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有夫君人设—— by伏地·猫
伏地·猫  发于:2023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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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出不去,也不知道怎么停下来,我回不去家了……”
她茫然地看着妙果,妙果拉住她的手:“没关系,我们去问问巧珠,她既然知道这是魇笼,一定有办法的。”
她们从院子里走出去,走上来要说话的丫鬟小厮都被妙果用藤蔓抽走了,云姝躲在比她矮半个头的妙果后面瑟缩。
沈钰安老早就等在了临水长廊,身边还站着溜进来的妙杏和蔺游。
妙杏看见妹妹,高兴地招手:“果子!姐姐来啦!”
妙果嘴角弯起来,还没说话,云姝就身体一颤,比她先迟疑着开口:“姐姐?”
妙果侧脸看她,对她道:“我三姐,还有一个是我夫君的朋友。”
云姝夫人失魂落魄,没听见她说什么,低垂的睫毛颤动起来:“姐姐?对,我也有个姐姐……我不是云姝……我也有个姐姐,我的家在哪里?我姐姐还在等我……她还在等我!”
她甩开了妙果的手,跪倒在地,身上竟然爆发出极强的灵力波动!
妙果吃了一惊,想去拉她:“夫人……”
云姝抱着头,口中发出了幼兽的哀鸣:“我要回去!让我回去!我姐姐还在云山等我!”
将军府的天色变化,昼夜交替极快,像是魇笼要破了。
妙果踌躇之间被沈钰安拉过去,“站那么近做什么?不怕她生吃了你?”
生吃是不可能生吃的,忍耐过剧烈的头痛以后,天色稳定下来,云姝在地上倒了好一阵,才面如金纸地爬起来,躬身朝着沈钰安等人行了一个旧老的古礼。
她抬起头,妙果等人才发现,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她站起来居然就已经是另一个人的模样了。
“云山第三百六十二代守山山灵,谢过仙君与小仙子。”
“山灵?你不是云姝夫人么?”妙果惊讶道。
云姝,或许应该叫做山灵,她面容极其寡淡,是那种一眼就会忘掉的不起眼,但双眼中是幽深的静谧和经过岁月沉淀的通透。
她还很虚弱,却对妙果笑道:“我不是凡女云姝,十五年前应许信徒恳求下山,救治他的小女儿,意外与凡女云姝命魂相连,封在她体内出不去了,一直到两年前凡女云姝因投河身死魂灭,我才得以苏醒自己的力量。”
“只是这里距离云山太远,我的记忆没有一同醒来,以为自己仍是云姝,浑浑噩噩力量失控才制造了一方魇笼。”
妙果听的一知半解,沈钰安却听明白了,只是山灵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力量神秘到天眼也看不破魇笼的古怪。
好像知道沈钰安的想法,山灵解释道:“山灵的职位与河伯相近,守护与大山息息相关的生灵,我们的力量承自上古神木族供奉的神明,虽不及真正的神力,但也是修士也无法参透的。”
“果真有神明存在吗?”沈钰安若有所思,不是很信的样子。
山灵严肃道:“神明永存,不可不敬。”
她补充了一句:“山灵是神明为了弥补对神木族的亏欠而存在的,神明想要表示祂从未远离自己的信徒。”
“青阳镇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四时花开,便是我的力量导致的,山灵所过之处,都会有神力滋养,为神木族人留下可供栖息的地方。”
沈钰安从未听过什么神木族,他下意识觉得山灵的话聒噪,也腹诽神明真是白费功夫,给信徒的栖息地还不是便宜了凡人 。
但有涵养的大妖懒得与她争执:“好的,不用再介绍你的来处了,快些解了魇笼,我的小师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提到解开魇笼,山灵声音又低落下去:“抱歉,暂时还不能解开,有东西在吸取我的力量……”
沈钰安作为大妖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妖精,说是什么山灵,求人办事还强迫别人接受她的信仰。
妙果问她:“是什么东西,我们能帮你做些什么?”
山灵道:“齐英河底,去找一块不断吸取灵气的玉板碎片。”

山灵的魇笼很大,将军府是核心,重复的周期最快,青阳镇会慢一些。
蔺游将妙杏在镇长家的发现如实说了,地窖里果真关押了十多个少女,遗憾的是失踪的小公主不在其中。
少女们先躲在院子里,镇长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
沈钰安在镇长身上施加了傀儡术,直接召集镇民们开始打捞河里的尸骨。
妙杏同妙果站在河岸边的四照花树底下,听她讲将军府里的故事。
蔺游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唏嘘感叹:“真是造化弄人……”
妙果心道到底什么叫做造化?
是故事的开始所有人都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期盼,最后却谁也没有称心如意?
还是一场说不出口的误会平白无故连累许多人?
富贵人家的云姝被卖到穷乡僻壤杂草一样活了许多年,被迫接受现实,以为嫁给李彻就能好过些,最终却含恨投河,到死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李彻战死沙场,临终遗憾是没能再见见家中的妻子,化作僵尸归来后却将亲手将妻子推向死亡的结局。
巧珠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想看看一对有情人如何跨越生死相爱相守,孰料给的太多反而招来祸端,被意外苏醒的山灵困在凉亭不能动弹。
山灵看似最是无辜,从头到尾被迫卷入这场噩梦,却有着懵懂强大的力量,拉长了罪恶交易的时间,平白害了许多凡人女子。
……可见造化真不是个好东西。
沈钰安站在桥上,背着手注视河底。
有人捞上来一具被战甲包裹的尸体,两年的河水冲刷并没有改变他的容貌,他紧闭双目,怀里原本抱着的一具枯骨散了架,他只剩下一件烂的差不多的衣服布料。
是李彻。
真正的云姝投河自尽,他便也落到河底陷入沉睡,生前不能共白头,死后相拥妄求美满。
魇笼的中心从头到尾只有同他们的故事不相干、却断不开联系的巧珠和山灵在没有尽头的循环往复里相互折磨。
为了防止他再起尸,沈钰安用灵火将他烧干净了。
妙果走到他身边,听到他说:“这次应该是真的烧没了,我可不想再看他尽做些蠢事。”
“……原来将军府里的李彻,都是山灵魇笼造出来的啊。”
难怪感觉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妙果突然想到,“那府里的其他人都还活着吗?是假的还是被不断重置记忆的活人呢?”
“不好说,得魇笼破了才知道,”沈钰安松松肩膀,拢袖弯腰,突然靠近了妙果,似笑非笑的:“小师妹,还记得魇笼里叫我什么吗?再叫一声听听?”
……沈、沈郎?
太羞耻了,妙果木着脸装傻。
“师兄,我要试着感应玉板碎片了。”
沈钰安抬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她的头,把人揉的东倒西歪,他哼笑一声:“就知道你又要装傻。”
别以为本大妖不知道,看见本大妖的蛇尾巴以后你也在装傻充楞。
装傻专业户站在桥上,催生水下部分的爬山虎蔓延河床,一寸寸地试探着释放灵力。
河水因为打捞尸骨被翻腾的更加浑浊,爬山虎的藤蔓上很快网了许多小鱼小虾。
愤怒的河虾伸出两个钳子,“咔”一下就夹住了一片叶子,细细的藤蔓好像有痛觉一样,在河里疯狂地扭动起来,想要甩掉河虾。
河虾死不松钳。
待妙果察觉了这个地方的小小争斗时,藤蔓已经卷着一块白玉一样的东西“呼啦”一下跃出了水面。
这把还在摸索河床的镇民吓坏了,他们远远地让开,交谈着齐英河的古怪。
“……这都是,小意外。”
妙果这样同沈钰安解释。
“哼。”
沈钰安挑眉露出个忍俊不禁的笑,说不上信还是没信,“去看看吧。”
为了不再吓到镇民,妙果同沈钰安一起下桥顺着河岸过去。
妙杏离得近,拿帕子包着捡起来想擦干净再给妹妹递过去,她的手却肉眼可见的变成木质的枯黄色。
这个东西在吸她的怨气!
她惊叫一声,身边的蔺游立刻接过那个东西,焦急道:“你没事吧?手怎么……还能变回来吗?”
妙杏藏起自己的手,余光看向走来一无所知的妹妹:“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碎片只有巴掌大,颜色像是某种玉,触感却粗糙得多,在河底的淤泥里埋了那么久,重见天光时依然很干净。
蔺游拿着它时没什么不适。
把碎片交给沈钰安,隔着帕子和右手的手套,沈钰安将它举起来对着天光观察。
很奇怪。
他好像听到……谁在哭?
一种快要喘不过来气的隐痛爬满心脏,好像妙果的藤蔓绞紧了他的血肉一样窒息。
妙果也仰着脸看,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问沈钰安:“这是什么?会是它在吸取山灵的力量吗?”
“上面有蓬莱阵法的力量残余,”沈钰安忍着不适,将碎片换了个角度,透过光看,碎片里面有很不起眼的青色脉络,“还有很浓郁的灵气。”
妙果于是懵懵地点头。
“要把它先装起来吗?”
她的小荷包用的越来越熟练了,也习惯从包里掏出沈钰安需要的东西,故而问了一句。
沈钰安拿着这块碎片越久就越头疼心疼,他“嗯”了一声,碎片却没拿稳一般突然从指间滑落。
妙果反应极快地一伸手,下意识露出个小小的笑容:“师兄我接住……”
也许是魇笼能改变记忆的力量残余,她对沈钰安亲近不少。
风声呼啸过河面,河岸边的四照花树被吹得“沙沙”作响,宿命在稀松平常中敲响洪钟。
碎片化作一道青白色的灵流顺着妙果的手臂涌向她的后背。
沈钰安立刻伸手去拦,灵流却在呼吸之间就已经融入了妙果的脊椎骨。
那是灵根的位置。
“师兄?”
妙果抿了抿嘴,觉得后背的骨头难以言说地灼痛起来。
“我怎么了?我的骨头有点痛……”
沈钰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眼中的妙果,突然就变得异常的……可口。
他要忍不住化半蛇了。
狠狠咬住自己的后槽牙,沈钰安的眼睛忍得通红,他呼吸之间都是妙果散发的浓郁灵力,捂住自己的口鼻,他克制着后退半步。
“是碎片里的灵气融进你的灵根了……”
木灵根修炼起来本就得天独厚,躺着也能飞升不是说说而已。
先前灵力不足的情况下妙果恢复灵力就很快,这所谓的玉板碎片在河底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山灵的力量,如今融进妙果体内,木灵根飞速运转,她已经直接跨进筑基期了!
但妙果还没学会下一个境界的修炼心法,无法继续往上精进提升,身体不能承受越来越多的灵力,她才会感到灼痛。
沈钰安停在金丹期很久了,他自身无法吸收灵气转化灵力,但渴望吸收灵气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妙果之前给他的外化灵力都只是杯水车薪,此刻灵力却满得都快溢出来。
在蛇性大于人性的他眼中,妙果可不就是块甜美的小糕点,吃下去还能增长修为。
双目已经不自觉化成蛇瞳,沈钰安闭上双眼,喉结上下滚动片刻,他艰难地克制自己的食欲。
“妙果,快把多余的灵力散出去……”
妙杏已经慌乱的不行,蔺游不明所以,跟着她一起慌。
妙果试着将灵力以外化灵力的方式散出,但凝出花朵的速度跟不上灵根自发运转出灵力的速度。
“师兄、这太慢了……”
沈钰安已经听不到她说什么了,所有的心神都用在克制自己蠢蠢欲动要冒出来的蛇尾巴上。
要是露出尾巴,他真的会控制不住吃了小师妹的……
“灵力控制很简单的,就像呼吸。”
有一道温润的声音突然在妙果的耳边响起,很有耐心,含着轻松的笑意。
“外化灵力也不过是灵气凝聚时的形式,你不要抓的太紧……像是呼吸一样控制它们从身体里跑出来……做的真不错。”
谁在说话?
妙果无暇顾及,努力按照这声音的指导去做,放松,妙果,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你可以做到的……
“嘭”地,妙果身上荡开充裕无比的灵气,灵气席卷整个青阳镇,多余的灵气朝着将军府的方向涌去。
巧珠趴在贵妃榻上,恹恹地往里面填充烟草,山灵在凉亭外静静地跪坐。
灵气涤荡这一方天地,她像一个容器一般,吸取了大部分的灵气,苍白如纸的脸庞有了血色,双眼也明亮起来。
十指纤纤,在心口处合扣一个法印,山灵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借请神力,破梦!”
“呼——”
青阳镇毫无规律盛放的各种花瓣都被风吹起,渐在整个镇子上空形成一个半圆的罩子,随着山灵的咒语落地,刹那间,花瓣化作万千灵蝶四散飞去。
魇笼,破了。
巧珠翻个身,双腿叠在一起,是个相当悠闲的姿态。
“真好啊,可算结束了。”
“是的,都结束了。”
山灵双手拢袖,这样回答她。
镇民们关于灵异志怪的记忆都被将近神力的力量洗去,他们茫然地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家乡。
被污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回来的河。
少了很多的,符合正确时节的花木。
堆满河岸的,再也回不来的孩子们。
河岸边,妙果已经没什么不适了,她紧张地扶着额头流了很多汗的沈钰安,小碎嘴子一样:“师兄,你怎么了?你难受吗?需要我给你一些灵力吗?”
沈钰安虚弱地看她一眼,故作平淡实则痛苦地挪开眼。
愚蠢的小师妹不知道大妖经历了多么残酷的美食诱惑。
好在她现在终于不是香甜可口仿佛不吃一口就会遗憾致死的小点心味道了。
他们听见人群中爆发了冲突。
有人看见清醒过来不知为何要逃跑的镇长,冲上去抓住他:“你还敢跑?你绑了那么多姑娘做什么?跟我们去见官!”
“对啊,见官!我们家孩子也是去了你家才不见的!你是不是把我们孩子卖了!”
“河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孩子!天杀的你都做了什么!”
镇长面如土色,被压在地上求饶:“不是我啊……是将军府要小孩……是李将军啊!”
可惜没有人相信他。
“将军府就剩个没了儿子媳妇的李老妇!你竟然敢污蔑大功臣的母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两年前,镇长和人牙子合作拐卖年轻姑娘的行为就被一部分镇民发现了,他们反对镇长的所作所为,并且当时就闹得要报官。
只是恰巧山灵的魇笼铺开,所有人的记忆都被重复了,他们被迫在青阳镇里过着每隔一阵子就会再来一遍的生活。
再也没有本镇的人走的出去。
镇民们怒火中烧地押着镇长去县上报官,姑娘们被接到沈钰安他们入住那一家的客栈暂住,等官差来送她们回家。
她们的身心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害,回家之后迎接她们的又会是什么?
在没有被查出来的其他窝点,又有多少姑娘被卖到了什么地方?
不管怎样,青阳镇这场阴差阳错导致的惨剧,终于草草落下帷幕。

第33章 33.怨河(终章下)
蔺游要在这里留几天处理失踪案的后续,沈钰安左右无事,便带着妙果去齐英河练习净化符。
练了两天,进入筑基期的妙果还是画符要偷看小纸条。
气的沈钰安揉她脸颊肉,妙果就两手背后任由他捏,也不反抗。
山灵找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仙君,小仙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沈钰安抱着手臂,也不发话。
他对想要抢走小师妹的山灵并无好感,即便山灵已经解释过她当初在魇笼里误以为妙果是被他买走的小妾室,想要解救妙果才造成误会。
妙果却很亲近山灵,她先看了一眼沈钰安,见他没有特别的抵抗,才问道:“是什么呀?”
“我想请二位,去锦州传个信,我的家在那里,我姐姐还在云山等我。”
锦州是妙果听都没听过的地方,云山只听山灵提过一次。
“你为何不自己回家呢?是路太远了吗?”
她不知缘由,山灵心中却隐痛。
“我已经无法离开此地了。”
山灵看向平静的齐英河,河水潺潺流动,诉说着谁也不知道的故事。
“我浑浑噩噩,虽非本意,但间接犯下许多杀孽,此地河伯也因我而虚弱消亡。”
妖物亲自作恶,河伯才能驱逐,但无论是巧珠还是山灵,她们都不曾亲手杀人作恶,将婴儿尸体丢进河中,任由怨气蚕食河伯的,从始至终都是它庇佑的人类。
所以最后它伤心至极,只求沈钰安两人救救这条河。
山灵叹了口气:“因果已经欠下,我得留在此地赎罪,庇护此地子民,直到河中孕育新的河伯。”
灵气,机缘,和妖物本身的上进才能促使河伯的出现。
有的河直到枯竭也不会有河伯孕育出来,山灵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巧珠能逃过人间律法,却逃不过天道惩罚,三年之内,必在雷劫之下化为飞灰。”山灵说道。
“在天罚降下之前,我会看守她。不管出于哪个原因,我都无法离开此地,所以想请二位替我走一趟,去云山告诉我姐姐鹿女我还活着,只是今生,无缘再见了。”
妙果摸不准答应不答应,沈钰安看她眼珠子往上瞟啊瞟的,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大大方方看就是,刚才是跟师兄翻白眼吗?”
妙果吭哧吭哧说对不起。
沈钰安对山灵道:“传信好说,只是有件事得问清楚了才能安心。”
他将妙果提到山灵面前,转了个身把小姑娘的后背露出来。
“之前吸取你力量的碎片,融进了妙果的灵根中,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山灵吃了一惊:“融进灵根中了?”
她皱起眉毛,伸手触摸妙果的脊椎骨,喃喃自语:“不该如此,除非是……”
“是什么?”沈钰安追问。
山灵却摇头道:“也许是我搞错了,小仙子是人族,那种可能也早就不存在了。”
“抱歉,我原以为它是一块儿……但现在看来不是如此,我也不知那碎片到底是什么,亦不知它是何时出现在齐英河的。”山灵饱含歉意。
“它有着吞噬灵气的力量,怨气和浊气也不在话下,我无法触碰它,才不得不任由它在河底压制。”
妙果转过来,反手去摸摸自己的后背,提出疑问:“它能吞怨气?那为什么河伯……”
会被怨气腐蚀殆尽?
山灵苦笑道:“人族有喜好厌恶,此物亦然,我在魇笼中任由它索取灵气,它自然挑嘴,对于近在咫尺的怨气也就视而不见了。”
问了半晌,还是没能得知这是个什么东西。
沈钰安在前面走,妙果亦步亦趋地跟。
“师兄?您不必担心,我没有不好的感受,人很精神,身体也轻盈。”
妙果主动宽慰状似“忧心忡忡”的师兄。
沈钰安思索着蓬莱残卷的阵法篇,正在回忆碎片上的阵法纹路属于哪一种,听到妙果这样说,把手搭在她头顶笑。
“要有事早就有事了,”他用力按了一下妙果,嘴角弯起来,“以后若是感觉哪里不对要及时告诉师兄,知道吗?”
妙果被迫点头。
沈钰安才放了手,声音轻松愉悦。
“待此间事了,师兄带你回家去。”
怨河·后续
李彻的母亲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冰天雪地,一片银装素裹里,镇上帮忙下葬的人回家去了。
山灵伪装成凡人去买了些纸钱香表,抱着一个小铜盆去了坟场。
巧珠跟在她身后,穿一身素白,勉强可以看做是孝衣,只是原本很正经的衣裙被她拨弄几下就变了味道。
当山灵再回头时,她已经露出了白皙骨感的半边长腿,大半白嫩的胸脯呼之欲出。
巧珠无聊地抱着手臂,手里转动着烟枪杆。
见山灵自己烧起来纸钱还回头看她,她一愣:“做什么?我与这老蠢妇又无甚干系,你不能要求我给她送行吧?”
山灵摇头,淡淡道:“巧珠,人间多是繁杂无用的规矩,但正衣冠这一点确是有道理的……你将衣服捂好。”
巧珠嗤笑:“我以前是个人,可比你懂这些,但我不爱好好穿衣服,怎么的?”
“你以前是个人,怎么不知太多的财富会招致杀身之祸?”
山灵性格说不上尖锐,这样的话也是平淡的语气。
巧珠噎了一下,没骨头一样就地躺下,雪地很干净,她比雪更加白和冷。
说是看守她,其实山灵也没绑着她,只是巧珠自己做什么都兴致缺缺,跟着山灵到处跑混日子。
今天也是她主动跟着山灵来的,衣服从哪里扒来的不好说。
像活人一样叹了口气,巧珠伸手去接雪花。
喃喃自语道:“抄家以后我穷怕了……做了下贱的军妓才晓得,原来以前随手乱扔的伤药那样贵,他的军饷哪里够呢?怕是跟其他人还借了不少钱……”
她将衣襟拢好了,侧着身子蜷缩起来,脸埋进雪里,好像冰凉的雪能带给她温暖。
山灵几乎听不见她的低语了:“别人都笑话他,说他想捡破鞋回家做媳妇……我那时已经染了病了,你晓得吧,凡人说的脏病,看病得花很多钱,我就想我这样的人,凭着他的怜惜嫁给他不是害他吗?”
她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雪花很快覆盖了她,山灵也算有些做人的经验,人间的很多事情却还弄不明白。
“你是个很好的、可怜的姑娘,他心悦你,你们就在一处,这不是很好吗?”山灵皱着眉毛这么说。
巧珠被她说的笑起来:“哪有这么简单啊。”
“其实我也不能嫁他,我是戴罪之身,不许赎身也不许逃跑的……嫁不成也好啊,不然没钱看病最后烂在他面前么?那还不如早早死了。”
那样在马夫心里,再想起来她,放不下的就一直是干干净净的官家小姐了。
巧珠声音又娇俏起来,浑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像是一场大梦睡醒:“反正我以为,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想到帮过头了——你能不晓得李家那个院子一开始多破烂么。”
那倒是了,山灵在云姝的身体里沉睡,苏醒之后也有了云姝的记忆。
她刚开始到李家哭了两年是有现实原因的。
“我在战场修炼,听人家的家产藏在哪里听了五百年,太有钱了也不能怪我。”
“李彻才去战场多久啊,怎么可能混得那么好?钱是我给的,封赏将军的圣旨也是我写的,骗骗凡人嘛……”
山灵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最后只能说让她以后不要再随便掺和人间事。
巧珠嗤笑:“再说吧。”
山灵与她掰扯够了,又拿了一沓纸钱丢进火盆。
李老妇的灵魂茫茫然站在自己的坟前,看了一会儿后走掉了。
山灵目送她走上自己的黄泉路,听见巧珠精神百倍地嘲笑她:“怎么?做人的滋味这般好?伺候婆母上瘾啦?”
雪花被风卷起,扑在山灵的裙角。
她坦然道:“有时候确实会分不清,毕竟我作为云姝一遍一遍地经历了那些苦难,绝望又怀抱希冀,悲苦里又掺杂甜蜜,短短两年,竟然比我在云山修行百年还要漫长。”
“但我终究不是云姝,”山灵困惑地捂着心脏,“也许时间会抹去这段经历带给我的奇怪感受吧,我是山灵,自由的,强大的山灵,不是可怜的凡女云姝。”
又过了一年,青阳镇在深夜迎来了一场暴风雨,雷声轰隆,声势浩大。
巧珠许久没有进食,三道劫雷劈下来,她就已经维持不住漂漂亮亮的样子了。
山灵站在桥上,拢袖静静注视着眼角青紫,唇角皲裂的巧珠,她的手臂无力垂下,双腿也不正常地拧着,这便是她刚刚死去时的模样。
第四道雷落下,巧珠终于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天雷没有把她劈成灰,但尸身中的残魂却彻底劈没了。
山灵走下桥,安静地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她包的好好的,不叫别的生灵看见她不漂亮的样子。
“……走好。”
她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巧珠”这个并不适合她的名字。
山灵从怀里摸出一簇保存很好的灵火,这是她送别妙果与沈钰安时,特意向沈钰安讨来的。
那位仙君很是吝啬,山灵交出自己借请神力控灵的心法才换来这一小捧灵火。
她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反正不经过神明的允许,神力是借不来的。
山灵将火种投到巧珠的尸体上,火焰渐渐吞噬了她,不多时就烧的干干净净,酝酿许久的大雨倾盆而下,冲刷得骨灰也不剩下。
渐渐恢复清澈的河因为下暴雨涨水了,山灵顺着河岸开拓河道,清理淤积的泥沙,在人类酣睡的夜晚,她得保证这里没有发生洪涝的潜在危机。
因为本职不是司水,她做起来有些吃力和麻烦,但是没关系,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总会慢慢熟练起来。

蔺游被他的侍从保护着回到了县上去。
分别时他强颜欢笑,说他要回京述职,有机会再来看沈师兄。
妙果把妙杏装回了小荷包,蔺游要走的时候不住地看着妙果欲言又止,最后只憋了一句:“嫂夫人和杜姑娘也要保重。”
“……哦,好。”
妙果不解其意,被沈钰安提回竹楼。
初时不发觉,回到无双镇才发现他们在青阳镇耽误了半个月。
回来时竹楼里的东西都落了一层灰,妙果的小范围清洁术颇有成就,她就牵着妙杏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展示,纯当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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