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颜—— 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完結+番外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3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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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欢快的乐声。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在一众少女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少女尚未换上厚重华美的礼服,穿戴还是平日模样。明媚的阳光倾斜在她光洁的脸庞上,一双沉静幽然的黑眸,闪着光芒。
最好的年华,最美的及笄时光,所有珍视在意的人都在身旁。
赵夕颜目不斜视地走进正堂,仿佛没察觉到慕容慎骤然炽烈的视线,目光越过他,看了徐靖一眼。
徐靖咧嘴一笑。
赵夕颜抿唇轻笑,收回目光。
慕容慎:“……”
这世间,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刺目更扎心的画面了。
一双有情的少年少女,含情脉脉地对视,心里眼里只有彼此。他明明站在这里,却被忽视得彻底。
他忽然觉得,所有人都在嘲弄地看他。
他不会就此认输罢手。
他慕容慎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要娶的姑娘,谁也抢不走……没错,赵夕颜本来就是他的女人,区区一个北海王世子,根本不配做他的情敌!
他来北海郡,确实来错了。京城才是他的地盘。
慕容慎在心中吐出一口浊气,迅速下定决心。
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近在眼前,他也该回京城了。
及笄礼是少女最隆重的盛典。
前世,在及笄礼前夕,北海郡被乱军闯入。家破人亡,血流成河,这是她心底最大的伤疤。
今日,在族人亲眷的注目下,在亲人的祝福声中,她完成了少女的及笄礼。
赵夕颜换上华美的礼服,好友叶沁瑶捧着发簪,大伯母吴氏为她加笄,父亲赵元明朗声宣布礼成,领着她向一众来宾行礼道谢。
这样的幸福,甚至令她生出了不太真切的虚幻感,她忽然有些想哭。
“大家等一等。”
一个熟悉的少年声音忽然响起,将她从飘悠的环境中拉回了现实。
徐靖要做什么?
赵夕颜凝神看过去。
徐靖脸皮厚得很,半点不惧众人瞩目,迈步走过来。
“这个春生,又要胡闹了。”北海王妃不愧是徐靖亲娘,一看就知道儿子要作妖,忍不住嘀咕一句。
赵元明做了徐靖多年夫子,对徐靖的性情脾气同样了如指掌,见状心中立刻生了警惕,不动声色地说道:“及笄礼已经结束,接下来宾客入席。世子也去入席吧!”
徐靖厚着脸皮笑道:“夫子别急,我准备了礼物送给月牙儿妹妹。等送了礼物,我就去入席。”
赵元明嘴角抽了抽,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罚学生去抄书,只得应道:“也好。世子的礼物在何处?”
徐靖又咧嘴一笑。
赵元明心中警铃大作,却已来不及阻止了。
就见徐靖吆喝一声:“大家伙都散开,让一让。”
前来观礼的宾客,都是北海郡的人,要么就是赵氏族学的学生,谁不认识北海王世子?谁不知道徐靖和赵夕颜是一对?徐靖一句话,众人都后退散开,让出一片空地来。
唯有慕容慎,动也没动。
徐靖笑嘻嘻地说道:“慕容校尉,烦请退后。”
和人比不要脸,徐靖就没输过。
慕容慎只得退后数步,站定后,他迅速看了赵夕颜一眼。赵夕颜笑意盈盈,可惜,这笑容不是给他的。她一直在看徐靖。
徐靖吹一声口哨,那些乐师,便弹奏起了欢快的乐曲。
然后,徐靖身体摆动,竟跳起了舞。
观礼的宾客们笑得前仰后合。
时下舞者都是女子,男子会跳舞的少之又少。不过,徐靖做这等事,好像又是那么天经地义,众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赵元明嘴角又抽了抽,心里默默发狠,等今日过后,要罚徐靖每天写三百字文章。
北海王妃看儿子跳得像只骚包的孔雀,心里有气,转头问徐莹:“春生跳的是什么?”
徐莹忍着笑,低声答道:“凤求凰。”
很显然,这是一支表白心意求爱的舞蹈。
徐靖不知暗中练了多久,竟跳得有模有样。他本就生得俊美无双,双腿修长,双臂舒展间,目光流转,有着别样的魅力。
她的小竹马,像一只华美的孔雀,展开色彩斑斓的羽毛,示爱求偶呢!
真是荒唐胡闹。也不怕别人笑。
赵夕颜心里想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眼里蕴满笑意。

这一曲,格外短暂,又似十分漫长。
在众宾客的哄堂笑声中,徐靖以一个干净利落帅气的姿势结束舞蹈。大概是跳得太过用心卖力了,额上竟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月牙儿妹妹,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徐靖咧嘴笑问。
赵夕颜轻轻点了点头。
徐靖快活得像求偶成功的花孔雀,一脸洋洋得意。
赵元明忍无可忍,咳嗽一声道:“酒宴都已备好,请诸位前去入席。”
赵元修忍着笑,招呼宾客们入席。大伯母吴氏则招呼女眷们入席。北海王妃从徐靖身边走过,伸手点了点徐靖额头。
徐靖笑嘻嘻的扶着亲娘手臂入席去,走出老远了,还不忘转头冲赵夕颜挤眉弄眼。
赵夕颜抿唇笑了起来。
赵元明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道:“这个徐靖,就爱荒唐胡闹。”
可是,她就喜欢这样的他啊!
赵夕颜伸手扯了扯赵元明的衣袖,轻声笑道:“爹,我今日很开心。你别罚他写文章好不好?”
赵元明:“……”
得,女大不中留,还没出嫁,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赵元明从鼻子里嗯一声:“我心中有数。你回院子去吧!”
今日来客众多,男客们的酒席摆在隔壁,女眷的酒席设在家中。至于赵夕颜,虽是今日主角,却不入女眷酒席,而是单独在院子里设了一席。
叶沁瑶赵素馨都在,还有几个闺阁好友,也都来了。
没了长辈在场,众少女像一堆云雀叽叽喳喳。
“我刚才笑得都快岔气了。”叶沁瑶用帕子掩着嘴,笑个不停:“万万没想到,世子送的礼物是一支舞。”
赵素馨也掩嘴而笑:“那可是凤求凰呢!”
“我们的月牙儿,看来日后也只有嫁给世子了。有这么一出,谁还敢来赵家提亲?”
“可不是么?今天这支舞,艳惊四座,够我笑好多年了。”
赵夕颜面颊闪着红晕,任凭好友们打趣说笑。
“厉害!”
这一边,徐靖送完母妃入席,去了少年同窗那一桌。郑玄青竖了个大拇指,恶形恶状地取笑:“我今日才知道,世子还会跳舞。不如改日也为我跳一曲如何?”
同窗们哄然大笑。
“滚蛋!”徐靖笑骂损友:“这舞我一辈子只跳一次。”
一片笑声中,唯有霍衍低头不吭声。
当然,也没人在意就是了。
徐靖来这么一出,爱慕赵夕颜的少年郎们,谁还有脸登门提亲?霍衍那点心思,不提也罢。
这一顿酒宴,徐靖吃得酣畅淋漓志得意满。
慕容慎却是如鲠在喉,食难下咽。
赵家倒没有慢待他,特意安排他坐了上席。和他一席的,有赵元明赵元修,有特意前来道贺的谢郡守郑将军,还有几位北海郡的人,也都是望族大族的族长一类。
一群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只有他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校尉。可谓众星捧月给足了颜面。
倒是徐靖,贵为世子,坐的却是族学学生那几席。
亲疏有别,不露声色的婉拒,运用得炉火纯青。
慕容慎收拾心情,和众人寒暄,喝了几杯水酒。
散席后,宾客们一一告辞离去。赵元明含笑送客。徐靖厚着脸过来:“有事弟子服其劳,我陪夫子一同送客。”
赵元明藉着几分酒意,淡淡道:“赵家有子侄后辈,就不劳烦世子了。”
显然对徐靖今日的“胡闹”颇有些不满。
徐靖迅速瞥一眼夫子的脸色,很有眼色地被“撵走”了。
慕容慎一直留到了最后。
赵元明看到这个最难打发的,有些头疼。
读书人讲究含蓄委婉。这几日他已经明里暗里地婉拒,可这位慕容校尉,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赵伯父,”慕容慎走过来,拱手道:“晚辈有话想要单独和伯父说。”
赵元明略一点头:“我也有话和慕容校尉说,书房请。”
赵元明的书房,藏书极丰,有许多古籍孤本。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还有一副字。便是不通文墨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大家手笔。
“慕容校尉请坐。”赵元明温声说道,又转头吩咐小厮:“沏一壶好茶来。”
不愧是父女。这上茶闲谈的习惯如出一辙。
慕容慎回忆起往昔,不由得恍惚了一刹。
赵元明看在眼底,心里又是一沉。
成大事者,必有过人之处。这个慕容慎,年纪虽轻,城府却深不可测,且心智坚毅,不易说服。
“赵伯父,晚辈心怡赵六姑娘已久。”慕容慎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此次来北海郡,也是为她而来。剿匪不过是顺手为之。”
“赵六姑娘今日及笄,以后便可谈婚论嫁。晚辈向赵伯父求娶爱女。只要伯父点头首肯,晚辈必会隆重迎娶赵六姑娘,以后待她如至宝,让她一生富贵荣华。”
赵元明:“……”
换了他是月牙儿,也选英俊可爱会哄人开心的小竹马。
赵元明斟酌片刻,张口说道:“慕容校尉一片诚心求娶,我也就说一回掏心窝的话。”
“我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她远嫁。只能忍痛拒绝慕容校尉的美意了。”
这个理由确实很充分。
慕容慎不肯放弃,沉声说道:“伯父当年连中三元,大晋朝数十载难遇。如今窝在北海郡,做一个夫子,整日教导那等仗着家世出身不知天高地厚荒唐胡闹的纨绔,耗费心思浪费精力,实在可惜。赵六姑娘嫁我为妻,伯父就是我慕容慎的岳父,以后去京城长住,谁敢刁难?”
徐靖猛地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地里说完坏话?”
郑玄青嬉皮笑脸:“那可就多了去了。”徐靖笑着踹郑玄青一脚,一边探头望书房的方向张望。
慕容慎进夫子书房都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
夫子也是,直接撵人就是,和那个慕容慎有什么可啰嗦的。
徐靖心里嘀咕着,又探头看一眼。
身后响起熟悉的轻软脚步声。
徐靖猛然转头:“月牙儿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此时已至傍晚。
忙碌了大半日,赵夕颜脸上略有些倦色,目光平静:“贵客不肯离去,我来送一送他。”
徐靖:“……”
他是该阻止,还是该拍手道好?
郑玄青一点眼色都没有,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有这个碍眼的家伙在,徐靖什么话也不便说。
赵夕颜迈步越过徐靖身侧时,耳边飘来他的低语:“我就守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叫我一声,我立刻就来。”
赵夕颜点点头。
然后,她上前推开书房的门,再轻轻关上。
徐靖拧着眉头,紧紧盯着那扇门。
郑玄青窥着徐靖的脸色,低声说笑:“你的脸有些发绿。”
徐靖被气乐了,忍不住踹郑玄青一脚:“滚一边去。你才满脸发绿。我要留在这儿,你先走。”
郑玄青赖着不肯走:“我也是夫子的学生,今日好歹得留到最后再走。”
徐靖心里一软,看向好友:“郑二,你是不是要进军营了?”
嬉皮笑脸一整天的郑玄青,忽然垮了脸,闷闷不乐地点点头:“是。我爹已经打点过了,明日我就进军营,顶替兄长之前的位置。以后,我不能再随赵夫子读书了。”
“你知道我的。我读书不用功,练武也没认真过,生平最大的志向就是躺吃躺喝,做一辈子纨绔。”
“以前我爹我娘都纵着我,大哥也疼我,随着我胡闹。现在大哥断了腿,他们将满腔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可我心里真有些发楚。”
“我倒不怕进军营吃苦什么的,就怕我什么都做不成,让我爹娘和大哥失望。”
徐靖听得有些心酸,伸手拍了拍好友肩膀:“别怕,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好。以前你是不认真,只要你认真了……”
郑玄青满脸期待,等着夸赞和鼓励。:
“你就知道,你确实文不成武也不成。”
郑玄青被气笑了,呸了一声过去:“你也有脸说我。等我一走,每次课业考核,看谁给你垫底。你就等着看我进军营大放光彩大杀四方吧!”
笑闹过后,徐靖收敛笑容,正色道:“郑二,我相信你,你能行。”
郑玄青鼻子一酸,眼睛有些红,重重点了点头。
一阵微风吹来,拂过少年们鲜亮的衣衫。
属于少年的嬉闹时光过去了。他们都在长大,要担起属于自己的重任。
书房内。
赵夕颜推门而入的刹那,慕容慎全身一震,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孔。
他来北海郡这段日子,来赵家坊几回,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见他。
赵元明也是一惊:“月牙儿,你怎么来了?”
一边连连以目光示意她离去。
赵夕颜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微笑着看向目光如鹰隼的慕容慎:“慕容校尉是贵客,我屡次避而不见,慕容校尉心中一定不快。今日,我特意来相见,有些话和慕容校尉说。”
这张比记忆中年轻十岁的美丽脸庞,如鲜花般娇艳鲜活。哪怕是礼貌性的微笑,也令他心怀激荡不已。
“赵六姑娘请说。”慕容慎按捺着激越澎湃的心潮,张口应了一句,很自然地看了赵元明一眼。
看什么看?
还想他避开不成?
赵元明视若未见,从书桌上拿过一本书,仔细翻阅。
慕容慎:“……”
这位赵伯父,看似温和谦让,实则坚韧难缠。也罢,临走之前,能和她说会儿话也是好的。
慕容慎定定心神,看向赵夕颜:“我一片诚心求娶赵六姑娘为妻,只要赵六姑娘应允,我慕容慎对天立誓,绝不会负你,令你一生平安尊荣。”
他不是爱花言巧语的人,也从不轻易立誓。今日算是破了例,先在赵元明面前立誓,现在又对着赵夕颜立下誓言。
“我信慕容校尉,说得到也做得到。”赵夕颜坦然回视:“慕容校尉的一番心意,我感激不尽。只是,慕容校尉口中的尊荣富贵,非我所愿。”
“我不想离家远嫁,只愿长伴父亲膝下。我也没有什么野心,不想去京城,就这么一直在北海郡里生活,就是我梦想中最好的生活了。”
慕容慎心里波涛汹涌。
赵夕颜这一席话,虽未明言,也算承认了重生的事实。
她的拒绝,也在他意料之中,心里依然一阵钝痛。
是啊,她就喜欢她的小竹马。可惜,他绝不容她另嫁他人。
“太子殿下即将登基,”慕容慎冷不丁张口:“我明日就去青龙山,领着禁卫军回京。”
捧著书看的赵元明耳朵一动,不动声色地将书挪开一些,眼角余光瞥着慕容慎。
就见慕容慎继续说道:“今日一别,再相见,不知何年何月。赵六姑娘送我一幅字画吧!”
睹物思人。这个赵元明很熟。
赵元明迅速瞥女儿一眼,以目光示意女儿点头应下,将这个慕容慎打发走。
赵夕颜的心肠冷硬,显然超乎赵元明意料。
她神色未动,淡淡笑道:“慕容校尉这是为难我了。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声名清白,岂能随意为男子写字作画。”
慕容慎语气里多了一丝愠怒:“今日世子手中拿的折扇扇面,就是出自赵六姑娘手笔吧!”
赵夕颜理所当然地点头:“是。”
“赵六姑娘为何厚此薄彼?”慕容慎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住,可事实上,心中嫉火烧得旺盛,难受极了。
赵夕颜抬眼,和慕容慎对视:“我和世子五岁一同读书,一起长大,亲如家人。就是我的帕子,他都不知道拿走了多少。区区扇面,我画就画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慕容校尉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之前我和慕容校尉素未谋面。慕容校尉第一次来赵家坊,就如登徒子一般。我委实被吓得不轻。这些日子,我一直避之不见。我以为,我已经将态度表露得很清楚了。”
“慕容校尉口口声声说诚心求娶于我,又和世子攀比。”
“敢问一声,慕容校尉和世子,有什么可比之处?”
慕容慎:“……”

手中的书本不知何时落下,露出一张震惊的脸。
想当年,苏暮云狠心和他一刀两断的时候,送他一张字画小像,并吟了一首诀别诗。之后二十余年,他每每想起,还是黯然神伤不已。
赵夕颜这一番话,冷漠犀利,他这个亲爹听着都心惊。慕容慎会是什么感觉?大概就像前世那样,在熟睡中拥住她,却听到她口中呓语着“春生哥哥”的感觉吧!
亏慕容慎没有当场翻脸发作,竟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赵六姑娘说的不无道理。是我慕容慎,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
慕容慎站起身来:“今日就此道别,只盼赵六姑娘顺心如意,得偿所愿。”
说完,便大步离去。
所以说,有些事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慕容慎自来到北海郡,对他看似恭敬,实则心中倨傲。
赵元明叹了口气,语气中流露出些许责备:“你忍了这么多时日,为何今日非要露面?”
赵夕颜淡淡道:“我不露面,他今日不会走。”
赵元明哑然片刻,打起精神道:“话说开了也好。”
赵夕颜又道:“说开了也没用。他现在不过是一气离去,不会就这么放弃。”
赵元明:“……”
该死的皇权。
赵元明被勾起了久远的不快回忆,目光暗了一暗。
门被用力推开,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风一般旋进来。
赵元明皱了皱眉。
赵夕颜却冲少年一笑:“慕容慎走了,你怎么没走?”
看着月牙儿妹妹笑盈盈的模样,徐靖满肚子的话忽然就咽了回去,改而说道:“我这就要回王府,进来是和夫子道别。”
赵元明瞥学生一眼:“哦,原来是和我说话。我还以为世子没看见我。”
徐靖脸皮厚如城墙,立刻慇勤凑过来:“夫子在我心中高大如山,我怎么会看不见。夫子要看书吗?这书房里光线暗淡,我来替夫子点烛台。”
旋即,熟稔地点燃火烛。
火苗跳跃,书房里陡然亮了起来。
赵元明心里那点闷气不快,也就散了,随口道:“今日忙了一天,我和月牙儿都倦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徐靖腆着脸笑道:“是是是,我明天和母妃一起来。”
赵元明:“!!!”
赵夕颜也有些惊讶:“你来做什么?怎么还让王妃一起来?”
徐靖咧嘴一笑:“当然是登门来提亲了。”
赵夕颜:“……”
这也太急了吧!
徐靖已经开始扳着手指算日子了:“三媒六聘走礼,少说也得两三个月。先定亲,立下婚约。成亲倒是急不得。先帝驾崩,我得守孝一年。婚期定在明年四月以后……”
赵元明忍无可忍,迅速板起脸:“时候不早了,世子请回。”
徐靖摸摸鼻子,陪笑道:“夫子别恼,我这就走。”
当着夫子兼未来岳父的面,徐靖明目张胆地向月牙儿妹妹眨眼送秋波:“月牙儿妹妹,我走啦!”
赵夕颜轻笑着嗯一声。
赵元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
北海王世子立刻如脱缰野马,闪到门外。
赵元明哭笑不得,对赵夕颜说道:“瞧瞧你选的未来夫婿,十五岁了还这般跳脱淘气。以后有你受的。”
赵夕颜眼睛亮晶晶的,笑如弯月:“他这样就很好。”
赵元明:“……”
忽然有点酸是怎么回事。
又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门口:“夫子。”
是郑玄青。
赵元明定定心神:“你今日一直留着没走,是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郑玄青点点头,走了进来。
“我爹为我谋了个空缺,我明日就要去军营里当差。以后,我不能随夫子读书了。”
“我性子顽劣,不肯用功,夫子为***了很多心,我都记在心里。我不知该怎么报答夫子,给夫子磕三个头吧!”
说完,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赵元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伸手扶起郑玄青:“快些起身。”
郑玄青眼睛发红,声音有些哽咽:“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惹夫子生气。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
赵元明温声安慰:“玄青,你半点不笨,就是性子懒散贪玩,没有自制力,也缺乏毅力。读书学习不求甚解,知错了也不肯改……”
郑玄青忍不住了:“夫子,我就没有一丁点的优点吗?”
呃,数落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赵元明咳嗽一声,继续温声道:“你现在长大了,夫子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会让家人失望,也不会让夫子失望。”
郑玄青用手背抹一下眼睛,鼻音浓重:“多谢夫子。”
赵夕颜上前:“玄青师兄,以后去了军营当差,休沐时别忘了来看我们。”
郑玄青点点头应了,再次拱手作别。
天很快黑了。
北海王府的客房里,慕容慎负手而立,目光看着窗外。
屋子里没点烛台。
慕容慎的身影,被隐没在晦暗中。
亲兵小心翼翼地敲门:“公子,世子设宴,请公子前去……”
“滚!”
慕容慎头也没回,声音里蕴含暴怒。
亲兵碰一鼻子灰,灰溜溜地退下。对着前来传口信的徐二五说道:“我们公子说多谢世子美意,不过,公子明日就要启程去青龙山,今晚要早些歇下。请你回去禀报世子一声。”
徐二五的娃娃脸,愁眉苦脸时也有几分可爱:“世子说了,一定要请慕容校尉前去。我这么回去,可没办法交代。”
这个亲兵,平日仗着主子威风,从没低声下气过。今日不得不低头,说了一通好话,还塞了个银锭子过去,总算将徐二五打发走了。
徐二五一溜烟跑到自家主子面前,笑嘻嘻地禀报:“世子,慕容校尉不肯来。那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亲兵,还特意送了银子给小的。”
说着,从袖子掏出一个银锭子来,笑嘻嘻地奉到世子面前。
徐靖挑眉笑道:“人家送你的,你收下就是。”
徐二五美滋滋地收好银子。
他立志要在亲兵中第一个成家,得好好攒银子娶媳妇哪!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离去(二)
隔日,天刚濛濛亮,在黑暗中伫立了一夜的慕容慎,出了王府,领着一众亲兵策马离去。
一直盯着慕容慎动静的徐二五来禀报:“世子,慕容校尉走了。”
美美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的徐靖,起身下榻:“嗯,让人将他用过的东西都扔了。”
徐二五:“……”
徐靖先去练武房,练拳脚,再练长刀。身边陪练的数个亲兵,一个接着一个被主子击倒,一脸痛苦地惨呼。
徐靖好气又好笑,瞪了一眼过去:“都给我起来,别装模作样的。要用全力,再敢耍这般心眼,本世子饶不了你们。”
这略显浮夸的风气,都是徐十一带起来的。
徐十一从地上爬起来,一脸为难:“世子真是冤枉小的了。小的用了全力,也挡不住世子十招。”
其余亲兵,也纷纷点头附和。
徐靖有的是法子:“你们一个个来,下狠手耍阴招也无妨,只要能在百招内击败本世子,本世子就为他保媒。王府里年轻美貌的丫鬟任他挑。”
众亲兵:“!!!”
还有这等好事!
众亲兵们眼睛刷地亮了起来。一个个跃跃欲试。事关终身大事,这就不能客气了。
一个时辰后,亲兵又躺了一地。这一次无人相让,输得货真价实。
徐靖大汗淋漓,沐浴后换了一身新衣,神清气爽地去给父王请安。
马公公一走,北海王的病症便开始“好转”。此时两个女儿扶着他下榻,坐到廊檐下晒太阳。
装病不是易事,要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为了显得逼真,北海王饭量减了大半,药也是真的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硕大的肚腩小了不少,脸部轮廓也清晰了。
能生出徐靖这般俊美的儿子,北海王的相貌自然不会差。年轻时,北海王也是出了名的英俊哪!
徐靖笑嘻嘻地上前,和亲爹说话也没个正形:“父王清瘦了不少,倒看出容貌俊俏来了。”
北海王呵呵一笑:“那是,别看人人夸你英俊,其实,你比起为父当年还是差了一截。”
徐莹和徐莞都抿唇笑了。
北海王妃也是满脸笑意,张口夸道:“可不是?王爷年少时,是京城有名的美少年。当年先帝下旨赐婚,不知多少京城贵女艳羡嫉恨我。”
北海王笑着看老妻一眼:“她们羡慕也没用。我这朵鲜花,是落你手里了。”
北海王妃得意的笑了笑。
老夫老妻了,也不嫌肉麻。
徐靖咳嗽一声:“父王,母妃,我有事和你们说。月牙儿妹妹已经及笄,我想今日就去赵家……”
“你也太猴急了。”北海王瞥急不可耐的儿子一眼:“结亲是大事,岂能草率。等过些日子,为父勉强能走动了,亲自登门去赵家提亲。”
能不急么?
他恨不得立刻将月牙儿妹妹娶回家来,让那些觊觎月牙儿妹妹的狂蜂浪蝶趁早死心。
徐靖心里嘀咕,不怎么情愿的点头:“那就等五天。”
北海王:“……”
三日后。
青龙寨外的军营里,李骥领着李骁等一众武将,为慕容校尉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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