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兰珠:“……?”
她猛地愣在原地,眼睛慢慢睁大,最后竟然睁大到了一个极度震惊的弧度,颤抖着声音,几乎压低到了只剩气声:
“义姐,你竟然……!”
戚玉霜看到她的表情,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别说了。”
那兰珠却丝毫不以为意,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简直笑到了浑身打颤:
“义姐!我从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我又成哪种人了?”戚玉霜哭笑不得。
那兰珠的眼睛亮晶晶地上下重新把戚玉霜打量了一遍,神秘兮兮地笑道:“听人说大孟有一句古话,叫做兔子不吃窝边草。亲手养大的弟弟,义姐都能下手,实在是、实在是……”
戚玉霜一把捂住了那兰珠的嘴,那兰珠还兀自笑个不停,挣扎着说道:
“若早知如此,我还纠结个什么?”
戚玉霜心道:我和我家这位,那是青梅竹马,久别多年。一朝重逢,他生出了这种少年心思,我尚要思虑再三。寄络、闍和那对双生子,简直就是你从小养到大的,这你都能下手,显然是比我禽兽多了。
戚玉霜心里好笑,不欲理睬她,刚想扶那兰珠起来,那兰珠却再次凑到了戚玉霜的耳畔,嘀嘀咕咕地小声说道:
“义姐,这亲手养大的宝贝,吃进嘴里,是不是比起旁人,格外合心称意呀?”
“去去去。”戚玉霜满头黑线,手一松,彻底放弃了扶她起来的打算。
那兰珠无声地捂着肚子大笑,目光却不经意地重新落在了双生子沉睡的酡红面颊之上。
周显站在屏风之外,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嘀咕与笑声,脸色越发古怪。
她和那个金氏王女,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好说?好到一同饮酒,夜宿帅帐?
两国交好,主将相交默契,结金兰之盟,自古以来屡见不鲜,倒也是寻常之事,原本周显觉得,自己大概可以算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但这金兰之好,未免也好得太过分了。戚玉霜同龄之中,手帕交几乎没有,就连卢辞、杨陵这样的过命至交,也从没好到过夜半喝得大醉,同宿一处的情况。
戚玉霜出帐之时,衣服都未及更换,那一点浓重的酒味,就那么鲜明地浮动在空气之中,周显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周显静静地站在原地,在烛火晃动之下,简直将自己站成了一副不动如山的泥雕塑像。
半晌之后,戚玉霜终于携着一名女子绕出屏风,女子行礼道:“臣金氏王女那兰珠,见过大孟天子。”
金氏已经对大孟称臣,那兰珠自然以君臣之礼相称。她的态度也放得足够低,此时她已经将整个金氏掌握在了手中,朝中皆已归心于她,只差一个即位称王的名分,便是自称为金氏之王,也毫无问题。但那兰珠显然是不准备自行称王,而是将册封王位的名分在礼节上交到了大孟天子的手中,以示归顺之心。
另一方面,她在国中,依旧还是摄政王女的身份。待到她带头将“金氏幼主”送于大孟为质子,使西域各国不得不以此为表率之后,她才会真正地继承王位,领金氏国政。如此一来,她能够彻底收服金氏之心,大孟也进一步在西域立威,于二者而言,乃是一举双赢的事情。
如今,她金氏新王改朝的奏表尚未报送大孟朝廷,于名分上而言,尚不足以称之为金氏王,故而那兰珠仍旧以金氏王女的名分自称。
周显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那兰珠,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了一丝可以称得上和煦的淡淡微笑:
“金氏王女,不必多礼。”
戚玉霜看着周显,等待着他说出下文,好找到一点突破口,早日把他哄好。
周显话音落下,却负手而立,摆出了一副惜字如金的架势,似乎根本不准备再继续交谈下去。
戚玉霜颇为无奈,只好道:“此番乃是金氏率众归降,打破弥善,立下此功。陛下当善嘉奖之。”
她把话题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奏折里这点早已说烂了的正事之上。
一般说到正事,周显至少能回归一点正常的理智。
那兰珠却笑道:“义姐谬赞了,破弥善王城,斩弥善王,可都是义姐的功劳。金氏岂敢擅专?”
周显脚下的地面的石块,突然轻微地传来了“喀嚓”一声。一块细小的石块轻轻溅到了戚玉霜的脚边。
周显的声音,也在此刻,清淡而和煦地适时响起,仿佛一阵拂面而来的春风,温和得像是能浸出水来:
“姐姐,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点忙,没有更新,今天应该会有二更奉上~
◎“你要绑一次试试吗?”◎
“姐姐”这个称呼都出来了……戚玉霜差点被周显这声“姐姐”直接噎住。
周显唤她姐姐, 向来是在四下无人,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羞羞涩涩地叫她一声“姐姐”。如今气得连这个称呼都叫出来了, 可见是真的急了。
戚玉霜颇为无奈,只好说道:“不敢当。”
那兰珠浅褐色的眼瞳微微转动, 眼睛里残余的一二分醉意再度朦胧浮现了起来,她刚欲说话,脚步却微微一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才稳住身形。
戚玉霜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刚才那兰珠喝下的酒劲儿又上来了, 她强硬地扶住那兰珠的胳膊, 叹气道:“你醉了,先休息吧。”
周显道:“王女请便。”
戚玉霜看了周显一眼, 无奈地对那兰珠说道:“你今夜先宿在这里,我送陛下出去。”
那兰珠点了点头,双目中眼看着已经又浮起一层朦胧雾气, 步伐有些歪歪扭扭, 戚玉霜一手扶着她, 转过头对周显道:“陛下, 这里酒气浓重, 您先在帐外等我。”
周显脚步顿了顿, 似乎想要轻微反抗一下。
戚玉霜弯起凤眼, 轻轻眨了眨眼睛, 口型微动:
“乖。”
这一声“乖”, 像是温柔的手抚过头顶, 周显一点办法也没有, 瞬间没了脾气。他无奈地抬起脚步,向帐外走去。
金氏的葡萄酒后劲儿极大,戚玉霜看着黏在自己身上又开始迷迷糊糊的那兰珠,心道:“原来这丫头刚才看似清醒,其实也是在醉酒耍疯。幸好我没喝这酒,不然赶上周显正好过来,还指不定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她一边想,一边扶起那兰珠。那兰珠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起来,整个人几乎都靠在戚玉霜身上。
戚玉霜扶着她绕过屏风,将她又安置在那张榻上,一边给那兰珠脱外衣,一边听着这醉鬼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戚玉霜给她把最外面一层被子盖上,刚欲离开,手腕却被那兰珠一把抓住。梦里的那兰珠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含含糊糊地说道:“义姐,你说寄络、闍和两个人生得相貌如何?”
戚玉霜心道:平心而论,算是姿色上等的两个小美人。
但是一想到正站在外面夜风中等她的周显,戚玉霜心中顿时柔软起来,暗道:但比起我家阿显的风姿,还是差得远了。
没有听到戚玉霜的回答,那兰珠的声音加大,又执着地问了一遍:
“义姐!你说寄络、闍和两个人……生得怎么样?”
戚玉霜“呃”了一声,含糊地说道:“还可以吧。”
难不成,她还能说这两个人长得确实不错?
那兰珠疑惑道:“我当时……把他们送给你,你究竟是怎么……不动心的?”
戚玉霜道:“你喜爱他们,所以看他们处处都好。”
那兰珠心里对寄络、闍和的感情,戚玉霜已经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看到那兰珠醉后心中依然在想着这对双生子,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只能含糊其辞,说个大概。
她与周显一同长在宫闱,尚有如此情谊。何况寄络、闍和是那兰珠一手养大的,从头到脚都是那兰珠雕琢调.教出来的。他们身上的礼仪风度、言谈举止,无不刻印着那兰珠的影子。因此,当发现这对双生子意图背叛之时,那兰珠心中该是何等的暴怒?
“没有。”那兰珠猛地摇了摇头,幅度大得整个人的身体都晃了起来,伸出的手臂一不小心磕在了榻下闍和的额头上。闍和白皙的额角被她一撞,瞬间浮起了一小片淡淡的青红之色。
“不过是我随手我养大的玩意儿,打杀发卖,全凭我的一句话做主。可他们竟敢私自爱上别人……”
“若不是还有几分美貌,我怎么可能不杀他们?”
戚玉霜嘴角浮起笑意,刚欲说话,那兰珠却猛地起身。这一起身,动作太大,那兰珠的手臂瞬间撞倒了榻下的闍和,闍和尚未苏醒,“扑通”一声向外倒下,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屏风之上。
站在帐外吹着夜风的周显,听到里面的动静,快步走向门口,道:“姐姐,怎么了?”
木质的屏风被闍和重重一撞,猛然向外倒去。
戚玉霜连忙伸手去捞,不想闍和在这一撞之下,竟从沉醉之中昏昏然醒转,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眼前那兰珠的影像忽远忽近,仿佛正在伸出手,要触碰他的面颊。
闍和眼中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猛地伸出被金锁缠满的手腕,握住了那只向他伸来的手,抽泣道:“殿下……”
“轰——”
这方弱不禁风的屏风,终于完成了他难当大任的一生,仆倒在地,摔了个尘土飞扬。
周显站在帅帐门口,终于一览无余地看清了屏风之后的清晰景象。
一个躺在榻上的那兰珠,两个半身赤.裸,绑缚着金锁细链的秀丽少年,一左一右倚在榻前。
他家玉霜,正弯着腰,一只手扶着那兰珠,一只手被一个少年死死拽住。
尘土散去,她抬起脸,尴尬地和周显对上了视线。
醉意横生的那兰珠,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眼下的景象,依旧在执着地问着问题,含糊不清的声音再一次在大帐中响起:
“义姐,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把他们两个送给你,你为什么……不收呢?”
戚玉霜哭笑不得,和周显面面相觑,张开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在半晌的死寂之后,周显的声音,森然地在帐中响起。
“——既然金氏王女执意要献美于戚将军。”
“那朕这做弟弟的,便做主,替姐姐收、下、了。”
周显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迸出来的一般,每一个字都落得极重,砸在地面上,仿佛能掀起漫天的尘土。
戚玉霜纵身而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两三步就跨到了大帐门口,“呼啦”一声将帐帘死死系上,回身一只手捂住了周显的眼睛,一只手紧紧抓住周显的手腕,道:“随我回寝帐。”
周显声音幽幽地说道:“只需要我一个随你去吗?”
戚玉霜:“……”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周显嘴上虽然倔强,手却没有反抗,顺从地被戚玉霜牵着。戚玉霜也顾不得一路几位途经的将领的震惊之色,一把将周显塞到了寝帐里,转身拉上帐帘,对外面的亲卫道:
“今晚谁也不许打扰,都给我站得远远的。”
亲卫们从未听过大将军如此郑重其事的语气,顿时大气也不敢出,纷纷退避三舍,把将军寝帐周围清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周显的手还顺从地握在戚玉霜手腕里,一动不动,细腻的肌肤宛若一块凉玉,若是夏天,必然有消暑解乏之效。
然而,戚玉霜却从周显的肢体动作里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含义:
——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糊弄。
戚玉霜的右手抬起,触碰着他优美的下颌骨线条,将周显的脸扳过来正对着自己,轻轻在他柔软的唇上亲了一下。
“那两个是那兰珠的人,被她惩戒,我不便插手人家的家务事,这才搁置在那里。”
周显任由她亲,却闭上眼睛不看她,只有两排密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唇瓣厮磨,戚玉霜带着鼻音,含糊地催促道:“阿显,张嘴。”
周显紧紧咬着牙关,一丝一毫的清冽气息也不肯泄露出来。
戚玉霜笑了一声,右手掐住周显下颌,迫使他低下头。
她指尖微微用力,钳住了周显的下颌关节。周显被她这么一按,双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戚玉霜仰着头,与他交换着缠绵的气息,越吻越深,几乎要将心里所有的爱意坦诚在这一吻中。
周显用含混的鼻音抗议了一声。
戚玉霜模模糊糊地笑道:“别逼我用强。”
周显:“……”
这不是已经用强了吗?
戚玉霜感觉周显的抵触之意越来越微弱,最后竟然逐渐反客为主,把她从里到外亲过一遍后,竟如同愤愤的小狗般,在她的舌尖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嘶……”戚玉霜向后退开,“周显,你多大了!”
周显黑亮水润的桃花眼直直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她对你用美人计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金氏王女那兰珠把自己精心豢养的一对美貌少年送给戚玉霜,必然是当初结盟之时为拉拢戚玉霜所用的计策。看那对少年的容色与打扮,便知道是、是……那种人。
戚玉霜:“……”看来太聪明也不好,譬如周显,只要有心去猜,一猜就中,令人想要分辩都无处落脚。
周显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一瞬间只感觉牙都要咬碎了,眼圈瞬间泛起淡淡的红色,哽咽道:“你果真喜爱年轻色美的。”
戚玉霜瞬间一个头三个大:“你哪里来的这种误解?!”
周显道:“你喜爱我,不就是因为……”
说到这里,周显眼周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面颊之上,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他早便知道,戚玉霜对比自己年纪小的人格外纵容。从前戚玉霜虽然疼他,可早年对杨陵之流,她也是同样纵容呵护,与他相比,并无二致。
也许戚玉霜骨子里的审美,便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少年。
他如今长大,自然不再是从前年纪尚小时那般秀丽的少年模样。当年在埋剑山下重逢之时,他正是少年容貌,也许对戚玉霜来说,那才是他最好看的时候。可惜那时的他尚未认清自己的心,踌躇反复,错失良机……
戚玉霜看他的面色,已经明白了他脑袋里那点天马行空,顿时感觉头大如斗,手强行分开周显紧攥着的手指,一根根插.入他的指缝之间,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扳过周显的脸,凝视着他水亮的双眸,柔声道:
“阿显,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吗?”
周显偏过头,抿着嘴唇,不看她的眼睛,道:“你喜欢的多了。”
戚玉霜被他气得笑了出来,伸手搂住周显后颈,强迫他低下头,重新对着她的眼睛,道:“撒谎。”
周显明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瞳,仿佛是在无声地谴责她。
戚玉霜用额头抵住周显的额头,鼻尖触碰着他的鼻尖,轻声道:“我全心全意,只有我们家阿显一个。”
“我这半生以来,只给一个人换过性命,起过私心。这个人是谁,还需要我说出来吗?”
她右手顺着周显窄而有力的腰身向下摸,落在了他紧紧系在腰间的龙泉剑上,柔声说道:“我连龙泉剑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显抿着嘴唇,眼中的委屈却更加浓重了。
方才戚玉霜没有哄他的时候,他一切气势架子,都撑得不露丝毫破绽,可被戚玉霜这么细致地一哄,周显漆黑眼瞳中的雾气却愈发浓了,几乎要凝结成水雾一般,一句话也不说,嘴角忍不住微微下撇,却被他强行抿住,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戚玉霜。
戚玉霜看他委屈,心中酸软一片,暗自后悔道:“我怎么如此大意。既然已经有了家室,在外怎么能还和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又不是轻狂年少的时候,就算为了家里这位,也应该多多注意才是。”
她心里默默忏悔,手上的力度不由自主地更加温柔起来,轻轻勾着周显的脖颈,亲了亲他的下巴,道:“是我不好。”
周显看着戚玉霜温柔的神色,抿起的嘴唇缓缓松开,手臂收紧,带着一点鼻音,轻声道:“是我不好,我私自前来,没有提前告知于你。”
戚玉霜听着他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儿。
什么叫没有提前告知她?这言下之意是,还应该提前告知她,让她好做准备,毁尸灭迹?
戚玉霜嘴角忍不住翘起,道:“你想来就来,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查。
周显看着她唇角的笑意,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道:“这是你说的。”
“是又如何?”戚玉霜笑道,“我身为主将,一向表率全军,立身最正。”
周显知道戚玉霜这句话说得绝非虚言,他低下头,在戚玉霜眉间亲了一下,道:“戚将军缵承祖风,表正后世,不愧为一代名将。”
戚玉霜用手指在他面颊上点了一下:“还生气吗?”
周显垂下脸,抵着她的额头:“不生气了。”
戚玉霜心道:“终于可以到此为止了。”
心中念头刚起,就听到周显声音闷闷地说道:“可那两个美人,我已经替你收下了。”
戚玉霜终于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后悔了?”
周显垂着眼角,小声道:“后悔了。”
戚玉霜随口玩笑道:“无妨,改日寻个由头,打发了就是。”
“你还要改日?”周显猛地抬起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戚玉霜。
戚玉霜哈哈大笑,笑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周显终于知道戚玉霜是在逗他,气得脸颊绯红,抱起戚玉霜,低头就要亲她。
戚玉霜急忙止住:“我逗你的!”
周显不依不饶,眼睛像是两颗水汪汪的葡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分明是想享齐人之福。”
戚玉霜连连否认:“我绝无此心!”
周显道:“角枕覆衾长,新香异旧香。射雉求凰,本不冲突。”*
戚玉霜见他油盐不进,甚至逐渐走向自说自话的歪理,大呼冤枉:“他们岂能与我家阿显相提并论?我已有了阿显,难道还看得上别人?”
周显道:“尚未可知也。”
戚玉霜笑道:“你若不信,我便亲口立个誓如何?皇天在上,戚玉霜若三心二意,有负于你,他日死于……”
她口中的话尚未说完,已经一把被周显捂在了嘴里。周显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根根压在她的唇上,动作急促得甚至有了些许的颤抖。
戚玉霜握住他的手指,拉下来攥在手心里,笑道:“奇了,我说没有,你不信,我要起誓,你又不让。我们阿显何时成了这么个不讲道理的人?”
周显突然低下头,捧住她的脸,用力地吻了上来。
戚玉霜任由他一通肆虐掠夺,眼睛弯起,笑眯眯不置一言。
半晌,二人才终于分开,周显咬着她的嘴唇,鼻音浓重地小声道:“不要。”
“为什么不要?”戚玉霜奇道。
周显手臂收紧,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宣誓主权的小狗崽似的,一下也不肯撒手,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见:
“你今日立了誓,若是之后真的变心,岂不是要应誓?”
戚玉霜道:“那好啊,我若变心,辜负了我家阿显,天打五雷……”
周显恶狠狠地一口咬住了她的下唇,戚玉霜甚至来不及抗议一声,就被周显再次堵住了双唇。
戚玉霜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周显乖顺的时候,是真的乖顺。发起疯来,也是真的磨人。
许久,周显终于慢慢松开她,在她嘴唇被咬出来的伤口上轻轻舔.舐,闷声道:
“我宁可你变心,也不要你应誓……”
戚玉霜心中的万千防线,在这一句话里尽付东流。
汹涌的情感如同一瞬间溃防的堤坝,把她方寸大的心房浸得酸软不堪,万般怜爱与酸楚重重击打在她的软肋上,戚将军第一次尝到了自食恶果的味道。
戚玉霜手臂回抱住周显,轻轻亲了亲他的鼻尖,叹息道:
“……这辈子,真是栽在你身上了。”
周显从未被她如此温柔爱怜地亲过,方才的大言不惭瞬间被冲了个烟消云散,似乎直到此时,才终于重新拾回那点羞惭与矜持,鼻尖霎时间泛起一丝浅浅的绯色,下意识地微微向后一缩。
戚玉霜却不依不饶,亲了鼻尖,又在他眉心、眼角各自落下一吻,眼看着自己亲过的地方瞬间浮起的绯红之色,戚玉霜玩心大起,笑道:“阿显真乃世间绝色,单凭这一点触之即红的本事,旁人便万万也比不上了。”
周显知道戚玉霜在调笑他容易脸红的事,回握住她的手,悄声道:“姐姐,那若是单论容色呢?”
戚玉霜一怔:“什么?”
周显一边说,一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桃花眼中泛起一丝潋滟的水雾,小声道:
“我不好看吗?”
戚玉霜吸取教训,立时道:“当然好看。”
周显捏着她的手,诱导道:“姐姐,那……我不如他们好看吗?”
怎么又绕回来了?
戚玉霜哭笑不得,说了半天,周显这醋劲儿居然还没过去?
她立时严肃表态:“旁人在我眼中,都与土石无异。怎么能与我们阿显相比?他们么……不过是以量取胜罢了。”
以量取胜……周显被她的话气得喉咙一哽,幽幽道:“原来姐姐是遗憾我没有个同胞兄弟,一般容色,一般体贴,兄弟共侍,岂不美哉?”
戚玉霜差点没被周显的话笑喷出来,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对长着周显模样的双生子,一样的黏人,一样的嘴硬心软,抿着嘴唇,两双黑亮亮湿漉漉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
那真能把人磨死。
戚玉霜想到这里,心有余悸,连忙道:“不不,有你一个就够了。”
周显思索片刻,悄声道:“姐姐,难道你喜欢的,竟是那副打扮吗?”
戚玉霜:“……”
她看了周显的脸色一眼,极为识趣地道:“我岂是那等好色之徒!”
“那就是喜欢了。”周显毫不讲理,坚持自己的强盗逻辑。
戚玉霜深感冤屈:“完了,你已经不讲道理了。”
话未说完,她却看到周显伸出了两只手,并在一起,递到她的面前。
周显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手掌薄而削瘦,白皙干净的手背极为赏心悦目。此时,他双手微微合拢,手腕交叠在一起,就连肌肤之下淡淡的青色经络也看得分明,凸显出一段优美的腕骨线条。
戚玉霜:“……?”
周显微微偏过头,面颊上红晕弥漫,眼睫垂下,不敢看她,轻声道:“你要绑一次试试吗?”
戚玉霜:“……!!!”
“……我没有那种癖好!”
周显道:“真的吗?”
他怎么还不信啊……戚玉霜泪流满面。
——我是那种人吗!
周显道:“你有什么喜好的,尽可以在我身上试。”
他微微抿起嘴唇,脸烧得通红,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快要听不到了:
“我不是那等矜持不化之人,你不必去外面寻人……”
戚玉霜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用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语调沉痛忏悔道:“阿显,我错了。”
周显:“你没错。”
戚玉霜:“我真的错了。”
周显:“喜新厌旧,本就是人之常情。”
戚玉霜恨不能对天保证:“绝无此事!”
周显道:“你身居高位,名震四海。四邻番邦,讨好者、仰慕者不计其数。与其让他们以奇技淫巧之术诱惑你,不如你在我身上,先皆试过,以后自然……”
他口中说着,面颊绯红一片,语调却一如既往地平静,好像在讨论吃饭喝水一般认真地研讨如何从源头上杜绝“家花不如野花香”的千古难题。
戚玉霜恨不能以头抢地,悲愤道:“阿显,你放过我吧!”
周显唇角慢慢浮现起一丝笑意,终于小声道:“玉霜,我怎么了?”
戚玉霜道:“你让我觉得,我要是对你不好,简直禽兽不如。”
作者有话说:
*注:“角枕覆衾长,新香异旧香。昔年曾射雉,此日复求凰。”出自徐渭《纳妾诗》。
双更合一奉上,今天我这样的码字废居然万更了,简直不可思议!!我自己都震惊了!!
在电脑前面坐了一天,感觉脖子要报废了,一更起两个人的恋爱日常真的会姨母笑(躺平)
◎周显的脑海里轰的一下,瞬间烧了起来。◎
周显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垂下头,复又将戚玉霜抱入怀中,口中却依旧装模作样道:“姐姐对我, 已经很好了。”
他声音音质清冷,此时语调拿得极软, 像是一根委曲求全的羽毛,柔柔地拂在心上,把人心里无限的欲.念与缠绵之意尽数勾了出来。
戚玉霜斜眼睨他:“你真这么想?”
周显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戚玉霜轻轻拍了拍周显紧紧揽在她腰上的手,忍俊不禁道:“那你这手……怎么还抱得这么紧?”
周显充耳不闻,手臂宛如铁铸的一般,拦在她的腰身上纹丝不动。
戚玉霜捏了捏他:“还不放开?”
周显此时方显出口不对心的本色:“不放。”
戚玉霜忍不住笑了一声, 凑近周显的耳边, 轻声道:“难不成,今晚, 你准备站在这里……嗯?”
她的气息卷携这这句语气下.流的挑逗,一股脑涌进了周显耳际。周显的耳垂瞬间染上了一层红晕,身体僵立在原地, 口气中终于带上了一分气急败坏:
“玉霜——!”
戚玉霜哈哈大笑, 亲了亲他宛若白玉的耳垂, 欣赏着周显耳垂刷的一下, 红得几欲滴出血来, 道:“怎么?不能说?还是你……站不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