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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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府实在太穷,包括高武等县,把百姓收的那点粮食都收走,也填不平往年积欠的窟窿。
除了赋税之外,当地的人口,亦是知府的考评之一。
人都没了,他这个知府,甚至是圣上,真成“孤家寡人”了。
谢知府现在进退两难,狠话是放了,可光放狠话,半点用处都无。
怪只怪,程子安能弄到种子,耕牛等等,让富县脱颖而出!
要是富县与其他县一样穷,谢知府也就死心了。
程子安道:“云州府的人口,大周立国之来,太平年间时,居然不涨反跌。谢知府莫非不知究竟?地里的小麦还未抽穗,官府就已经虎视眈眈盯着了。收了这一年,明年呢?后年呢?谢知府眼光,不至于那般狭窄。”
辛辛苦苦种下的庄稼,最后照样没饭吃,谁还愿意费那个力气!
谢知府愁得直抓头,思索了下,打算退后一步,道:“程县令,我也知道你的难处,百姓不易。不若这样,你多少要交些出来,不然,我们都无法向朝廷交差啊!”
程子安失望不已,谢知府并非不聪明,只是他与所有的官员一样,只关心自己的升迁,政绩,百姓的死活,压根不当一回事。
且谢知府绝口不提,程子安买种子等的钱从何而来。在此事上,他不可能不清楚,不问,乃因为他也曾是高武县的县令,身家与郜县令一样丰厚。
这些钱,都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脏钱!
程子安思索了下,道:“谢知府,等到收成之后在说吧。”
谢知府虽没得到程子安确切的回答,见他退了一步,当即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起笑容:“来来来,坐着吃茶,吃茶。对了,先前我收到了今年春闱的士子名册,程县令来自明州府,明州府真是文风浓厚啊,又中了好几个进士。”
程子安接过谢知府递来的喜报,在上面看到方寅的名字,他位居二甲第二,难得笑了:“下官以前在府学的同窗也考中了,可喜可贺。”
谢知府问了名字,听后抚掌笑道:“程县令的同窗同年都厉害,怪不得能有这番成就。”
程子安看了他一眼,淡笑道:“不知方寅得了什么差使,下官要写信回去问一问。”
云州府有近二十年都没出过一甲,只考中了一个可怜的同进士。
谢知府愁眉苦脸说了,道:“程县令啊,富县的县学,好似荒废了多年。你要抓紧功夫建起来,不读书,如何通教化。”
程子安实在没心情听他说屁话,吃都吃不饱,读个鬼的书!
而且后世有研究证明,要是孩童在幼年发育时营养不良,会造成一定的智力缺陷。
与自小金尊玉贵养着,得名师教导的世家大族子弟,怎么比,如何比?
程子安起身告辞,谢知府起身将他送到府衙外,道:“县里的差使忙,我也不多留了。程县令要是有事,尽管说一声就是。”
程子安当然不想同他说话,说事。
在被逼着考进士前,程子安就同闻山长与程箴哭诉过,当官不易,除了一颗慈悲之心,还要有舍身奉献的打算。
官不是民,肩负重大,在大周,就是百姓的性命。
背负着命禹禹独行,太过沉重。
与享有无上权势的荣华富贵比起来,官员会选哪一种,自然不言而喻。
程子安上了骡车,让老张出了城,在路上歇息了一晚,次日赶回了县衙。
程箴见到他风尘仆仆回来,神色看上去好似不大好,关心地道:“先去洗漱歇息一阵。”
程子安回到后衙换洗之后,天色已不早,衙门里比较清闲,程箴从前衙也回来了,拿着一封信递给他:“这是方寅从京城寄来。”
前线托章尚书交上去的折子,程子安收到了回信,说是已经交到了圣上面前,最后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程子安还以为是章尚书些来,圣上那边有了消息,略微失望之后,接过拆开,笑道:“我在府衙时看到了朝廷的喜报,方寅考了二甲第二。”
程箴喜道:“那真是了不得!”
程子安笑道:“是啊,仔细算来,方寅家里有两亩地,还不算太穷。要是他生在云州府,估计书都读不了。”
看完信后,程子安递给了程箴,道:“方寅留在了翰林学士院任翰林编撰。”
大周的翰林院分两种,一种是修书,编撰,起早郜书等差使,一种是专门掌各种技艺供奉,也就是陪着天子玩耍,凑趣的翰林。
翰林学士院的官员,极有可能成为天子近臣,执掌起草郜书。
在程子安看来,郜书等,都是玩笔墨文字,一个字都要推敲许久,就是不说人话,故弄玄虚,实在讨厌得很。
在天子身边起草诏书,接触到朝廷中枢最机密之事,位置就重要了。
最重要的位置,最后只在文字,勾心斗角政斗上做功夫,程子安倒不是针对方寅,他很想想吐口水啐一口,又觉得浪费了。
程箴很是替方寅高兴,道:“方寅在翰林院几年,以后得了圣上看中,在地方历年几年,再回到中枢,说不定能拜相,前途无限啊!”
程子安笑道:“但愿他在翰林院几年,别变傻,在地方历练时,更别忘了初心吧。”
程箴看着程子安,倒了热茶递给过去,道:“吃几口吧,我瞧你脸色不大好,在府衙可是遇到了事?”
程子安双手接过茶,道了谢,从一路所见,到进城门,城门守卒,城门前的茶铺,见到谢知府之后的事情,一一细说了。
程箴认真听着,神色渐渐也难看起来,苦笑道:“这上上下下,腐朽至此!”
程子安道:“烂,实在是烂透了!”
不过,程箴问道:“谢知府还盼着富县的税粮,要是不交的话,如何能说得过去?要是逼急了,他去圣上面前参奏你一本,这完全是你的失职,圣上那边,你要如何交待?”
程子安冷笑,道:“交待,我不交待!我这就去写折子给圣上!”
程箴劝道:“先消消气,用过晚饭再说。”
程子安见崔素娘进屋,赶紧换上笑脸,喊道:“阿娘,饭可做好了,我饿得很。”
崔素娘哎哟一声,道:“我就知道你饿了,让秦婶早些开火。还有一道菜,马上就能吃了。”
程子安不依催道:“阿娘,快些啊,我饿!”
崔素娘连声应好,转身往灶房奔去了。
到了富县,崔素娘一是不大习惯,二是实在无聊得很,精神不大好。
程子安就一边琢磨给她找些事情做,一边变着花样让她忙碌起来。
程箴见状,没好气骂道:“你就知道使唤你阿娘。”
程子安冲他抬眉,笑道:“阿爹,你看阿娘忙个不停,身子是不是好一些了?”
程箴前后一思索,道:“也是,你阿娘闲下来就会多想,还是忙些好。”
程子安琢磨着道:“阿娘能断文识字,会针线,织布也通一些,会茶饭,厉害得很。我总想着,不能浪费了阿娘这一身的本事,比如让她自己去选,带着县里的妇人们做些事。”
程箴赞道:“此事我看可行!等用过晚饭,我同你阿娘先商议商议。”
晚饭后,程箴雷打不动陪着崔素娘走动散步消食,顺便商议正事。
程子安则回到了书房,磨墨铺纸,思索了许久,提笔写了一封厚厚的信。
京城的天气闷热不堪,章尚书从河边巡视了一圈,热得一头汗,刚吃了口茶,内侍就来了,圣上有召。
章尚书忙收拾了下,随着内侍进去承庆殿。
承庆殿里已经摆了冰盆,冷香缭绕。圣上坐在御案后,手上拿着一叠纸,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
章尚书忙垂下眼帘,上前请安。
圣上抬起头看来,将手上的纸放在一边,问道:“匠人考核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章尚书忙回道:“臣已将考核的题目拟好,待圣上过目,准许之后,即可以考试。”
圣上不置可否,停顿片刻后,问道:“这可是程子安交由你的事情?”
以前章尚书向圣上请示时,圣上从未过问,只道要考虑,最终他同意了,责令与吏部一起领了差使。
章尚书听到圣上突然提出程子安,沉吟了下,干脆承认了:“回圣上,臣不敢隐瞒,臣交由圣上的折子,计划,甚至考题,皆由程县令交给臣。臣做不出那般详实的计划文书,出不了涉及到深凹算学的考题。”
圣上哼了声,道:“章尚书倒是老实,以前程子安在京城任上时,就与我提过此事。”
说起程子安,圣上心情滋味很是复杂。
章尚书躬身道;“臣以前作为程县令的下属时,从他身上学到的东西,着实太多。无论品性,本事,臣皆不如程县令也。”
圣上斜了章尚书一眼,见他胡子都已经全白,枯瘦黝黑的脸庞,要不是穿着朝袍,看上去倒像个老农。
以前程子安穿得简朴,清理河道时,也晒得黢黑。
圣上心道,怪不得程子安会将此事交给章尚书。
不过程子安能干,也给他带来了无数的麻烦。尤其是他参奏文士善之事,圣上颇为懊恼,已经下密旨,让近卫前去其家乡查明。
至于大皇子要纳文士善的女儿为侧妃之事,圣上并未阻拦。
大皇子想要招揽自己的势力,二皇子三皇子也如此。圣上不打算管,他们有本事,就争出头,争到最后去。
至于文士善的女儿,一个身在后宅的侧妃、女人罢了。
文士善如何,无关紧要。
圣上提起手上的信纸,问道:“章尚书,你可知道,程子安交由你,送给我的信上,写了何事?”
章尚书愣住,老实道:“臣不知,写给圣上的信,臣断不敢偷窥。”
圣上冷笑道:“章尚书,你胆小老实,程子安却向来不是安分之人呐!这封信,章尚书递上来之前,如何能不考虑一二呢?”
章尚书紧张不安起来,不过很快,他就平缓了下,道:“回圣上,臣以为,程县令向来一心为了大周,为了圣上。臣信程县令的品性,他万做不出,有损大周,有损百姓之事,臣无需考虑,敢为程县令作保。”
圣上颇为郁闷,慢吞吞道:“章尚书倒是有担当,能为程子安说话。可章尚书究竟想岔了,程子安的品性归品性,闹腾归闹腾。”
章尚书觑着圣上的神情,满脸不解,却不敢多问,脑子转得飞快,想着程子安信中到底写了何事。
圣上倒未在兜圈子,没好气道:“程子安信中大言不惭写,他要做云州知府!”
章尚书虽信任程子安,还是控制不住眼睛瞪得大如铜铃,难以置信地道:“云州知府?”
程子安正式赴任富县县令,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哪有这般快升迁的?
何况,程子安还是直接写信给圣上要求升迁,与直接要官,有何区别?
圣上失笑,不紧不慢收起信纸,折起来放进手边的匣子里,道:“我还从未见过,脸皮厚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之人,真是有趣得紧呐!”

夏天一晃眼就到来了, 程子安每日在田间地头盯着,除了麦子之外,他还关注着芋头的生长。
以前对种地一窍不通, 蹲久了, 程子安勉强通了一窍。
比如他只知道芋头喜欢湿润,不能缺水缺肥, 水太多也不行, 先是叶片变黄变软倒塌, 接着根部开始腐烂。
当然这些也不是程子安看了出来,他是见芋头死掉,实在是担心,就让老张挖出来看。
看了之后,再请教积年种地的老农,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芋头不能缺水,但必须挖出沟渠,能留出疏松干燥的土壤。
程子安带着百姓,从早到晚尽量将栽种芋头的地方, 挖出排水的小沟。
接下来,程子安就成日盯着, 心里不断念叨, 将各路菩萨都求了一遍,保佑芋头不再死亡。
这一边,小麦逐渐变得金黄, 眼看收成在即。
谢知府关心着他的秋粮, 不辞辛劳, 亲自赶到了富县。
富县离高武县约莫一百里的路程, 县令无诏, 无允许不能离开当职的辖地。
谢知府以前在刚上任时,在春耕与秋收时,离开县衙,前呼后拥去田间地头走了走。
百姓的形容,田地庄稼究竟如何,谢知府一清二楚。
刚到富县境内,谢知府就止不住地惊讶。
虽说地里的庄稼尚未成熟,也远称不上丰收,但谢知府这一路走来,以及与以前的高武县对比,足足称得上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温师爷指着在啃食青草的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道:“东翁,牛!”
谢知府神色严肃,点了点头。
牛当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一个村子里,能有好几头耕牛,就是云州府的富裕地主家,亦从未有过的景象!
谢知府望着空地边,沟渠处,随风招展的绿叶,顿了下笑道:“哟,富县的百姓还真是风雅,种了这般多的美人蕉。”
温师爷眼角抽搐了下,谢知府出自耕读之家,不过他从未耕过地。
东翁当然不会有错,温师爷委婉地道:“是吗?还真是雅啊。咦,与美人蕉好似不一样,应当是芋头。”
谢知府定睛一瞧,哈哈笑道:“我看花了眼,原来还真是芋头。我就说,富县上上下下,都是一群穷酸,哪来的雅。”
这句话,将程子安也一并算了进去,毕竟他来自明州府的乡下,世人皆知。
温师爷忙附和,道:“美人蕉与芋头叶片相似,也只有种地的穷酸能看得出来,比如像是在下,以前家中种田,才能辨别得出来。这种本事,唉,半点用处都没有。”
谢知府很是喜欢温师爷,每句话都能说到她的心坎上。
温师爷疑惑地道:“不过,富县怎地种了这般多的芋头,芋头有毒,汁水沾到手上,会起红肿,令人难以忍受。这芋头可不好种,吃肥不说,地只要种了一年,次年就浪费了,土壤贫瘠,别的庄稼都种不了。要是干旱的话,别的庄稼还能挡一挡,芋头很快就会死掉。”
谢知府满不在乎地道:“你没见到,这些芋头都种在空当处,没占用田地。”
要是占了田地,不管种何种作物,都要收取赋税。
另外,哪怕是芋头种在空地处,收成多了,照样可以收税。
谢知府眉毛微挑,道:“仔细看着这些芋头。”
温师爷闻弦歌知雅意,这些芋头一旦收割,又是一笔钱呐!
这个钱,可以算是朝廷的赋税,也可以不算,一切尽在谢知府的把空中。
两人一并笑起来,进了县城。
无需用人指点,县衙一眼可见,转瞬间就从城门来到了县衙前。
县衙衙门虚掩着,无人守卫,也不见有人迎出来。
谢知府下了马车,面无笑容,负手死亡,尽显官家威仪。
温师爷躬身道:“东翁,待在下进去看看。”
谢知府唔了声,温师爷忙推门进去了。县衙里种着几颗榕树,地上一片阴凉。公堂冷清清,书房值房里皆无人。
在捕头的值房里,温师爷总算找到了苏捕头,他们此前见过一面,算得半熟。
苏捕头看到他,打量了一阵,惊讶地道:“可是温师爷?哎哟,原来是温师爷,快进来坐!”
温师爷对着拱手见礼的苏捕头抬了抬手,不那么高兴地道:“我就不坐了,东翁,谢知府还在大门外等着呢。不是我说你们,偌大一个县衙,大门处没守卫,衙门里也空荡荡。青天白日之下,都不当值去了何处?”
苏捕头听到谢知府也来了,脸色一变,堆满笑道:“哎哟,都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的疏忽。温师爷,你看这事吧,不怪我们,实在是太忙了,人手都被派了出去,就剩下我一人在。”
说话间,苏捕头大步往外走,温师爷不敢让谢知府等,只能忍气跟了上去。
“程县令呢?敢问你们县衙里,何事这般忙?”
苏捕头苦着脸道:“还不是忙着地里的庄稼,那都是花了大钱,万万不能打了水漂。程县令下地去了,程县令的阿爹也一并去了,连程县令的仆从们都一并在忙,县衙里的胥吏,全部都被拉了去,到傍晚时会回县城,温师爷见谅。”
温师爷暗自冷哼了声,不悦道:“要是有百姓来衙门办事,告状,衙门没人,谁都可以进来,成何体统。”
苏捕头道:“县城就这般大,穷苦百姓没甚事可办,至于要告状的,还有在下,在下守在衙门,就是为了接待百姓。至于谁都可以进来,程县令说了,衙门是为了百姓办事的地方,当然不用关着,防着,安排人守着了。”
温师爷揉了揉眉心,不知是赶路辛苦,还是见到太多令他吃惊的事,一时间,脑子里只嗡嗡响。
总归是一句话,富县总归是个怪异之地,他见识浅,以前闻所未闻!
谢知府没看到程子安,一个身着捕快衣衫的胥吏与温师爷一起出来,脸沉了沉。
苏捕头上前见礼,温师爷说了情况,“东翁,程县令不在,要傍晚才会归来。”
说罢,他侧头看向苏捕头,皱眉道:“苏捕头,你还不快去给程县令递消息,禀告谢知府到来之事。恕我多言,要是耽搁了,程县令肯定会记你一笔。”
程子安去了离县衙约莫有五十里的村子,赶去之后,估计回来时也差不多天快黑了。
至于程子安会不会怪罪他没眼力,苏捕头以前不清楚,现在他可以肯定,程子安不会怪罪他。
主要是,程子安忙得很,没空与他们撕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谢知府虽是知府,府城的胥吏与县城一样,都是胥吏世家把持。
想他一个捕头,就算攀上了谢知府,哪怕能进去做个捕快,且不提中间与遇到的刁难,待谢知府一离开,他估计马上得会被排挤出来。
到那时,府城的差使丢了,县城的差使也要不回去,两头空。
苏捕头一时间想了很多,到底忍了忍,恭敬地笑道:“是是是,在下马上去传话。谢知府,温师爷,请进去坐着歇息,吃杯茶。”
谢知府黑着脸,大步走在了前面,径直朝程子安的值房走去。
苏捕头一个箭步上前,率先推开了门。谢知府抬眼一看,屋子里空荡荡,除了案几桌椅,别无摆设。
谢知府下意识走到程子安的位置边,走了几步,心道自己可是知府,坐在一个县令的位置上,哪怕是主人之位,到底低了,自降身份。
一个转身,谢知府在西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温师爷坐在了他的下首。
苏捕头去自己的值房,提来了热水,茶盏,道:“天气热,薄荷茶吃了凉爽,谢知府尝尝。”
谢知府本想发怒,闻到清亮的薄荷味道,心道这群穷酸,也拿不出好茶叶,还不如吃薄荷茶呢。
温师爷对苏捕头挥挥手,道:“你快去前去,可别耽搁了。”
苏捕头点头应是,出了屋子思索了下,转身去了后衙。
云朵迎到了门边,问道:“苏捕头何事?”
苏捕头将谢知府前来的事情说了,“程县令在外不清楚,我来给娘子回一声,让娘子心里有个数。”
云朵惊讶了下,忙道了谢:“我马上去与娘子回一声,苏捕头请稍等。”
崔婉娘听到谢知府来了,同样惊诧不已,沉吟了下,来到了垂花门边,对苏捕头道:“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子安那边,你到时看着天色,待到功夫差不多时,去城门外等着,见到他们回来,告知一声就行。苏捕头忙得很,哪抽得开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县城虽小,还是有偷鸡摸狗的事情发生,尤其是赌坊里,成日生事。
苏捕头前来问过了崔素娘拿主意,有谢知府与温师爷替他守衙门,他正好抽身出去,去赌坊走一走,警告他们安分些。
于是,苏捕头优哉游哉去了赌坊,待到天色暗下来,出了城,在程子安他们回来的方向等着。
没多时,苏捕头就看到骡车驶来,程子安带着草编的帽子,穿着粗布短打衣衫,看上去哪像县令老爷,倒像个地里劳作的年轻后生。
程子安蹲在骡车前,看到苏捕头前来,眉毛一抬,问道:“衙门里有人告状,县里出案子了?”
苏捕头忙道没有,说了谢知府前来之事,“程县令,在下琢磨着,谢知府等了这许久,心情应当不大好,还请程县令小心些。”
程子安袖着手望天,鼻孔跟骡子一样,直喷粗气。
他同样心情不好,圣上还没给他回音。
姓谢这个索命鬼,居然追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程子安慢悠悠回了县衙, 衙门里空荡荡。
苏捕头愣住了,不安地道:“程县令,谢知府好似气得不轻啊!”
莫柱子赶紧跑回后衙, 问了云朵之后, 飞快跑回前衙回道:“少爷,谢知府与温师爷去了福客来歇息。”
程子安早猜到了, 毕竟富县除了县衙后衙, 只有福客来能入谢知府眼。
“苏捕头, 你回去吧。”程子安对苏捕头说完,又对程箴道:“阿爹,你也先回去用饭,我去谢知府那里蹭晚饭吃。”
程箴思索了下,道:“这餐饭你估计不好蹭。”
程子安双手一摊, 呵呵笑道:“我其实也不算蹭,公使钱富县可是一个大钱都没见着。”
富县欠债归欠债,公使钱却是朝廷户部发放给地方官员的钱,由知府统领, 再由知府分发。
一般来说,县令肯定要捧上峰, 亏了公使钱, 再从别的地方填补回去。大家心知肚明,你好我好,早已成了既定无形的规则。
朝廷户部的钱, 是由平民百姓缴纳的赋税。亏了的公使钱, 当然也要由平民百姓填补。
双重的负担还说轻了, 其他杂七杂八, 凭空而出的赋税, 多如牛毛。
遇到那心狠的,养一只鸡要交税,鸡下了蛋,前去变卖,蛋也要交税。
朝廷的赋税当然没这么细,都是底下的官员自行领会,花样百出。
至于可会有违朝廷律令,因此被罢官,犯罪。
这就是笑话了,贪污受贿的事情,在后世都屡禁不绝。
何况大周的官员还可以拿品级抵罪,被贬谪了,哪怕做个教谕,也可以从中捞好处。
罢官亦没多大关系,只要肯钻营,蛰伏几年,走对路子,照样可以重新复起。
程子安连手脸都没洗,将草编的帽子交给了莫柱子,理了理乱发,施施然前去了福客来。
武掌柜迎出来见礼,程子安点头招呼,道:“我去见谢知府。”
武掌柜迟疑了下,小声道:“程县令,谢知府在楼上歇着呢。差人送了酒菜去,估计这时候正在吃。这一层楼,都被温师爷要了去。说是不许在下再迎接客人。”
程子安笑道:“反正福客来也没别的客人,你就来了笔大买卖。”
武掌柜长期与县衙打交道,苦着脸道:“在下就怕,拿不到银钱呐!”
程子安笑了下,给他出主意道:“你多安排几个人,待谢知府离开时,当着人的面会账。谢知府是何等的贵人,哪会赖你这个银子。”
武掌柜脸瞬时比黄连还要苦,几乎都快哭了:“程县令,这个主意好是好,就是吧,得罪了谢知府,这店,就甭想开下去了。”
程子安双手一摊,道:“想要赚钱,半点风险都不肯担,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武掌柜唉声叹气,“草民哪敢惹上官府,罢了罢了,在下去同东家说一声,寻东家的主意,看他会如何做。”
福客来背后的东家当然是苏氏,程子安懒得理会,他饿了,可不能错过了晚饭,负手上了楼。
站在走廊口朝前望去,程子安果断去了郜县令曾住过的客房。
到了门前,一敲门,屋里传来温师爷的声音:“谁?”
程子安报了家门,屋内安静了片刻,脚步声渐近,温师爷打开了门,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程县令,程县令忙完了?”
谢知府大马金刀坐在案桌前,右手扶着酒壶,看来已经吃了不少酒,脸孔通红。
程子安远远拱手见礼,顺便打量着案桌上满满当当的菜式。
好家伙,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比郜县令吃的远丰盛,这得将福客来灶房备菜都得掏空了。
“路途遥远,赶回来晚了。下官事先不知谢知府要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谢知府哼了声,还未说话,程子安扬声喊道:“伙计,给我打水来,我要洗漱。”
喊完,程子安又对着谢知府歉意道:“在地里蹲了一天,身上脏得很,没来得及换。身上脏没关系,饭前便后要净手,富县的百姓,老少妇孺皆已经知晓了。”
谢知府下意识回想自己吃酒前可有净手,念头一起,马上打住了。
听程子安的意思,他要一起用饭?
谢知府倒不在意一顿酒饭,主要是他在衙门值房里等了许久,薄荷茶吃完了,也没人上来添水。
这天底下,哪有上峰等着下属的道理?
谢知府想要拿捏程子安一番,呵呵笑道:“听苏捕头说,程县令忙得不可开交,我这一趟前来,反倒是打扰到了程县令的正事。我惭愧得紧呐,就当此行扑了个空,打算明早就离开回府城。”
伙计断了水盆上楼,程子安接过放在地上洗,抽空道:“谢知府公务缠身,下官着实不敢久留,待下官空下来,亲自上府衙给谢知府赔罪。”
谢知府被噎住,他前来的正事还没办呢,岂能回去。
程子安真是坏得很,居然给他来了个顺水推舟,约莫是猜到了他的来意。
谢知府心里冷哼,哪能如了程子安的愿,见他净完手脸,道:“过来坐吧。”
程子安道了谢,对一旁候着的伙计吩咐道:“劳烦你给我上两碗米饭。”
伙计应是,端了脏水盆下去,托着两大碗米饭进屋。
谢知府已经领教过一次程子安吃饭就吃饭,从没有什么酒席上觥筹换盏的习惯,忍住了没做声,继续着温师爷陪他吃酒,程子安闷头吃饭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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