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遇到她,是他的意外之喜,是他的幸运。他会努力把这一份幸运找过来妥帖安放。
他不会放手。
血液重新奔涌向四肢百骸,霍泠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听得分明。
心尖上泛起微微的甜,他仰头看着上空,嘴角无意识勾起,他迫不及待想到明天。
想见到她。
第二天一大早霍泠就奔到七月半,他到的时候店里已经开始营业了,店员忙碌着,他找了几圈却没有看到白落安的身影。
点了几道甜品和冰美式,霍泠找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可他坐了一上午都没能见到想见的人。
拦住店员询问的时候,笑容满面的店员瞬间变脸,他得了一个防备的眼神,霍泠只好抬出君越,以证明自己和她曾经的同事关系。
“你别担心,我是小白……在君越的同事,找她是有些事情想和她聊聊,我想问一下她今天什么时候到店里?”
店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或许是看他衣着不菲,气质卓然,不像是学校里专门过来打望的无聊客人,才道:“老板如果要来的话一般都是下午才过来,不过她来的时间不固定,今天她会不会来我们也不知道。”
霍泠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纸币做小费,店员见状赶紧摆摆手飞快地跑开了。
开什么玩笑,无功不受禄,这钱他可拿不得。
霍泠笑笑,打量起了白落安的店。
这里面积大约七十多平,装潢精致却不繁复,透着简约大气的美,店里一分为二,一侧是一个小型的书吧,中间做了透明的玻璃墙隔音,这时候有学生模样的青年正在里面阅读。
店里很干净,看得出来她找的店员都很勤快,也很本分,就算她没来,工作态度也很好,对待客人春风化雨,脸上的笑很真诚,不让人反感。
他长得扎眼,刻意收敛了气场还是与这里格格不入,单手支额看着屋外的样子有种不动声色的性感,店里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他身上。渐渐的,有大胆的女孩过来搭讪要微信,但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女孩们夸张地惊叹了一声,然后满面笑容地走了。
不过后来当有男孩也跟着过来要微信,还越来愈多的时候,霍泠忍不住换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他很少等人,今日才知道等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刚开始激动的心情在一次次落空之后沉寂,失望是钝刀子。
太阳渐渐西沉,要等的人却还没来,霍泠除了中间去外面随便吃了顿饭便一直等在店里。有人进来会有提示音,霍泠无数次抬头,进来的都不是白落安。
或许是不忍看到这么好看的人露出太多遗憾的表情,女孩指了指霍泠的方向,和男孩说了几句话,得了允许之后来到霍泠身前。
“先生,小白姐姐今天可能不会过来了,你找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
霍泠目光平和,温声道:“谢谢你,不过不用了,不是很着急的事,我等等也无妨。”
他眼里带笑,接受了近距离美貌冲击的女孩悄悄红了脸,结结巴巴说:“好……那好吧。”
霍泠听她提起白落安的时候熟稔的语气,问道:“你和小白以前就认识?”
女孩点点头:“嗯。”
这是难得的了解白落安的机会,霍泠自然不想放过,他笑意更深,几乎是蛊惑的语气:“我在这里也无聊,你能和我讲点小白的事情吗?”
女孩坐下来:“你想知道什么?”
“你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霍泠问。
女孩防备心很强,模糊道:“很小的时候。”
女孩年纪看着不大,霍泠心中一动,是宁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
“没有上学了吗?”
女孩不好意思道:“成绩太差了,没考上大学,小白姐姐就送我们去学了烘焙。”
“你们?”
“嗯。”女孩笑道:“还有小邱哥哥,我们是一起的。”
霍泠笑道:“你们做的甜品很好吃。”
女孩露出一个真心的笑:“谢谢你。”
“欢迎光临”的声音响起,又来了新的客人,霍泠说:“你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你不问了?”女孩问。
霍泠用眼神示意后厨的方向:“不问了,再问有人就要生气了。”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把里面那人的黑脸看个正着,霍泠一副长辈的模样看着两人笑,女孩脸爆红,嘟囔了一句小心眼去点单台帮忙了。
霍泠收起脸上的笑,看着面前的花枝出神。
他对她一无所知。
白落安从成堆的资料里抬头,取下眼镜,揉了揉酸胀的双眼。
这一天的时间没有白费,殷栖交给她的做一个投资组合的风险评估报告她已经完成了大半,再过两天就能交给她。
她仰头靠倒在沙发上,双手伸展,闭着眼睛养神,七月半挑准了时间轻巧地从猫爬架上跳过来蹭她的手。
白落安没睁眼,在七月半头上薅了一把,然后睁眼起身,“好了,知道你饿了,但是只能吃一小份,好吗?”
“喵~”
七月半心满意足地吃着夜宵,白落安从冰箱里拿出中午剩下的半个三明治慢条斯理地吃着。
刚解决掉晚饭,白落安就接到保安室的电话,好心的保安大叔提醒她说有个行为诡异的男人在楼下盯着她家看了很久了,让她当心点。
白落安道了谢,挂断电话,莫名联想到昨晚的霍泠。她走到阳台的左侧,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那人赫然是霍泠。
这个小区安保不严,只要认识这里的户主,登记之后就能进来,尽管如此,任何人出现在这里都比霍泠正常。
白落安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嫌自己走得不够远?可宁城这座城市这么大,他们俩活动的范围一东一西,如果不是特意约好几乎不会再碰面。
白落安心里无数个猜测,但最终只是悄然转身进屋,装作没有看见那个人。
霍泠不是会忍的人,或者说,他向来不愿意在不值得的人和事情上忍耐,所以不管他是抱着何种目的深夜出现在她楼下,很快他就会主动出击。
自己只需要等就是了。
霍泠在七月半等到快打烊,知道今天是等不到白落安了,才离开那里,他开着车,不知不觉又到了这个小区。
他登记之后进了小区,也是没有目的地闲逛,他只是抱着看看白落安现在生活的地方的心态,可无意间看到一个窗户上贴着和七月半包装上一样的猫咪贴纸,他便确定了那是白落安的房子。
他不可自控地停到那栋楼下,不可自控地盯着那里。
白落安在七楼,如果她到阳台上来就一定会看到他,他在心里打了无数个草稿解释自己为什么到这里,可惜的是她一次都没出现。
他满腹的借口一个都没有用上。
黑夜会让人升起无尽的勇气,比如昨晚,他笃定白落安还喜欢他,心里万千柔情都有处可栖。
可一个白日的等待便让那些勇气消失殆尽,像一个个梦幻的泡沫,终于迎来破裂的时刻。
他变得不确定了。
白落安的热忱在他漫长的,日复一日的冷漠和忽视中消散了吗?
她是不是有无数个对自己失望的时刻?
因为潜意识里知道答案,所以他连电话都不敢打给她,试图制造偶遇,自然地再和她建立联系。
全新的联系。
但天不遂人愿,他第一次这样茫然,茫然地等,茫然地来到这儿。
暖黄的光熄了,房间里陷入昏暗,白落安借着月色看到楼下的人开着车离开,她抱起七月半走回卧室。
霍泠回到老宅的时候傅晚佩正在追晚间档的连续剧,一口一个哈欠打着却舍不得关掉电视。
霍泠进门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傅晚佩都做好准备要被儿子说教了,但霍泠叫了人之后就沉默地坐在一边。
真是反常。
傅晚佩极少在霍泠身上看到这样落寞的神情,她看完最后十分钟电视剧,又花了五分钟在网上看完今晚的剧情解析,这才清清嗓子开始散发母爱:“你怎么了?公司出事了?”
霍泠摇头否认。
傅晚佩蹙起眉:“那你怎么回事儿?丢魂儿了?”
霍泠本想和盘托出,但傅晚佩知道之后痛骂自己是一回事,她要是告诉白落安就不妙了。
他现在一头乱麻,什么都没理清,暂时还不能让白落安知道,他得想出周全的计划。
“没事,就是开了太久的车有些累了。”霍泠站起身,“我上楼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傅晚佩狐疑道:“真的没事?”
霍泠轻笑道:“真没有,君越有事我还能瞒住你吗?都不用我告诉你,新闻早就登出来了。”
“说的也是。”傅晚佩深以为然,一会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冲着霍泠的背影大声道:“诶,君越没事,你有事没有啊?”
霍泠摆摆手。
“凶手是那个老头儿。”
“臭小子!”傅晚佩骂道,“你妈妈没教过你剧透是不道德的行为吗!”
“啊!——”
霍泠靠脚步不停,闪身进了二楼卧室。
门关上之后,他脸上的淡笑就散了,大床上两个枕头并排,三个月过去早就更换了新的,上面一丝白落安的痕迹也没有。
霍泠只是想到那一次,她手受伤了在这里休养,那时候他做了什么?
他想起来了,他还特意让张叔调了监控出来,因为他觉得这伤来得蹊跷,那时候白落安的项目需要拿到临省政府的支持,他以为她是为了顾惜家的助力,还因为这件事惹了顾惜生气。
霍泠的心抽疼了一下,手指蜷起又松开,他后悔,可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她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在门后静静站了好会儿,然后才进了浴室洗漱。
第二天一早下楼,赵姨和张叔正在张罗早饭,两人闲聊的时候抑制不住兴奋的语气。
霍泠见状便顺口问了一句。
张叔高兴地回道:“阿德马上就回国了,今天下午的飞机。他这动了好几次手术,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可以回来和我们这些老骨头聚聚了。”
霍泠拉开椅子坐下,笑道:“有两年没见了,等会我去机场接德叔吧,做些他爱吃的菜。”
德叔是霍老爷子的伴读,两人自小一块长大,风风雨雨几十年,为霍家操劳了一辈子,早已是家人般的存在。他前两年生了病,远赴Y国治疗,这一走就是两年,霍老爷子走的时候他坚持要回来送自己的好友一程,但他病情加重,不能长途飞行,霍泠劝了很久。
德叔回来,他一定要亲自去接。
而且,有件他怀疑了很久的事情,如今知道内情的人只有德叔。
他必须弄明白。
第47章 真相
老人家刚回,霍泠离婚的消息便没有告诉他,饭间德叔问起,只说白落安有事没有回来。
霍泠和白落安一向是这样,不是你忙得脚不沾地就是我连轴转见不见人影,德叔没有多想。
只在席间温言规劝霍泠:“你们年轻人不要总想着工作,工作是做不完的,多花点时间给家里人。人这一辈子,说长也不长,有时候回过头一看,忙活了大半辈子,拥有的东西反而少了,很多东西都错过了,你后悔了,但后悔了也不能再重来一次,所以啊,要懂得珍惜身边的人。”
霍泠认真听着德叔的教诲,心里思绪万千。
晚间,书房里,头发花白的老人捧着老友的旧照片泣不成声。
德叔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擦泪,声音里带着浓烈的颤意:“我不该走那么远的,明明知道他的身子骨也不好……”
时至今日,他仍后悔自己没能够送别自己的老友最后一程。
早年间宁城不像如今太平,霍家也并没有如今这般傲然于几大世家的实力,为了拿到一个资源背后打得不可开交,激烈的时候开火的时候都有。
德叔的伤就是早年间为了给霍老爷子挡枪受的,当年勉强保住一条命,老了被病痛折磨,而心外科最好的医疗资源在Y国,德叔不愿意离开,是霍老爷子把人亲自赶上飞机……
这一别就是阴阳相隔。
霍泠小心地扶着颤颤巍巍的德叔坐下,温言劝慰,好一会儿,他才从巨大的悲痛中平复。
霍泠给德叔倒了水,坐在一边把这两年君越的情况简要地说给德叔听,重大的项目,集团战略,发展方向……
德叔听后不禁点头:“霍老把家业交给你,你没有让他失望。”
“德叔,我只是延续了爷爷和您的努力,不算什么。”霍泠心里清楚,君越如今的成绩万万不能算在自己头上,老人殚精竭虑为他铺好了路,他从霍老爷子手上接过的君越就已经具备了远航的条件。
听了他的回答之后,德叔满意之色更重。
自满者败,自矜者愚。
霍泠身居高位,就必须有这样的清醒。霍老舍了几个儿子,把君越交给霍泠,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德叔,这些东西,您看看。”
霍泠说着从旁拿出一叠资料交给德叔,德叔取出一副老花镜戴上,仔细地看起来。
霍泠将落地灯打开,而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德叔的反应。
果然,这份资料并未引起一丝波澜。
老人注重亲情,远比年轻人更看重家族血脉,像霍言这样勾结外人的行为更是为他们所不忍。
德叔的淡定只说明一件事——他,更准确地说是霍老爷子和他,早就知道了。
心里有个荒诞的猜测浮现,霍泠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德叔老谋深算,自己千万要稳住才能从他嘴里套话。
“你准备怎么做?”德叔放下手中的资料,看向霍泠。
霍泠:“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那你二叔这边呢?你准备怎么处理?”
霍泠低下头征询意见:“您的意见呢?”
“你是霍家的当家人,又是你的二叔,该由你来做这个决定。”
霍泠沉吟片刻:“三叔在国外这么多年难免孤单 ,正好二叔过去两人可以做个伴,免得忘了兄弟间的情谊。”
德叔笑道:“你小子早就想好了,装模作样来问我这老头子。”片刻后,德叔缓缓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霍泠眉眼间尽是冷意,但细看之下,还有些深不见底的伤痛:“德叔,我其实,有些想不明白。”
德叔看了一眼霍泠,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颇深。
霍泠的父亲从未尽到为人父的责任,他的世界里关于父亲的所有都来源于这个叔叔,二十几年的亲情一朝化为虚有, 真相甚至比想象中更难堪,他心里不会好受。
亲近在乎的人给的伤痛是成倍的。
“……”德叔长叹一口气,“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你二叔是你爷爷在外面的孩子。”
霍泠猛地看向德叔,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怪他如此震惊,他的奶奶去世得早,但在他记忆里两个人感情甚笃,他奶奶是个脾气暴躁的小老太太,发起火来霍老爷子在她面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他爷爷怎么会做出对不起奶奶的事,奶奶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德叔像是明白他的想法,感叹一声:“你爷爷遭人算计,回来之后给你奶奶跪了三天三夜,自己抽自己,命都没了半条。后来外面那女人抱了个孩子来,人得了病,已经活不长了,你奶奶看她实在可怜,就答应下来把孩子收进了霍家,取了名字,行二。”
“只是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她做不到完全不介意,你奶奶不亏他生活用度,但不会像你父亲和三叔那样尽心……你二叔可能听了些闲话,以为他的母亲是霍家动的手……他恨霍家吧。”
霍泠垂眸一言不发。
德叔也沉默着。
过了许久,霍泠牵出一个勉强的笑:“这些都是小白查到的,我对不起她。如果那几年我不那么固执,非要和爷爷对着干,听得进爷爷和您的话,也不会让她白白浪费这五年的心血在这些事情上。”
德叔浑浊的眼神落在霍泠的脸上,霍泠继续道:“本来一句话就能点醒我的事情,非要让一个女孩搅和进霍家的浑水里。她这几年又要查公司的人,还要自己站稳根基,真的很辛苦……我……我还对她那么不好,做了很多混事。”
半晌,德叔问道:“你都知道了?”
霍泠太阳穴的神经一跳,在德叔探究的神色之下缓缓点了一下头:“我知道……那天的事不是她做的,我冤枉了她很久。”
“唉。”德叔移开视线,无奈地摇头:“你别自责,要怪就怪缘分吧。你爷爷是察觉到沈家和霍言的异样,但那时候我们找不出证据,只是有所怀疑,你偏偏和沈家那丫头要在一起,死也不愿意低头。闹那么僵,我们告诉你你也不会信。你爷爷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是你奶奶,二就是君越。”
“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能担当得起君越的担子,他不敢拿你冒险。那几年沈家势力不小,他担心你年轻沉不住气打草惊蛇,把这件事扫干净了,做了恶人棒打鸳鸯。”
德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沈家好歹也是一家大族,却做出这种给人下药送女儿的无耻行径,还好那天是小白,人刚好也喜欢你,老爷子干脆将错就错。”
“小白身世坎坷了一些,但品行端正,你啊,是因祸得福。”
霍泠呼吸和声音都变得迟缓。
“是,我很幸运。”
舟车劳顿,情绪大起大落,德叔身体承受不住,叙完话后就歇下了。
霍泠来到院子里,独自消化刚刚从德叔这里得到的消息。
给他下药的人沈家,不是白落安,尽管心里早有预料,但证实之后,霍泠心中仍然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如果不是她,那这几年自己所作所为……他都做了什么?
冷漠,无视她,任由她背负莫须有的骂名和嘲弄,被人轻贱,自己对她处处防备,总是用最坏的恶意揣测她,不许她和自己的家人接触。
从来没有认真听她说过一句话,也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为她说过一句话,维护过她半句……
他为了试探沈家对沈清漪处处维护,那段时间她在公司又遭受了多少非议,他没有在乎过。
难怪手伤得那般严重却为了工作上的事一拖再拖,陈闻时说留了病根下来,现在一到阴雨天气就会疼,她是看到自己和沈清漪亲近,想快点给她腾位子不耽误他们俩,所以把自己的身体放在了最后一位。
她这样,都是被自己逼的。
这五年,这段婚姻给她的全是难堪。
可这五年,她却替自己查清了所有的一切,为自己做了五年的醒酒汤和早餐,君越的压力她为自己分担了一半,连离开之前,都替自己面面俱到地考虑了……
五年,整整五年,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年华,对爱情最渴望最憧憬的时光,她却被自己伤的遍体鳞伤。
霍泠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昨天没有在七月半遇到她,避免了他在她面前蠢态百出自以为是地说原谅。
他恨极了五年前愚蠢的自己。
他发现自己未必多喜欢沈清漪,在爷爷反对之前就已经计划着提分手,但爷爷强硬的态度触及了他可笑的自尊心。
从小就被规划好一切的生活让他心生抵触,但碍于自己唯一继承人的身份,知道君越是自己的责任所在,所以从没有在公事和爷爷对抗。
所以唯一一次叛逆,就是为了自己的感情问题,他以为爷爷控制欲强,连他的感情都要掌控,积压已久的情绪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他那段时间连家里都很少回,日日留宿公司,所有人都信了自己真的情根深种,非卿不可,但他其实只是借由这件事反抗罢了。
所以爷爷没有贸然说出他的疑虑,那时候说了,自己肯定会以为是他用来逼迫两人分手的借口,其中一人还是自己自小便当作父亲的叔父。
沈家以为拿捏住了自己,见老爷子态度强硬,所以迫不及待向他动手,时间也是他们算计好的。
霍老爷子的寿宴,众目睽睽之下,两家又都是宁城有头有脸的家族,再如何,霍老爷子也无法再拒绝。
幸好那天是白落安。
她颇受霍老爷子喜欢,所以寿宴上她也在,偶然也喝下了不干净的酒。
事后霍老爷子亲自把痕迹处理干净,把沈家排除得干干净净。
老爷子应该和她说过什么,以白落安的性格,只要霍老爷子开了口,不管心中愿不愿意,她一定会啊答应下来。
霍泠想象着那时候的场景,白落安没有拒绝,但她的眼睛里一定没有一丝欣喜。
谁会希望自己以这样丑陋的面目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那十个点的股份并不是白落安里口中说的那样,是老爷子给自己另一半的礼物,而是对她的补偿。
“傻姑娘。”霍泠从肺腑中吐出这三个字。
怎么会……这么傻啊。
夜空像一层不见光的厚布铺就而成,黑沉沉压下来,沉得人喘不上气,浓重的黑色里难以窥见半分月光,霍泠抬头试着寻找一丝星光,可直到眼角都酸涩,还是一无所获。
接下来两天或许都是阴天,但愿不要下雨,不然她的手又要疼了。
他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白落安收好茶几上的资料,装进下层的抽屉里放好。
七月半很乖,不会挠家里的沙发,也不爱从高处推东西砸到地上,但就是喜欢用爪子勾破纸玩。
昨天她忘记收资料,早上起来发现文件上尽是它的指甲抓破的洞。
白落安逮着它数落了一顿。
今天她记着把资料收好,七月蹲在半人高的猫爬架上舔爪子,眼睛时不时偷瞄这边,眼铮铮看着最后一沓纸被放好。
它遗憾不已。
哪个小猫咪咩有一点自己的爱好呢。
白落安看时间还早,于是拿出平板在美食区找了个视频看起来。
每隔一个月,七月半会推出两款新品,十一月的新品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现在要为了十二的新品和圣诞限量版甜点做准备。
做美食需要灵感,更需要日常的积累,空闲下来的时候白落安就在研究这些。
新品做出来之后要先拿给周围的人试验,然后再根据大家的意见改进,某种程度来说和做实验一样,要找到最符合大众口味的配比。
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最后的调整她都是交给小邱做,她的味觉没有小邱敏锐,尝不出细微之处的差别。
想到小邱,白落安不可避免地想到他的腿。
小邱的腿是天生的,这些年里她找过专家给他诊治,但得出的结论都不容乐观,进行手术的费用高昂是其次,风险也大,白落安一直不死心,想着改天问问陈闻时,看能不能请到最权威的医生。
小邱今年才刚18岁,他还有大好的人生……
白落安思及此,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视频里已经播放到隔水融化白巧那一步了,她没跟上,把进度条拖到开头的位置。
三十分钟的视频结束,她脑海里隐隐有了一个雏形,打开手机准备记录在下来,发现陈闻时给她发了消息。
白落安先打开备忘录记下自己的思路,然后才点开微信。
陈闻时先叮嘱她日常小心手,然后说她周三是一个晴天,问她有没有时间去看郊区的凤隐山看枫叶。
白落安问道:“还有谁?”
陈闻时那边很快回复。
【阿泠周三有酒会。】
【去。】
【好,早上十点,我来你家楼下接你。你可以睡个懒觉。】
【谢谢师兄。】
刚准备收手机,保安大叔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妹妹,那个男人又到你家楼下来了。你仔细瞧瞧,认认清楚,是不是昨天那个?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开的还是豪车,不会是什么变态要对你图谋不轨吧!你一个人住,可千万当心啊。”
白落安站在昨天同样的位置上,蹙眉看着楼下的人:“是我认识的人……没事,让您担心了……他……他不是变态……对,他这两天脑子不太清醒。”
“好的,谢谢您了,有事我一定第一时间请您帮忙。”
“好的,再见。”
第49章 名片
“霍总,这是我查到的宁城口碑最好的中医康复科医生,这是他的联系方式,我已经打点好了,如果要去的话直接联系他,确定时间去诊疗就好了。”
霍泠从章书手中接过名片:“辛苦了。”
德叔只在老宅住了一晚,次日便被家里人接回了自己家。霍泠这天提前从公司回家,陪着老人用过饭,亲自把人送到他的住所。
德叔有一个儿子,已经结婚了,两个小辈都孝顺,赡养老人很尽心。
昨天他的儿子知道德叔要在老宅缅怀故人,就先回来准备,家里早已请来了专业的护理人员,霍泠过来的时候,一家人站在门口迎接。
两家小辈虽不如两位老人有过命的交情,但关系不错,霍泠和他们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
回去之后,正见到傅晚佩指挥着张叔和赵姨在打包东西。他随意扫了一眼,都是些补品,瓶瓶罐罐塞了满满一箱。
“给小白送的?”
他明知故问。
傅晚佩的语气慢悠悠的,眼神还在检查有没有遗漏下来的:“是啊。”
霍泠语气自然接话:“我帮你送吧,我现在刚好没事。”
他也能趁这个机会把医生的联系方式给她。
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神色,傅晚佩摆摆手:“不用了,明天我自己送过去。好多天没见到小白了,挺想她的。”
“哦。”霍泠在沙发上坐下,医生的名片就放在左边胸前的口袋里,薄薄的一片纸,烫得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