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杏配合极了,每一次都给她鼓掌,并且委婉地告诉她自己是没办法学会的,不要再给她笨拙地演示啦。
妙果有点失落,因为红毛狐狸说过鬼也是可以修炼的,很久之前世上还有厉害的鬼修。
也许是过分贪心了,她想着要是妙杏也能和她一起修炼多好啊。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她已经越来越强了,她一定能保护三姐的!
沈钰安回了自己的房间,摊开蓬莱残卷的阵法篇沉思,身边摆着一捧妙果的升级版外化灵力花束。
人参精居然没有跑,妙果她们回来,最高兴的就是它了。
伸出细细的触须手脚带着自己的小陶盆“哐哧哐哧”地奔向妙果,头顶的叶子重新长出来了,就是有点蔫吧。
妙杏弯腰把它从地上捧起来,点了点它头顶的叶子,“是不是没浇水才干着了?看着不太新鲜。”
妙果在人参精的陶盆里撒了点灵力,得到滋养,它舒展了叶片,发出拟人化的“嘿嘿”笑声。
细声细气的,像是不好意思。
“还会笑,我以为你只会哭。”
不习惯清洁术的妙杏抱着被子出来晒,妙果就把人参精放回窗户底下晒太阳,去厨房舀水给其他陶盆也浇了点水——据说是沈钰安家人埋骨灰的盆景。
这些陶盆里种的都是没有任何灵智的植物,品种也不一样,隔了半个月没浇水,枯萎了大半。
妙果跪坐在陶盆前观察,好在它们的根还好好的,没有烂掉。
一道红色的影子跃上竹篱笆,跳到走廊上优雅踱步:“你们出去了好久,也没来得及和我说一声。”
妙果闻声看去,沉默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狐狸啊……你的毛?”
狐狸会掉毛这很正常,邻居阿叔家的狗也会掉毛。
但半个月不见,红毛狐狸不仅掉毛掉的坑坑洼洼,皮毛多一块少一块的,蓬松的大尾巴都秃成细细的一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暗含不满的沈钰安给拔毛报复了。
红毛狐狸尴尬地顿住了爪子,不上不下地卡在半空:“小意外,狐狸都会掉毛的,你没见过狐狸掉毛吗?大惊小怪。”
它故作镇定地蹲下来,把尾巴藏在身下不给妙果看。
妙果干脆爬过去,揉了揉它柔软的三角耳,结果搓下来一点毛毛。
她无声地笑弯眼睛。
把狐狸捞进怀里查看:“你怎么啦?是不是又去偷吃咸菜了?邻居阿叔说狐狸之类的野兽是不能吃太多盐的……呀,还掉了我一身。”
红毛狐狸闷闷不乐,抱着她的手要啃不啃的:“哼,出去了一趟,你倒是活泼不少……我也不想的,秋天就是换毛期,我很快会长出来厚厚的毛。”
妙杏晒完被子,回来收获一个掉毛的红毛狐狸和“长”毛的妹妹。
“这是做什么呢?”她叉着腰很苦恼地似的叹气,又笑着取下襻膊进厨房准备午饭。
“我在青阳镇学到了新的菜式,中午试试好不好吃吧?”
师兄在楼上待着,妙果就掏出学习的书册,对着他给自己布置的篇目艰难背诵。
红毛狐狸想给自己舔毛,又怕把自己舔秃,忍了又忍就只好趴着听妙果背书,偶尔给她纠正一下读音。
据它自己说,活了一千年的红毛狐狸可是一只什么都懂的有文化狐狸,教导一个小小的妙果不在话下。
它这么说了,妙果于是不耻下问:“我跟着师兄出去这趟……他,长出了一条尾巴。”
她比比划划地小声道:“那尾巴可长可粗了,能有好几个我那么长,所以,师兄也是妖么?”
虽然她不是很介意师兄的种族,此行也亲近不少,但是还是要防备一下,免得哪天被失控的师兄抓住咬破喉咙吃进肚里。
红毛狐狸原本下巴贴地,闻言竖起耳朵道:“他又化蛇了?”
前爪搭在妙果的膝盖上,它轻轻嗅了嗅:“嗯——果然是蛇的味道。”
鲜红的舌头“滋溜”地舔了一圈嘴巴,它无趣道:“可惜不能吃……他哪里是个妖啊?一个固执得要死的人类小孩儿罢了。”
如果狐狸真的有一千岁高龄,那么“小孩儿”这个称呼就很适合沈钰安。
红毛狐狸没有什么隐私的概念,就贴着妙果把当年沈家的祸事絮絮叨叨说了。
尽管大篇幅都在讲妙果素未谋面的师父——白水河伯。
但妙果好歹是弄明白了一件事:师兄会化蛇可以看做是生病了,他本人还不怎么想治。
红毛狐狸评价总结:“野心家,人类都是野心家吗?他看不起孱弱的人族,想得到蛇妖的力量,这怎么行?人有人的路,妖有妖的路,他若走错了,死的渣子都不剩。”
妙果却不这样认为。
人都想变强是没错的,谁想永远做个孱弱的废物?
没有遇到沈钰安之前,妙果只能用装傻的法子逃避成为下一个杜家阿娘的命运,在杜家重男轻女的零星施舍里讨点饭吃。
那是没有价值和意义的日子,谨小慎微换来的是三姐被打死,自己还是被卖给变态老头子。
现在她有了自保能力,她可以保护自己和三姐了,这是很好的结果,好过当时她恨不能和三姐死在一起的自暴自弃。
不仅仅是出于对沈钰安的感激,妙果经过与他的相处,能察觉他的本性并不坏。
就是很偶尔的时候觉得他笑的假,往往这种时候他是有点脾气坏的,但顺着毛哄一哄也没就什么大事。
红毛狐狸不理解,妙果却能共情沈钰安。
看到至亲全部死在他的眼前,他不仅无能为力,甚至不能一同死去,这是很痛苦的事。
她对红毛狐狸说:“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还不能接受。”
假如是妙果,妙果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孱弱悲惨的人族,更希望自己做强大可怖的蛇妖,自欺欺人何尝不是一种疗愈心伤的方法呢?
哪怕治标不治本,也好过直面鲜血淋漓。
就像妙果嘴硬说妙杏没死,沈钰安的嘴硬体现为他否认了自己作为人的身份。
红毛狐狸冷酷无情,前爪搭在一起嘲笑道:“软弱的小孩儿,哈。”
“管他怎么想,反正不能任由他被蛇妖的残余力量影响,只要有灵气,阵法就会自动修补,他以后应该不会再长尾巴吓唬人了。”
妙果卷着书,摊开又合上,犹豫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沈钰安从楼上下来,顺手将一本破旧的书放到桌上,撑着脑袋看妙果。
两人隔着支摘窗,他在屋里坐着,妙果在窗外的廊檐下坐着,窗户底下靠墙摆着浇过水的植物陶盆。
红毛狐狸要脸,掉毛严重,还说人坏话,怕被沈钰安逮住讥笑,一溜烟跑走了。
沈钰安伸手拈起兰草盆里的一片叶子,上面还是湿润的。
“管这些做什么?放在这里不管就行,春天还会再活的。”
他没有揪着最开始的问题不放,妙果拿不准他到底是听到还是没听到红毛狐狸扒他老底,也许听到了,但他并不在意。
“叶子枯黄了,”妙果调整了一下坐姿,悄悄把乱糟糟的裙角都摆弄好,“浇浇水还能再活一段时间。”
“嗯。”
沈钰安的手指把叶片缠在手上绕了绕,又放开,再缠上去,乐此不疲。
眼睫低垂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时安静下来。
“……”
妙果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突然就体会到了一种难言的孤寂。
红毛狐狸说,沈钰安凝出的第一簇灵火,用来烧掉了家人的尸体。
他那时候还不是很能分清自己到底是蛇妖还是沈钰安,跪在地上挨个把亲人的骨灰放进陶盆里,捧得很仔细,因为河伯说如果不能全部收集起来的话,这几个人就没办法重新凝聚魂魄去投胎了。
地上的骨灰是永远也不可能完全收集起来的,再努力也不能。
也许风会吹走一些,也许泥土会附着一些。
最后沈钰安暴躁起来,面无表情地把那几块地的表层泥土铲进了陶盆,然后他躺在几个陶盆中间蜷缩着睡去了。
河伯当然是骗他的,蛇妖喜欢吃人的灵魂,沈家人的魂魄早就被它嚼碎吃了,再也不可能凝聚轮回。
他这么说只是想最后一次确定主导这具人身的到底是伪装的蛇妖,还是看起来不好惹的人族小孩儿。
妖没有“亲人”的概念,尤其是活了很久的大妖。
它们只能接受“伴侣”的存在,对于亲缘是很淡薄的。
沈钰安看着冷漠凶残,仿佛不认识家人了,但他的行为暴露了内心的渴望——盼着他们能重新凝魂。
河伯由此确定了答案。
不甘寂寞的人参精从太阳底下挪回来,冷不防看见窗户上有只漂亮的人手在卷着叶片玩儿。
它兴高采烈又羞涩地主动去卷这只手,展示自己也有美丽的叶子。
“……?”
沈钰安挑眉一笑,把人参精又给揪秃了。
人参精嚎啕大哭,孤寂的气氛被打破,妙果把它藏到远远的角落防止被恶劣的师兄从陶盆里拔出来切片。
沈钰安闲闲地敲了敲窗棂,对妙果道:“进来背书,背错了就晚点吃饭。”
妙果:“……”
这也许就是书上说的自身难保吧。
无双镇出现妖魔的风波已经彻底平静,孩子们又回到了书院上课。
妙果提着水桶去那边打水时碰见他们,有个看着很机灵的瘦弱男孩还会儿挠挠头喊师母。
其余的孩子或多或少地无视她。
因为在他们看来,妙果嫁不嫁人不都是个傻子吗?跟嫁谁也没多大分别。
同杜小弟打架的罗俊也碰见过她一回,别别扭扭地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杜小弟不来书院上课了。
妙果摇摇头,罗俊就瞪大眼睛指着她喊:“你不傻啦?”
“……”
好问题,那我到底还傻不傻呢?
最后妙果没说话,提着桶走了。
罗俊尴尬又失望地嘀咕:“哦,还是傻的。”
步入深秋,竹林仍旧绿意盎然。
妙果回到竹楼,碰见妙杏上一刻还在二楼打扫屋子,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厨房舀水。
这种时候妙果才会有一种三姐其实已经死了的真实感——她行为举止与真正的人类有了越来越大的差异。
但那又怎么样呢?
沈钰安没有自己去授课,人在一楼窗前写东西,脊背挺得很直,院里的人形傀儡被他打发出去教书。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妙果穿衣多穿了两层,但师兄还是一身带着丝滑凉意的衣袍。
这人感受冷暖总是与常人不同,妙果曾见他夏雨披大氅,如今正该添衣他却没察觉似的。
去厨房放下木桶,妙杏塞给她一碗用蜂蜜腌渍的蜜枣,笑眯眯地叫她吃了去学习,自己提木桶将水倒进大傀儡新烧制的水缸。
妙果抱着蜜枣碗路过廊檐,有人敲了敲窗子,她停下,里面的人喊她。
“进来。”
沈钰安目不斜视,放下毛笔,压了压平整的宣纸。
妙果进来,轻轻地把碗放下,往沈钰安那边推了推:“师兄要尝尝吗?”
沈钰安看一眼,没动手。
大妖可不爱吃甜食。
“不吃。”
于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花就被放在了蜜枣碗上,凡蜜俗枣此生也没有这么灵气四溢过。
妙果含蓄地看着沈钰安。
沈钰安:“……”
难道我是因为它不好看才不吃的吗?
揉了揉眉心,他道:“暂且放一放这个……我将山灵告知的心法写了下来,你试试看,能借来什么神力。”
山灵的心法与修士的咒术十分相似,但并非人言,沈钰安听一遍记在心里,回来后找人类对应的文字找了许久,才在今天彻底将其复刻在宣纸上。
妙果十分纳罕:师兄比我厉害很多,要是他都没成功,自己又怎么能行。
心里奇怪,她还是拿过纸张开始念。
顺顺利利,平平淡淡念完,妙果做到了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什么也看不懂。
“你念的时候在想什么?”
沈钰安的指节在桌子上慢慢叩动,妙果老老实实回答他:“借请神力,请求神明将我变得高一些。”
“……有些过于草率。”
但也不是不可达成的愿望。
比如是他听到这样的愿望就一定是要亲自看看什么样的愚蠢小可怜有这样简单的请求,然后劈道雷告诉她做梦还实际些。
沈钰安将纸拿回来,抵着唇沉思:“也许是我理解错了,并不是按照同样的音节念出来就行,也不是对灵根的挑剔……”
他自己试过,没有任何反应,想着小师妹是木灵根,亲近植物,那山灵也亲近植物,也许是有要求限制的,这才费劲将心法挪到纸上。
将纸撕成两半,沈钰安撑在桌案上闭目养神:“真是白费功夫了。”
宣纸轻飘飘落在地上,妙果捡起来折了两道,小声问:“这原本是篇文章吗?看着很长。”
“不是,更像一段祷告词,”沈钰安道,“在很久以前,有些人族部落也是信奉神明的,他们通常会在祭祀典礼上向神明献上祭品,同时念一段祷告词,既表达对神明的恭敬,又祈求神明的庇护。”
妙果头一次听说,觉得很新奇:“那神明听完祷告,会出现吃掉祭品,再实现他们的愿望吗?”
沈钰安笑出声,隔着桌子拍拍她的头:“傻孩子,根本没有神明,天眼也看不透的山灵不过是某种厉害些的妖物而已。”
妙果有些失望:“这样啊。”
蜜枣最后还是妙果自己吃了,她端着碗出去前给沈钰安留下一捧半开的荷花,还混进去几支莲蓬。
沈钰安拨弄着花怀疑她是暗含不满,就因为他没赏脸尝尝她的蜜枣。
撕下一片花瓣含进嘴里,他心道,我果然还是把好夫君和好师兄的人设拿捏得太好了,瞧瞧愚蠢简单的小师妹都学会撒气了,这么大的花儿给大妖怎么吃啊……啧,莲子还是苦的。
被迫“撒气”的妙果去厨房洗了碗,下午就一直在练习傀儡术。
施术的对象就是她小菜地里种的大白菜,白菜一号和白菜二号打架打得菜叶横飞,妙杏来薅小葱时还被菜帮子抽了一下小腿,杀伤力却只是让她觉得被碰了一下而已。
揉了揉妹妹因为分心控制白菜傀儡而呆滞的小脸,妙杏又进厨房做好吃的去了。
一心二用,妙果一会感觉自己是白菜一号,被二号抽了一下,立刻就要打回去,想控制二号后退,脑子和指令冲突,两颗白菜撞在一起,妙果则原地仰躺。
好累,躺着吧,她要分裂了。
师兄到底是怎么控制那么多傀儡的?
妙果闭着眼睛,听到了一阵“笃笃”声,还有细微的“啾啾啾”叫声。
她翻身起来,顺着声音在院门的篱笆下捡到一只可爱的白绒绒的小东西。
圆墩墩的身子只有女孩子的拳头大,除了鸟头和胸脯部分,背部羽毛和尾羽都是黑色的,一双豆豆眼黑亮黑亮,看着很神气。
这是一只脚爪受伤的山雀。
“三姐,这儿有只落单的小鸟!”
妙果捧着小鸟跑进厨房,妙杏正试着新菜品呢,下意识就说:“多大的鸟啊,想怎么吃?”
“……”
这下把原本歪着头柔弱无依待在妙果手心的小山雀惊得口吐人言:“太可怕了!有鬼要杀灵鸟啦! ”
妙果双手拢住它不让它扑腾,对三姐说今晚不吃鸟,一碗素面就好。
捡起来的小东西原本虚弱又可爱,“啾啾啾”得人心都要化了,妙果想着给它治个伤,顺便给三姐看看它生得多么可爱,不曾料到它这么精力充沛,扯着小嗓子喊“有人要谋害灵鸟,实在罪大恶极”。
妙果捏住它短短尖尖的喙,不许它再叽叽喳喳。
因为沈钰安不喜欢这些开了灵智的小东西在竹楼出现,动辄哭得要断气的人参精似乎就是他忍受的极限。
“算了,你还是飞走吧,师兄不喜欢小妖小精怪。”
给山雀用灵力治好了缩在一起的脚爪,妙果将它往天上一抛,山雀“嗖”一下飞出去,在空中转了个弯又飞回来,稳稳落在妙果的肩膀。
它可怜巴巴地用头顶的绒羽蹭妙果的脸:“我只是吓到了嘛……我很安静的,请不要赶我走,我飞了很久才赶来这里……”
这个小人类散发着浓郁的灵力,留在她身边就不缺灵气蹭了!
只有笨蛋鸟才会愿意飞走!
妙果拒绝诱惑,一捋肩膀把它掸飞,她摇头道:“不可以,我不会做让师兄不高兴的事。”
山雀愤怒地“啾啾啾”了一长串,炸成一个团子,它扑闪翅膀保持平衡,说着妙果听不懂的鸟语,看起来像是在骂她。
妙果也有点生气,身后的藤蔓无声伸展:“也许你不想走了,想试试我的藤网。”
“啾!”
“天罗地网,一网尽收,咒请木灵,缚!”
藤蔓编织的绿色大网笼罩着山雀的去路,可真是叫它上天无门了,它便从空中掉到地上,拿翅膀掩着头哭:“不要打我!我是来送信的!山灵的口信!”
山灵的口信?那确实不能打。
妙果把跌“坐”在地的肥啾山雀捧起来,硬邦邦哄了一句:“别哭了。”
最重要的话怎么不早说呢?
有人哄,山雀便顺着台阶下,它拱着妙果的手心,柔弱可怜道:“我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不会叫你为难……我自己说完话就会走的……”
它越说越哽咽,豆豆眼居然滚下眼泪:“我一路飞过来没有很辛苦,也没有受欺负……我是懂事的灵鸟……呜我不哭……”
妙果冷酷无情,把泪水涟涟的它放在了桌案上,一边哭一边偷偷摸摸抬眼看的山雀就对上沈钰安饶有兴趣的双眼。
大妖心道,这难道是小师妹送来的小零食?看起来确实有些可口。
他矜持地拨弄一下肥啾,它感受到了天敌的味道,呆成一整个木啾,任由纤长的指节把它摁着在桌上滚了两圈。
沈钰安很满意:“怎么,这是……”
“说是来给山灵传信的,师兄,您把它摁死了吗?怎么不动了?”
妙果从落地灯盏那里拿来一根蜡烛,凑近观察,肥啾还在抖,没死呢。
沈钰安收回了手,丢个清洁术给自己,感觉又失去了兴致。
“传的什么信,起来说话,别装死。”
来说些有价值的消息吧,一点也不可口的小点心。
第36章 36.幕后阴谋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即将小命不保,山雀不敢再装死,蹬蹬脚爪跳了起来,双翅展开,“噗”地一下从嘴里吐出来一小块发光物体。
妙果用那种“你不要命啦”的眼神看着它。
往哪里吐呢都快吐到我师兄身上了!
沈钰安及时后倾身体,不明发光物悬在桌案边缘,要掉不掉地往下耷拉。
妙果看他神色隐约有些嫌恶,连忙上前将师兄的衣袍下摆拢了拢,提醒那胆大包天的小肥啾:“这是山灵的信?怎么这副样子了?”
山雀委屈地抖了抖羽毛,“哒哒”地蹦两下,用脚爪把发光体勾回来,张开羽翅道:“你们不要急嘛,路上一时情急,我就把信吞下去了,我来复原就是了。”
只见山雀抒展歌喉,对着看不出原状的不明发光物唱了两句,那东西居然缓慢地化作水一般的灵流,在半空涌动着,渐渐幻化成一面虚影。
镜子一样的虚影里并没有山灵的身影,隐约显现出白茫茫的一个巨大影子,和青阳镇人那格外鲜艳的衣服颜色,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这是河水的记忆,山灵截取了阴谋的片段,让我来送给你们。”
山雀挪了挪脚爪,歪着头也去看画面。
河水的记忆?
妙果把它理解为河水某一段时间的倒影。
山灵说阴谋,又会是什么阴谋?
河水一直在流动,所以看不清倒映在河里的到底是什么人,只能听见一个分不出男女的声音说话:“……生意越做越大了,你们想不想赚更多的钱?”
彩衣身影晃动一下,镇长激动的声音响起:“想啊,想的,染布能做大买卖啊……以后就不会饿死人了!”
妙果睁圆双眼,继续听到那不男不女的声音道:“我有一件宝物,可以让这里长出更多的花木……你们就不用再费心思种花种草,染布的原料就随手可取了,你想要吗?”
不用费心思种原料,也不用再从其他地方购进花木原料,不就省下很大一笔成本费用吗?
镇长高兴极了,但犹豫道:“可是大仙,我们实在没有小孩子做祭品了……再送下去,镇子上就不会有新生儿了。”
没有新生儿,青阳镇还能继续存在多久呢?
“罢了,看在你们以前这么虔诚献祭贡品的份上,这宝物就当作是赏赐吧,以后不用再送,本大仙要去更远的地方为魔王寻找信徒了。”
镇长伸手接住了什么东西,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狂热地喊着:“恭送大仙,魔王永存,魔王永存!”
山岳一般庞大的影子慢慢地隐去,“大仙”的声音还回荡在河面:“将宝物丢进河里就好,很快这里就会长出更多的花木染料了……”
“噗通——”
一块白玉一样的东西砸开水面掉了下来,沉没在已经有了浅浅一层白骨的河床里。
是已经融进妙果体内的那块玉板碎片。
“仙君,小仙子,这是我巡河时偶然发现的,特意派遣灵鸟送来消息,”山灵的面孔出现在虚影里,她的神色是淡淡的忧虑,“这是很不好的消息,有妖物算准了青阳镇的祸事,吸取我的灵力就是她的目的。”
假如碎片是专门用来吸取灵力的,那么妙果就危险了,直接嵌入她骨头里的碎片会把她吸干也说不定。
沈钰安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坐在他身边的妙果近日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从她的外化灵力中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灵力越来越强盛纯粹。
“他们提到的‘魔王’也值得注意,我原以为失踪的孩子都被巧珠吸食血液后死去了,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巧珠也说自己并未索食无度,那么被绑架的少女和孩子们多半是被当作祭品献给了所谓的‘魔王’。”
妙果茫然心道,难不成是个很大的馍馍妖,所以叫馍王?
妖魔妖魔,没人跟她讲过这其实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事实上也是,她只见过妖,没见过魔。
沈钰安和红毛狐狸都没讲过,她就一直以为妖魔是一个意思,在有限的认知里,妙果努力想要跟上话题。
山灵并不是千里传音同他们讲话,自顾自往下说道:“如此看来,人间祸事不尽然是人祸,也有些蠢蠢欲动的妖魔从中作梗,若两位前去锦州,千万小心,尤其是小仙子,修为不够,莫再如之前那般随便闯入妖物陷阱了。”
沈钰安丢出去一颗莲子打破虚影,冷漠微笑:“妙果,锦州不去了。”
这山灵忒是不会说话!
有求于人还冷嘲热讽!
他可是大妖,自然能带小师妹全身而退,之前带她入魇笼怎么就随便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旧腐朽的山灵怎么会懂!
不见面都能掐起来,看来师兄是真的很不喜欢山灵了。
妙果小小地叹口气,看他在气头上像是要把传话的山雀拿来拔毛撒气,立刻捧起山雀溜了:“时候不早了,师兄早些休息,我去找三姐吃饭!”
沈钰安伸出去的手摁了个空,掌心贴在桌案上,他闭目忍着把妙果抓回来咬一口的冲动,冷静地思考新的授课方案。
说来蓬莱剑术也是很重要的,山灵说的不无道理,妙果太弱了,正好这些日子养得健康了些,能跑能跳的,也该练一练别的了。
身为大妖的小师妹,她怎么能太弱,那样岂不是丢大妖的脸?
功课进程还是要抓紧的。
自己把自己说服,他心情又好转起来,上楼去了。
妙果晚上回房间经过师兄的房间,油灯映出他的影子,端坐着不知在雕刻什么,看起来又是要通宵不睡。
结束打坐修炼,妙果筋疲力尽躺在床上,睡前迷迷糊糊想,师兄这么优秀了还努力,自己也要早些辟谷向师兄学习才是。
翌日,被赶走的山雀飞回到妙果的窗前用喙“笃笃笃”地啄木头,它用唱歌似的语调叫妙果起床。
喜滋滋地想,我这么有用,该留下我了吧?
没想到妙果不在屋里,在厨房烧火,妙杏要揉面烙饼,得有个人控着灶膛的火。
所以被它打扰到的只有沈钰安。
在房间里静静待着、一向没人去招惹的、昨天还要抓无辜山雀撒气的沈钰安。
山雀惨叫着被沈钰安抓住了,它歪着头“啾啾啾”,试图用可爱感化这个可怕的人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放过我好吗?”
沈钰安将它抓在手里,戴手套的右手拂过它的绒羽,动作轻柔,山雀只觉得小鸟脑袋凉嗖嗖。
“当然可以。”心情还不错的大妖随手摸出来一个鸟笼,将山雀团吧团吧丢进去,笼门锁死。
他把鸟笼提着,下楼时袖摆飘飘欲飞,朗声喊人。
“妙果,师兄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猫在厨房烧火的妙果被他提出来,换了一只傀儡人进去看着灶膛火。
妙果拿着一把木剑,站在另一个同样持木剑的傀儡人面前,肚子饿得咕咕叫。
“师兄?”
她有些不理解,沈钰安挥挥手,院子里的晾衣杆被挪到了篱笆边上,他拢袖微笑。
“小师妹,蓬莱弟子的修行就是如此无常,譬如说昨日你还在练傀儡术,今日你就得练习剑术了。”
“所以师兄连夜为你做的木剑,喜欢吗?”
“可我还不会啊……”妙果右手把木剑握在手里,想了想觉得不保险,改成双手握住剑柄,像是握着劈柴刀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