想要靠近李鹤珣,却听他?冷声道:“归言!”
乐安被归言阻隔在距离李鹤珣三步之遥的位置,他?抿着苍白的唇来到沈观衣身边,瞧见她满目通红的眼睛,瞳仁微缩,只觉心脏被银针没入。
他?咽下口中腥甜,低声道:“别怕,我来了。”
归言瞧见眼前这一幕,才终于知晓公子为何身上有伤都还要来张府。
他?劝了那般久,公子从始至终却只有一句,“下雪了,她会害怕。”
第81章
唐氏之言犹在耳畔, 那等场面仿佛历历在目,更何况她乃是亲临者,煎熬与痛苦, 无人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李鹤珣不由得将人揽得紧了些, 横抱起身,“娓娓, 我带你回家。”
雪松凌冽的气息让沈观衣恢复了一瞬,可脑袋仍旧很疼,她埋首在李鹤珣怀中,向来?待人竖起尖刺的女子头一次脆弱的仿佛快要化掉。
乐安被这一幕刺的眼睛生疼,“澜之哥哥。”
李鹤珣没有看她一眼, 甚至脚步未停的抱着沈观衣离开?了屋子。
归言将乐安拦下, 也免不得?生了几分火气。
他何曾见过?少夫人那般可怜的模样。
“郡主, 好?自为之。”她与叛臣赵永华勾结的把柄吗, 还握在公?子手上呢!
寻风院外?乌泱泱的来?了诸多人,探春走在岳安怡身侧,神情焦急,“夫人,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您就算看在小公?子的面子上也要救救少夫人啊……”
话音刚落,岳安怡便?脚步一顿, 面色震惊的望着不远处从寻风院内走出来?的两人。
为首的男子不是李鹤珣还能是谁!
他为何满身血污出现在这儿?可是受了伤?
岳安怡面目苍白的快步上前,“澜之,澜之……”
“归言。”李鹤珣听见声音, 却不曾回头?。
归言明白李鹤珣之意, 上前将岳安怡拦下,替他解释如今的情形。
从刺杀到方才屋内一事, 岳安怡听的心惊胆战,虽对乐安有所不满,但更令她在意的是,李鹤珣不顾伤势也要来?张府护着她,只因她会害怕。
那他的伤呢?他便?是这般对待自己的身子!为了区区一个沈观衣!
岳安怡又气又恨,“他便?如此喜欢,喜欢到连命都不要了!”
归言虽也心疼公?子,但公?子的伤口并不致命,他已简单为其处理过?,远远不到要命的地步。
同?时他也知?晓公?子在夫人心中的分量,夫人面上不显,可内里?却太?过?在意公?子的一切,掌控欲强烈,于公?子于夫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若夫人无事,属下便?先告退了。”
岳安怡不曾回话,因她在想,她先前所做种种,到底是对是错,若如今收手,可还来?得?及。
他们成亲不过?短短几月,他对沈观衣竟有这般重的感情,她不曾预料,所以如今也惶恐不安,“去告诉张老夫人一声,就说家中出了些事,我需得?先走一步,改日再来?看她老人家。”
“夫人,咱们去哪儿?”
“入宫,见贵妃娘娘。”
火星子劈里?啪啦的从炭盆中蹦起又落下,暖如春日的广明院中,唐大夫坐在纱帐外?,将东西一一放回自己的箱中,“公?子放心,少夫人身子无碍,之所以会头?疼欲裂,乃是心魔作祟,与少时受过?刺激有关。”
“你的意思是,治不了?”
唐大夫瞧了李鹤珣一眼,为难道:“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少夫人的病与公?子身上的伤口不同?,仅凭草药,无法医治。”
半晌后,李鹤珣拧眉挥手,让他下去。
正好?归言从外?回来?,与唐大夫在门?前擦肩而过?,他步履匆匆,前来?复命,“公?子,郡主之事,属下已经处理好?了。”
见李鹤珣看向他,连忙继续道:“属下将今日之事告知?了静王,以静王品性,必不会姑息。”
“你便?是这样处理的?”
归言听出公?子语气之中的冷意,垂首不语。
他眼下愈加猜不透公?子心中所想,那人好?歹是郡主,皇家血脉,便?是公?子要为少夫人出气,应当也不会……
突然,归言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李鹤珣,“公?子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