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爹是皇帝—— by时三十
时三十  发于:2023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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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想了想:“可以试试。”
他从刚才试过的长弓里挑出一把长弓,不是学堂里教习用的规格,而是军营里将士才能用到的一石弓,而后拉紧弓弦,眼睛微微眯起,在昏暗中辨认箭靶的红心所在。
灰眸映着明亮的火光,像是有星辰闪耀。
善善什么也看不清,她努力睁大眼睛,只听一声“咻”地破空声传来,弓箭霎时从石头的手中消失,而后她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远远的,将军府的下人举旗示意。
石头抿紧唇,兴致有点低落。
文将军拍了拍他的后背,“再试一次。”
他重新弯弓搭箭。
黑夜里,视物本就不便,用的是他从未用过的长弓,距离也是学堂里从未试过的距离。石头又试了好几次,箭袋里的弓箭空了一半,才总算中了靶。
善善已经一颗心提了起来,她可不懂射箭,只知道白日石头大发神威,百发百中,如今看到这般,还以为石头的表现变差,担心不已。
文将军却连声道 :“做得好!”
他又考校了几个问题,却与弓箭无关,也不是学堂里的功课,石头一一答上。
最后他问:“孩子,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石头怔住。
他下意识转头朝善善看过来,但善善也已经听懵了,此时也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文将军。
文嘉和小声说:“我爹爹想要一个徒弟很久了,听到我说石头的事情,才让人把他接过来。善善,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石头没等到善善的指示,又转了回去。他想了想,问:“您知道我当过乞丐吗?”
“这算什么,我家祖宗当兵至少,也是个街边要饭的叫花子。”文将军爽朗道:“这京城里的个个,往前多数几代,能有几个是什么显赫出身。”
善善总算回过神来。
“石头哥哥,你快答应呀。”她兴冲冲地说:“要是做了嘉和爹爹的徒弟,以后你也能做大将军啦!”
文将军哈哈大笑,低头问:“你想当将军?”
石头用力点头。
“好,有志气!”
“做你的徒弟,我还能待在现在的家吗?”
“当然可以。”文将军又不是夺人孩子的恶人:“只要每日学堂下课后,你过来跟我习武就好。”
石头没有再犹豫,二话不说朝他磕了个头,脆生生道:“师傅!”
文将军应下,眉开眼笑。
眼见天色不早,他让人将两个孩子送回去,又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
匆忙之间,只来得及拿一本书给石头,道:“你先照上面的练,要是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石头点头。
善善乖巧地与文将军告别,牵着石头上了马车,临走之前,她撩起车帘往外看一眼,本来是想与文嘉和挥手告别。只是一探头,就见文将军将女儿抱了起来,用脸上的大胡子去女儿柔嫩的脸,逗得文嘉和咯咯大笑,忙不迭用手推他。
善善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手。
石头已经就着马车里的烛火翻起了书,书里教的是一种拳法,他拿着书,迫不及待地就开始比划起来。
善善不好意思打扰他,便自己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熟悉的夜景。好在将军府与温宅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善善熟悉的路。
路过邻居府邸的大门口,只见里面灯火通明,许多人搬着箱笼进进出出,正在搬家。
三更半夜的搬家?
善善疑惑了一下,很快见到等在门口的娘亲,立刻把这个困惑抛到脑后,高兴地张开手:“娘!”
温宜青伸手把她抱下来。
小姑娘搂着她,亲亲热热地贴上来,用柔嫩的脸颊来蹭她的脸,像是见到主人的小狗一样一通乱拱,她被逗得忍不住笑出来。
“怎么出去一趟,变得这么粘人?”
“娘,石头哥哥做嘉和爹爹的徒弟了。”善善脸蛋红扑扑的,激动地说:“石头哥哥要做大将军!”
温宜青惊讶,转头去看石头,“真的?”
石头默默点头。
“石头以后就是大将军的徒弟了?”奶娘满脸喜色:“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全家上下都为石头高兴。
临到睡前,善善还在畅想:“以后石头哥哥当了大将军,那我一定威风极了。”
温宜青莞尔:“石头做将军,你威风什么?”
“我从奶娘那听来的,有一句话,叫做什么……鸡狗升天!”
温宜青忍俊不禁。
“娘,是大将军厉害,还是孙悟空厉害?”
“都厉害。”
善善又想了想:“孙大圣又不会真的到我家,还是石头哥哥厉害。”
温宜青吹了灯,把不安分的小姑娘塞进被窝里:“好了,睡吧,明天你还要和未来大将军一起上学堂呢。”
善善美滋滋地沉入梦乡。
她的高兴也没持续多久。第二日下午,一出学堂大门,就被将军府的马车拦住了。
石头做了文将军的徒弟,以后学堂放学后,要先去文将军家中练武,不能和她一起回家了。
善善眼睁睁看着他被将军府的人接走,只能自己一个人坐上马车,恹恹地回了家。
她进门先找娘亲,温宜青正在盘点账目,听到动静,便道:“善善,桌上有点心。”
善善高兴:“娘,你给我买的吗?”
“是隔壁新搬来的人家送来的,说是这两日搬得匆忙,怕惊扰了邻居,先来赔礼道歉。”奶娘说:“说来也是奇怪,徐家原本住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搬走了?”
善善打开盒子,里面的点心精致可爱,她拿起一块尝了尝。
一咬下去,她就忍不住说:“娘,这个点心,我好像吃过。”
温宜青没有在意,头也不抬地道:“京城里那么多点心铺子,都被你光顾过,许是先前尝过。”
善善点点头,又咬了一口。
越吃越觉得熟悉。
她吃过的点心数不胜数,多数一尝就知道出自哪家。但这回,她把盒子翻来覆去地找了一遍,也没找到铺子的名字。
趁娘亲没注意,善善又多吃几块,剩下的重新放好,等着留给石头。
过了一会儿,又没忍住,悄悄过来偷吃一块。
这味道,这味道……怎么那么像是宫中的点心呢?
怎么京城里谁家都有御厨啊?

自从听娘亲说了小宫女的话, 善善就一点也不想着宫里的事了。
但她的舌头刁得很,东街西街哪家的肉饼最好吃,南市北市的哪家食楼味更佳, 一口就能尝出来。一尝新邻居送来的点心,她便立刻想起了宫里那场饕餮盛宴。
家里的厨子手艺虽然好,却和宫里的御厨是万万无法相比的。
晚上,善善和娘亲一块儿用晚膳,对着今日的香鹅掌多吃了半碗饭。
她腆着小肚子, 意犹未尽地说:“娘, 这个鹅掌差了一点。”
温宜青不明所以, 夹起一块尝了尝:“没什么问题。”
“和宫里御厨的手艺比, 差了一点。”
温宜青默然。
半晌, 她淡淡道:“御厨都在宫里,我弄不来。”
除非是有皇帝赏赐,但京中也没有几个人家能有这种殊荣。
善善也知道这个道理,她说:“不知道皇上的生辰是在什么时候,要是皇上还愿意再邀请我进宫就好了。”
温宜青顿了顿。
她放下筷子:“你不怕做小宫女了?”
“怕呀。”善善老实说:“只是,皇上之前帮了我那么多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 如果是他生辰的话, 我就可以给他准备礼物了。参加寿宴的人那么多,我偷偷藏进去, 他肯定不会发现的。”
怕归怕,谢还是要谢,善善分得可清楚了。
温宜青这回沉默的更久。
许久, 她冷淡地说:“我不知道。”
善善也不强求,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晚上, 石头满身臭汗的归家,善善刚做完夫子布置的功课,兴冲冲地跑出去接他,一见到他,顿时吓了一大跳。
“石头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下午放课时他还是好好的,现在鼻青脸肿,脸上青青红红好几块。
石头:“师父让我跟他比划了一下。”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现在才感觉到疼痛一样,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文将军还给了他伤药,温宜青看不过眼,接过来替他敷上。
善善在一旁看着,仿佛伤在自己的脸上,石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就先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温宜青被她吓得手抖了好几回,无奈道:“善善,把眼睛闭上。”
善善就闭上眼睛,捧着特地留给他的点心,一块一块递出去。
她时不时问:“石头哥哥,你疼吗?”
石头:“不疼。”
“习武就是这样的。”温宜青一边上药,一边道:“以前你沈叔叔也想练武,家中连夫子都给他请好了,他吃不得苦,学了两日就要把夫子赶走,白白折腾一回。”
善善头一回听,稀奇的不得了:“沈叔叔也想当孙悟空吗?”
“他那是看那些练家子拳脚功夫利落漂亮,便也想学来耍耍威风,骗骗外头的小姑娘。”温宜青笑着说:“石头,你可不能像他。”
石头被喂了满嘴点心,含糊应下。
他的伤上过了药,第二天也没见好多少,一脸青青紫紫的上学堂,一进门就把其他小朋友吓了一大跳。便是夫子检查功课时看见他的满篇糊涂,拿柳枝条抽手掌心的动作也轻了几分。
文嘉和内疚的不得了:“我娘昨天已经骂过我爹了。我爹说,他是好不容易收到徒弟,又看拓跋天赋好,一时高兴,没收住手。”
石头满不在乎地说:“没事。”
他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花脸,看上去格外唬人,午间用膳时,同班的小朋友路过,都忍不住往他的饭碗里添菜,善善也大方地把自己的烧鸡腿给了他。石头来者不拒,全都接下。
午膳后,文嘉和发困去午睡,善善牵着他在学堂里溜达消食。
“石头哥哥,下回你还是不要吃那么多了。”善善:“我娘说你最近练武消耗大,已经给你多加饭了。”
石头郁闷:“……嗯。”
他们绕着学堂的竹林走了一圈,午间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得善善也发困,她的懒筋发作,便爬到了石头的背上。
竹林幽静,偶尔遇到散步的学生,或是在讨论功课。
他们绕到第三圈,便见迎面走来几个学生,石头往旁边绕开,却见那几人也往同一边走,堵住了他们的路。
善善从后面探出脑袋,她看到其中一个人:“二表哥?”
祁晖没应,躲到人群最后面。
善善又看向领头人,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
明显是来者不善。
她有些紧张地从石头背上爬下来,害怕地往石头身后躲,声音发颤:“你……你们想干什么?二表哥?”
“听说你做了文将军的徒弟?”领头人问。
石头把善善护到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嚣张说:“回去告诉文将军,是你爷爷鲁达打的你!”
文鲁两将军素来不和,对文嘉和那个小姑娘不好动手,可文将军的徒弟就不一样了,正好是比试身手的机会。
鲁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道:“你出来,有种就别躲在小孩的后面,和我单挑。你是文将军的徒弟,应该不会那么怂吧?”
石头:“只打我?”
“当然,要不是你是文将军的徒弟,我还懒得打你。我们鲁家人可从来不打女人和小孩。”
石头犹豫了一下,他看看四周,鲁达带过来的跟班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也没有能够逃跑的机会。他安抚地拍了拍善善,才试探地走过去。
果然见这些人没再围着善善,他松了一口气。
善善顿时急了:“不行,你们不能打石头哥哥!”
石头:“没事。”
善善急得团团转,忽然灵光一闪:“我去找夫子!”
她想往回跑,却被祁晖抢先一步挡住了去路。
“二表哥?!”
祁晖哼了一声,没有理她,又喊来两人,把她的去路挡的死死的。
远远的,鲁达看见:“祁晖,你别为难小孩。”
祁晖说:“她要去找夫子,夫子来了你们就没法比试了。”
鲁达想了想,便没有再说。
围住她的几个人都比她大了许多岁,善善憋得小脸通红,还是没法将人推开,她只能努力把脑袋挤出去,焦急地去看那边的比试。
在她心中,石头还是需要她保护的哥哥,只是长得比其他人高一些,大一些,就是跟着文将军学功夫,也才刚刚开始学,哪里比得过这些人呢!
本来就被文将军打了一顿,现在一定可疼了!
但石头的处境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差。
他虽然不是将军后代,没有机会从小开始习武,但当过一阵子乞丐,乞丐的生活可不是光讨饭就够了,他还会想办法挣银子,多的是看他年纪小想从他身上占便宜的大乞丐。
再加上他还有天生的大力。
他昨夜和文将军过过招,与文将军相比,鲁达虽然自小跟着将军爹习武,可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差了太多。
善善看着看着,眼泪渐渐停在了眼眶里。
“咦?”
战况不但没如众人想的单边倒,反而鲁达的脸上也添了几块淤青,两个人现在看上去半斤八两。
别说他的跟班们,鲁达自己也很恼火。
这个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切磋身手,点到即止,怎么下手起来跟不要命似的?文将军教的吗?他爹怎么没和他说过?
他本来是想趁着午休时切磋一下,夫子们也不会察觉,今日没出学堂,顶着这张脸被夫子看到,夫子一定会知道他和同窗打架了!
一时出神,又一记拳头重重地砸在了他的眼眶上,留下一块青污。
鲁达退后一步,恼羞成怒:“喂,你这个人……我也要跟你动真格了啊!”
石头喘着气,微微躬着脊背,灰眸像是一匹野狼盯住自己的猎物一样,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头,勾了勾。
鲁达恼羞成怒,挥起拳头冲了上去。
“住手!”
身后传来一声厉斥。
两人的动作堪堪停住。
善善抬头看去,就见贺兰舟与太子急匆匆地走过来,她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急忙大喊:“贺先生!太子殿下!他们一起欺负石头哥哥!”
赶来的两人也注意到了他。
事发突然,学生们根本反应不及,贺兰舟与太子看过来,就见小姑娘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围在中央,只可怜兮兮地伸出一个脑袋,对比别提多惨了。
“鲁达!”贺兰舟厉声斥道:“你又欺负同学!”
鲁达:“……”谁欺负谁啊!
他急忙解释:“贺先生,是他打的我!你瞧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他脸上鼻青脸肿,模样凄惨,他是将军之子,有武艺在身,学堂里的确很少有学生能把他打成这样。
但是……
贺兰舟指着石头道:“拓跋珩被你打成这样,你还不承认?”
鲁达:“……”那大半都不是他打的啊!
太子沉下脸,大步走过来,围在善善旁边的祁晖等人赶紧跑开。
“善善,你没事吧?”太子拉住小姑娘,左右检查一遍,看小姑娘依旧是白白嫩嫩的可爱模样,没有哪里多添一块青紫,他才长松一口气。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地给善善擦掉脸上的眼泪,才牵着她走过去。
“贺先生。”太子冷冰冰地说:“学堂传道解惑,可不是给人欺善凌弱的地方。”
鲁达忙道:“太子殿下误会了,我只是听闻他做了文将军的徒弟,想找他单挑,并非是故意欺负人。”
“单挑?”
太子低头:“善善,你来说。”
善善立刻道:“太子殿下,我和石头哥哥来这里散步,是他们先堵住了我们,要打石头哥哥。我本来想去找夫子的,他们还把我拦住,不让我去,要不是石头哥哥厉害,这会儿说不定要被他们打死啦!”
二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鲁达:“……”
道理是这样,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鲁达,祁晖……”贺兰舟一一点出这几人的名字,冷声道:“你们恃强凌弱,欺负同窗,去找学监,学堂有规矩处置你们。”
几人不敢反驳,鲁达撸了一把脸,认命地去挨罚。
待他们走后,善善才问:“贺先生,你们怎么在这?”
“我与太子殿下正在讨论课业,小竹林环境清幽,经过附近时碰巧听到了这边有打斗声,就过来看一看。”
“哦。”
善善又看太子,太子刚对她露出微笑,她又飞快地躲到了石头的身后去。
太子:“……”
这几日,他的妹妹总是躲着他,他想了许多日也没想出头绪,可把他愁坏了。
善善牵住石头的手:“贺先生,太子殿下,我带石头哥哥去看大夫,我们先走了。”
“对了。”贺兰舟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善善,这个给你。”
善善本没有什么兴趣,可书一接到手中,看到书页上的插画,她的眼睛顿时亮了。
善善惊喜:“孙悟空?!”
贺兰舟笑着颔首:“前两日我去书斋,碰到这个话本刚上架,想着你也许会喜欢。”
善善喜欢极了!
她爱不释手地摸着话本的封皮。这个话本是一个孙悟空系列,专给她这样的孩童看的,每本一个故事,她家中已经收集齐了前面的一整套,正好缺这个新故事。哪怕她早就把西游记的故事倒背如流,也百看不腻。
“贺先生,谢谢你。”善善感激地说:“我太喜欢了。”
“那就好。”贺兰舟莞尔,又道:“记着,不能在学堂里看,你的夫子上课时,你要专心听讲。”
“我都记住啦!”
贺兰舟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离开。他还要去学监那看那些刚才惹事的学生。
太子再看善善,小姑娘又躲到了后面,他只能跟在贺兰舟的身后一块儿走了。
善善美滋滋地带着石头去看了学堂里的大夫,给他再上了一遍药,回到教舍,石头与鲁达打了一架的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学堂,他们一回去,小朋友们便立刻将石头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善善难得没有跟在旁边给大家讲鼓起,留石头一个人手足无措地被包围,她将话本放进书袋里,听话的准备回家后再读。整个下午她时不时就要伸进书袋里摸一摸带着墨香的话本,眼巴巴地盼着放课。
下午,将军府的马车照旧来接,善善今日一点也不失落了,她高高兴兴地与石头告别,一上马车,就迫不及待地从书袋里掏出话本,如痴如醉地看了起来。
这本孙悟空讲的是真假美猴王,善善早就在戏园子里看过戏,将西游记的故事倒背如流,百看不腻。
马车从热闹的街市穿行而过,沿街小摊的香气顺着传进车里。
忽然,马车重重地晃了一下。
善善正看得入迷,一时不察,身体也随之歪倒,哎哟一声,脑袋重重磕在了车壁,手中的话本也掉到了地上。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马车又晃了一下。她连忙扶住旁边,才总算是坐稳了。
“车夫叔叔?”
车夫在外面道:“小姐,有人故意拦车。”
善善困惑地探出脑袋,却见几个人骑马并行在车外,见她探出脑袋,那些人恶意地对她笑了一下,又驾着马朝马车靠近。
善善认得出来,是今日跟在鲁达身后的一群人,没有鲁达,也没有祁晖。
马车不如骏马灵活,车夫躲避不及,整辆车又被踢了一脚,摇晃起来。
她一骨碌滚回马车里,小身板又撞上了马车。
“小姐,扶稳了。”车夫说:“待我甩掉他们。”
善善忙不迭抓住了马车。
只听车厢时不时“砰”“砰”地响,是被人踹动的声音,整辆马车也跟着摇摇晃晃,善善被晃得头晕目眩,仿佛看见有一百个孙大圣变成的苍蝇在眼前乱飞。
忽然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急匆匆地把她抱下来:“小姐先在这儿躲着,那些人认得马车,小的先把人引走,隔一条街就是夫人的铺子,等人走了,您去那找夫人。”
善善懵懵地点了点头,车夫把她藏好,又拿了四周的东西遮挡,匆匆忙忙回去赶马车。
善善蹲在一个箩筐里面,听一阵马蹄声踢踏而过,没了动静,才试探地探出了脑袋。
她刚探出头,就见一个穿着青松学堂制服的少年骑着马路过。
那个人眼尖地看到了她,连忙喊:“别追了,人在这!”
怎么那么倒霉啊!
善善转身拔腿就跑。
她身在一条小巷子里,马匹进来不得,那个人喊了几声,没见有同伴赶回来,便翻身下马,大步追了过来。
善善不敢回头,闭着眼睛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往前跑。
很快,她跑出了小巷,又回到了热闹的街市里。善善在脑袋里回想依譁娘亲铺子的所在,可关键时候,她的脑袋就像是被一团浆糊糊住,慌得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铺子里走出一个人。摇着折扇,风流倜傥。
善善看见他,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忙不迭跑过去伸出手,沈云归莫名其妙把人接住,惊喜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小姑娘:“善善?!”
“沈叔叔,快躲起来!”
沈云归不明所以,但一句话也没多问,抱着她进了身后铺子里。
善善捂着耳朵缩进他的怀里,等了很久,没见什么动静,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沈叔叔,人走了吗?”
沈云归往外看一眼:“走了。”
善善长舒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追你?你那小跟班呢?”沈云归问:“我看他身上也穿着青松学堂的制服,你在学堂里被欺负了?”
善善摇头,“他们也是学堂里的学生。石头哥哥当了文将军的徒弟,他们故意找石头哥哥的麻烦。”
“你那小跟班当了文将军的徒弟?”沈云归挑眉:“他这么有能耐,怎么没跟在你身边保护?”
“石头哥哥一放学就去跟文将军学本事了,我在路上碰到他们的。”善善心有余悸地说:“沈叔叔,幸好有你,要是我被抓住了,说不定会被他们打呢。”
沈云归摸了一把她的脑袋,笑盈盈地说:“今天我英雄救美了,怎么谢我?”
善善低头翻自己的口袋,但她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书袋里,而书袋落在了马车上。
她仰起头,无辜地看着沈云归。
“请我吃一顿饭,不过分吧?”
“那,沈叔叔,我去问我娘要银子,明天下午我放课后,就请你去吃食味楼!”
沈云归:“……”
沈云归没好气地道:“食味楼我自己吃不得?你不能在家中设宴,请我去?”
善善恍然大悟。
她想了想:“那明天……”
“今天!”
善善立刻改口:“今天,今天,沈叔叔,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沈云归岂会没空?立刻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
他派人去温宜青的铺子与她知会一声,告诉她自己即将赴宴的消息,而后便抱起善善,找她帮忙一起去挑赴宴的礼了。
他提着礼,抱着别人家的孩子,还换了一身锦衣,大摇大摆地上门赴宴来。
隔壁宅子。
边谌坐在院中,面上无多少表情。
他语气冷冷的,“那人是谁?”

院中, 穿着一身黑衣的暗卫侍立在侧。
“公主今日学堂放课后,遇到同窗追赶马车。”那人道:“皇上吩咐过,让我们在暗中保护, 不得出现在公主面前,也不能让公主发现,我们只有暗中阻拦,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公主碰巧遇见此人,得他相救, 因而在家中设宴相待。”
否则以善善人小腿短, 在巷子里逃命时就早已被人追上。
边谌心中一紧:“她可有事?”
“公主殿下无碍。”
暗卫从怀中抽出一叠纸:“这是今日追赶殿下马车的人身份。”
边谌扫了一眼。青松学堂里的学生都是世家官宦子弟, 粗看之下, 他们和善善没有什么联系。
“他们为何要追赶马车?”
“公主在学堂里似与鲁将军之子发生过口角, 今日鲁将军之子还因打架被责罚,”青松学堂里的学子身份尊贵,更有太子在里面读书,有侍卫重重保护。暗卫是皇帝手中不让外人知晓的势力,成立也不过几年,既不想暴露,白日里便不靠近学堂。他猜测道:“今日追赶马车的学生, 平日里都与鲁达交好, 或许是鲁将军之子怀恨在心。”
“或许?”
“这也是属下的猜测。”
“鲁将军虽是个大老粗,但家风严谨, 为人正直,朕见过他的儿子,与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边谌放下, 道:“移交大理寺,有人当街闹事, 让他们好好审理。”
“是。”
暗卫又拿出一份资料。
看到自己保护的人被救走,他自然也去查了这人的资料。
沈云归身份清白简单,一个来自云城的富商,与温家来往密切,连两家生意也有重合之处。更甚是,二人青梅竹马,相识多年,男未婚女丧夫,郎才女貌。
皇帝脸色郁沉,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
暗卫十分有眼色的退下,隐入黑暗之中。
边谌坐在黑寂的夜里。
宅院空旷,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分明什么声音都传不过来。他却又好似什么都听到了。
那日宫宴,温宜青站在他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说与他不想有任何瓜葛,叫他日后再也别出现在她面前,他纵有万千手段,可到底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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