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一圈,摇摇头贴心的说:“家大业大,打扫起来也不好办啊。”
魔法墨水是特制的,失去魔法施加的附着力就会极难清洗。
想要彻底除去痕迹,就只能用其他炼金材料来作为中和剂。
当然,炼金材料嘛,向来是价高物少。
“白塔的经费不是从国库里拨吗?”赫尔达问向身边的一位骑士,“你们队长怎么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骑士有些得意,“国王陛下今年只给白塔往年三分之一的额度。”
泰德为了操控白塔,必然会暗中给他们一定的财力支持。
但一个索要无度的盟友,只会渐渐成为他的累赘。
陛下与首相大人有意将他们捆绑到一起。
不知道泰德大人愿不愿意为盟友“清理污渍”的高额费用买单。
赫尔达看看这位骑士,感叹道:“你们不愧是艾恩带出来的,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旋梯能够通往每一层。
狄俄倪克斯来到二楼。
一到三楼的墙壁都是密密麻麻地书籍,只有一圈环形的小道,供人挑选书籍。
赫尔达踩着高梯,正在清点一楼最上面那一层的孤本。
两个小姑娘离得非常近。
狄俄倪克斯双臂撑住二楼的扶手,附身就能看到赫尔达脑袋上的小揪揪。
赫尔达朝她嘿嘿一笑,继续垂首工作。
狄俄倪克斯看着小学徒捧着梅蒂拉的清单,费力地眯着眼睛,努力对照墙壁中陈列的书籍。
她看看外面的天色,下午的时光已经溜走,天色也要变暗了。
赫尔达大骂,“我的眼睛都要瞎掉了。”
然后她用胳膊比划了一个大圈,对在下面等候苦力骑士们喊道:“这一层的三列全都打包!”
“白塔的采光也太差了,倪克斯。”赫尔达对少女抱怨,“这群老家伙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狄俄倪克斯托着腮,笑着对赫尔达说:“因为他们其实不会使用这座塔。”
赫尔达反应过来,惊喜的仰头看她。
少女将手指轻轻贴到赫尔达面前一方方的藏书格子上。
一瞬间,瑰丽的金色花纹从少女的指腹下绽开,不断向整个白塔的书阁.墙壁等一切建筑蔓延开来。
这是魔法的视觉盛宴。
窗外已是黄昏。
白塔中一片金色柔光。
“白塔千年前应该就是使用光阵照明,这群老头子摸黑住了这么久,怪不得眼睛不好使。”赫尔达嘿嘿笑。
她再低头看看手上的清单,还有墙壁中的古籍。
字字清晰,连落上的灰尘颗粒都分外明显。
赫尔达深情地望着少女,“倪克斯,你简直是仙女。”
少女得意,“不,我是大恶龙。”
赫尔达捧场,“那也是世界上最棒的大恶龙!”
狄俄倪克斯仰头看向最高的那几层。
赫尔达也看了看,“那几层应该是炼金用的地方,你想去看看吗?”
少女点点头,“佣兵说让我帮他找样东西。”
“去吧,看到喜欢的就给我说,我正打算临走前搞点他们的炼金材料走。”
国王手令在怀的土财主赫尔达小手一挥。
赫尔达把梅蒂拉大人写的清单折起来,塞到口袋里。
心中有清单,下手自然快。
梅蒂拉大人只写了各种文献书籍,这怎么能行。
古籍孤本固然无价,可是明码标价的炼金材料也是十分可贵的呀。
狄俄倪克斯离开二层,向最高层去。
三层是最后一层藏书阁,那里是白袍们最常待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喝茶闲谈。
当她路过三楼的时候,几个老家伙正面色难看的地坐在那里。
他们手边的蜡烛还燃着,在整座白塔的金色光辉下,像一颗小黄豆般不起眼。
少女感受到他们投来的目光,十分礼貌地说:“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赫尔达用余光瞅着倪克斯,从高梯上爬下来。
她皱着眉,向身旁一直跟着她的那位骑士提问:“倪克斯刚才的做派怎么这么眼熟,到底是像谁?”
骑士心虚地清清喉咙,“……像葛利沃夫大人。”
少女来到第九层。
她回想起佣兵说的位置。
一个镶嵌在墙里的灰色石壁,上面刻着白塔的样子——高塔与塔顶的三颗明星。
她来到石壁的面前。
它看起来只是一个用于观赏的浮雕,标志着这里是塔的最后一层。
少女将手贴上去,炽热的魔法在石壁上游走,向后探去。
后面是空的。
九层传来一声沉重而迟缓的机关开启声。
大厅与三楼的白袍老头们脸色大变,立刻站起来。
几位骑士迅速上前,挡在他们面前。
“两位小姐携国王手令前来,诸位最好还是不要干涉。”
白塔静得令人害怕。
只有黑发少女丝毫不受影响,在众人注视下消失于门后。
几位骑士退回原位,方才强硬的态度仿佛是一场错觉。
白袍们也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他们重新为自己续上新茶。
老头子们用独有的含糊无力的嗓音,你来我往的闲聊起来。
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无害的老人家。
话题乍一听,都是些王都的新鲜趣事。
在闲谈的掩盖之下。
“泰德的消息没有一点价值。”
“她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魔法?”
“拥有太多巨龙魔法不是好事,只要…”
白袍之首神态自然地饮了一口茶。
“这位小姐放着不管,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他放下茶杯。
“就快要到那一天了,在此之前,再加上一份给她的礼物吧。”
金色的光阵映在他浑浊的眼底,刺得他厌恶。
巨龙的魔法是那么好消受的吗?
小孩子,大概还以为是上天的恩赐吧。
狄俄倪克斯走进这个昏暗的密室。
这个房间竟然没有绘制光阵。
密室的石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炼金阵,还有无数凿刻上去的古老文字。
龙用手抚摸上那些古文,一种被回应的感觉,轰然在她的指腹下涌现。
与人不同,魔法生物天然对法则赋予的真名有所感应。
有些真名毫无意义,有些由上古之语拼凑而成。
[狄俄倪克斯Dionyx]
狄俄|源自法则,及世界之首。
倪克斯|象征她威严的黑色外表。
随着上古之语的用法在世界渐渐消失。
人类开始用倪克斯这个朦胧的含义,作为他们信仰的黑暗女神之名。
此刻她指腹下凿刻的古语痕迹,属于一头曾经存在过的巨龙的真名。
它被赋予的真名寓意为:耀眼奔腾的岩浆。
听起来是一头红龙。
真名流露出的信息有很多,比如它并不算强大。
“那里藏着一种东西,你使用魔法就一定能感应到。不要尝试带走它,只要确认它的存在就足够了。”
佣兵当时翘着腿,喝着甜茶。
“我有什么好处?”少女反问。
男人轻笑,“如果你足够聪明,或许你能猜出我的身份。”
你只要和他待得够久,就该知道他是直说你不够聪明。
他敢这么说,就保准你猜不到。
狄俄倪克斯在昏暗的密室中燃起赤金竖瞳,她看到了那个“藏着的东西”。
它不是被藏在某处,而是埋在密室之下,延伸蔓延到了整个白塔。
是它在支撑着白塔闲置千年的魔法阵没有消散。
佣兵说不要试图带走它,因为它根本无法被带走。
她能察觉到,一旦抽离,整个白塔都会坍塌。
这个东西看起来像河流,从源头分出无数支流。
源头只有巴掌大。
狄俄倪克斯蹲下,用掌心贴住它。
她感受到一种脉动。
像要奔涌着将血管撑爆一种脉动。
但她将手拿起。
它又恢复了宁静。
远处的灰阁中。
假寐的佣兵缓缓睁开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美好的周天被意料外的加班毁灭了(沧桑点烟)
这是说好的一更,二更等白天放上来,当天的更新也不会鸽。
感谢留评的小宝贝,啵啵~
“真可惜, 我们三个的晚餐只有昨天剩下的几盘甜点。”
佣兵用遗憾的口气说道:“真可惜, 那我勉为其难地出去吃好了。”
艾恩饶有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去哪儿?”
佣兵的手臂搭在另一把椅子上, 他抻了抻睡得僵硬的脖子,懒得理多嘴多舌的同伴。
艾恩继续招惹他,“欠了国王陛下八千枚金币的人,难道不需要报备行踪吗?”
佣兵抬腿一脚蹬上艾恩的椅子,“去破靴, 还能去哪。”
艾恩连人带椅子险些晃倒,他扶着餐桌才稳住,“嘿, 小心墨水, 我可是代首相大人回信。”
梅蒂拉从炼金室出来,她刚刚将安卡拉刚的龙鳞重新恢复成炼金风铃的模样。
“你们是还没成年吗,注意不要打架。”
佣兵摊摊手, “为什么不给艾恩一个单独的小桌子呢, 魔法师大人, 难道您愿意看到餐桌上总是坐着个讨人厌的家伙吗。”
艾恩人畜无害,“这可不能怪我,谁让我们的佣兵现在有忌讳的话题。”
梅蒂拉用看小猫小狗的眼神,包容地看着两个幼稚的男人。
佣兵起身,看起来准备出门了。
艾恩耸耸肩,不再招惹他。
没一会, 马厩那里传来马匹的咴咴声。
两人目送着佣兵骑马离开。
“还是担心的吧,为什么还要让她出去呢。”梅蒂拉问道。
艾恩说道:“他说就算倪克斯有什么问题,如果他都没有发现,那白塔那群老家伙更不用提,所以其实不用担心。”
梅蒂拉笑了笑,有些倦意的坐到餐桌旁,捧着热热的茶杯出神。
大厅里安静了一会。
也许是想完了自己的事情,梅蒂拉想到离开的佣兵。
两人闲聊片刻。
她有些意外的说道:“我还以为他会喜欢那种成熟一点的女人。”
梅蒂拉比划了一下,“我是说外表。”
艾恩摇头,“其实我之前也这么以为。”
他放下手中的事务,有些感慨地道:“你不知道他刚在王都亮相那会儿,盯上他的贵族夫人和小姐可不少。”
艾恩想到就笑起来,“英俊,好身手,人又野,杀人不眨眼,还为国王陛下办事,简直是吟游诗人琴下的传奇英雄。”
梅蒂拉忍俊不禁,“我也有所耳闻。”
王都贵族们近些年的风气以有众多情人来彰显身份。
不只是贵族老爷,还包括贵族夫人。
毕竟大家多数都是家族联姻,婚礼后各过各的才是常态。
你的情人英俊或是有名气,都能让你在姐妹之中仰着下巴接受艳羡。
而王都中的青年俊才也会以收到夫人们隐晦地暗示为荣。
这至少代表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你至少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佣兵那段时间很是受不了。
艾恩几乎在他脸上见不到什么好脸色。
永远都在黑着脸,好像从地狱刚杀完人回来的模样。
艾恩感慨着总结道:“真是怀念,他也就那段日子出任务最积极了,出任务就像度假,根本不想回来。”
梅蒂拉手中捧着的茶杯飘来苦涩醇香。
她见艾恩注意,说道:“这是从南边商人那里买来的一种咖啡,有些苦,但是能提神。”
说着,梅蒂拉把咖啡壶提到餐桌。
艾恩看看外面的天色,“正好,就着点心凑合一下吧。”
他起身去厨房翻出赫尔达存着的甜点。
梅蒂拉伸手接过来,“佣兵是要去哪?”
“破靴,那里消息灵通,离白塔也不算远。”
赫尔达端着热茶和面包糕点之类的东西去楼上找倪克斯。
结果转了一大圈才找到。
少女正窝在一个长椅里玩着一个炼金魔方。
赫尔达也挤过去坐下。
“给,吃点吗?这些老头子口味淡,没什么其他好吃的。”
赫尔达看了看倪克斯手里的玩意,她根本就在瞎玩,多半是在想事情。
龙回过神,瞅了一眼盘子里的各种面食,向椅子里缩了缩。
赫尔达把盘子收了回去,“好吧,我明白了。”
小学徒一边吃,一边四处转,这一层大概是白塔最值钱的地方了,她根本停不下脚。
狄俄倪克斯思索着。
她大概能猜到到白塔中禁锢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佣兵究竟是什么呢,如果他和红龙有关,但他的魔法可丝毫没有带给她同类的感觉。
他的魔法波动更多地是让她厌恶.排斥与警惕。
如果一个家伙,不是她的同类,却与同类有关系;
既然与同类有某种关系,却又令她反感.警惕;
答案显而易见。
他是从龙类这里获得利益的一方。
也许是得到魔力,也许是其他力量。
……他在龙的对立面。
“啊,那是佣兵吗?”赫尔达忽然趴在窗户上向下看,“他来这里干什么?”
在白塔最高的地方向下看,行人都变得像小蚂蚁。
赫尔达能认出佣兵,是因为他骑着艾恩的马。
倪克斯把黑马栓在了白塔外的小树上,此刻它认出主人,正一个劲地往佣兵身边蹭。
赫尔达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她扭头对少女说:“哦对,倪克斯,你还记得在北地刚加入我们的时候吗?”
少女抬头看她。
“你那时候状态不太好,反而佣兵在的时候会精神些,我那时候还问过梅蒂拉大人,讨人厌的家伙不在的话,精神不应该更好才对嘛。”
少女问她,“梅蒂拉大人怎么说?”
赫尔达回忆了一下,“梅蒂拉大人说,有些靠海的领主给国王陛下进贡活鱼,会在桶里放一条它们讨厌的天敌,这样送到王都的时候它们就会活蹦乱跳。”
“那时候你们两个看起来确实不对付,我一直觉得梅蒂拉大人说的好准。”
“不过现在嘛,”赫尔达笑嘻嘻地指着下面的佣兵,“我看他对你有点像不敢凑近的小狗狗。”
狄俄倪克斯也站到窗边,静静地向下望。
佣兵不知察觉到什么,也仰起头来。
楼下的骑士队长刚刚就上了楼,来找赫尔达与倪克斯。
他默默站在两个小姑娘的身后,为佣兵默哀。
赫尔达还是很敏锐的,形容一针见血,可惜情商一直不在线。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语气听起来就像在为好朋友的崛起而骄傲。
至于倪克斯,队长打量了一下,他觉得倪克斯的气质一直有些异于常人,游离在众人之外。
大概离她开窍还早得很。
他清了清嗓子,两个姑娘回头看他。
“我们刚才看到葛利沃夫大人在下面,想来他不会来找我们这些家伙,学徒大人又很忙,所以我们就想他也许是来找您的?”
龙十分费解,“你想说什么?”
他迅速道:“您快把他带走吧,他再在白塔下面站一会,搞不好过几日这群老头子有一个两个的寿数尽了,人们也会觉得是国王陛下让他动的手。”
葛利沃夫在楼下呆了没一会,就看到少女走了过来。
倪克斯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
她在等着他靠近。
葛利沃夫下马走向她。
他在她的眼中见到了熟悉的疏离与戒备,有一点困惑。
少女的目光带着探究,“为什么要给我透露你的身份,这是挑衅吗?”
她不明白他的行为,在两人明显都能察觉到不对劲的情况下,为什么要主动提供自己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劣势的信息?
过于自信,还是挑衅?
“别紧张,只是一点算得上关键的信息,你不是还没猜有出来吗。”
佣兵稳声哄道,“不是你自己非要问的吗,这不叫挑衅,这顶多叫信任。”
少女通身戒备的气息缓和下来。
她一针见血,“才不是。”
“才不是什么?”
“信任。”
佣兵就笑。
他翻身上马,再牵过黑马递给她。
少女问道:“干什么去?”
“吃饭了吗?”
“没有。”
“那就去破靴。”
破靴酒馆。
老拉德正在酒台前招待客人。
“瞧瞧,葛利沃夫又带着谁来了。”
鉴于破靴的常客对两人的性格与身手有目共睹,很快酒台前的人就都换了位置。
老拉德招呼佣兵与少女在酒台入座。
还是按之前的老样子,狄俄倪克斯面前没一会就摆满了各种食物。
她挑挑拣拣的开始填肚子。
葛利沃夫看了她一会,“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不是疑问句,是确定的语气。
她看起来完全不属于这里。
他找不到少女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原因。
少女咬着叉子侧头看看他,像模像样地上下打量一番,也说道:“你也不会待太久。”
佣兵看着她一副很懂的样子,不由失笑。
“为什么。”
少女低头切肉,“你看上去和艾恩.梅蒂拉.赫尔达都不一样,他们好像必须在这里生活,我不知道你待在这里干什么。”
她问道:“是为了白塔的那个东西吗。”
他没有否认,“是,但是还不到时候。”
少女今天胃口不太好,她盯了一会盘子里的肉。
“为什么没有煎蛋。”
“因为这是烤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应该只有这一更。
准备推进两条主线,还有好多信息点,所以效率不太高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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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池川IKEKAWA.逾渊鱼.小野鸭.XTT几位小宝贝灌溉的营养液!!
少女叫住试图躲在酒台后面偷偷溜走的老拉德。
老拉德不情不愿地回到少女面前, “当然可以,我一直为二位留着呢。”
他语气夸张,表情丰富, 以期引起少女的好奇追问。
少女非常配合地问道:“为什么给我们留着?”
老拉德脸上挤出褶子, 微笑着说:“毕竟太昂贵的酒, 破靴的穷鬼们从来不点。”
佣兵从刚才开始就在欣赏老拉德的表演,此刻见倪克斯显然没有听懂这老狐狸的言外之意, 歪过头对她说:“你告诉老拉德,葛利沃夫今天不缺钱。”
老拉德一脸慈祥的看着佣兵用他完全能听到的音量,装模作样地和少女讲悄悄话。
然后老拉德再十分配合的摆出刚才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又听着少女对他重复了一遍。
“葛利沃夫不缺钱。”她说。
然后她费解的扭头看他,“你当然不缺钱。”
毕竟狄俄倪克斯见识过佣兵的财力。
她来到王都的第二天, 就被他带着逛遍了整个王都卖东西的地方。
虽然他一直抱着“只要你消停不惹事,街都给你买下来”的崩溃态度。
老拉德得到佣兵会付钱的保证,快乐地去拿酒。
佣兵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微挑眉梢, 为她解释, “他只是想确定今天我会付钱。”
佣兵的人品在所有人面前都一文不值,他们对这个恶劣的家伙的每一句话都不会相信。
但他的保证如果又经了一遍少女的口,就可信多了。
毕竟上次佣兵带着小女朋友来, 老拉德漫无边际的要价, 佣兵都懒得计较, 直接付钱。
少女迷茫地看看老拉德的方向,再回头看看佣兵,“他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佣兵耸肩,“人在自己打不过的家伙面前,想要得到目的,当然要委婉一点。”
狄俄倪克斯歪着脑袋听完, 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佣兵看着她,叹了口气。
“又开始想自己的事情了。”他低头瞅瞅自己的酒杯,“我永远也猜不透你的小脑瓜,究竟会停在什么奇怪的地方开始思考。”
少女没有理他,“人的行为真的好难理解。”
“你很像一种小动物,知道吗。”
佣兵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少女的眼神顺着他的手指望向他。
“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它总会在突然听到有趣的声音时狂摇尾巴,比如人们对它说话的声音。但它又无法理解,整个小狗都会陷入思考,连尾巴都会立刻停下。”
少女迷茫的看着他,整个大龙陷入思考。
好难理解。
她只能反驳佣兵的字面意思,摇摇头说:“我不觉得我像小狗。”
佣兵挑眉,配合的点点头,“你在想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也是高大凶猛.毛发威武的那种。”
少女从侧对着他,转成正面对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总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而她连他们说的话都要猜半天。
佣兵几乎清晰的听到了她愤怒的画外音,他开始怀疑自己再逗下去会乐极生悲。
他犹犹豫豫的用食指在空气中画了个圈,将她的小脑袋圈进去,“……你的心思脸上都写出来了。”
万幸,倪克斯没瞪他几秒,瑞贝跟在拿酒的老拉德身后走了过来。
瑞贝笑得像朵小花,她来找倪克斯。
倪克斯身边的佣兵显然有些碍事,瑞贝拉着她到旁边的桌上说悄悄话。
老拉德放下酒,在佣兵对面歪歪地撑着酒台。
他扫了一眼佣兵面前的酒杯,不怀好意的说道:“这可不像你啊,葛利沃夫,当初那些夫人们邀你一夜共度时的那张臭脸上哪儿去了。”
生意人总是能巧妙地把握好进退的度,比如今天就是个难得能在佣兵身上占便宜的机会。
老拉德长吁短叹,“一个男人一旦开始和女人谈起自己的小时候,如果不是喝醉了,那就只能认栽了。”
他拿起佣兵面前的酒杯,“你才喝了两杯啤酒,离醉还早着吧?再给你倒一杯?喝什么?”
佣兵面色平静,他从腰后抽出一柄匕首,随手横放在两人之间。
老拉德讪笑,“一杯粉色毒液?”
瑞贝兴奋地跟少女说话。
少女负责认真的听。
佣兵回头看了一会。
“她们什么时候聊完。”
老拉德把喝啤酒用的木制酒杯拿走,用透明的酒杯给他倒上粉色毒液。
“她得再聊一阵吧。”老拉德有些伤感地说,“最近有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在追求她,唉,我已经同意了。”
佣兵对他举举酒杯,“恭喜。”
老拉德冷笑,“当然值得恭喜,想想她当年的眼光,这是多么大的进步,我一直盼着来个彪悍的女人把你收拾一顿。”
他看着倪克斯,叹了口气,“谁知道你拐来这么乖的一个小姑娘。”
佣兵扶额,“够了,在灰阁就听艾恩的废话,到你这里来还要再听你说。”
老拉德嘲讽佣兵,“得了吧,你躲不开的。”
他把喝啤酒的木制酒杯拿回来,放到盛着粉色毒液的玻璃酒杯旁。
“你的臭脾气,太明显,藏不住的。”他指着两个杯子,“你知道你这像什么吗,不是浪子回头,就是浪子跳坑。”
“你要是找个那种妖精似的女人,他们才懒得盯着你,你偏偏跟在个好小孩身后头转,他们就会觉得这事太有意思啦。”
“你看王都那些戏团,什么戏份最受欢迎,男女身份不登对的戏份啦。”
佣兵沉默地把酒喝下,“我还没想那么多。”
老拉德重新给他满上。
“她的确很特别,一个值得人喜欢的小姑娘。”佣兵轻轻地说。
他微微侧首看了会倪克斯。
“不过我没有与人共度一生的打算……只是凑巧遇到一个可爱的姑娘,忍不住多陪她走了一段。”
老拉德说道:“不错,一个坏家伙能有一个老了可以回忆的小姑娘就挺好了。”
瑞贝这边。
“平时很凶,只用偶尔一次柔弱就很有用,简单吧。”
少女摇摇头,“我不弱啊。”
“我当然知道你不弱,你一个人就能撂倒一个大汉。”瑞贝捶捶桌子,“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我未婚夫就是这么被我拿下的。”
瑞贝认真教导,“这招不能常用,要在关键时刻出招。”
少女只好点头。
瑞贝聊了一会,一个有些拘谨还带着羞涩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外,她跳起来向他跑过去。
倪克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还记挂着自己的酒。
老拉德给她留了一大瓶粉色毒液,就知趣的离开了。
她在瓶身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单词,“撒刚?”
佣兵道:“对,这是撒刚的酒。”
少女看着晶莹剔透的杯子里盛着粉色的酒,“撒刚好像比王都有趣多了,有酒,有女巫。”
佣兵看着她,过了一会才问道:“你在王都待烦了?”
少女无聊地晃晃酒杯,“对呀。”
她喝完粉色毒液,发现一瓶没见过的绿色果酒。
拿起来一看,也是撒刚的酒。
“撒刚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佣兵看着她满足地倒满一大杯绿莹莹的果酒。
他想了想,“撒刚很热,西边是沙漠,东边是绿洲。”
少女停下动作,专心听他讲。
“撒刚是个很大的城邦,常驻民很少,往来最多的就是各路奴隶主.商人.佣兵。”
“那里没有国王和贵族,掌管城市的是三个大商组成的公会,他们轮流履行城主的职能,寿终就寝了就轮到下一家。”
少女很感兴趣,“那要是没干几年就死了怎么办?”
“那也得下一家。”佣兵笑起来,“不过现在这位大概还要活很久。”
少女问道:“他是个刚上位的年轻人?”
佣兵摇头,“他有女巫的祝福,会一直活到三百岁。”
龙的竖瞳在乌黑的眼瞳下急剧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