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英俊贵气潇洒可爱的少年郎!
徐靖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大伯母,几句话就哄得孙氏眉开眼笑:“世子难得登门,吃了晚饭再走。”
赵元仁咳嗽一声:“还是趁着天亮早些回王府吧!”
孙氏这才想起,徐靖上回遇刺,就是在赵府回程路上,忙道:“对对对,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王府。”
徐靖挑眉一笑:“大伯父大伯母不用担心。刑部抓刺客一直没抓到,我巴不得他们自己再跳出来。”
硬是留下吃了晚饭才离去。
就连徐靖也未料到,刺客胆大包天,竟然真的又出了手。
遇刺的不是徐靖,是城阳王世子。
城阳王世子今年二十有九,生平最喜美人。出宫便去画舫喝花酒,乘着酒兴搂了一个美貌歌姬上榻,还没入巷,那个歌姬从枕下摸索出一柄利刃,一刀刺进城阳王世子的胸膛。
城阳王世子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
守在画舫外的亲兵们齐齐变色,持刀冲进画舫。
榻上的妖娆美人已经自尽身亡,他们的主子胸膛鲜血喷涌,面色惨白,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亲兵们立刻抬着主子去了最近的医馆。经验丰富的老大夫,看一看伤口,摸一摸脉,就叹气摇头。亲兵们将兵器架在老大夫的脖子上,怒喊:“快救人!要是世子有个三长两短,先要了你的命!”
倒霉的大夫,只得硬着头皮为城阳王世子疗伤。奈何那一刀刺得极深,伤了五脏六腑,血流不止。
当亲兵疾驰往宫中送信求太医的时候,城阳王世子就在驿馆里咽了气。
这一桩刺杀案,顿时轰动京城。
医馆内外被围得水泄不通,挤满了看热闹的市井之徒。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杀人啦!”
就见那个大夫,已被怒不可遏的亲兵一刀砍了脖子,头颅光当落了地。这一幕实在太可怕了。围观凑热闹的百姓顿时一哄而散。
那些亲兵杀了大夫不说,还冲回画舫,将画舫上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画舫被城阳王世子包下,没有别的客人,死的是歌姬乐师这等贱籍之人。十几具尸首,横七竖八地躺着,鲜血浸透了画舫,浓厚的血腥气熏的人几欲作呕。
闻讯匆匆赶来的武安伯,看着这一幕,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过去。
城阳王世子被杀,还有十几条人命。这一桩大案,他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想想真是后悔啊!当年贪图安逸,特意谋了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职位。这里是富贵云集之地,人少事更少。谁能想到,接连发生两桩大案!
武安伯欲哭无泪,面对一堆杀红了眼的城阳王世子亲兵不敢怠慢,冷肃着脸道:“城阳王世子遇刺被杀,这等大案,必要禀报皇上。你们不可再胡乱杀人!将刀剑都放下!”
亲兵头目红了一双眼,厉声道:“世子死了,我们也不独活。朝廷查不出凶手,我们就自己去找!”
这是要大闹京城啊!
想想也是,身为亲兵,主子就在眼皮底下遇刺被害,他们心中悲愤可想而知。杀一船的人算什么。
武安伯不得不放低身段:“你们这般杀人,我便是想查案,也没人问话了。你们难道不想找出真凶为世子报仇?”
亲兵头目又红着眼道:“当日北海王世子遇刺,刑部上下查了十天,也没找到真凶。我们自己为世子报仇!”
武安伯:“……”
僵持不下之际,身后忽地传来急促匆忙的脚步声。
武安伯转头一看,就见西河王世子颖川王世子联袂而至。两个藩王世子见了城阳王世子死状凄惨的尸首,各自脸色铁青。
又过片刻,平昌王世子汉阳王世子彭城王世子也都来了。
徐靖来得最迟。
到画舫的时候,已近子时。
城阳王世子的尸首已经凉透了。几位藩王世子的眼珠都是红的,一同看着徐靖:“现在我们一同进宫去见皇上!求皇上追查真凶!”
“这伙凶人,嚣张至极。刺杀你不成,转而就对城阳王世子下手。你我这些藩王世子,在凶人眼中竟如猪狗。”
“今晚死的是城阳王世子,说不定,过些时日死的就是我们中的其他人。”
“我们必须要团结一心,否则,一团散沙,就会被各个击破,死到临头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说得对!我们这就一起进宫去!”
徐靖面色凝重,眉头拧了一拧,目光掠过一张张愤怒的脸孔:“我们现在一同进宫,形同逼宫。后果会是怎么样,你们想过没有?”
永明帝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将他们全部“保护”起来。真被隔绝在宫中,和软禁没什么区别。
到那时候,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这些话,徐靖不必明说,众世子都懂。
众世子一同沉默。
唯有西河王世子暴怒不已:“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等着人刺杀不成?你们都不敢去,我去!”
说完,大步往前冲。徐靖冷不丁地出腿,绊倒了西河王世子。西河王世子重重摔了一跤,气得破口怒骂。还没骂两句,就被重重一记打晕了。
“我们先各自回府,”徐靖面无表情地拎起西河王世子的衣襟,冷冷道:“我先将话撂在这儿。谁一时冲动连累了我,我饶不了他!”
这一刻,徐靖目光冰冷,睥睨众人。如宝刀出鞘,锋芒毕露。
能言善道的颖川王世子也被噎住了,半晌才长叹一声:“也罢,就听你的,我们先回府再说。”
徐靖一声不吭,拎着高壮的西河王世子率先走了出去。
武安伯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陪着笑脸奉送各位藩王世子远去。转头一挥手:“将这些尸体都带走。”
城阳王世子死了?
徐二五匆匆来送口信,赵夕颜些许睡意陡然不翼而飞,猛然起身:“我现在就去北海王府。”
“姑娘稍安勿躁。”徐二五快速低语道:“世子令小的来送信,就是怕姑娘闻讯一时冲动出府。”
“这伙凶人,穷凶极恶,什么事都敢干。”
“世子特意嘱咐,请姑娘留在赵府,近来都不要出门了。”
敢刺杀徐靖,敢杀城阳王世子,再掳走一个赵六姑娘,又有何不敢?
一口无以名状的闷气梗在胸膛,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赵夕颜用力咬了咬嘴唇,深呼吸几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世子还交代了什么?”
徐二五见赵夕颜平静下来,暗暗松口气,低声应道:“世子还说,姑娘不要太过忧心牵挂,他出入会带足人手。”
赵夕颜点了点头。
徐二五前脚刚走,后脚大伯父赵元仁就来了。
赵元仁惊闻城阳王世子遇刺身亡的噩耗,匆匆起身过来。一张儒雅的脸孔上满是惊惶:“月牙儿!世子是不是派人来送信给你了?城阳王世子在画舫里遇了刺客,已经死了。”
赵夕颜此时已彻底冷静:“是,这件事我已知道了。这件事,必将轰动朝野。”
徐靖遇刺,毕竟安然无事。
城阳王世子却死得透透的。
短短半个月里,接连有两起刺杀藩王世子的大案,还有一桩得手了。这是何等骇人听闻!宫中朝堂动荡不说,就是京城百姓也会人心浮动。
赵元仁咬牙怒道:“这个幕后真凶,用心何其歹毒。这是要让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啊!”
“如今各州郡都不安宁,现在就连京城也有了乱象。一旦消息传出去,只怕会人心大乱。”
是啊,这才是慕容慎真正的目的。
他等不了七八年。所以,悍然出手,先搅乱京城,推动天下大乱。大晋成了一潭浑浊的污水,对他才更有利。
赵夕颜不愿多想。心里却沉甸甸的,难受极了。前世曾被数次辱骂怒骂过的“红颜祸水”四个字,跃然浮上心头。
不,她不该这么想。
慕容慎野心勃勃,想作乱谋夺天下,她不必因此自责内疚。
赵夕颜定定心神,低声对赵元仁说道:“凶人猖獗,肆意横行。大伯父近来出入家门,要多带些护卫。”
赵元仁点点头,嘱咐赵夕颜:“你也别出门了。等过了这段时日再说。”
赵夕颜点头应了。
赵元仁沉默片刻,忽然叹道:“当日你和北海王世子定亲一事,确实有些仓促着急了。”
“看眼下这情形,以后京城没有安宁之日,藩王世子们日子都不好过。月牙儿,只怕你也要受牵连。”
不愧是久居朝堂的工部侍郎,赵元仁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一桩接着一桩的刺杀,都是冲着藩王世子们来的。
树欲静风不止啊!
赵夕颜抬眼,和赵元仁四目相对:“大伯父,我和徐靖是未婚夫妻,明年四月就要成亲。不管什么困境,我都和他同进攻退。”
少年人激烈的爱恋啊!眼里除了情意,再无其他。
赵元仁又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嘱咐赵夕颜早些睡下,便离去了。
赵夕颜没了半点睡意,在烛火下提笔写信给亲爹。足足写了十几页,心中积郁的愤怒溢于笔端。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辗转难眠。
永明帝昨夜召了几个美人,通宵达旦作乐。城阳王世子的死讯,根本没传进福佑殿。
等到天亮的时候,纵情了一夜的天子,才得知城阳王世子被刺杀身亡一事。当即大怒,立刻召武安伯进宫。
“这桩命案发生在南城,在你辖下,就交给你。朕给你三日时间,务必将这桩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唯你是问!”
武安伯苦着脸,不敢不应。
相貌阴柔的蒋公公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几位藩王世子一同前来觐见。”
永明帝纵情一夜,既困又累,哪里有耐心应付几个义愤填膺的藩王世子,不耐道:“让他们去上书房,老老实实陪太子读书。朕要处理朝政,暂时无暇见他们几个。”
蒋公公应一声,退了出去。
这样的结果,不出所料。
徐靖心中哂然冷笑,和颖川王世子等人一同退下,去了上书房。
太子殿下已经先来一步,急急迎了过来:“几位堂兄,靖堂弟,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端堂兄真的遇刺身亡了么?”
素来嬉笑的徐靖,今日脸上没一点笑意,点了点头:“是,端堂兄在画舫寻欢,被歌姬刺死了。”
昨夜被打晕了一回的西河王世子,还是不改臭脾气,冷笑一声道:“昨夜子时发生的事,当时就有人进宫报信,想求太医前去救命。莫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此事吗?”
太子有些羞愧,低声答道:“我每晚睡得早,确实不知道。”
西河王世子又是一声冷笑:“这点小事,本来也不该扰了殿下好眠。”
太子无言以对。
徐靖瞥西河王世子一眼:“有能耐就去追查真凶,一刀杀了凶手为端堂兄报仇。在这儿夹枪带棒的,算什么能耐。”
西河王世子接连被徐靖揍了两回,对徐靖颇有发楚,从鼻子里哼一声,也就不吭声了。
颖川王世子叹道:“其实,就是亲兵求到太医前去,也没用。端堂兄当时血流如注,被抬进医馆不到盏茶功夫,就咽了气。”
体弱多病的彭城王世子忽然接了话茬:“几位堂兄想出宫回府,我是不想了。从今日起,我就住在宫中。”
这话一咂摸,也不是滋味。
太子哑然片刻,才应道:“总之,半个月才出宫一回,想出去无妨,留在宫中也好。”
此时,发须皆白的苏掌院进来了。
太子徐靖等人一同见礼:“学生见过苏太傅!”
苏掌院目光一掠,少了一个城阳王世子,上书房里人人面色有异。不过,苏掌院对此事并不在意,甚至心里暗自高兴。
这些藩王世子,就该一个个都收拾了。如此,大晋才能彻底太平安宁。太子以后也能安稳地坐上龙椅了。
相比鼠目寸光的苏掌院,六部尚书们和定国公忠勇侯等一众武将,眼光就长远多了,皆上奏折,请天子严查凶手,安定人心。
永明帝一一准了众臣所请,责令武安伯尽早破案。
武安伯查案倒也有些能耐。三天后的早朝上,就拿出了卷宗。
刺杀城阳王世子的是画舫歌姬。画舫上的人皆是歌姬同谋。那一晚歌姬设下杀局,就是要取城阳王世子的性命。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啊!
主谋歌姬自尽了,同谋都被城阳王世子杀了啊!
看着武安伯振振有词的无耻嘴脸,众臣差点一口呸过去。
刑部纪尚书心中唏嘘。当日他怎么没学会这一招。可见他修炼多年,还是不够厚颜无耻。
百官们心思各异。
一个藩王世子,死就死了,其实没那么要紧。要紧的是,这个幕后黑手的疯狂行径。今日敢杀藩王世子,他日是不是就敢对着朝中百官动手了?就如一个藏在黑暗中的野兽,不知何时就会蹿出来吃人。
京城乃天子脚下,官员勋贵如云,岂能容得下这等嚣张肆意之人。
周尚书神色沉凝地拱手启奏:“臣有一言,不吐不快。城阳王世子无辜枉死,朝廷总得有个交代。不然,噩耗传出京城,城阳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皇室子嗣艰难,城阳王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子。现在城阳王世子稀里糊涂地死在京城,城阳王岂肯罢休?
工部侍郎赵元仁,也张口进言:“臣附议。恳请皇上,继续追查真凶,给黄泉之下的城阳王世子一个交代,也给城阳王一个交代。”
总之,不能是这种明晃晃的唬人说辞吧!
歌姬是主谋,一船的人是同谋……这话鬼才信。
永明帝皱了皱眉,目光又飘到了刑部纪尚书的头上。
纪尚书心里暗道不妙,果然,下一刻天子的声音就传入耳中:“兵马司上下都是废物,查不出真凶。这桩命案,还是交由刑部接手吧!”
被骂做废物的武安伯世子,很配合地露出一个“臣真的尽力了”的无辜嘴脸。
纪尚书被恶心得快吐出来了,还想挣扎一下:“皇上,刑部还在追查北海王世子遇刺一案,暂时还没头绪。再接手这桩命案……”
“这两桩案子颇有共通之处。”永明帝道:“正好合二为一,一并查案。”
纪尚书不得不拱手领命。
不要脸的武安伯,还有脸张口:“纪尚书,下了朝,我就让人将卷宗和那十几具尸首送去刑部。”
纪尚书要秉持文官气度,板着脸孔应了。
武安伯可不管纪尚书的臭脸。能将这桩烫手山芋扔出去,阿弥陀佛感谢老天。
不过,接下来,武安伯也没好日子过就是了。
接连两桩刺杀案,都发生在他下辖的南城。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今年自己命中带煞。他一边严令士兵分班夜巡,一边悄悄去了一趟京城最有名的普济寺,请了一道高僧开过光的护身符。
彭城王世子果然在宫中长住,不再出宫。
平昌王汉阳王世子胆子也没大到哪儿去,私下商议过后,决定一并留在宫中长住。
软禁就软禁吧,也比丢了性命强。
西河王世子颖川王世子倒是不吃这一套,照旧出宫。不过,亲兵的人数翻了两倍。
徐靖一出宫,也一样带足亲兵。
太子私下送了一件金丝软甲给徐靖:“这金丝软甲,刀枪不入,能防暗箭。宫中一共只有两件,父皇有一件,还有一件在我这儿,送给你了。”
徐靖不肯要:“堂兄自己留着,我身手好,不惧暗箭。”
太子十分坚持,硬是让徐靖穿上:“你穿上。我整日在宫中,安全得很。你经常出宫,那些藏在暗中的刺客,已经盯上你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下杀手。这金丝软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你一命。”:
有些话,太子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这个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凶的恶人,绝不会是寻常人,说不定,就是皇上身边的人……不管如何,他这个太子不会有事。徐靖就得格外谨慎了。
徐靖和太子对视一眼,到底拗不过太子的坚持,穿上了金丝软甲:“多谢堂兄。”
太子这才展颜,伸手拍了拍徐靖的肩膀,再次嘱咐:“记着,穿上之后别脱下来。出入要小心,多带些亲兵。还有,举凡入口之物,也要多留意。”
徐靖心中百味杂陈,点点头应下。
徐靖出宫后,先去赵府。
孙氏并不古板,由着徐靖进了赵夕颜的院子,只打发了一个丫鬟过来,意思意思地监督一二。
徐靖将金丝软甲一事告诉赵夕颜:“……月牙儿妹妹,以前是我小瞧太子堂兄了。他其实很聪明,心里什么都清楚。”
“他知道,皇上召藩王世子们进宫读书,没存什么好意。他也猜到了,这个动手刺杀我等的恶人,就是皇上身边的人。刑部查一百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他今日送我金丝软甲,并未避着身边内侍。这是在表明态度维护我。”
说到这儿,徐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揽住赵夕颜的肩膀,将头靠了过来:“堂兄对我越好,我心里越是复杂难受。”
每次见到太子那张病恹恹的脸,想到太子寿命短暂,只剩一年左右光景可活,心里就像被巨石压着,沉甸甸的,难受极了。
赵夕颜伸手轻抚徐靖脸孔,柔声安慰:“这是他的命数,你我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你不必自责愧疚。”
徐靖闷闷地嗯一声,很快打起精神道:“你这些日子不能出门,一定闷坏了。我有一整日的空闲,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你。”
赵夕颜抿唇一笑。
徐靖心念大动,忍不住凑过头去,在她唇上一吻。
红晕立刻漾满了赵夕颜的脸颊,如桃花般娇艳。
徐靖正要继续,门外忽地传来徐三急促的声音:“世子,小的有要事禀报。”
徐靖眉头一动。
徐二五跳脱些,徐十一憨厚,徐三是最冷肃稳重的一个。今日忽然不管不顾地叫嚷,定然是出了大事。
赵夕颜红着脸推开徐靖,定定心神道:“让徐三进来吧!”
徐靖扬声道:“进来。”
徐三急匆匆地推门而入,低着头没看主子和未来世子妃红扑扑的脸,迅速低语道:“小的刚收到消息,城阳王世子的死讯传至藩地。城阳王妃伤心之下,用白绫轻生了。”
徐靖一惊,和赵夕颜对视一眼。
城阳王的藩地离京城最近,快马加急传信,一来一回正好半个月。
还有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在后面:“城阳王妃一死,城阳王伤心愤怒至极,写了檄文,举旗谋反了。”
城阳王反了?!
别说徐靖,赵夕颜也是一惊,霍然起身:“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不会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混淆视听吧!”
徐三答道:“这消息,是宫中传出来的,应该错不了。”
徐靖没有出声,目光沉沉。
赵夕颜慢慢呼出一口浊气,低声叹道:“树欲静,风不止。世道是要大乱了。接下来,日子定然更不好过。你在宫中,要格外小心。”
徐靖点点头。
城阳王反了,对所有藩王都是一个极大的冲击。设身处地一想,如果遇刺身亡的人是他,父王在北海郡也一定会反!
朝廷要如何应对?
永明帝会不会勃然大怒,派兵镇压作乱的藩王?
大晋朝上一个谋~反的藩王,还在八十多年前。下场极其凄惨,涉及谋反的人被杀了个精光,血流成河。
这一回,又会死多少人?
他们这些藩王世子,在宫中处境也极其尴尬微妙。
“我要写信给父王。”徐靖忽然说道。
赵夕颜道:“我们一起去书房,我也要写信回去。”
两人一同去书房,徐靖熟练地加水研墨,赵夕颜提笔,一蹴而就。接下来,徐靖又给北海王写了一封长信。写完立刻让人送出赵府。
城阳王谋~反一事,迅疾传至百官耳中。
隔日一早,就是大朝会。
对朝政从不上心的永明帝,这一回是彻底怒了。肥硕的身体坐得笔直,伸手一挥,直指朝臣:“城阳王竟敢兴兵谋~反,众爱卿都说说,应该如何应对。”
苏掌院第一个张口:“老臣斗胆进言。朝廷对藩王极其宽容,城阳王虽痛失独子和王妃,也绝不该谋~反。老臣请皇上立刻下旨,派兵镇压叛乱。”
六部尚书纷纷出言,意见出奇一致,立刻派兵镇压。
身为武将之首的定国公冯川,今年已近七旬,发须全白,一双眼却十分锐利。上前一步拱手道:“老臣愿领兵前去平乱。请皇上立刻下旨!”
忠勇侯高鹏也不甘示弱,拱手大声道:“定国公今年已经七旬,垂垂老矣,只怕连提刀上马的力气都没有。还是让臣去吧!臣麾下两万骑兵,一人三马,能以最快的速度出兵。请皇上给臣两个月时间,臣一定将城阳王的人头带回来。”
至于慕容尧,身为禁卫军大将军,最重要的职责是拱卫皇宫保护天子。这等派兵镇压藩王的事,还轮不到他头上。
武安伯倒也跃跃欲试。不过,他刚一张口,就被冯川和高鹏各自鄙夷地瞥了一眼:“武安伯还是好好当自己的差事,将南城管好,别再出什么刺杀案了。”
“正是,要不是城阳王世子枉死,城阳王也不会兴兵作乱。”
武安伯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心中郁闷至极,只得闭嘴。
永明帝显然心中早有权衡,很快下旨:“此次平乱,就由忠勇侯领着骁骑营前去。”
忠勇侯大喜,连忙拱手领命:“臣领旨。”
定国公有些不快。永明帝没忘了安抚老将,张口道:“定国公老而弥坚,是国之栋梁,有国公守着京城,朕才能高枕无忧一夜安眠。”
定国公面色稍稍和缓。
出兵一事,得到了朝臣们的一致拥护。
兵部下公文调拨战马兵器,户部拨钱粮军饷,工部迅疾准备攻城器具和一应辎重。礼部撰写檄文。就连吏部,也忙碌了起来。
一旦剿灭城阳王,藩地就要收归朝廷,得另派官员前去,还要安抚百姓,这都得提前准备。
至于刑部,也加紧查案。城阳王世子之死,激得城阳王兵变造反。北海王世子遇刺一事,还没个交代哪!万一北海王也反了,朝廷可就要大乱了。
五日后,朝廷大军出动。
忠勇侯领着两万骁骑营,在宽敞无边的校场上点兵。两万大晋精兵,个个身着铠甲,手持长枪利器,威武雄壮,呼喊声震天。
永明帝不知是何用意,让太子亲自来看这一幕。几位藩王世子,也都被宣召而来。
体弱胆小的彭城王世子,在太阳下站了半个时辰,脸孔泛白,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昏厥。
其余藩王世子,脸色也都不好看。
唯有徐靖,没心没肺,看得津津有味,还低声和太子笑道:“堂兄,我早就听闻忠勇侯的厉害了。今日一看,忠勇侯果然威风得很!”
太子心情复杂,低声应道:“忠勇侯麾下,都是骑兵。朝廷养一个骑兵的军饷,够养十个普通士兵。”
大晋为了养这么一支骑兵精锐,每年要消耗百万计的银两。两万骑兵已经是极限,养不起更多了。
徐靖深有体会,点头低语道:“我在北海的时候,身边两百亲兵都有战马和盔甲。每年都得花几万两银子哪!养兵就是费银子。”
“这么算来,城阳王就是私下养兵,人手也有限。这两万骑兵前去,定能迅速平定叛乱。”
太子嗯一声,看了徐靖一眼。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忠勇侯终于领兵启程了。
数万匹骏马踢踏前行,校场地面不停震动。徐靖站在高处遥望,也为之震撼不已。
一转头,就见一张熟悉的讨厌脸孔,目中露出挑衅一般的寒光。
徐靖心中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忠勇侯领兵前去平乱,慕容校尉是不是格外艳羡?”
慕容慎淡淡道:“末将在宫中当差,身负保护皇上的重责,不宜擅离。不然,末将早就自动请缨去平乱了。身为藩王,不思朝廷恩惠,竟敢兴兵作乱,这是自寻死路。”
徐靖竟也十分赞成,点点头道:“说得没错。这个城阳王,就像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太子见徐靖和慕容慎说话,有些惊讶,笑着过来了:“堂弟,你和慕容校尉倒是投缘。”
徐靖咧嘴一笑:“慕容校尉曾去北海传旨,我和慕容校尉一见如故。”
慕容慎被恶心得不行。
太子好奇地看过来,慕容慎还得挤出笑容:“是,末将十分敬仰世子。”
北海郡,北海王府。
廖长史步履匆匆,急急拱手禀报:“启禀王爷,世子派人从京城送信来了。”
北海王“大病”一场后,整个人瘦了许多,愈发显出英俊的五官眉眼。他唔一声,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看完,北海王叹了口气。
廖长史心里七上八下:“王爷,朝廷那边是不是出大事了?”
北海王点点头:“城阳王世子遇刺身亡,城阳王悲恸之下,反了朝廷。朝廷派了两万精兵前去平乱。”
廖长史面色倏忽一变,声音紧绷:“如此一来,世子在京城岂不太危险了?”
第一个遇刺客的,就是徐靖。万幸徐靖平安无事。
现在城阳王一反,朝廷派兵平乱,藩王世子们在宫中的处境就分外尴尬了。
北海王默然片刻,才低声道:“这件事,暂时别宣扬,先瞒着王妃。”
北海王妃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徐靖曾遇过刺客一事哪!不然,早就按捺不住要冲去京城了。
廖长史神色凝重地应了。
待廖长史退下后,北海王叫了亲兵统领过来,低声吩咐数句:“……不惜金银,继续招兵买马,刀剑盔甲继续打制。记住,此事一定要暗中进行,不可走漏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