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夕颜的大伯是工部侍郎,徐靖长姐是礼部尚书周尚书的儿媳,二姐嫁进了武安伯府。赵夕颜想打探消息,不是难事。
她来见孟御史,真正的目的是要激起孟御史的正义激昂之心。
果然,孟御史立刻道:“赵六姑娘不要心急忧虑。这桩案子,牵扯到世子安危,朝中百官极其关注。便是圣上,也每日都问起案子进展。”
赵夕颜轻叹一声:“这幕后之人,实在阴狠恶毒。刺杀世子不成,又放出种种流言。意图抹黑北海王和世子父子两人。”
何止抹黑。
这是意图挑起永明帝的杀心,何其狠辣!
孟御史不便多言,只道:“我已经写了奏折,奏请皇上严查。皇上圣明,当不会被流言所扰。”
肯定会啊!
永明帝原本就有削藩之心,将一众藩王世子召进宫中,更没存什么好意。现在有这么一个现成的好机会送到眼前,不动心思才怪。
赵夕颜看着孟御史,轻声道:“不管如何,都要多谢孟御史。”
说完,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孟御史忙起身还礼:“赵姑娘不必客气。我身为御史,闻风而奏是我的份内之责,谏言天子更是我的本分。”
“这世间,不畏权势不惧阴暗,勇于直谏的官员能有几人。孟御史心存忠义,令人钦佩。”
赵夕颜又行一礼,告辞离去。
孟御史坐在书房里,反覆琢磨品味“不畏权势不惧阴暗”这几个字,面色渐渐凝重,忽然一声长叹。
孟御史隔日就上了一道奏折。
孟御史素来刚正直言,素有鬼见愁之名。这回的奏折,更是石破天惊。
奏折上直指有人谋害北海王世子,暗中散播流言者居心叵测,意图挑唆皇室不和,有逼藩王谋反之嫌。
“……皇上圣明,慧眼如炬,定不会被此女干计所惑。臣请皇上,还北海王世子一个公道,也能借此涤荡朝堂风气。严查真凶,捕风捉影恶意散播流言者亦要严查,绝不姑息枉纵。”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纷乱(一)
这一道奏折,如巨石重重砸落,本就不平静的朝堂,愈发汹涌。
礼部周尚书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武安伯和工部赵侍郎也上了奏折,奏请天子严查散播流言的幕后真凶。
周家朱家赵家都是北海王府的姻亲,为北海王鸣不平理所当然。
倒是鬼见愁孟溪知,这般愤然出手,颇令人意外。
御史台共有七名御史,其中有两个和孟溪知颇有交情。见孟御史上奏折,这两位御史一同张口声援。
另有周尚书武安伯赵侍郎的同僚故旧,亦纷纷张口。如此一来,声势着实不小。
年已七旬的定国公冯川,位列武将第一人,离龙椅也最近。这趟浑水,定国公显然没有掺和的意思。
站在武将第二位的,是忠勇侯高鹏。高鹏身形高壮,留着一脸短须,一看就是一个粗豪武夫。
禁卫军大将军慕容尧,站在忠勇侯身后。慕容大将军原本就不苟言笑,今日心情不佳,一直闭口不语。
坐在龙椅上的永明帝,听着心浮气躁,忍不住皱了眉头。
身为天子,应该龙颜不动,不露喜恶,令人难以捉摸……话是这么说,人又不是草木,哪能做得到?
永明帝登基几个月来,已经竭力深沉威严,处处都学驾鹤西去的永兴帝。可惜,一个人的性情脾气是注定了的,想改改不了,想学也学不来。百官们显然对永明帝没多少敬畏之心。
金銮殿里,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发越响。
“都闭嘴!”永明帝忍无可忍,一声怒喝:“你们当这里是何处,这般喧哗吵闹,有没有将朕放在眼底!”
一众朝臣立刻肃立,拱手告罪:“请皇上息怒。”
永明帝太过肥硕,走路都要靠内侍搀扶,这一发怒,脸上肥肉抖动,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令人担心,下一刻就喘不上气来。
“纪尚书,”永明帝点了刑部尚书的名字:“这已经五天过去了,刑部都查出什么来了?”
一脸晦气的纪尚书,只得上前两步,拱手回禀:“启禀皇上,刑部派出了所有人手,盘查了刺杀案方圆十里之地。刺客埋伏的那两家,一共三十多人,都进了刑部大牢,反覆审问……”
“啰嗦!”永明帝听得不耐:“朕不想听这些,朕只问你,刑部查出什么线索了?有没有找到幕后真凶?”
纪尚书跪下请罪:“臣无能,仵作反覆查验那三具尸首,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那几个黑衣刺客,仿佛从天而降,逃走后不知所踪。”
永明帝气地张口怒骂纪尚书是酒囊饭袋,尸位素餐。
纪尚书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一味低头告罪。
永明帝发了一通脾气,责令纪尚书赶紧查案。
孟御史脾气又臭又硬,见永明帝一味避重就轻,高声道:“皇上,臣以为,这桩刺杀案和放出流言的,定是同一人。说不定,这个人就在朝中,故意挑唆离间,逼北海王谋反,其心可诛。请皇上下旨,严查到底。”
永明帝:“……”
永明帝怒瞪多嘴讨嫌的孟御史。
孟御史一无所惧,挺直腰杆,说话掷地有声:“臣不是在为北海王说话,也绝非偏向藩王。臣只盼朝堂安稳,百姓安宁。”
“大晋灾祸连连,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饿殍遍野,民乱纷纷。在此时候,不宜再兴战乱。祸起萧墙,臣恳请皇上三思。”
孟御史这番话,揭开了新帝登基以来粉饰太平的遮羞布。就差没指着永明帝的鼻子痛骂新帝无所作为了。
永明帝额上青筋跳动。
御史大夫见势不妙,连连冲孟御史使眼色。
别说了,再说下去,皇上要恼羞成怒了。
自从北海郡回京,一路上所见所闻实在凄惨。屡次上奏折请皇上赈济百姓,都没回音,奏折如石沉大海。孟御史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今日打开了话匣子,孟御史哪里还忍得住,索性来个一吐为快。
“身为御史,忠言直谏是臣的分内之责。”孟御史毫无惧色,慷慨激昂地说道:“臣请皇上睁开龙目,多看一看大晋受苦受难的百姓。”
“混账!”永明帝坐不住了,猛然起身,伸手一指孟御史,破口怒骂:“在你眼里,朕难道是只顾自己享乐不顾百姓死活的昏君?”
难道不是吗?
有些良知的官员在心中暗暗腹诽。
十余个郡县上奏朝廷,请求朝廷免税赈灾。永明帝充耳不闻,置之不理。只顾催促户部拨银子责令工部修建皇陵。大晋各地驻军将士的军饷被扣了三成,还时常拖欠,银子都被挪去修皇陵了。
当然,这些不能全怪永明帝,先帝在位时就这样。不过,先帝手腕厉害,能弹压住朝臣。至少朝堂没出乱子。
永明帝显然没这等能耐手段。
孟御史一张口,其余一些官员也按捺不住了,纷纷进言,请皇上下旨赈灾。
最终,早朝在永明帝一怒离去中结束。
散朝后,孟御史和另两个刚正敢言的御史结伴同行。还有几个年轻热血的官员,也自动跟了上来。
御史大夫见这阵仗,大为头疼,转头对周尚书叹道:“今日这般闹腾,皇上大为不快。只怕日后不得消停了。”
周尚书瞥御史大夫一眼,淡淡道:“孟御史为人激进,却是一片为国为民之心。”
说到底,文官们还有几分良心。各地送奏折入京,大晋风雨飘摇,身为臣子哪有不忧心的道理?
御史大夫也就随口一叹,其实,他打从心底里也觉得孟御史今日当头棒喝得好。但凡天子能将享乐的心思挪出一部分到赈济安抚百姓上来,也是好的。
慕容大将军面无表情地出了金銮殿。
身为禁卫大将军,慕容尧在宫中待的时间比在家中还要久。
他进了值房,吩咐一声:“去传令,让慕容校尉下了差就过来。”
小半个时辰后,换班后的慕容慎进来了:“父亲叫我来,有什么事?”
慕容尧目光冷厉:“跪下!”
慕容尧喜怒不形于色,鲜少这般大发雷霆。
慕容慎眉头动了一动,没有跪,依旧站得笔直:“不知儿子做错了什么事,惹父亲这般恼怒?”
慕容尧怒极反笑:“好!好一个慕容校尉!这是翅膀硬了,不将老子放在眼底了是吧!”
“你也有脸问!”
“刺杀北海王世子,暗中放出流言,一桩桩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都猜不出是你吗?”
慕容慎面不改色,冷然应道:“做这些事之前,我都向皇上禀报过。父亲该不会以为,这是我一个人自作主张吧!”
慕容尧:“……”
慕容尧面色铁青,猛然扬手。
慕容慎迅疾闪躲,竟躲过了这一巴掌。
慕容尧年过四旬,已过了盛年。倒是慕容慎,今年二十二,血气方刚,正是武力巅峰之时。
慕容尧没料到儿子竟会闪躲,愤怒之下,继续追击。慕容慎闪躲不及,伸手格挡:“父亲息怒,听我一言。我在宫中当差,要是脸上落了掌印,如何出去见人。皇上一旦问起来,我该怎么说?父亲!”
慕容慎铁青着脸,住了手:“你要还认我这个亲爹,就给我跪下。”
父子两个怒目对视,僵持不下。
在慕容尧愤怒冰凉的目光下,慕容慎缓缓跪了下来。
慕容尧怒气未消,冷笑不已:“怎么?让你下跪委屈你了不成?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你要是不服管教,大可离开慕容家,另起门户!”
孝字当头。一旦落个忤逆不孝的声名,便会遭人弹劾,在官场难以立足。
慕容慎不得不低头:“儿子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慕容尧怒哼一声:“你确实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你是御前校尉,拱卫皇宫保护皇上是你职责,皇室中的事,你不该插手,也掺和不得。”
“你一片私心,为了一个赵六姑娘,和北海王世子结仇,实属不智。在皇上耳边挑唆,暗中对北海王世子下杀手,更是错上加错。”
“你以为皇上会一直护着你吗?如果出了纰漏,皇上只会推你出来,平息干戈。”
“慕容慎,你已二十二岁,在宫中当差六年。不是不解世事的毛头小子。要谨慎行事,三思后行。”
慕容慎没有抬头:“父亲说的话,儿子都记下了。”
慕容尧:“……”
这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啊!
慕容慎自小就有主见,不过,这几个月来,也未免太有“主见”了。甚至连他这个亲爹也不放在眼里了。
慕容尧眉头拧成了川字,半晌才道:“就此罢手,不得再生事。”
慕容慎低声应了。
慕容尧迈步出去。
跪在地上的慕容慎慢慢起身,眼底一片冰寒。
朝堂风波,很快传入椒房殿。
内侍小喜儿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将朝会上的喧闹道来:“……皇上大怒,散朝后回福佑殿,大骂孟御史。义父打发奴才来,给皇后娘娘送个口信。请娘娘得了空闲,去福佑殿一趟。”
苏皇后蹙眉不语,过了片刻才道:“本宫知道了。”
小喜儿利索地磕头告退。
苏皇后坐了许久,才叹一声,吩咐宫人:“去上书房送个口信,就说本宫去了福佑殿。让太子不必回来用膳。”
然后起身去了福佑殿。
没曾想,到了福佑殿,就被满脸赔笑的蒋公公拦下了:“娘娘请留步。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处理公务,请娘娘先回椒房殿。”
夫妻二十年,苏皇后很了解永明帝。什么批阅奏折处理公务,根本就是白日纵情荒~Yin无度。
苏皇后没有恼怒生气,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她甚至也没失望,因为她从来没对丈夫抱过希望。
她只觉得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摊上这么一个昏君,大晋江山还能撑几年?
上书房里,今日气氛颇有些沉闷。
事实上,自从徐靖遇刺,上书房里的藩王世子们个个都沉默了不少。
就连冲动易怒的西河王世子,也收敛了许多。能不说话,绝不多嘴。
倒是徐靖,这几日一如往常,照样和太子有说有笑。散学时,西河王世子一个没忍住,张口嘲讽道:“靖堂弟整天嘻嘻哈哈,心情倒是不错。莫非已经抓到了刺客?还是逮住了乱放谣言的人?”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徐靖大喇喇地一笑:“急什么,刑部正在全力追查,离十日之期也快了。”
这件事的水深的很。刑部也未必能找到真凶。
西河王世子心里一声冷笑,迅速瞥太子一眼。将刺耳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颖川王世子咳嗽一声道:“总之,你出入还是多加小心为上。要是身边亲兵不够用,只管张口,哥哥们不会袖手不管。”
太子没有说话。
藩王世子们在藩地逍遥自在,忽然一道圣旨,被全部召进宫。名为读书,实则是变相的软禁。众人心里都有闷气。偶尔夹枪带棒的,他都默默忍了。
宫人迈步进来,行了一礼,低语数句。
太子略一点头,迈步回东宫。
徐靖腿长,迈一步抵得上太子两步,轻轻松松就追了上来:“堂兄,等一等我。”
太子看一眼笑容如常的徐靖,心里五味杂陈:“你……”
你字出了口,迟迟没有下文。
在宫中,有些事,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徐靖像什么也没听出来,笑嘻嘻地说道:“怎么?堂兄舍不得一顿午膳?”
太子笑叹:“我是怕你心情不佳,不想去东宫。”
徐靖咧嘴一笑:“天大地大,填饱肚子为大。东宫里膳食最好,我不去吃岂不是对不住自己。”
和徐靖在一起,总是这般轻松欢乐。
太子失笑,阴郁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午膳后,太子问徐靖:“如果刑部一直查不出真凶,你打算怎么办?”
徐靖漫不经心地答道:“其实,不用查我也知道是谁动的手。我故意将事情闹大,是要警告此人,给他一个教训。”
太子:“……”
太子霍然动容,正想追问,就听徐靖又道:“堂兄别问啦!问了我也不能说。”
太子和徐靖四目对视片刻,然后叹一声,不再多言。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了
五日后,纪尚书进宫请罪:“微臣无能,没能查出刺杀世子一案的真凶,流言已经慢慢平息,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也实在难以追查。”
“微臣失责,甘心领罚,请皇上降罪。”
永明帝十分恼怒,怒斥纪尚书。
纪尚书跪在地上,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面色如土。
徐靖和太子一同进福佑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永明帝发了一通脾气,脸上的肥肉不停抖动,呼吸急促。
太子见状,立刻上前,为永明帝拍后背顺气,边低声为纪尚书求情:“父皇息怒。这些日子,纪尚书一直住在官衙,为了查案,连家都没回过。”
“恳请父皇再宽容一些时日。”
还是太子殿下宽厚啊!
纪尚书心中感激又感动,磕了三个头:“太子殿***恤微臣,微臣愈发羞愧难当。恳请皇上再宽限一段时日。”
永明帝从鼻子里哼一声:“苦主就在这儿,你不妨先问问北海王世子,看他是否愿意。”
身为正一品的六部堂官,跪天子跪太子无妨,跪一个藩王世子着实有些不妥。
纪尚书心里颇有些犹豫。
徐靖已经主动张了口:“刑部查案辛苦,本世子心里清楚。迟迟没查到真凶,不是纪尚书之过错,是这个真凶太过阴险狡猾。”
又对永明帝拱手道:“请皇上饶过纪尚书这一回。”
连苦主都这么说了,永明帝的面色总算和缓一些:“徐靖说的话,纪尚书都听到了。别跪着了,起身吧!”
这位北海王世子,通情达理,根本就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骄纵霸道。流言纷纷,都是在恶意抹黑北海王世子。
纪尚书心如明镜,先谢天子恩典,起身后又拱手向徐靖道谢。
待纪尚书告退离去,永明帝叹了口气,对徐靖说道:“你也瞧见了,不是朕不替你撑腰做主。委实是刑部太过没用,十天了,竟都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徐靖心中哂然冷笑,口中应道:“天日昭昭,做过的事,总有痕迹。这个幕后真凶,迟早要露马脚。”
永明帝唔了一声,看徐靖一眼:“既有人盯上了你,你不妨就在宫里长住,不要随意出宫了,也免得再遇刺客。”
太子面色微微一变。
父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藉机一直将徐靖软禁宫中不成?
就听徐靖张口应道:“皇上一片爱惜之心,侄儿感激不尽。不过,侄儿若是一直躲在宫中不出去,实在不妥。堂堂大晋皇室宗亲,藩王世子,遇到事了只会闪躲,做缩头乌龟,岂不被人耻笑?”
“佛争一炷香,人活一口气。侄儿不但不能躲,还得挺直腰杆坦然出入宫门。也让那些躲在暗处的女干佞小人瞧瞧我徐靖的胆量!”
徐靖一番慷慨激昂,永明帝倒不好再多说,略一点头:“也罢,你这般有主意,就随你吧!不过,以后出门要多带些亲兵。”
太子立刻道:“父皇,堂弟亲兵众多,不过,只带进宫二十人。着实有些少了,还是多带些吧!”
永明帝瞥太子一眼,淡淡道:“宫中规矩,历来如此。就是你这个太子,在宫中行走,也最多五六个侍卫随行。”
“皇宫里有三万禁卫军守着,只要不出宫门,就不会有什么乱子。”
话题又绕回去了。
徐靖不动声色地冲太子使了个眼色,然后笑道:“皇上说的是。侄儿住在宫中,安然无忧。半个月才一回宫门,想出门多带些亲兵便是。”
一盏茶后,徐靖告退。
永明帝留下太子,不知要教导些什么。
徐靖迈步出了福佑殿,正好迎面碰上了威风凛凛的慕容校尉。
慕容慎扯了扯嘴角,拱拱手说道:“听闻刑部一直未能追查到刺杀案的真凶。末将心中也为世子忧心。”
“不知世子到底结了什么样的仇家,竟欲致世子于死地。世子可得小心一二才是。可别一时意气用事,丢了大好性命。”
徐靖撩撩眼皮,皮笑肉不笑地回敬:“慕容校尉有闲心,还是当好自己的差事,就不必为本世子操心了。本世子命硬得很,谁敢对本世子动杀心,本世子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大摇大摆离去。
慕容慎盯着徐靖的背影,目中闪过杀意。
徐靖忽地回头,冲慕容慎比了个羞辱的手势。
无聊可笑幼稚至极!慕容慎被气得脸色发青,心中重重哼了一声。
又过两日,到了月底休沐日。
一众藩王世子纷纷出宫回王府,徐靖自然也不例外。
嘴臭的西河王世子,走出宫门后对徐靖说道:“堂弟,你这次出宫,可得加倍小心些。”
徐靖笑嘻嘻地应道:“我福大命大,倒是堂兄,最近印堂发黑,一派晦气之兆。我正要提醒堂兄一声,去王府里待着,就别随意出来了。”
西河王世子:“……”
西河王世子眉眼一横,立刻要发作。
颖川王世子立刻充和事老,张口打圆场:“我们是自家兄弟,现在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应该同心同德,同舟共济才是。”
西河王世子冷笑一声:“你这就说得不对了。我们六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徐靖可不是。人家早早巴上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口一个堂弟,走到哪儿都将他带着。我们在破船上飘摇,人家已经快乘上龙船了。”
徐靖比西河王世子高了半个头,以身高优势睥睨一眼过去:“怎么?羡慕啊!可惜,羡慕也没用。有的人,天生讨喜,走到哪儿都有人爱。还有的人,面目可憎,性情暴躁,一张臭嘴,人见人厌。上赶着巴结讨好,也没人理会。”
西河王世子额上青筋跳动,二话不说就动了手。
徐靖冷笑一声,伸手挡住西河王世子的一拳,迅疾出腿,重重踹在西河王世子的左腿。西河王世子被踹了个正着,一声惨呼。
来势汹汹的西河王世子,连两招都没撑,就被揍趴下了。
一众藩王世子:“……”
颖川王世子一惊,忙扶起西河王世子。
西河王世子左腿剧痛,根本站不直,全靠着颖川王世子搀扶才勉强站立,抬起头,眼里满是愤怒的火苗。
其余藩王世子见势不妙,立刻分作两拨,一边劝慰西河王世子,一边拦着徐靖。
徐靖憋了一肚子邪火闷气,动手揍人过后,心情果然舒爽多了:“众堂兄今日都瞧见了,是他挑衅在先,先动的手。我这是自保,才还的手。”
然后,冲西河王世子咧咧嘴:“你不服气,以后想找我比划拳脚,我随时奉陪。”
说完,慢悠悠地从西河王世子身边走过去,翻身上了骏马,领着一众亲兵离去。
西河王世子此时才勉强回过神来,忍不住冲徐靖的后背呸了一声:“有什么可神气的!”
人家一拳一脚就收拾了你,换了我我也神气。
颖川王世子心里腹诽,口中不免要安慰西河王世子一番。其余几个藩王世子,也多点头附和几句,才各自离去。
西河王世子嘴上逞能,等别人都走了,才龇牙咧嘴:“诶呦!***疼死我了!”
颖川王世子和他交好,私底下也会说几句实话:“徐靖这小子,看着嬉笑没正形,其实眼明心亮,身手又高,十分难缠。还有太子处处护着他。以后,你我都忍让几分,不要招惹他。”
也不知是安抚,还是火上浇油。
西河王世子脸色颇为难看。
徐靖一路快马回北海王府。
不出所料,徐芳徐芷两家子都来了。赵夕颜也在。
有大伯父赵元仁在,赵夕颜对朝堂动静了然于心,愈发忧心。
刺杀案虎头蛇尾,颇有不了了之的意思。以徐靖的脾气,岂能咽得下这口闷气?万一沉不住气,在宫中闹出风波,就会授人话柄,永明帝便能名正言顺地责罚处置……
今日一早天刚亮,她就来北海王府等着了。
徐芳徐芷各自红着眼围拢了过去。徐靖耐着性子安慰道:“大姐二姐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徐芳哽咽道:“那一晚你遇了刺客,紧接着去兵马司,天亮就进了宫。我和二妹急得一夜没睡。”
徐芷红着眼咬牙怒道:“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混账,又是刺杀,又放出那等诛心流言。这是要置春生于死地啊!春生什么时候结下这般厉害狠毒的仇家?”
赵夕颜目光暗了一暗。
徐靖迅速看赵夕颜一眼,然后对众人说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和月牙儿妹妹说,你们先各自回院子歇一歇吧!”
徐芳徐芷只得和夫婿孩子们离去。
一路上,徐芷低声道:“大姐,这桩事,实在有些蹊跷。这半个月,我思来想去。你说,此事会不会和赵六姑娘有些关联?”
慕容慎求娶赵夕颜一事,姐妹两个都是清楚的。
徐芳皱了眉头:“二妹,这话在我面前嘀咕几句也就罢了,当着春生的面,你可别乱说。春生有多在意赵六姑娘,你也亲眼瞧见了。你多嘴啰嗦,到时候惹得春生不高兴,也惹恼了未来弟媳。”
徐芷讪讪道:“我就是嘴快,随口那么一说。”
“你这脾气总之要改一改了。”徐芳轻声嗔道。
朱镇川立刻探过头来:“大姐,我就喜欢芷娘这样。”
徐芷笑着呸一口,朱镇川嘻嘻一笑。
这一边,徐靖拉起赵夕颜的手,低声将宫中情形道来:“……刺杀一事,肯定是慕容慎动的手。以我看,皇上心知肚明,故意装聋作哑,包庇慕容慎。”
赵夕颜蹙眉低语:“流言也是慕容慎的手笔。”
“肯定是。这桩案子,拖延时日一长,就不了了之了。”
徐靖重重哼一声:“总有一天,我要和他好好算这笔账。”
赵夕颜忍不住轻叹一声。
徐靖略一用力,攥紧赵夕颜的手:“我不准你胡思乱想。”
赵夕颜打起精神,笑了一笑:“好,我什么也不想。不管遇到什么,我们一同面对。”
徐靖忽地低声笑问:“周尚书赵侍郎上奏折,武安伯为我出力,都不稀奇。我真没料到,你能说动孟御史上奏折。”
“那一日,孟御史在朝堂上大展神威,差点就指着皇上鼻子怒骂了。皇上被气得连早朝都进行不下去,起身就走。”
赵夕颜轻叹道:“孟御史骨头硬脾气大,却是个真正的好官。他对皇上早有不满,藉着刺杀命案向皇上谏言。”
只可惜,那个昏君根本就听不进去,毫无作为。
徐靖目中闪过愠怒:“豫州冀州幽州各地流民遍野,四处都有民乱。各地官员奏折纷纷,这个昏君,每天就会纵情享乐,根本不顾百姓死活。”
京城里歌舞升平,一片繁华。
永明帝只顾眼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徐靖一想到这些,心中就如被巨石堵住一般。
这个话题十分沉重。赵夕颜轻声低语:“世道将乱,你我只能先尽力保护身边的人。”
徐靖深呼吸口气,点了点头。
赵夕颜又道:“此次周尚书武安伯还有大伯父,都出了力。你总该备礼相谢。”
下午,徐靖先去周家,再去武安伯府。
至于孟御史府上,倒不必去了。真送礼去,以孟御史的臭脾气,压根不会收。
傍晚,徐靖送赵夕颜回赵府,顺便拜会赵家长辈。
赵侍郎在宫中见过徐靖,孙氏还是第一次见传闻中的北海王世子。这一见,孙氏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