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鲸松了一口气。
唐斯彧瞥一眼林鲸的头顶,习惯性用脚勾椅子出来再坐进去,胳膊随意挂在椅背上,星冰乐丢课桌上,“看再久你也不会写。”
哎这人......
林鲸凭借对上节课的模糊记忆,写了个A填在空格里。
“错,选D,套前一页的化学公式眼算就能得出正确答案。”
“......”
什么玩意儿?眼算?
“真笨。”唐斯彧说。
林鲸丢笔在书上,歪脸面无表情地盯住他,“手机再不还我,要被我阿公发现是你抢走的,你就完了。”
唐斯彧态度懒散,“晚上你去医院一趟,让我爷爷再多住两天院,手机就还你。”
林鲸纳闷了,哪有希望别人总在医院里住的啊,而且还是自己亲爷爷,老人家的身体本来就比较脆弱,能不进医院折腾就已经感谢老天爷了。
你是假的唐家人吧。
“我只见过你爷爷一次,他怎么可能听我的。”
“他喜欢你,这个年纪的老人一般都看感情做事,你去,他肯定听。”
你还是他亲孙子呢,比我这个一面之缘的外人感情深多了,你干嘛不去?
唐斯彧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鲸腹诽一番,说:“医院我可以去,但如果途中出现突发情况,你让我用什么跟你通气?”
唐斯彧从裤兜里拿了部手机出来,丢到她面前,“这几天你用我的。”
午后放学,林鲸直奔医科大附属医院。
在住院部楼下的公园里,林鲸遇到正在散步的唐清跃,身边有一名医生陪护着。
老人家看样子精神状态很好,相较于之前刚动完手术那会儿,整个人光鲜硬朗了许多。
来的路上,林鲸想了几个多住两天医院的理由,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唐清跃,毕竟有听林潭提过他是前襄遥市市长,什么风浪人物没见过,像林鲸这种小姑娘,是经不住他仔细琢磨的。
唐斯彧又撂挑子不管,只知道给她下难题。
这个神经病恶霸。
踌躇良久,等唐清跃逐渐走近,林鲸才拎着一提水果篮子走出去,有点心虚地笑着喊唐清跃:“唐爷爷,我来看您了。”
唐清跃愣住片刻,随即惊喜万分地上下打量林鲸,负起手笑眯眯道:“原来是林鲸小丫头呀,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阿公呢?”
“这几天阿公忙着赶单子,担心您一个人在医院有什么事,就叫我过来看看您,”林鲸尽量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模样乖巧地递上水果篮子,“这个也是他让我带过来的,全是您喜欢吃的水果。”
知道这个,是离开学校前林鲸去问的唐斯彧。
“倒没有什么事,一切都挺好的,你过来,陪爷爷散散步。”
唐清跃偏头示意旁边的男医生接下水果篮子先拿回病房,男医生看看林鲸,面孔陌生,有点不大放心,便提醒道:“唐老先生,一会儿您还得去拆线呢,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唐清跃斜眼有些不满,“能出什么意外,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医生老把病人当成纸糊的,风一吹就破,不然我老早就出院逍遥去了,住那么久的医院,身子骨都快给我住软了,晚上拆完线就给我办出院手续!”
男医生一听,紧张得开始结巴:“这这这可使不得唐老先生,您要是突然出院,院长可饶不了我!”
林鲸忙上前两步接话:“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唐爷爷的。”
“这......”
“还这什么这,赶紧走,”唐清跃挥手赶人,“她是老林的孙女,跟我家亲得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男医生恍然大悟,看样子也认识林潭,并且对林潭和对唐清跃一样尊敬,“原来是林老的孙女,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唐老先生身份特殊,经常会有一些人前来打扰,所以我们医院对唐老先生的人身安全会比较谨慎,你见谅。”
林鲸礼貌颔首,“没关系,还得谢谢您用心照料唐爷爷呢。”
“职责所在,医生得对病人负责嘛,”男医生这才松口,“那唐老先生你们聊,我就先去忙了。”
说完,男医生笑着离开。
公园里四处是散步或者坐着吹风的病人,稀稀散散分布在各个角落,认识唐清跃的人不少,遇到就来打招呼,一声一声亲切地喊着唐老先生,有的还叫他市长,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想来唐清跃任职的时候没少为襄遥市呕心沥血,否则不会这么受人爱戴和尊敬,唐斯彧也不能仗着是他唯一的亲孙子,在襄遥市横行霸道毫无规矩,让所有人都害怕。
林鲸掺着唐清跃慢慢沿着公园内的一条小道走,傍晚霞光万丈,头顶亮黄色余晖一道一道,将天际染得如同九天仙殿般,聊了些关于林潭的近况,趁着话茬,林鲸开始试探性地询问唐清跃问题:“您真的打算今晚就要出院吗?”
唐清跃眺望着远方霞色,一笑道:“拆了线再说吧,到了我这个年纪,不服老但也是真的老了,有时候必须得听医生的意见,不然可没精力管教家里那臭小子。”
这肯定要管教,最好打一顿揍一宿,让唐斯彧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恶势力!
林鲸在心里快速想着,“要不您再多住两天看看情况?”
“你阿公叫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唐清跃收回视线,皱眉看向林鲸。
“没,”林鲸连忙摇摇头,笑着说,“我只是担心您还没恢复好就出院,要是产生什么后遗症,到时候又得回医院折腾,您不是不太喜欢在医院呆嘛,不如一次性把身体养好,以后再也不来住这冷冰冰的病房了。”
唐清跃定神半晌,出声道:“你说的也对,不过你得来陪爷爷解闷,让我也享受享受拥有一个乖孙女是什么感觉,每次跟老林打电话,他十句有九句都在说你怎么怎么好,我得灭灭他炫耀的气焰!”
林鲸嗯了声,欣然应下:“好,每天放学了我就来医院陪您。”
再接着一边散步一边聊了会儿,天色渐渐黑沉下去,有护士跑来说可以回去拆线了,林鲸跟着唐清跃往住院部折返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了梁烈琛。
一头红色在环境纯白的医院里不要太过于显眼,林鲸是无意中瞧见的梁烈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脚步便顿住。
因为离得有点远,梁烈琛也只是站在原地看过来,对视片刻,梁烈琛颔首以示招呼,随后转身离开。
林鲸想起那天下午第一次看见梁烈琛,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无一不在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尤其是他脖子上那个看着就很诡异的蛇头纹身。
唐清跃见林鲸脸上露出疑色,就说道:“这人跟我孙儿认识,以前因为故意杀人坐过几年牢,减刑了才放出来,我住院这段时间他来探望过两三次,也算有心,但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和他有过多接触。”
“嗯。”林鲸点头,看着梁烈琛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同时,唐清跃又想到一件事来,“对了,听老林说你跟我家那臭小子在一个班,等爷爷出院后,找个时间咱们两家人一起吃顿饭,你来襄遥这么久,爷爷还没尽到地主之谊呢。”
林鲸又点点头,“好。”
等唐清跃拆完线,护工送来晚饭,林鲸多留了会儿陪唐清跃说话,从住院大楼里出来时已经将近夜里十点钟。
楼前地方宽敞,整齐停放着四五辆没上岗工作的救护车,旁边空余的停车位前面,有辆酷炫的黑色机车。
唐斯彧屁股倚着座包,两条长腿放松地垫在地上,他插着裤兜,微微躬着背在注视她,衣领印出一条笔直的锁骨线来,黑T黑裤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清瘦修长。
印象中,他好像很喜欢与黑色有关的一切东西,只要一离开学校,在他身上,林鲸几乎没见过别的颜色。
夜晚风凉,周围白色的路灯灯光肆意挥洒,给今夜增添了几分冷意。
裙摆跟着深秋的风被轻轻撩起,林鲸双手垂在腰侧,悄悄按住,朝唐斯彧走过去,“事情都按你说的办好了,现在可以把我的手机还回来了吧。”
唐斯彧眼皮半垂,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走到面前来,没提手机的事,丢给她一只头盔,然后起身,“上车,带你去吃宵夜。”
“不去,”林鲸就知道是这种的结果,没好气地把头盔丢回去,“我吃过晚饭了,而且也很晚了,我得回家。”
唐斯彧稳稳接住,不等她反应,唐斯彧就走近,丝毫不温柔地将头盔从她头顶上套下去,扣住,“回屁的家。”
“哎你......”
林鲸要开腔,唐斯彧拨开护目镜,弯下腰凑近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梁烈琛女朋友组的局,你想找的人也在,要去就上车。”
虽然不知道今早在小树林的时候,唐斯彧跟在她身后听了多久,但她第一反应唐斯彧说的人是李言霜。
林鲸确实有过怀疑李言霜的想法,就算她性格再刺儿,但也绝不是在今晚无凭无据地过去找茬,她没有唐斯彧的随心所欲和不计后果,在做任何事之前,她都得考虑清楚,就像上次她单枪匹马去老城区堵周琳她们。
周琳一看就是那种直来直往喜厌全表现在脸上的小太妹,稍微用言语刺激一下就会受不了,能铆足劲儿跟你干起来,也很容易被解决掉,而李言霜不一样。
“不去。”林鲸睁着一双亮莹莹的大眼珠子,表情挺不耐烦地瞧着唐斯彧。
唐斯彧直起背脊来,冷淡地垂晲她片刻,手欲往她后脑勺的方向伸过去,“本少爷说什么你就只管听什么......”
说话不算话不换手机就算了,现在还命令她做事?
林鲸拍掉唐斯彧伸来的手,后退半步打断他的话:“少用这种口气教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很讨厌你这样。”
唐斯彧手悬在半空中没落下来,盯着林鲸看半天,他插兜,点点头说:“行,就你最能小明星。”
哎这人......变着法儿找她不痛快是吧!
“唐斯彧!”
唐斯彧转过去,掏钥匙跨上机车,边戴头盔边无视她的愤怒:“怎么了,高高在上的小明星对本少爷还有何指教?”
林鲸上前来,站在车头右侧,气鼓鼓地说:“我是林鲸,不是什么小明星。”
“知道,”唐斯彧按下护目镜,上半身往前压低,两手握住车把手,轻轻拧了小半圈,轰鸣声刺耳地跑进耳朵里,“有什么区别吗?”
医院消防通道里的历史再次重演。
“成,我是小明星行了吧,高高在上的小明星现在要坐你的车去吃宵夜,不许拒载骑慢点!”
不是问她还有什么指教吗?
她的指教就是反过来命令他做事!
林鲸彻底被唐斯彧激怒,手搭住唐斯彧的肩膀借力坐上后座,把裙摆严严实实压在腿下,头盔抵着唐斯彧后背,两只手往前边钻,一把抱住他精瘦的腰。
上车动作一气呵成。
唐斯彧低头看着腹前这双白嫩细长的手,唇一勾,出了医院大门口,他突然猛拧油门,机车带着疾风和发动机轰隆隆的嘶吼,嗖地一下冲进五光十色的夜景里。
林鲸:“......啊——!”
一路飞驰到吃夜宵的地方,在江边。
林鲸下车腿跟着一软,人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急风吹着走了三步,她半蹲下压住膝盖,放低身体重心才稳稳停住。
眼花缭乱,头也晕得不行。
唐斯彧随便找了个空位停车,头盔挂在车把手上,拔下车钥匙就站在路边嘲笑她。
“笑屁!”林鲸摘掉头盔有气无力地砸向他。
唐斯彧抬手就接住,挂回车上,事不关己道:“我哪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林鲸撑着腰,把背挺直,模样狼狈,要被他气死,“少来,明明是你在故意整我。”
看来也不是那么蠢。
唐斯彧勾勾唇,侧身插兜往路边最大的一家烧烤店走,“跟紧点儿,别走错了,笨。”
“哼。”
来的时候林鲸只顾着害怕和听耳边呼啸的风声,这会儿回过神,才发现唐斯彧带她来的地方远离繁华喧闹的市中心,周围多是交通道路,几乎看不见任何住宅区,唯有挨着江边的这一排装潢高级的烧烤店亮着灯,路边整齐停靠着小轿车,唐斯彧那辆机车卡在中间尤其扎眼。
深秋的风时而疾时而徐徐,吹动起一切能够飘摇的事物。
林鲸跟着唐斯彧进店,来到后院的露天烧烤场地,紧挨江岸,视野宽阔,一线江景一览无余。
今天好像是有人过生日,包了场布置成生日派对的样子,宽敞的庭院放了两台烧烤架和一张长方形木桌,吃的喝的摆满了一桌子,最近流行的音乐轻快地播放着,气氛很热闹。
在场的人大概有十多个,从穿着和气质上来看,都是一些已经进入社会的男男女女,纹身烟酒不离手,瞧着就不像纯正的好人。
林鲸扫视一圈,只认得在人堆里推杯交盏的梁烈琛,动作谈吐间皆是成年男人的魅力,相较前次在酒吧彬彬有礼的他,此时要多了几分痞气。
有的人确实掩盖不了自己骨子里的东西,一旦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就会坦露无疑。
联想到唐清跃说的那些话,林鲸偷偷瞥一眼身旁的唐斯彧,依然没搞明白唐斯彧为什么会跟梁烈琛混在一起,而且唐清跃既然叮嘱她别跟梁烈琛过多接触,却没有多加干涉唐斯彧的交友圈。
他们来得有点晚,派对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
李北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壶鲜榨的果汁,正巧看见唐斯彧和林鲸到了,忙走上前来招呼:“斯彧你来啦,咦,这是你同学吗?”
身后跟着一块儿出来的还有李言霜,两姐妹穿着天差地别,一前一后的站着视觉感冲击极强,李言霜喜好棉麻白裙,黑长直,性格如水清淡柔和,妥妥的校园女神标配,而李北月虽然打扮前卫性感,但一举一动间无不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质,与她的外表形成反差,感觉有些刻意为之。
李言霜的目光上下一扫,在打量穿着校服的林鲸。
“邻居。”唐斯彧停下介绍道。
李北月不着痕迹地细细看了眼林鲸,脸上的笑容保持着客气与得体,“你好,我是琛哥的女朋友李北月,这是我妹妹言霜,跟你们一个学校,但她要比你们高一届。”
林鲸微微颔首,“林鲸。”
李北月再笑了笑,说:“快过去坐吧,我们才开始没多久,言霜,去叫服务员加一张椅子。”
“好。”李言霜淡淡应了声。
谈笑间,桌边便有人发现唐斯彧来了,还带来个女学生。
平常出来玩,他们都没见过唐斯彧带什么人,基本上是独来独往的主儿,偶尔会把贺溪那货叫来,这会儿见着个女的,大家惊讶万分的同时,被眼前这张不加任何妆容也尤其精致立体的脸所吸引。
娱乐圈整的不少,营销纯天然的也不少,各艺人之间的区别在于整的强度和力度,但林鲸的脸是实打实的没动过,她五官的立体度要比其他人深邃一些,异域感浓郁,很早之前就有认为她是混血的新闻四处报道,吸了不少路人粉。
可当时这件事被林言锦知道后,大发雷霆施压让媒体将所有通稿全部撤下,并且把一些猜测林鲸身世的不良狗仔记者给告了。
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林鲸的独特所在,好好利用肯定能大红大紫的时候,林言锦却勒令禁止任何人用她天生的异域感摆到台面上来宣传,使得她在外的人设一直是傅家大小姐,这些年来从未变过。
林鲸对亲生父亲没有印象,自记事起就在傅家生活,她知道这是林言锦为了在傅家立足的手段,所以从不深究太多,也觉得不怎么重要,需要她努力走的路还太远太远。
可她不知道像这样的容貌,在这个全是北方人的城市里有多么特别。
梁烈琛拿着半杯白兰地,注意力明显定在林鲸身上,等他俩过来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跟唐斯彧打招呼。
“少东家。”
唐斯彧没应,一副高冷的大少爷姿态,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他已然懒得一个个理会。
梁烈琛起身,拉开旁边特意为唐斯彧留的空椅,也腾出自己的来,招手吩咐服务员再去搬一张,“还有拿副新碗筷过来。”
“已经叫了琛哥,”今天是梁烈琛的生日,李北月忙前忙后的,招待客人很细致,“你坐你的,我来招呼。”
话音刚落,服务员便拎了张硬的跑过来,“不好意思梁老板,店里准备的软椅不多,现在只有硬的了。”
“那......”
“坐我......”
李北月正接着梁烈琛的话,就被唐斯彧交换椅子的声音打断,他毫不避讳地捏住林鲸的后脖颈,提着力把林鲸按在原本是他的那张软椅上,“坐这张。”
然后就着服务员搬来的那张硬椅坐在林鲸右侧,林鲸旁边是一画着烟熏妆的朋克女人。
在场的都认识唐斯彧,林鲸给他面子,没表现出什么不快。
唐斯彧却报私仇,松手的前一秒掐了她一下,偏头低语:“挺软啊小明星,居然没跟我打起来。”
林鲸:“......”
这人是在嘚瑟吗?
算了,她忍一忍,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唐斯彧不多加掩饰嘴角的弧度,说着,他收回手,接过梁烈琛递来的酒杯,聊天去了。
等服务员把碗筷拿过来,新一轮刚烤好的肉和解腻的水果、蔬菜沙拉也相继摆上桌,李北月倒了杯果汁放在她面前,笑着说:“女孩子喝果汁就行了,想吃什么就拿,都是琛哥的朋友,我们都很随意的。”
“谢谢。”林鲸点了点头,脱下书包挂在椅背上,闻着香喷喷的烧烤味,却是没多少食欲,她确实已经在医院填饱了肚子,并且她以前基本不会乱吃什么宵夜,因此便干干地坐着没动。
如李北月所说,大家特别随意,随意到喝口酒说句话,眼神都不由自主朝林鲸这里瞧过来,很显然知道她是谁,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多问,也不会像学校里那样把全场的焦点转移到她身上,对她表现得漠不关心却又步步小仙女也很好奇。
就连了解她的身份和过去那件事的李言霜回到座位上,也只字未提,安安静静地坐着吃东西和看唐斯彧。
林鲸很快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唐斯彧造成的,他们不讨论不猜测关于她的信息,那是因为她是唐斯彧带来的人,如果唐斯彧想多说,早在来的时候就主动交代了,唐斯彧没聊,意思已经很明确,他们又哪敢多嘴呢?
知道她是唐斯彧带来的就行了,别的不需要过问,免得唐斯彧一个不高兴引火烧身。
就像她成为唐斯彧同桌之后,今天学校关于她的不良言论几乎少了大半。
唐斯彧第一次在林鲸面前抽烟。
之前林鲸还觉着唐斯彧这人平常是坏透了些,但不会像贺溪那种为了装逼在酒吧里叼着烟打游戏,跟个小流氓似的,不抽烟才符合他的完美学霸校草人设。
现在见他咬着支烟在嘴边,偏头单手打火,吸燃,动作熟稔而老练,模样漫不经心,拽得没边儿,仿佛跟眼前这帮人是一个世界的,却又像另外一个独立的个体。
林鲸有点吃惊,但见李言霜没什么反应,她也就不奇怪了。
唐斯彧想干什么都不关她的事。
这时江对岸吹过来一阵风,唐斯彧指尖的烟雾随风改变飘动路径,偏着朝林鲸这边来,林鲸不讨厌烟味但不代表她喜欢闻,还是这种一股脑要往她鼻子里钻的,就下意识皱起眉头,抬手扇了扇。
四周惊异的目光随即扫来。
一溜的卧槽她到底什么身份竟敢这么嫌弃我们少东家,是不是活够了?
唐斯彧察觉到脸侧有风,手撑在椅子扶把上,指尖夹烟又捏着酒杯,悠悠歪头瞥过来。
林鲸看着他:“......”
尴尬不过两秒钟,林鲸外套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铃声是首歌,一首叫《死了都要爱》的老歌。
林鲸:“......”
众人:“......”
气氛在这一刻尴尬到了极点,简直社死现场。
静默半晌,林鲸努力保持表情的淡定,掏手机丢到唐斯彧怀里,利落起身,推开椅子,再转身,“我去个洗手间。”
第22章 亲了一口
伴随着一声声“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的歌词,林鲸随边找了个服务员询问洗手间在哪里,迅速逃离这个令人头疼的死亡现场。
唐斯彧微微眯着眼好笑地目送林鲸逃亡,怀里的手机还在用尽全力地震响着,他捡起来,座机开头的号码,估摸着是诈骗电话或者推销卖东西的,他挂掉,左手移到林鲸的椅子后,拉开书包拉链,把手机丢进去,再关好。
长点眼的都能看得出来,这部手机是唐斯彧的。
至于唐斯彧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林鲸那儿呢?
联系起今晚的丝丝缕缕,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收回八卦的目光,互相交换一番眼色,皆有些心知肚明了。
这女的旁人碰不得。
这里包了场,隔壁几家烧烤店还在做生意,客人鱼龙混杂,尤其是喝了酒后上头,经常会发生点不太好的事情,店家劝都劝不住。
李北月担心林鲸一个人会出意外,起身打算跟过去,“琛哥你们喝着,我去看看林鲸,她......身份比较特殊,要是遇到事情就不好了。”
听到身份特殊四个字,四周的注意力齐刷刷甩过来。
也不是因为林鲸是女明星,大家就这么关注她,以前也有过嫩模啊女演员歌手什么的被叫过来活跃气氛,唐斯彧一概不理,冷冰冰的像座雪山,没人敢碰着他半点儿,大家以为他讨厌娱乐圈的人,从此出来玩几乎都是自己人。
今儿个算是开了眼。
孤傲到骨子里的大少爷竟然把当下红透半边天的女明星带在身边,换谁谁震惊。
“你坐着,不用你去,”梁烈琛抓住李北月的手腕给人拉回椅子上,他久经酒场,从吃晚饭那会儿喝到现在,被灌过好几次酒仍然没醉,人看起来还是清醒着的,他扭头看唐斯彧,“斯彧,你大老远把人家拐过来,不去看看吗?”
这边地处郊区,离在市中心的医科大附属医院委实过于遥远,有心或无意一眼便知。
唐斯彧掀起眼皮,眸光寡淡,“你怎么知道是我拐的,就不能是她自己跟过来的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喝了酒,尽管唐斯彧比梁烈琛要小上整整十岁,两人语气莫名有点夹枪带棍。
唐斯彧最不喜被人教训,而梁烈琛有时候总是站在大人的位置说教他。
大家停止聊天,凝神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包括一直没出过任何声音的李言霜。
李言霜心里明白在这帮人中,自己插不进去任何话题,要不是李北月跟梁烈琛在一起,她永远不会接触到这些人,原本就不打算来的,但是李北月说唐斯彧会在,她高高兴兴来了,却看见林鲸。
梁烈琛看唐斯彧的不快,悠然一笑放轻了语气:“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巧在楼上,就瞧见了。”
“哈,没事,”唐斯彧嗓音极淡,吸了口烟施施然起身,“她那刺猬性子吃不了亏,保不齐还能把别人扎死。”
“斯彧......”
“梁烈琛,你管得有点太宽了。”
唐斯彧把烟丢到地上,踩熄后走到庭院围栏那儿,用脚勾开木制的门挡板,晃着半杯酒,悠悠哉哉下台阶,往江边去。
林鲸是以跑的速度冲进洗手间的。
幸好洗手间里没人,看不见她由于难为情而覆上红晕的脸庞。
以前刚出道那会儿站在聚光灯底下被镜头抵着拍她脸皮薄却不会脸红,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狐狸精她怼回去也不会面红耳赤,偏偏在唐斯彧面前,她那么容易就脸红了。
那首歌肯定是唐斯彧故意更换让她出糗的!
这人怎么总是跟她对着干啊?
林鲸看着镜子里气鼓鼓的自己,从没有人能让她气得牙痒痒过,这个该死的唐斯彧,真他妈幼稚。
还什么死了都要爱,唐斯彧是活在上个世纪的人吗?
站了会儿,脸上的温度仍未有减少的趋势,林鲸一面想象着刚才所有人都盯着她的场面有多尴尬,一面在心里给唐斯彧扎小人,她抬开水龙头,弯腰下去,掬了半捧冰凉的水往脸上拍。
空荡的洗手间里弥漫着哗啦啦的水声,如同她心底扎小人的声音那般,不绝于耳。
冲了会儿凉水,林鲸才感觉自己恢复原状,额头和两鬓的头发湿成一条一条的,她全部捋到耳朵后,两抹西柚粉颜色明亮,底部已经长出了些黑的。
答应张文蓉把头发染回来,她还没找时间去弄,不过张文蓉也没有来催过她。
等过两天再说吧。
待做的事情全冒上来,林鲸现在有点心烦意乱,不知道要不要马上就出去。
隔壁男洗手间无人进出,女的这边也没人来,相当于一个单独的空间,不会有人来打扰,很适合静一静心。
在洗手台前踌躇良久,外面庭院时不时传来玩闹的声音,林鲸决定待在这里,等上个半小时再出去。
可是没过多久,洗手间外面过道的尽头处,频繁有服务员来瞧看林鲸,有时男女换着来,有时老板和员工轮流,像动物园看猴一样,瞧视完毕就着急离开去跟什么人打报告。
次数太多,唯一能清净的地方也被占领,林鲸觉得莫名其妙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林鲸走了出去。
刚进庭院,林鲸便碰上梁烈琛。
梁烈琛已然有些微醺,嘴里叼着杆烟,烟灰掉了一半在胸前衣襟上也浑然不知,只顾着跟一光头纹身男勾肩搭背说话,看见林鲸回来,他推开光头男,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别在腰后,笑了一笑说:“这几个朋友要先走,我送送他们,你回去坐吧,斯彧还在的,有什么想吃的就叫北月,跟我说也行,今晚玩得开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