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宠妻手札—— by悬姝
悬姝  发于:202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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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沈观月在旁碍事,沈观衣心情好上许多。
明知孟清然今日是为李家与太子打探她的品性,她也依然乖乖配合。
只是半晌过去,孟清然脸色显得有些不太好看。
在她看来,能嫁入李家的女子,就算才学不出众,可四书五经定要念过,琴棋书画也需略懂皮毛。
沈观衣如何能不知晓,但她不喜欢读书习字,若真要说才华,也就抚琴唱曲儿能胜过许多人。
上一世将沈家连根拔起之后,她没了志向,整日里唯一的喜好便是抚琴。
但在她十六这年,还真真拿不出什么才艺来让人眼前一亮。
就连前世,她也是靠美色入的李鹤珣的眼。
孟清然沉吟许久,从下人手里接过花糕递给她,兀自咂舌,“你还真是……令本宫意外。”
不过转眼一想,若她能长成这副模样,便是什么都不会又如何?
世人都说女子贤良淑德最重要,便是长得再好看,也不过一副皮囊罢了。
可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
究其缘由,不是看上美人的脸,难不成还是看上她会持家不成?
那些满嘴道貌岸然的男子,若是瞧见了沈观衣,指不定眼睛都不知晓往哪儿看了。
孟清然回过神,佯装无意道:“李家家规森严,选的夫人也定是三从四德,贤良淑德,李大人与旁的男子也不同,他能否因你这张小脸动容,本宫也说不好。”
“但本宫,能让你先去试探一番。”
沈观衣咬了一小口花糕,不曾多言。
也不是孟清然多想,而是她亲眼瞧见乐安郡主为了李鹤珣险些撞死在父皇面前,李鹤珣都不曾多看一眼,更别提京中上下,多少女子暗送秋波,光是手帕,在他跟前便佯装遗失了不少。
李鹤珣如今刚及冠不久,从他十七高中状元那时起,想与李家结亲的人便多如过江之鲫,若不是乐安从中阻拦,想必李家早就给李鹤珣定下亲事了。
沈观衣咽下嘴里的碎屑,对着孟清然抿唇一笑,“殿下觉着,我该如何去试探?”
孟清然说不准。
“据本宫所知,李鹤珣向来不近女色,连个青梅竹马都不曾有过,他的喜好,恐只有他自己知晓。”
孟清然怕她担忧,又宽慰道:“不过你容色无双,男子嘛,谁不喜欢漂亮的小姑娘,连本宫见了都心生爱怜的人,李大人应当也是喜欢的。”
她话中的心虚被沈观衣听了个真切。
片刻之后,孟清然抿了口茶,瞧了眼天色,缓缓道:“瞧见那边的凉亭了吗?”
“去吧,将本宫的云扇找回来。”
凉亭之上,三人沉默许久。
李鹤珣将方才发生之事全都看在了眼里。
容色极盛,骄纵蛮横,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如此,以后怎能打理好家宅?
孟朝见他冷着一张脸,眉头紧蹙,不由得试探道:“澜之,这沈二小姐的性子虽泼辣了些,但也是那沈观月无礼在先,你别往心里去。”
清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她这性子,泼辣二字已算抬举。”
孟朝闻言,顿时打趣道:“也是,那沈观月说的都是事实罢了,她便与人动手,没有半点容人之度,怎能做李家少夫人。”
李鹤珣闻言,眉眼更冷了些,“沈大小姐赤口毒舌,与黑刀也不逞多让。”
黑刀乃是大理寺的一条看门口,平日见人便吠,因此遭了不少教训。
孟朝颇为无语,他不再婉转,径直问道:“澜之,此女你可满意?”
若李鹤珣不喜欢,他便想想法子替他将婚约退了,如此这般,李家总能承他的请。
但似乎与他所想不同。
片刻之后,李鹤珣沉吟道:“仍需教导。”
虽不满,但这婚事依旧作数。
孟朝惊讶李鹤珣竟没提退婚一事,方才的一幕幕他都看在了眼里,以李家严谨的家风而言,李夫人定不会喜欢沈观衣。
而李鹤珣向来克己复礼,比他父亲还要一板一眼,他如今全都瞧见了,竟不愿退婚,为何?
孟朝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半晌后幽幽一叹。
罢了,此女嫁去李家,也算间接对他有利,既李鹤珣并不曾动过退婚的念头,他也无需多事。
方才见那女子朝着这边走来,想必皇姐已经吩咐过了。
孟朝自知与赵玦不便留在此处,便以还有要事为由,带着赵玦从凉亭后面离开,临走时回头望去,正好瞧见沈观衣慢吞吞的走来。

凉亭离沈观衣所在之处不远,寥寥数十步,便能瞧见将两处隔开的巨石。
沈观衣知晓李鹤珣就在里面的凉亭之中,但她不知为何,离的近了,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悸动来。
上辈子,她在什么都不知晓的时候被公主骗来了凉亭。
她那时当真以为扇子丢了,没曾想刚入凉亭便瞧见了李鹤珣。
算起来,那应当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位冠绝上京的李大人。
他身量很高,脊背挺拔,穿着一身烟青色的长衫,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的稳重自持,逼的人难以直视。
她那时压着心底的慌张,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甚至有些不敢看他,但仍旧鼓起勇气,露出她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的我见犹怜,“大人对我不满意吗?”
李鹤珣五官精致,眉眼温和,他与宁长愠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模样长得最好的。
他侧身看向她,狭长的双眸中,瞳仁漆黑,可他眼底的情绪却犹如浓墨重彩,翻腾盘旋,最终化为沉静,低声道了一句,“没有。”
当时她本以为做好了准备,可却连李鹤珣的一眼都抵挡不住,仿佛她所有的小心思在他跟前都无所遁形,吓的她连忙低下了头,惶恐不安。
或许是那一眼令她记忆尤深,所以后来她在李鹤珣面前从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总是战战兢兢,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心思,怕他察觉自己与宁长愠之间的苟且。
她看不懂李鹤珣这个人,更不明白他看向她的眼神为何总是沉静又汹涌,像是风平浪静的波澜下压抑着惊涛骇浪。
但好在李鹤珣这人长了眼睛,知晓她好看,所以后来她似乎也没怎么引诱,他便成为了她最好的护身符,任她驱使。
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李鹤珣不曾对不起她过,甚至可以说待她极好。
沈观衣回过神来,从巨石中间的小道穿过,一眼便瞧见了负手立于凉亭之中的男子,衣衫妥帖淡雅,不像其他世家子那般贵气逼人,但却别有一番独属于他自己的文人风姿。
如她记忆中的人一般无二。
她缓步朝着李鹤珣走去,轻声询问,“公子可有瞧见一把云扇。”
李鹤珣听见声音转头看来,正好对上少女澄澈无害的眸子。
他心下略微惊愕,她怎会来这处?
沈观衣此时离他不过三步之遥,与方才高高在上的俯视不同,像是远处本就惹眼的景色突然近了些许,此时才知,方才窥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李鹤珣浅浅皱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冷淡道:“没有。”
沈观衣心中讶异,甚至说得上是震惊!
眼前分明是同一个人,可为何与她记忆中的不一样!
以李鹤珣的性子,别说往后退了,那周身气度不将她逼退就是好的!
这眉眼分明是李鹤珣无疑,可相比上一世稳如老狗的那人,眼前这个则要青涩鲜明的多。
他眉宇之间是少年该有的朝气,虽比寻常人冷静从容些许,但也能被人看出一两分心思来。
沈观衣压下心中疑惑,决定试探一二。
“怎会没有,殿下说了,她的云扇就是掉在这处了。”说着,沈观衣便大步流星的朝着李鹤珣走去。
两人突然挨得极近,少女馨香入鼻,李鹤珣顿时僵了一瞬,因躲闪不及,被沈观衣捏住了袖子,将他往旁扯了些许。
同时,沈观衣也闻见了李鹤珣身上浅淡的香气,如寺庙中的檀香,宁静悠远,很淡,她却十分熟稔。
沈观衣抿唇,仍旧扯着李鹤珣的袖子不放。
不由得用余光注意他的神情,见他面色愈加冷凛,正欲再靠近一二,甚至想直接一头扎入他怀中之时,他猛然往后退了一步,沈观衣扑了个空。
略带愠怒的声音传入耳边,“沈小姐,请自重。”
沈观衣脑袋差点嗑在漆柱上,待她站稳后,瞪着眼睛瞧他,似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这般冷静自持的模样,到还真像是旁人所传的那般,清泠如月,一尘不染。连被女子靠近,都这般大的反应。
可她尤记得,前世初见李鹤珣时,他虽不热络,却也不似这般退避三舍。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沈观衣如此明目张胆的注视,令李鹤珣微微拢眉。
他心中似有一本小薄子,在先前那些诸多定论中,又增加了两条——胆大妄为,没有规矩。
沈家便是这般教导女儿的?竟直愣的往陌生男子怀里扑!
“李大人……”
李鹤珣突然怔住,她知晓他是谁?
那她方才还……
李鹤珣顿时愠怒,看向沈观衣的眼神里跳蹿着两簇小火苗,便是他们二人有赐婚圣旨,她也不能在外不顾礼仪廉耻的对他投怀送抱。
“你真的没有瞧见云扇吗?”
少女嗓音偏软,却又不似幼小孩童,她满眼不信的瞧着他,令李鹤珣神色又冷硬了几分,“没有。”
什么云扇,他在此处待了这般久,从未瞧见过。
此时他若还看不出来沈观衣来此处的目的,他也遑论在大理寺待的这些年。
李鹤珣心中略微不满。
沈观衣不知李鹤珣心中所想,满心都是他为何与上一世的反应不同。
见他面色阴沉,沈观衣紧张的扣着手指,犹疑的扬起小脸,轻轻的咬了一下唇瓣后才如前世一般,问道:“大人是对我不满意吗?”
那是她曾经练了成千上百次的神色,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将委屈不安这几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明艳的小脸就那般委屈的望着他,本就潋滟清澈的眸子像是随时都能挤出一泡泪来。
李鹤珣只觉呼吸骤然一紧,被宽大袖袍遮掩住的手指不由得弯了弯。
尽管内里翻江倒海,可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
她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李鹤珣仔细思索了一下方才可有言辞不当之处,但思来想去,他都没觉着自己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不知不觉间,沈观衣站在了李鹤珣身前,与他不过一臂的距离,近的都能看见她纤细卷翘的长睫从眼睑划过,勾人心弦。
“大人?”
李鹤珣这才发觉方才只是误会,她并不是要哭,而是眸子里含了水光,显得潋滟。
他面色恢复如常,静静瞧她。
直到她突然浅浅一笑,双眸弯成了月牙,甜的好似掺了蜜,“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满意了。”
李鹤珣不明白,她一个女子,为何能说出这般露骨的话来。
好似他满不满意,对她而言,十分重要。
沈观衣见他一副清泠自持的模样,总觉着不该是如此的。
她所认识的李鹤珣,稳重内敛,那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气势,如山河厚重,海纳百川,而不是眼前这个清冷如玉的公子。
沈观衣压下心中疑惑,对上李鹤珣狭长好看的双眸,娇声道:“我对大人,也是极满意的。”
不知羞!
她长得是真好看,所以一颦一笑都足以牵动人心。
李鹤珣猛地别开眼,只觉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沈观衣似乎不准备放过他,“所以我们何时成婚呐?”
一再露骨的话,让李鹤珣终是忍不住呵斥道:“你是女子,怎能将婚姻大事挂在嘴边。”
沈观衣怔住,她没曾想过,李鹤珣会言之凿凿的……训她?
她蹙眉不解,“为何不能,我们都定亲了,我问我未来夫君有何不可?”
李鹤珣十九年来,循规蹈矩,从不曾逾越一步。
先前便是有人闹腾,除了乐安郡主,也不敢闹腾在他跟前来。
平日他能避开则避开,所以迄今都不曾有女子在他面前如此不顾礼数。
正在这时,远处不知是哪家公子,突然扬声朝着这边叫了一声。
“李大人,你怎么还在那儿呢,台子都搭好了,快来,今个儿我定要赢你一回不可!”
往日李鹤珣懒得搭理这些人,可如今却静默一瞬,悄无声息的移开眼,在沈观衣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开。
沈观衣怔住。
他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
与上一世全然不同的反应,甚至连他如今对她是喜是恶都看不出来!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她重生一事,让事情发生了转变,所以才导致李鹤珣性情大变?
沈观衣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原因。
可如今看来,除了这个解释,她再想不出别的。
半晌后,她蓦的释然。
先前是李鹤珣性子与前世不同让她生了疑,可仔细想想,这一世她又不想做那人上人,也不想算计沈家,更不想利用李鹤珣。
所以他是否与前世一样,于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
若能嫁入李家,自然皆大欢喜,毕竟李鹤珣这人未来权势滔天,做他的夫人,她能活得更自在些。
所以只要他不招她,婚后任他纳妾还是逍遥,她亦能做到与他相敬如宾。
倘若因他变了性子,不愿意娶她,她亦能坦然接受。
想明白后,沈观衣扬唇,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朝着下方走去。

草木葳蕤,树影斑驳。
沈观衣回到站公主身边时,各家公子正立于空地中,弯弓射礼。这处虽是山腰,但每年丰山诗会皆是在此地举办,门庭回廊,客院厢房应有尽有,以原竹为屋,至淳至雅。
不远处突然一声惊呼,不知是谁先叹了一声,“好箭法!”
紧接着,夸耀赞叹接踵而至,连带着长公主这边的贵女们都频频仰着脖子看去。
“那边是李大人在射箭吗?”
“我瞧着是,你看太子殿下在那边坐着呢,能让赵公子夸箭法的,除了李大人还能是谁?”
沈观衣斜靠在椅子上,嫣红指尖漫不经心的剥开一颗枇杷,果肉鲜甜,忍不住随着众人的目光往那头看去。
院子正中,李鹤珣与赵玦自两边而站,二人竹筒中的恒矢仅剩无几,扎进草靶正中的羽箭纹丝不动,仿若两人实力不相上下。
周遭公子们正看的起劲,若不是太子与长公主在场,或许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开盘赌上一手。
沈观衣知晓李鹤珣的箭法很好,或者说,他除了弯弓射箭,还会使刀。
前世五皇子登基那日,废太子幕僚杀入皇宫,兵还未起,便被立于宫墙之上的李鹤珣,一箭穿喉。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李鹤珣的箭法远不如他今日展现出来的这般文弱。
“你觉着,谁能赢下这一局?”孟清然突然出声。
沈观衣抬眼瞧去,虽觉着李鹤珣性子与从前不同,但从方才的箭法来看,他若是想,定不会给他人赢过他的机会。
“二妹妹。”
沈观月换好衣衫,脸颊仍有些红肿,驱步来到她身前时,已不似先前那般咄咄逼人。柔弱委屈的仿佛正在遭受什么欺辱。
“沈大小姐脸上的伤好了?”孟清然状似询问,实则却是提醒二人,莫要再大动干戈。
沈观月掩去眼底的愤懑,期期艾艾的行了福礼,“回殿下,臣女无碍了,臣女自知方才言语之间让二妹妹有些误会,所以特来请罪。”
孟清然错愕一瞬,随后满意的点头,“既你姐妹二人重归于好,那待宴席结束后,沈观衣,你便与沈大小姐一同回沈府去。”
探春心中雀跃。
沈观衣勾唇笑道:“多谢殿下。”说罢,转头对上沈观月阴沉的眸子,“大姐姐,我许久不曾回府,今日还需麻烦你了。”
沈观月端着茶盏的手顿时收紧,勉强笑道:“你我姐妹,无需这般客气。”
“二妹妹,这茶便算是我为方才之事道歉了,还请二妹妹勿要怪罪。”
茶水碧绿,杯底两片青叶如指甲大小,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只是可惜了……
里面被下了药。
前世她毫无防备的预要喝下,可临了却被孟清然身边的宫女珍珠拦下。
如今,也是一样。
珍珠从她手中拿过茶水,眉目愧疚,“二小姐,婢女该死,这碧螺春前些时日淋了雨,已然不能喝了,是奴婢忘了交代下去,还请二小姐见谅。”
沈观衣早知有这一遭,所以并不意外。
但沈观月脸色奇差,看那模样,恨不得掰开她的嘴,给她灌下去。
她也是后来才从乐安郡主那里知晓,今日是她吩咐沈观月给她下药,想让她失身,再无法嫁入李家。
而珍珠虽是帮她,却难说对这杯茶没有别的想法。
珍珠带着沈观月那杯茶离开后,沈观衣忍不住啧了一声,小声道:“好可惜,浪费了大姐姐的茶。”
沈观衣瞧不见自己的神情,但想也知晓,嘲讽居多,幸灾乐祸其次。否则沈观月不会眼神发狠,似要将她拆吞入腹。
“无碍,待你回府,咱们有的是时间品茶。”
她并未将沈观月的威胁放在眼里,而是琢磨着那位珍珠姑娘。
前世长公主身边的宫女珍珠,后来成为了赵玦的枕边人,而她偶然听旁人说起二人秘辛,便是因赵玦误食媚药,与珍珠覆了云雨。
莫不是因这杯茶?
不远处,瘦长分明的指节从竹筒中拿出最后一根箭矢,李鹤珣淡然抬手,挽弓拉弦,比旁边看戏之人还要镇静。
云淡风轻,孤鹤入云。
沈观衣慢条斯理的擦着指尖上的汁水,她骤然想起,赵玦后来下场凄惨,归咎其源,便是从珍珠去到他身边这一刻开始。
远处一箭破空,正入靶心。
好箭术!
周遭喧闹喝彩,打断了沈观衣的神游,她蓦然回神,遥遥望去,在诸多贵女公子中,对上了李鹤珣偶然看来的目光。
她顿时一怔,随后嘴角缓慢上扬,眼神不躲不避,嫣红饱满的唇轻启,张扬又明媚的道:你好厉害。
沈观衣坐在一群贵女之中,旁人正经危坐,礼数周全,唯有她斜靠在椅子上,撑着额角漫不经心,那姿态雍容华贵,懒散悠闲,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李鹤珣在看清她用唇形勾勒出来的几个大字后,面色顿时阴云密布。
周围有人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不停的用余光朝着贵女那边看去,红了耳根。李鹤珣这才发觉,她那副没有骨头的模样,竟被这些人都看了去!
一时之间,李鹤珣面色更沉,眸子里漾着极深的寒光。
“李大人,赶明儿教教我你这箭是怎么练的呗。”
赵玦瞧了一眼李鹤珣手上的弓,啧啧称奇,分明都是一样的,但他却总是棋差一招。
抬头时,对上李鹤珣冷懔如霜的神色,顿时将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李鹤珣冷淡的移开目光,片刻便恢复如常,“赵公子想知道?”
自然是想!
众所周知,赵玦此人,唯有两个爱好。
——美人与箭术。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附耳过去,李鹤珣垂目看了他一眼,随后轻声言语几句。
赵玦眸中惊现震惊,将弓往下人怀里一塞,顿时朝后院厢房跑去。
刚行至李鹤珣身边的太子蹙眉道:“他跑那么快,又要做什么去?”
“臣告诉他,这处藏着箭术秘籍。”
孟朝错愕一瞬,摇头失笑,“这种话,也就他会信。澜之啊,你别老是欺负他。”
“臣也算不得欺负,去年诗会,有人输给了臣一本秘籍。”
“你是说……”
李鹤珣点头,将弓递给旁人,“那书臣拿着无用,便送给山长放在这处了。”
“原来如此。”
周遭公子们寻着太子话里的缝隙前来恭贺,说的皆是拍须遛马之言,李鹤珣负手而立,从容淡定,时而寒暄点头,时而交谈一二。
直至申时,长公主突然乏了,命人来告知今儿个宴席便到此,各家子女虽心中错愕,却仍旧在问候长公主后坐上马车回府。
李鹤珣送走太子,才上了李家马车。归言趋步上前,一跃而上,掀开帷帐进来时,就见自家公子若有所思,自以为他是在担忧今日之事,于是小声道:“公子,成了。”
“赵玦入了珍珠姑娘的厢房,长公主已经带人过去了。”
李鹤珣冷淡的应了一声,端坐于马车内,似乎并不在意,半晌都不曾再开口。
归言心中惴惴,忽又想起今日这场赏花宴的缘由,试探道:“可是沈二小姐不合公子的眼?”
李鹤珣看他一眼,“姑母身边的夏嬷嬷,你可还记得?”
“夏嬷嬷?”归言仔细回想了一下,脑中立马浮现出跟在贵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尖酸刻薄,趋炎附势,宫中不少秀女都遭过她的磋磨,公子怎会突然想起她?
“你觉着,让她做沈二小姐的教养嬷嬷如何?”
归言怔住,“公子,您说的是……沈二小姐?”
李鹤珣不耐蹙眉,归言顿时垂首,此时也察觉自己的不妥之处。
公子说了两句,他便不解重复了两句,着实显得他有些愚蠢。
“你是觉得不行?”
归言连忙摇头,但随即又觉得沈观衣是女子,又是公子未来的夫人,公子这般做,不会令沈二小姐难堪吗?
“公子,沈二小姐先前一直都住在庄子上,礼数上弱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李鹤珣闻言点头,“夏嬷嬷教导过不少秀女规矩,教她应当也是绰绰有余。”
归言:……
他不是这个意思。
李鹤珣见他欲言又止,蹙眉道:“说。”
“公子,您给沈二小姐找教养嬷嬷,此时若被娘娘说出去,不是落小姐的脸面吗。”
他……没想到这一点。
李鹤珣颇为头疼的按着额头,“可她的规矩你也瞧见了,母亲若是知晓,定会生怒。”
归言想起大夫人,顿时不敢再多言。
马车内寂静无声,半晌后,李鹤珣放下手,长叹道:“罢了,此事莫要声张,姑母那里,我亲自去说。”
与此同时,沈观衣坐上沈府的马车,与沈观月同在一处。
比起她们来时的马车,沈府的俨然要精致平稳许多,连车轱辘碾过石子,都不曾摇晃半分。
沈观衣与沈观月无话可说,于是掀起帷帐一角,百无聊赖的瞧着山色。
“二妹妹这是长大后第一次回京吧?”
沈观月抚平衣衫上的褶皱,眼皮微掀,冷嘲道:“我劝妹妹还是将这副没见识的样子收一收,若被李家知晓了,指不定怎么嫌弃妹妹呢。”
见沈观衣连头都不曾回一下,目不转睛的瞧着窗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想来你也知晓你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乐安郡主可不是个好想与的,如今虽说被罚禁闭,但等她出来,你以为你还能安生过日子?”
马车从泥石路上疾驰而过,不远处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两只鸳鸯鸟似乎闹了脾气,正在打架,沈观衣瞧的出神。
“要我说,你便主动去李家退了婚,也好过惹的郡主不高兴。”
又来了一只鸟儿,羽翼丰满,色彩多姿,泛着点点星光,威风凛凛的朝着那两只走去。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被打搅了兴致,沈观衣猛地放下帷帐,转头冷眼看她,正欲开口,余光扫过她红肿滑稽的脸颊,顿时乐不可支的笑了,“我瞧你这脸也不太对称,不若我再帮你一把?”
沈观月猛地往后缩,目露警惕。
这便怕了?
沈观衣冷嗤一声,懒得再搭理她,转眼再看向窗外,已再瞧不见那几只鸟儿的身影。
沈观月恨声威胁,“沈观衣,你别得意,待回了府,我定要让你好看。”

马车抵达沈府时,斜阳余晖,晚霞漫天。
因天色不早,唐氏派了身边的姑姑冬暖告诉她明日再去跟前请安。沈观衣正好不想与沈家的人有什么瓜葛。
但满心想要磋磨她的沈观月则没那么好说话,凑在冬暖身边一个劲的询问缘由。
她难不成以为,唐氏与沈书戎能给她做主还是怎么的?
沈书戎一介寒门学子,当年若不是靠着捧吏部尚书赵永华的臭脚,哪能坐到今日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他这个位置怎么来的心中没数?就凭她如今有与李家的婚事在身,给沈书戎十个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和李家对上。
更别说唐氏娘家不过一七品小官,权势微弱。沈书戎这些年也厌了她,纳了七八房小妾,她这个正头夫人在沈书戎那里还有几分薄面?
前世是她刚入京,瞧不明白这些东西,于是对沈书戎留有几分畏惧,不敢与其对上。任由唐氏与沈观月二人当丫鬟使唤,教做规矩。嫁入李家前,她如同伺候祖宗一般伺候着这两人。
眼下,只要她不曾与李鹤珣退婚,沈府这几人,便不用放在眼中。
沈家给她的院子离正院儿很远,穿过几条狭窄的小道,走过月亮门,才能瞧见的小屋子。
好在唐氏这人好脸面,府中上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哪怕是这般偏僻的院子,也依然干净无瑕。
探春食指擦过木桌,看了一眼指尖,打量四周后略微不满,“小姐,夫人分明是在给您下马威。”
沈观衣并不觉得这屋子有什么不好,毕竟这么偏僻,沈家的人一定没来沾染过。
她安抚探春两句后,让她替自己将头上的珠钗卸下来,待下人将行礼搬进来后,又简单收拾了一番。
直到天色彻底乌沉,两人才从厨房拿了些饭菜来。食物不够新鲜,瞧着像是下人吃的,探春愠怒想去对峙,被沈观衣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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