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嬿央点头。
于是一家子出去四处走走。
行宫广阔,但祁长晏想着明日要冬狩,到时韶书和霁安几个都去不了,只能在行宫里玩,这时就先带他们去外面看看。
所以这趟走出了行宫。
出了行宫,一家子走走停停。这时太阳还未落山,天气在隆冬里算得上暖和。
韶书霁安走得很慢,因为霁徇走得太慢,也是实在是太慢了,两人走着走着不免有点开始嫌弃了,纷纷看霁徇,“你走得好慢。”
霁徇也委屈呢。
小短腿一步一步挪,一直就没停过,他都要累死了,哥哥姐姐还嫌他慢。
奶娃娃生气了。
祁长晏干脆让环枝抱起他,免得奶娃娃实在一个步子跨不了多远,最后走个半天他们一家子却只挪个半里远。
霁徇被抱了,走动的速度正常了许多。
祁长晏边走边和嬿央说话,“明日我们去猎场,孩子们留在行宫里。”毕竟猎场那边的条件比不得行宫,到底怕几个孩子冻了生病。
嬿央也是这么想的,“好。”
祁长晏嗯一声,握住了她的手。
前面,韶书和霁安已经跑起来,边跑边笑闹,直到不远处忽然有几个人走近,韶书与霁安嬉闹间一时不察,差点撞上其中一人的腿。
好在霁安手快,拉住了韶书。
韶书被拉时还疑惑呢,但转瞬间,心里唬了一下,因为这时一抬头,就是一个垂眸看她的脑袋。
韶书吓得都激灵了下,赶紧往哥哥这靠,小手紧紧握了哥哥的手。
而看着她的人,则不由得眯眼,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他觉得……这个女童的模样颇像他记忆中的一个人。
接着,确定了。
因为记忆中的那个人不仅出现了,且,还听她唤女童韶书,又见女童噔噔噔朝她跑去,嘴里稚声喊着阿娘。
骆肇不知不觉看向嬿央。
看到嬿央时,才惊觉时间飞逝。
从最初见她,到现在竟然已经十一年过去了。
不过时间飞逝,但今日再见她,她倒是好像一如往昔,连变也没变过。
这些年他在军中历练,轮廓早已有了硬朗和风霜,她身上却未见任何岁月痕迹。
骆肇差点看得入神,不知是因为突然恍然竟然十一年都过了,还是别的什么。
但接着,他察觉到一抹凉凉的眼神,看过去,是她的丈夫,祁长晏。
曾经年少英气时,两人也算得上是朋友。
骆肇往前一步,“祁郡守。”
祁长晏平平淡淡应了一声。
这声平平淡淡,因为这个人,也因为再见到他的意外。他没想到,骆肇竟然回京了,一直以为他还在西南那边待着。
“倒是未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比起陆晁,眼前的人他更不想他见嬿央。
曾经他对嬿央,觊觎之感远胜如今的陆晁。
但他终究慢了他不止一步,如今嬿央是他的夫人,骆肇从前没有可能,如今更无任何可能。
骆肇看不清意味的笑了笑,似感叹一般,“祁郡守事忙,又多在邯辅,骆某才回来不久,你没听到消息也情有可原。”
祁长晏倒也点点头。
随后,只又与他说了两句,便侧身和嬿央说了句回吧,手也再次伸出,明晃晃握住了他的手。
是,他这一举动是有些小心思,他是要骆肇知道,他和嬿央已经成亲十年,如今他人依旧别对她生出任何妄想!
骆肇看没看明白他不知道,祁长晏这会儿只淡淡摩挲紧了嬿央的手心。
骆肇站在原地未动。
原地未动的身影里,目光在看着祁长晏,还有他牵着嬿央的手。看着看着,神色忽而一硬,扯着神情似笑非笑。
心想十几年来,姓祁的还是一如既往,占有欲从未削减过。
心里意味不明的呵呵了一声。
一声冷哼才过,他身后的下属见他许久不动,上前来提醒一声,“将军,您还得去陛下那。”
骆肇点头,也往前走。
半个时辰后,从天子那边出来,骆肇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一早,天才亮不久,他已到队伍中点兵。
冬狩,不仅仅只是狩猎活动。这几天也是古往今来必须的练兵时间,隆冬里的寒气操练体魄,天然猎场里的围猎射箭则锻造士卒们的本事。
最为关键的是,陛下要从小小冬狩中,看看他所率王土之下,保家卫国的士卒们的能力。
所以冬狩,于武将最为马虎不得。除此之外,冬狩之时文臣也会参与,不止文臣,甚至女眷们也会参与。
因此正如昨日说得,嬿央今日是也会来猎场这边的,她一早跟着祁长晏一起过了来。
二人是乘马车来的,因为猎场这边离得行宫有一段距离。
马车上,祁长晏握着嬿央的手,垂眸,交代:“别逞强,到时能猎便猎,猎不到便只当暖暖身子。”
嬿央失笑,“这话你已经说了三遍了。”
祁长晏勾唇,单手拥了她进怀,说:“那可记住了?”
“记住了啊。”嬿央拍拍他冰凉的另一只手。
拍了,又觉得冷,说:“怎么这么冰?”
祁长晏笑笑,先伸手抓了她缩回去的手腕,才说:“天气冷,手自然也冷。”
嬿央自然知道这个理。
知道,但继续躲他的手,又哼声轻笑起来,“你的手好冰,快别碰我的手了。”
祁长晏显然未听进去,手还是朝她探。
嬿央瞄他一眼,但瞄他一眼时,又笑了。因为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怕冷呢?刚刚也只似乎是闹一闹她罢了,这会儿男人已把那只冰冰冷冷的手放至炭炉边暖起来。
后来是过了一会儿,待暖了才又揽了她,嬿央不由自主,也往他怀中偎了偎。
一偎之时,唇畔边微暖,是他亲了她,嬿央眼神微扬,嘴角则微勾,抬了眸瞧他。祁长晏这时低低一笑,暖和的手掌摩挲摩挲她有些凉了的耳朵,“那些士卒围狩抵达之前,记得先找出地方暖着。”
嬿央弯弯眼睛,“嗯。”
祁长晏低头又亲她一下。
也是这时,马车停了,外面传来许冀的声音,“二爷,夫人,到了。”
“嗯。”
“走吧。”这句就是祁长晏对着嬿央说得了。
“好。”
夫妻两来得不早不晚,这边已经有了多半的人。又一会儿,天子銮驾恰至,所有人恭迎。
天子摆手,随后一番贺词,又于正北处开祀,所有人出发狩猎。
文臣们骑马进山,武将有进山者,也有依地势而行者,今日冬狩,各凭本事。
在所有狩猎者都出发后,嬿央等人跟随天子队伍,前往另一处,那处是今日狩猎的终点,也是另一个祭祀的终点。
半下午时分,所有狩猎者归时,都会前往那边,那时也是嬿央等女眷出场的时候,同样的,也是检验这些士卒们能力的一环。
今日狩猎只是他们其中的一项,更难的一方面是,在规模众大的翻山越岭后,要驱赶还活着且身体健壮的猎物赶至那边,随后,在嬿央等女眷狩猎过后,由专人查兵卒损失和精神面貌,还有猎物以及活物多少,以及,女眷们在围猎中谁猎的被选中成了祀品,综合考量之下,以定高下。
中午,嬿央和其他女眷随着天子队伍已经到达地方,这时在暂作休整。
午后之时,离女眷狩猎前一个时辰,环枝跑进帐里来,和嬿央说:“夫人,奴看有些夫人去靶场练手去了,您要不要也去练练?”
嬿央想了想,她确实许久不曾碰箭了,上一回好像还是前一次来冬猎充数的时候。
嬿央道好。
在靶场练了有两刻钟找了找手感,嬿央的准头倒还不错,二十射里竟也有一半中了。
环枝在一边高兴,“还道您许久不碰要手生了呢。”
嬿央也笑:“是啊。”
又道:“你找人再要些箭,我再试试。”
“哎!”
半个时辰后。
这时嬿央已经不止是练手了,她的马也牵至了身边,这会儿她已经骑着它熟悉了一会儿,因为再有两刻钟那些武将们就该领着士卒归了。
不过,这会儿文臣们是已经陆陆续续骑马过来了的,马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猎物。
但嬿央还没看到祁长晏,估计他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又一刻钟,嬿央随女眷们或前或后立于马上,等待围猎的猎物被将士们赶过来。
前面已经有斥候报来消息,说兵分三路的武将此时距离这边已经很近了,大军即将抵达。
所有人目不转睛看着前方。
后方高台之上,身着明皇龙袍的天子也立于高台之上,虎目威严的看着大军们即将归来的天际边缘。
很快,听到一声极其明显的擂鼓声,这代表已经有一路大军抵达了。
嬿央只感觉这刹那间身侧一闪,已有人打马疾驰而去。嬿央定睛一看,认出来了,这位出身兵武之家,身手好过常人许多。
嬿央扬鞭,催马也疾驰而去。寒风刮进了她的斗篷,斗篷鼓鼓作响。
这样的场合,谁也不会拖拖拉拉,因为后面陛下就在高台上看着呢,拖拖拉拉给人的印象实在不好,所以嬿央不会讨那个没趣,虽然她身手差些,却也得在此刻竭尽全力。
冷风在极速中刮的脸上越来越刺疼,同时,随着视线开阔,嬿央也看到前面乌泱泱的人头,以及被三面围于其中的焦躁不安的猎物。
嬿央再次驱马上前。
马儿在这时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一个嘶鸣,她随着身侧同样几道余光中几乎只有影子的身影从正面突入围起的狩猎圈。
举弓,搭箭,这时嬿央的马已慢了许多。因为她还没那个本事在疾驰间还要兼顾能射中目标。
一箭射出,嬿央屏气凝神。
旋即有些失望,竟然偏了一寸。
再近一寸真射中了那鹿的话,接下来她能轻松许多的。
心里叹气,再次提弓,这回,她没有再射那只被她一眼看中的鹿,因为它已经被另一个人瞄准了,那人身手明显好于她,她没得争个没趣。
这回中了,射中了一只野猪,但射的不太准,只是擦过它皮毛,偏偏,另一个人在她之前也恰恰选择射这只野猪,同样没射中,因为野猪皮太厚,她们的力量不够,没能扎中它的要害,结果就是这只野猪现在有些狂躁,且由于是嬿央后射的它,它仿佛恨上的只有嬿央。
獠牙一掀,直冲嬿央这来。
嬿央心头一跳,迅速掠马驰过,躲避。
好在她反应快,所以野猪这一獠牙落了空,但野猪也被激起了怒气,竟只盯着嬿央了。
嬿央心神一沉,握紧了缰绳。
心中在迅速计较,随后,她忽而换了一个方向,调转马头朝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斗篷在空中猎猎飞舞,女子鬓发被寒风同样吹得似乎几分飞舞,嬿央快驰之间,往后一看毫不意外的,看到野猪在紧紧跟着她。
其他女眷此时正在纷纷避让。
嬿央见此握紧了缰绳,继续快驰,驰骋间,这几乎是她有史以来骑的最快的速度,因为不快的话,她的马很可能会被野猪追上,从而被对方一个獠牙撂翻,她被狠狠摔翻在地。
接着,她当然不会出事,因为到被摔翻已经危及生命的地步,那些士卒武将们势必出手,但那时就算没事,她也必然丢尽了脸。
所以嬿央此时绷紧了精神,一边计较着距离时,一边纵马疾驰。
时不时,极力挥了手中长鞭,往后一甩。
她在持续激怒野猪。
场外之人见此,无不哗然。
旋即,几声窃窃私语响起,他们都以为嬿央是在逃命,可逃命的她,却又忽然挥鞭激甚至挑衅怒野猪。
不过,她刚刚那几鞭倒是挥的还算不错。
从嬿央开始纵马疾驰起,目光也投向她这边的天子眼神透出一点欣赏,朗笑两声,冲身边的外甥道:“长晏,你媳妇这一鞭是你教的?”
祁长晏:“是,陛下。”
答过,眼神一直盯着嬿央。
随后,脸色微变,绷紧了声音,忽地朝天子作揖,手心握紧,“陛下,臣想……”
对方明白他的意思,颔首,“知你担心,去吧。”
毕竟以刚刚嬿央从被野猪攻击到之后的一系列反应来看,着实算不上孬,如今当然以救人为主,长晏担心他媳妇想要去救人,那就随他去罢 ,总不好真等人被野猪一獠牙撂翻了摔出问题,再后悔莫及。
祁长晏的身影大步而去。
嬿央这边,此时在长鞭彻底激怒了野猪,有一次更是似乎被咬住了时,当机立断弃了长鞭。
她知道这头野猪已经彻底恼了,后续就算她不再激怒它,它也会紧紧追着她。
于是全神贯注往前跑,面上这时已经被冷风不知刮了多少次,但嬿央此时完全察觉不到,她的神经在紧绷紧绷再紧绷,极力往前疾驰。
在她的周边,除了场外看热闹之人,场内也有不少人在一眨不眨关注嬿央这边。
且关注之人,都已悄无声息搭起弓箭,箭矢方向,时时随着野猪跑动的动作变幻,以确保它要是追上嬿央了,在他一獠牙撂翻她身下那马匹之前,先将野猪射杀。
这些搭弓之人,都是骆肇以及另外两个武将手下的人,骆肇这边动作的要快些,早在嬿央第一次出鞭时,骆肇已经第一时间下令众人搭弓。
此时,手掌也早已不知何时握住了缰绳,甚至,不知不觉已经往前都走了几步。
他想过去帮帮嬿央,心中不想她出任何事。可这个时机不对,还不到陛下所说的生死关头,他这时过去只怕惹人非议。
骆肇的牙咬紧了。
忽然,目光骤变,条件反射要打马追出去,也几乎是同一时刻手臂高抬,厉声下令射箭。
可有人比他还快,也是在看到那道极速驰去的身影时,骆肇所有的动作一僵,他微微要抬起的手臂顿住,绷得极紧的臂上和大腿肌肉也顿住,这一步再也没迈出去。
只眼神黑黝黝的,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看。心里仍然是提紧的,但她的丈夫已经过去,他再出去,不合时宜。
便只能暗地里几乎把握缰绳的手握的发疼,随后,心再次一提,因为视线中在看到她这短短的瞬间几乎被野猪追上,更几乎是穷途末路竟然快要撞到栏杆时,竟驱马一跃……
骆肇笑了。
也终于知道她为何一直要激怒野猪,原来,一早她就打定主意把它往那边引,也一早便有把握能跃马过了那道围栏。
此时,野猪盛怒之下只横冲直撞,獠牙深深扎进了扎根在土地里的厚重木栏之中。
现在,它极其狂躁,却又怎么都动弹不得。
他看她抓紧了机会,于马上连发几箭。
他也看到她用力的脸好像都白了,或许,也不仅仅是用力过度,还有几分被寒风吹白的。
骆肇的目光一时一直盯着那边看,直到,她最后一发命中,野猪倒地身亡。
女人松了口气,松了口气时,一霎那笑了,这笑好像很能感染人,骆肇忍不住也跟着弯了唇,她成功了,这是属于她的猎物,没有任何人插手。但下一刻他又笑不出来了,即使她的笑意更盛,可她这回的笑是冲着她丈夫的。
她居高临下,忽而由她丈夫抱了腰,伸手从马上抱下了地。
骆肇的眼神静静沉了沉。
另一边, 嬿央腰上忽然来了一只手,她自然是惊了下的,眼神刹那望过去。但惊过之后发现是祁长晏的, 便不自觉中已是放松,任由他抱了她下地。
因为她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力气,刚刚那一阵的疾驰,还有最后连发几箭的用力,让她现在还有种紧绷以致脱力的感觉。
尤其腿上, 她是头一回驰马这样狂奔, 此时大腿便有些颤, 站好像都有些站不稳。
被他抱了下来脚步沾到地上时, 几乎一软, 要跌下去。好在男人手臂一紧,箍紧了她,同时,听到头顶他声音哑哑以及紧绷着问她,“可有事?”
问着,还把她鬓边的发也拂了拂,到底骑的太快, 鬓发有些许乱了。
嬿央在他的动作中弯了眼, “无事。”
说完,眼睛不止弯了, 也完全是笑时的浅弧。这一笑因为男人此时又拂了下她鬓发的手,还有他眼底里她突然发现的沉喑以及一遍一遍重重看她的神情。
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眼睛到底看了多少遍她她也不知, 只在他的手掌无意识又摸了下她耳畔的发时,见他还是看着她, 也听他声音忽而喑哑的问:“刚刚吓着了是不是?”
说没被吓到那是骗人的,特别,最后那驱马一跃,她并无十成的把握,心底笃定的也只有八分而已。
好在,最后安然无恙。
在他跟前没必要隐瞒,嬿央深呼一口气,冰凉又雪白的脸点了一下。
祁长晏的视线在她轻轻一点时,往她此时的脸色移了移,心想她一定远远不止是吓着而已,只怕也有点冷。
像现在,他掌心里她耳朵的温度是完全冰凉的,她的脸也被寒风吹的白白的,不由得包了她的耳朵想给她搓着暖一暖,又情不自禁,改而抓了她颈后斗篷的帽子,想给她把帽子遮上。
是的,是情不自禁,并不是不自觉间想做出的动作,因为心底除了想让她暖和暖和,对于想让她把帽子遮上,还有一种感觉,就是此时不想让外人看见她,这有点像冲动,又像他此时心里笑着却又叹着的复杂之感。
当然,心中是依然紧绷的,可,又有另一种抑制不住的一种火烫的感觉,占据了另一分。
他刚刚当然怕她出事,也怕她被那野猪伤了出什么事,不然之前他不会向陛下禀了,夺了一匹马就往这边疾驰过来。
她驱马跃起的那刻,是他浑身最为紧绷的时刻,他怕她稍有不慎,出什么差错,那是他绝不敢想,也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甚至,那刻明明什么都还未发生,他的脸色已经差极了,心神更是好像随时会铮的一下断裂,好在,好在,她最后毫发无损。
他是庆幸的,庆幸过后,刚刚条件反射就大步跨向了她,又众目睽睽毫无所顾,抱了她下来。
抱了她下来后,浑身依然紧绷,但此时紧绷之余,脑海中全是她刚刚一跃的惊心动魄,以及她那一刻身影的翩然。那一瞬,说实话,在她此时安然无恙之后,再突然回忆起,除了惊于她动作上的惊心动魄,脑海里另一番定格的,便是她那时一跃下完全夺目的身影,而这样的她,是他的夫人,是以情难自已,心神也不自觉有些烫。
勾了勾唇,但忽而,手掌却是顿了,到底未替她把兜帽戴上,因为过会儿肯定还要去见陛下,面见天子,怎好遮帽。
所以手心停了停,只是放下。
随后,笑笑,他的目光瞥向那只野猪。
祁长晏手掌轻轻拍了拍嬿央的腰,沉声说:“那是你的猎物。”
嬿央看过去,旋即也笑了。
今年她总算没有落空,猎到了样东西,还是这样的大东西。
嘴角弯了又弯。
轻笑,又轻松,似感叹一般,“猎它可不容易。”
“嗯。”祁长晏点头,同时,手掌已帮她捏了捏她手臂,他深谙此时她的手臂绝对是酸软发疼的。
捏着,还说:“很酸是不是?”
嬿央点头,因为真的酸。
祁长晏又捏一捏,接着则说:“今日回去后让侯嬷嬷给你按一按。”
到底侯嬷嬷在这事上才是真的精通,他的力道或许于她来说会过轻又或者过重了。
“好。”
嬿央说好之时,察觉男人的手掌仍旧时不时在帮她按揉,好让她恢复力气。
祁长晏未停的原因是,到底远水解不了近渴,此时虽他力道或许不准,但到底先让嬿央恢复力气。
与此同时,猎场里的狩猎并未结束,其他人是仍然在狩猎的。不过众人的目光却少有再投过去了,这会儿反倒若有若无都在看祁长晏夫妇。
其中有些许是仍旧沉浸在嬿央最后那一跃的吃惊中,他们觉得,论射艺的话,嬿央是绝对比不过场中此时那几位首屈一指的女眷的,但骑术上,她是算得上不差的,尤其最后那一跃,兼具美感和生死间急迫的爆发力,马儿浑身肌肉在空中绷起的线条,还有女子被风吹起的斗篷,以及她本就亮眼至极的美貌,心想,便是往后几年要忘记这一幕都挺难。
毕竟今日这幕看得确实觉得惊艳,甚至在野猪身死尘埃落定后,众人竟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心想再来一回也不是不行。
另外一些人,则是因为祁长晏此时过去了,这些人便是天子身边那些人了。
而这些人看了看,忽而,一个内侍被陛下吩咐了一句什么话。
内侍静静听着,听完答是,拔腿就朝祁长晏夫妇跑去。
他跑到祁长晏不远处时,嬿央的力气已经恢复了大半,到底刚刚的情况只是一时的事。
所以和祁长晏说:“已经好些了。”
“嗯。”祁长晏的手却仍然还是帮她捏一捏。
嬿央轻笑,旋即正色,因为看到了跑来的陛下近侍,暗地里轻轻推一推祁长晏。
祁长晏从她这一推中看了她一眼,但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于是往身后看去。
这一看,内侍正好跑近。
才跑近,内侍笑道:“祁大人,祁夫人,陛下让奴才请您两位过去。”
祁长晏颔首,“好,有劳公公跑一趟。”
说过这句,眼神马上又望向嬿央,无声示意——我们过去。
嬿央点头,道好。
天子这边,走到地方了,祁长晏和嬿央行礼。
“臣,叩见陛下。”
“臣妇,叩见陛下。”
“都起。”被行礼之人摆了下手,摆过,看着嬿央一笑,“长晏媳妇,没想到你骑术还不错。”
嬿央轻笑,“回陛下,父亲儿时便让我们兄妹几人学习骑马,是以嬿央骑术还算入的了眼。”
原是如此,天子点点头,顺道,因她话里提了她父亲,倒是顺口问了句,“你父亲如今如何了?”他记得他是丁忧回乡去了,有阵子没见过这个人了。
嬿央:“父亲一切都好,谢陛下惦念。”
天子又问:“你父亲丁忧多久了?”
“有两年多了,陛下。”
如此,天子颔首,未再就此事问过。之后他再说话便是和祁长晏说了,说着说着,见祁长晏有一次看向嬿央,轻轻笑,心想都还是小年轻啊。
调侃出声,“怎么,你媳妇现在好好站在这,你难道还担心不成?”
祁长晏也听出了其中调侃之意,所以倒是坦然。
弯了弯唇,“陛下谅解,您也知嬿央从前射猎如何,刚刚那一出,臣难免心有余悸。”
天子大笑,拿手指了指他。
指过,轻轻摇头,未再就此调侃,只目光再次投向猎场。
之后,嬿央也再未进过猎场,随祁长晏一起一直在帝台这边站着,直到狩猎结束。
狩猎结束,结果自然要分个高下。
有那几个射猎好手在,嬿央虽猎了只野猪,却也未能跻身前列,但嬿央的成绩说来也不差,能猎野猪的,在场也是少之又少,所以嬿央也同样得了天子赏赐。
赏过,又祭罢,随后就是三军犒赏了。
所有猎物这天下午全部烤了,再有无数提前备好的佳肴美食一一盛出来,犒劳今日奔袭了一天的众将士。其中表现最突出者,还会额外受赏,所以这天的傍晚热闹异常,猎场的气氛分毫不逊于刚刚的围猎场面。
一个时辰后,猎场最热闹之时,此时嬿央与祁长晏暂时分开了,因为他被陛下叫了去。
嬿央这时一人坐在原地,身边跟着丫鬟环枝。
环枝上前来把嬿央的斗篷理一理,又轻声说:“要不要奴把火再架旺些?眼看着天黑,越来越冷了。”
嬿央:“这些火就够了。”
又问她:“你冷不冷?”
环枝笑得眼睛眯眯,“奴穿得也厚实,不冷。”
“这便好。”嬿央轻笑。
环枝这时探头看了看火堆里,说:“地瓜应该已经烤好了,闻着香气已经很浓,奴扒出来看看?”
“好。”
扒出来,果然,是烤得正熟的时候。
环枝捡了三层油纸裹好,然后才递给嬿央,“刚拿出来,您小心烫啊。”
嬿央点点头。
但之后她捧着才吃一口,却见跟前来了个人。这个人她也认识的,骆肇。
嬿央笑笑:“骆将军。”
今日得赏的一众将士中便有他,还有,从前两人也算见过好几面,不过成亲后倒是少见了。
骆肇眼神看她,“嗯。”
嗯过,看一眼她周边,说:“怎只见夫人,祁大人倒是不在。”
不是,他知道祁长晏现在在哪,也是因为他不在,他才会过来。
身后的手指不由得摩挲了下掌心里的东西。
嬿央:“夫君有事,暂且先离了一会儿。”
“将军找我夫君?”
骆肇摇头。
随后,背在身后的手放到了跟前,也摊开了掌心。
“是还你东西。”
他掌心里,躺着的赫然是那根被嬿央弃了的长鞭。
嬿央微讶,因为说不诧异是不可能的,毕竟当时那样的情形,成功射杀野猪后她完全忘了鞭子那回事了。
没想到现在这根鞭子倒是出现在他这。
骆肇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则说:“我手下士兵去抬你的猎物时,捡到的。”
女眷们只负责射杀,事后清点猎物,还是由士兵们来。
但骆肇手里这根长鞭,士兵们其实连碰也没碰过,在有士兵要捡起来前,骆肇早已经把它收在了掌心。
此时,还给它的主人。
不过……他说:“鞭尾已经被咬坏了,要修恐须费一番功夫。”
嬿央脸上的神色已经收好了,此时,自然把他递来的鞭子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