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第六年—— by芋孚
芋孚  发于:2023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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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是在别的宴上,当时她和她母亲一起出席。那回她会注意她是因为她打扮的虽不算华丽,但却可以说是在场最让人过目难忘那个。
当时她看了好几眼,还和别人私下里问了句她是哪家女儿,后来知道她父亲姓林,是一位翰林院的五品官。
其实那时距现在也不算久,就是去年的是。第二回 则是在别的地方了,不过那时就匆匆一眼,没有太记在心里。
此时再见她,不出意料,她无意惹得太多人看她,但谁又能真的忽视的了她呢,甚至看到有一次她和自己那姨娘的外甥女隔着一条道在长廊里错身而过时,相比对方,嬿央是毫不意外的抓住所有人眼球,当时也是巧,在她恰走过时,垂柳的枝头被风吹去拂到她肩畔,她于是背过身停了,和身边的小姐妹在垂柳下说起话来。
当日过后,她便听到有许多人打听她是哪家儿女,她估摸着,林家的门槛估计要被踏破了。
最让她诧异的是,事后,一次国公府有宴,小叔子竟然来找她,问她可还有多余帖子,给林家送去一份。
钟氏当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林家,“弟弟说得是哪家?”
祁长晏倒也不避讳直言,“翰林院那位林姓大人家。”
他说到这个地步,钟氏马上明白是哪个林了。
翰林院有几个林家她不清楚,但无疑,最可能的那个林家一定是嬿央家。
她还是因为嬿央才记得她父亲姓林,又姓甚名谁的。
自然点头,“好。”
钟氏点过头后当天就给嬿央去了帖。
这会儿,为了弥补自己刚刚嘴快的事,便顺道把这事也透露出来,又道:“可见我两是肯定会当妯娌的!”
嬿央略诧异:“……那次,是他让大嫂给我的帖子?”
“是啊。”
嬿央实在意外,因为那次可以说是两人第一次长时间有交集。
当然,她在此前也是见过他的,不只是上巳日祓禊那次,在上巳之前,当然也见过。
是年前九月那回,彼时她还不知他家世,去马场给哥哥送东西。
她是第一回 来马场,这边旷野无边,一眼望不到头,后来是遣环枝问了马场里的一个马夫,才找到方向,往哥哥可能在的地方走过去。
走了一段,马场围栏正好由远至近驶过一批马,那些当头几个的人里,其中就有祁长晏。
她当时为何会注意到他呢,因为他正好在她视线方位里,男人执着马鞭,在马背上像风一样驰过。
他们这些人骑的很快,嬿央的衣裳都被一阵带起的风吹得往一边飘了飘,随后,这批人最后一个骑过时,在又一群十几个人中,她看到了她哥哥的身影。
林成也看到了她,所以他有意放慢了速度,落到最后。
落到最后了,又打马往这边来,“妹妹!”
不过叫了这一声之后,林成没能停留太久,因为后边又来人了,于是只匆匆说了句让嬿央在附近找个地方等他,待他出了马场马上过来。
嬿央点头道好,就近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
约两刻钟后,林成来了。
他是跑着来的,步履匆匆,走近就问她,“可是久等了?”
嬿央摇头笑,又朝环枝示意一下,让环枝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哥哥你的弓。”
“怎的你亲自送来了?”
嬿央会送来当然是有原因的,一是当时她买完东西回家正好碰到小厮取了弓打算送过来,二是她知道这边马场是男眷女眷都有的,所以当时想来看看,于是没进家门,直接让车夫调转马头亲自送过来了。
这时左右看了看,便说:“哥哥你带我四处瞧瞧?”
林成当然乐意,他也知道妹妹会骑马,但今日的人实在太多了。
所以接了弓时他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顿了下,说:“今日人太多,你刚刚也瞧见了,改日我再带你过来瞧瞧?”
当然,主要的肯定不是什么人多的原因,主要的是他的妹妹容貌太好,就刚刚打马而过的那一瞬间而已,好些同窗下马后便问他,说刚刚看他驱马到围栏边,问可是认识她?
这时不想妹妹过去。
嬿央自然是答应的,刚刚她也看到人确实很多了。
但没想到哥哥这一指,倒是正好指了个人,嬿央还看到那人脚步一停,随后就往这边来了。
“哥哥,你身后有人来。”嬿央提醒。
嗯?林成回头。
一回头,视线中看到的就是祁长晏了,他微微惊讶,“祁二公子?”
自囔一句时,后来知道对方倒不是故意朝他这边来的,只是出去要往这边走而已。
祁长晏也的确不是因为什么缘由故意往这边来,他确实只是要回去罢了。
不过路过林成和嬿央时,还是停了一下,顺手打了个招呼,因为林成这个人他不讨厌,所以顺手的事未嫌麻烦。
林成则问:“您这是要回了?”
“嗯。”祁长晏点头。
又说:“你们在这是?”
林成:“我把弓落在了家里,家中妹妹给我送来。”
祁长晏颔首。
“那我便不打扰了。”颔一下首,祁长晏离开。
没多久,嬿央也顺着他刚刚走过的方向走,因为弓既然已经给哥哥了,马场这时也没法看,她自然选择回去。
出来时倒是看到祁长晏还在,他在与人说话,嬿央路过他们,走向自家马车。随后直到上马车那刻,她也没看过祁长晏。
倒是祁长晏这时看了看她。
其实在疾驰而过那会儿,也是看了她的,她样貌出色,那时简简单单被风随意吹着,脸上有种随性,却又极富美感的强烈,一眼让人印象深刻。
他身边的人这时问他,“长晏认识?”
“嗯,认识。”
“哪家的?”
“问这做什么?”
那人一笑,随后封了嘴,表示不问了。
嬿央当时还是哥哥回家后才知道的祁长晏来历,那时,即使那次之后又见过他,她也从未想过今后会嫁给他。
翌年,上巳之时。这次的祓禊她们一家子都去了,当日祓禊因为春日人多,并没有浣足洗浴什么的,只拿了柳枝在溪水里耍了耍,又沐了沐手,便算了事。
另外,上巳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让已经定了亲的男女能有个日子光明正大接触,也让未定亲的男女,若有意的暗地里相看相看。
家里大哥已经定下亲事了,今年五月便要娶妻。这回,大哥大嫂借此机会见个面,同时,她的亲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其实从她前年年底及笄起想与林家议亲的便不少,但当时大哥还没定下亲事呢,她自己也毫无感觉,去年这事便一直以大哥亲事未定为由一推再推。
但去年后半年,大哥总算有看入眼的人了,两家约定结为两姓之好,于是今年年初十七的她,亲事也就不能再拖了,也得开始相看。
似乎有几家人也知道了父亲母亲的意思,所以今日有几家是从前暗地里跟母亲透露过意思的。
但嬿央是不会嫁进这些人家里的,这几家虽与林家是门当户对,甚至有一家对林家来说可以算高攀,但按哥哥还有父亲打听的,他们家中都已有小妾收了房,纵使嫁过去直接就让她掌中馈,她也不乐意,不够闹心的。
所以没有与他们有任何接触,但凡看到他们,也都往远了走。
如此避了几次,寻到个安静地方歇时,环枝好像都觉得累了似的,叹了声气。
嬿央笑了笑。
环枝叹过气,倒是忍不住靠近嬿央悄咪咪问了声,“姑娘,今日人多,您可有瞧着能当姑爷的?”
她刚刚是发觉有不少人看自家姑娘的。
嬿央摇头。
环枝对此就说:“那无妨,您再瞧瞧。”
又碎碎念,“老爷和夫人本就舍不得您出门,咱们好好瞧,别急。”
上巳日回去不久,嬿央听母亲说她把那几家拒了。而拒了那几家,父亲最近的处境看着有些不好。
因为那几家都觉得是父亲不给他们脸,暗中使了点绊子。
嬿央抿了唇,林父林母则宽慰她,“还好没应了他们,不然就如此肚量,你过去了还不一定过的什么日子。”
且这些人到底也只能使些小绊子让林父烦一烦,是伤不了他的根底的,毕竟林父也不是吃素的,就任人拿捏。
三月十二,嬿央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帖子,那就是国公府钟氏递来的帖,邀她去国公府的赏花宴。
林家全家对此都挺吃惊,第一反应是先问林母,“你和平宁公主交好了?”
林母:“……哪有?”
她要有那个本事,最近丈夫还能忙成这样?
拿手指重点指了指帖子上的名讳,“没看到是祁大公子的夫人送来的?你们倒是突然都说公主。”
林父几个:“……这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改而问嬿央,“你和祁勐的夫人认识?”
嬿央摇头又点头,“只说过几句话。”
林父沉吟。
沉吟的结果吗,自然是无论认识不认识,嬿央都去一趟。毕竟人家特地下了帖来,而且,嬿央也有意借此让那几家消停消停,林家并不是难支的独木,他们想欺负就欺负了。
好歹她和国公府有点来往。
三月二十,嬿央来国公府赴宴,人很多,也全是身份不一般的妇人和各自家里的小子姑娘。
其中最明显的对比就是,上巳那日烦她的人完全在这个地方出现不了。
嬿央入了国公府,除了和钟氏说了几句话,其他时间都安安静静待在一边。
她是知道有些达官贵人的,有时莫名其妙就有个脾气,多说多错,所以她还是谁也不招惹的好。
但她不惹事,却有事找她,不知道哪个挑头说花好看,得找个美人衬才行,于是不知哪一句里就提了她,都要把那花往她头上簪。
嬿央是不乐意的,把这花簪了她头上,那她成什么了?这些人逗乐的玩意?怎么不见这些人敢说把花往平宁公主头上簪呢?难道她们敢说平宁公主不是美人。
她正忖着要怎么化解才好,好在,钟氏把她拉了过去,笑骂这些人:“去去去,觉得花好看,那你们都往自个头上簪去,怎么都要旁人来衬。”
随后,更是一直把嬿央带在身边,这些人看钟氏对嬿央亲近的出奇,也就没再不把她当回事,之后,也至少是没有哪个人再说过什么让嬿央簪花的事了。
当然,钟氏也没那个功夫一直顾着嬿央,一是她肚子大了,光坐着也累,二是她也得分神和别人说话,到底没法一直看顾嬿央。
也是钟氏分不出神的那阵,嬿央自己去透透气。
这会儿经了钟氏那一番,已经没什么人有意无意找她麻烦了。
但她正透着气,倒是发现身后不远处有动静。差点以为是钟氏遣人来找她,但一看之下,不是,竟是祁长晏。
“祁二公子。”
祁长晏颔首。
颔首后,说:“站在这作何?”
“坐的久了,我出来走走。”
祁长晏点点头,而嬿央,此时想了想,便欲和他离远了,到底此处除了她和他没有别人,要是被哪个丫鬟撞见了到平宁公主跟前说一嘴,以为她有非分之想……那林家的处境便不仅仅是有点麻烦了。
但她颔首一下,又转身要走时,却闻身后又近一步,同时听到他的声音问:“你可定亲了?”
嬿央顿住。
神情里也是明显的一顿,这般明显的一阵后,除了顿,还有的自然是讶异。在她这讶异的几息间,听他再次问:“可有?”
没有,可他这是什么意思?嬿央没有回头,因为怕自己神情里的讶异,又或者别的什么被他看清。
但他这时离得她已经很近了,男人这回的声音在她未答一句时,却不知为何一声,已是笃定了,“没有是不是。”
嬿央好像不得不答了,她也点了头,轻声,“嗯。”
祁长晏意料之中,因为这些日子林父的处境他已经知道了,所以林父拒了那些人家的事,他自然也知道了。
这也是他让钟氏给她下帖的原因。
屡次见她,现在心里是何感觉还不大能彻底摸清楚,但在林家如今的境况下,这些日子忽然沉思一点,那就是那些人家林家尚且拒的了,若是哪天出现林家完全拒不了的人呢……所以当时第一个念头是不想拖到出现一个林家拒绝不了的人上门提亲的地步,于是在此之前不管成不成,也不知当时是冲动亦或其他,唯有一个念头,至少他要先于那个人出现。
钟氏的帖子无论如何得送去,又或者,他都想过若是钟氏不应,那就直接让母亲给林家下个帖。
这时听到她一声嗯,祁长晏望着她,倒是笑了笑。
嬿央听到了他这一声算不上大的笑,也是那一刻迟疑回眸看他时,看到他深沉却又湛黑的眼神,那湛黑里除了一丝笑好像还有点其他,只是尚不待她分辨出来,接着他似乎又近了一步,不过又近了一步后,倒是又先止住,只听到他说:“改日……”
略顿,只那么一息的顿,男人眼里的湛黑好像更厚了,“改日我让母亲上门提这事。”
嬿央:“!”
说不惊是不可能的,她真的从没想过她最后会与他成亲。
“你。”嬿央哑然。
她想问的是他这句可是认真的?不过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意思。
祁长晏是知道,知道后神情并未因此怎么变化,只是又一声,“知你一时难消化,三日,三日后你让林成给我答复,届时我再让母亲上门。”
后来,后来嬿央那夜回去后,最后给他的答复自然是好。因为嫁了他于现在的她和林家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且她也问过哥哥,他较于从前那些想娶她的人,房里至今没收过人。
嬿央让哥哥给了他答复,随后,两家的亲事开始按部就班的办。准备亲事期间,嬿央没有受到亲慢。其实当时还未进祁家,她是不知道平宁公主对她的态度到底是如何的,但至少在成亲的六礼上,每一场礼对方都没让林家有过任何不舒服。
次年八月,她从家里出嫁,正式和祁长晏结为夫妻。当晚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虽说这场亲事最初是由祁长晏主动,后来从那回三月后一直到如今,两人也见过好几回。甚至最后一次就在两个月前,两人完全说不上长时间未见,可那到底也已经是两个月之前了!
所以此时在被挑了盖头,屋里只剩二人时,嬿央无意识中好像屏了息,屏息的同时,矛盾的是心跳又快的像不是自己的,她几乎都能意识到。
不过接着,却又忘记了。
他先亲了她。
但她后来是否也亲了他她不知,只猛然回神时,竟是自己嘴边已是他薄唇上的温度,不止有他的温度,视线里也都是此时的他,又或者他睁了眼,此时眼睛里面的她。

嬿央头一回回想起曾今成亲的事, 而随后,她跟前出现的是一声突然沉了的小心二字。
这二字好像就响在她不远处,又好像仅仅是在她回忆里, 视线中仍是新年的景象,韶书用完晚膳跑得太快,小脚一绊,骤然要摔倒,身边快速有风掠过, 快到这风好像都成了实质, 甚至明明是看到祁长晏上前去把韶书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时手臂上却紧跟着也有一股力道。
谁的?嬿央忽然回神。
回神那一刹, 自然是猛然看向自己的手肘。
手肘上确实有男人的手掌, 但却不是祁长晏的,而是陆晁的。
嬿央失愣,又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陆晁的手掌却滞着,像一时忘了收,是到下一瞬,才似乎忽然僵了手心,渐渐把这只才握了她手肘的掌心收回去, 又平静的背于身后。
他抿了唇, 抿过唇后神情里这时仍是皱的。陆晁盯一盯嬿央,又盯向她前方那块坎。
“路上有坑, 祁夫人小心着些。”他的声音不自觉有点沉了。
其实,最初也没想过直接伸手扶她阻止她再近前一步的,可是那一瞬下意识已经伸了手。
此时只极力掩饰平常。
嬿央看向那道坑。
看过, 此时心里仍然有些在为回忆出神,所以没有多想, 只致谢一声,“谢谢陆大人。”
一句谢后,回头往回走。
但料想不到的是,这时身后竟然又有陆晁的声音,他似乎也在朝这边走,且,同时似乎犹豫的一声,问着她,“怎的只有夫人一人出来,祁大人呢?”
起初,心里确实为她和祁长晏可能生了嫌隙而窃喜,但看她刚刚出神的那样厉害,甚至几乎是怔忡的神飞天外,连脚下那道大坑也完全不察……陆晁又没法庆幸,窃喜了,因为并不想看她那似乎失意一样的神情。
那时即使他只是站在她后面,看不见她的表情,仅仅从她漫无目的的脚步也能察觉出她有些不大对劲。
于是这时早没了心喜,只剩对那为大人的些许不悦。
嬿央倒以为他真的单纯在问祁长晏。
看一看他,说:“他在院子里歇着。”
“陆大人是有事找他?”
陆晁无事,但此时,望了望回程的那条道,看了一瞬后,口中竟是答是。
“是有件事想找祁大人。”
嬿央点头,这便能解释他刚刚为何在她身后了,原是跟着她想问祁长晏的事。
陆晁又说:“下官顺道,与夫人一起回?”
嬿央:“好。”
回程路上,两人偶尔也说几句话。
“夫人觉得这边景色如何?”
“还不错。”
“那夫人下次可还想来?”
“马上要入冬,暂时应该不来了。”
陆晁对此点点头。
走着走着,好像很快就到了院门边,这个很快是对于陆晁而言的,嬿央只觉这段路走得还算慢了。
此时,嬿央已在丫鬟推开门时跨进院门里了。一进院,见山石嶙峋的的亭子边,几个孩童正在凑在一处说话,奶娃娃也在,他最矮,但却最安生不住,一会儿走到安哥那喊一声哥哥,一会儿又自己蹲在一边玩。
这会儿发现嬿央回来了,小身子马上又站起,一步一步走过来,“阿娘!”
走着走着,又直接跑。
小小的人,跑得还怪让人胆战心惊的。
甚至还跑得衣裳都往上跑了跑,凉风嗖嗖的钻进去。
于是到他跑到嬿央跟前了,嬿央也早已快步走来了好一段距离,这时蹲下把他的小衣服拉拉好,先问:“冷不冷?”
“不。”奶娃娃摇头,随后伸长小手要她抱。
嬿央把他抱起来,顺势,也吩咐身边的环枝,“去和许冀说一声,说陆大人来了。”
“是。”环枝快速跑去。
嬿央这时又理一理霁徇的衣裳,顺带逗逗他。
而她逗孩子的举动,被陆晁全看在了眼里,女人捏捏孩子的小肉手,又柔声柔气的和孩子一问一答……他好像从未看过如此情景。
当然看过的,就算不曾在府里看过,在大街上,在哪个亲戚家,这样的情形也不算罕见。只是他从前从未,从未心里触动过,此时甚至脚步往前了一步,忍不住也想逗逗她的孩子。
但许冀已经来了,陆晁动作未停,还是上前一步。不过这一步在他有意识之下,已经有分寸许多,他看着小霁徇,倒是只问:“霁徇已经会这么多话了?”
霁徇靠在阿娘怀里歪歪小脑袋。
嬿央则掂掂小孩,笑,“嗯,越大说话越利索。”
陆晁点点头,随后就跟着许冀去见祁长晏。
祁长晏看到他,直来直往,“许冀说你有事?”
陆晁笑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您关于上回还得再挑个人负责城北那一段工事的事。”
祁长晏点点头,那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一切都有规矩可按,直接按规矩办就是。
“你按章程办便是。”
“好。”
这一句好后,两人最后说得便是些不打紧的闲话了,说了一会儿,恰听院外有孩子们喧哗的动静,祁长晏出来看看。
陆晁跟在后面,也来看了看。
嬿央还未发现祁长晏所在的这道门已经开了,她正把又摔了一跤的小霁徇扶起来。
奶娃娃之前被她放到地上时,一个没留神就摔了一跤,当时他懵了懵,但好在没哭,自己在地上趴一会儿,也爬了起来。
爬起来自己小小拍一下小胸脯,随后就跑到嬿央这来,仰头告诉嬿央他摔了的事。
嬿央点点头,顺道把他身上拍干净。
拍干净了,又放他去找安哥昔姐几个玩。
但没想到才摔没多久后,他又摔了一跤。
这回是摔得疼了,因为他是下亭子时被延伸出来的藤蔓给绊摔的,小膝盖撞到了石阶上,把他撞疼了。
得亏环枝眼疾手快,不然小家伙额头也得撞上去。
但没撞到额头也够奶娃娃疼了,他蹲在原地,眼睛已经泪汪汪。
韶书吓坏了,昔姐几个也吓坏了,纷纷过来七嘴八舌安慰,又拍拍奶娃娃小背。
孩子们围了一圈,嬿央倒是还一时挤不进去了。
她是直到这会儿祁长晏开门来看了,才能往前有个位置,因为苍哥几个散了,往后退了几步。
“疼了是不是?”嬿央蹲着,把孩子搂过来,摸摸孩子撞了的地方。
“嗯,疼。”奶娃娃眼睛挂着泪。
忽而,又弯腰拍一下膝上疼的地方,扁嘴,“阿娘,啪,一下,疼。”
像模像样的和她模仿刚刚的情形。
嬿央该心疼的,却忍不住笑了笑。
“嗯,阿娘揉揉,过会儿就不疼了。”
“好。”
奶娃娃缩到她怀里。
也是孩子刚缩到她怀中之时,嬿央感觉身畔也来了人,一抬眸,是祁长晏。
嬿央悄悄给他示意个眼神。
示意间,也果不其然见怀里的奶娃娃嘴巴再次扁了,且从嬿央怀里出来了一点,小脚抬一抬,可怜巴巴又奶声奶气的又说:“爹爹,疼。”
“嗯。”祁长晏看了看他的小膝盖,而后摸摸他脑袋,说,“爹爹揉一揉就不疼了。”
“好。”奶娃娃摸摸小膝盖。
祁长晏手往下,伸手揉几下。
揉过几下,看霁徇,“不疼了是不是?”
奶娃娃:“嗯!”
到底刚刚环枝动作快,没让他撞得太严实。
祁长晏轻笑一声,揉一下他膝盖,接着便和嬿央说话了。
“何时回来的?”
“就不久前,许冀和你说陆晁找你的时候。”
“和他一起回的?”祁长晏挑眉,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这样。
嬿央点头,“正好在路上碰见了,他说有事要找你,便一起来了。”
但这时,祁长晏仅仅以为两人是在门前这一段碰上而已,并不知道两人几乎是同时折回,是一起走了一路。
这事是后来四下无人时,许冀和他说得。
当下,见嬿央说完又去安抚奶娃娃,逗的他开心些,祁长晏笑一笑,伸了手指也逗逗霁徇。
霁徇被逗的咯咯笑,甚至,之前在陆晁门前才流了口水的他,这会儿倒是又流了一回口水。
领子都快湿一块了。
嬿央嗔笑,点点他小脑袋,又朝祁长晏这边偏了偏,努嘴,“快擦擦。”
祁长晏嗤声轻笑,取了帕子往小儿子下巴上一糊。糊干净了,让丫鬟把帕子拿下去洗。
接着,和嬿央一起又逗了会儿孩子,便让霁徇自己随哥哥姐姐们去玩,他和嬿央处一会儿。
牵了她,本是打算直接回屋去。
但扭头的那刻,才想起陆晁仍然在这呢,之前倒是忘了。
看到他,牵着嬿央的手却也未松,随口客气了声,“陆大人留下饮会儿茶?”
没想过陆晁会答应,正如昨日在治所里一样,但没想到,陆晁点头了。
不过也无伤大雅,便命环枝去取了茶来,干脆在院子里饮起茶来。
饮茶时,嬿央喝了两杯就不喝了。
不过她爱泡茶,投了茶叶,又去了头一回的水,先给祁长晏到一杯。
而后问他:“滋味如何?”
她泡的茶味道都不错,祁长晏点头,“甚佳。”
嬿央点点头。
这时才让环枝给陆晁也倒一杯。
随后换了水,又泡起别的茶,每回,第一杯都是祁长晏先喝。
偶尔,祁长晏也不会说甚佳,会说还得再泡一会儿,这时嬿央便回,“那你自个泡去。”
祁长晏笑了,把她泡的那些茶如数饮尽,嬿央又轻弯嘴角,变得眉眼弯弯。
陆晁觉得跟前的茶越喝越没滋味了。
嘴角苦涩,握着茶杯的手好像紧了紧,最终,他沉默一会儿,先道:“时辰不早,与友人约定要回城的时间快到了,陆某便不再叨扰了。”
祁长晏颔首,茶桌底下若有若无抚着嬿央空了的手,“慢走。”
陆晁也颔首,离开这方院子。
回到隔壁时,他友人还奇呢,“你去哪了?去了这么久。”
陆晁没心情答。
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
友人更奇了,怎么脸臭成这样。
随后,也再一次诧异,陆晁一言不发进了屋里后,却不一会儿又出来,这时神情先是默然,随后忽然说:“回罢,这就起程。”
既然已经和祁长晏说了他马上要回,那便不要再拖,以免……以免他察觉他的心思。
陆晁神情冷冷淡淡。
一刻钟后,陆晁的随从收拾好东西,陆晁与友人回城。
半个时辰后,祁长晏和嬿央也回城了,因为再不回,晚点到城里天都该黑了。
当夜,因为钟氏和嬿央说话,祁长晏便先去书房待了待,两人有些话他又插不进去,没必要在那边待着。
而这时,许冀看他身边没别的人,也把今日察觉不大对劲的事进来禀了。
“大人,陆大人他……”许冀说到这皱了下眉,眉心皱的又深了下时,才接着刚刚的话继续,“属下觉得,他似乎对夫人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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