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懊悔。
这是撒刚的好酒,他敢保证整个王都中都没有几瓶。
佣兵翻过身。
存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在今天把它拿出来喝。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
葛利沃夫, 你什么时候染上那些白痴才有的习惯了?
当着她的面下意识地拿最好的。
……倪克斯只会把它当好喝的水来喝。
狄俄倪克斯将空瓶子随手放到小圆桌上。
她几下甩掉衣服。
毛茸茸的黑色巨犬跃上床, 将被子踢到床尾。
她在床中央转了几圈后才盘卧好。
赫尔达的偏心,众人有目共睹。
艾恩与佣兵这两个大男人只能睡二手小木床。
而倪克斯的床至少有他们的三四倍大,褥子厚实, 被子与枕头里填充的都是鹅绒。
她闭上眼睛, 幸福的沉入梦乡……假的。
佣兵魔鬼的一样的低语开始在她脑海飘荡。
“……叛逆期……十分得意……睡觉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变来变去……尾巴……”
黑犬猛地抬起头来, 脑袋上的招风耳一只立着,一只搭下来。
一直在不自觉晃动的尾巴尖也瞬间停住。
她恨恨地变回人类的样子,将堆在床尾的被子扯回来盖到身上。
清晨,阳光洒下,灰阁开启了崭新又充满生机的一天。
梅蒂拉与赫尔达的作息,都是伴随着第一道晨光起床。
两人各自在房间洗漱好后走下楼。
梅蒂拉坐在大厅的餐桌前, 呆呆地醒神。
赫尔达随手抓了几把自己睡炸的短发,用小头绳扎起来。
小学徒打着哈欠。
她一边扎头发,一边脚步凌乱的去书阁区,从那边的桌上拿过导师的手册。
回到大厅,赫尔达把手册放到梅蒂拉的手边,册子里夹着一支炭笔。
梅蒂拉机械反射性的打开册子,拿起笔,开始写一天的计划。
当她手下的炭笔,在册子上写下第一笔字迹后,我们的红发魔法师才终于渐渐清醒起来。
赫尔达拉开她身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
她把两只手臂垫在脑袋下面,趴在餐桌上睡了会回笼觉。
梅蒂拉写完一整页后,合上手册,拍拍她的小学徒。
小学徒很快坐起来,她揉揉眼睛,问梅蒂拉:“早上想吃什么?”
梅蒂拉没有特别的喜好,“按你一贯的来就好。”
赫尔达走进厨房。
梅蒂拉在灰阁外转了一圈,检查了所有的围栏与花园中是否有小贼的痕迹。
她还去马棚看了看,确保马儿的备用草料足够多。
等到梅蒂拉回到大厅的时候,赫尔达已经将早餐摆上来了。
早餐是五个人的份量:
一篮切好的白面包。
一碟绿奶酪。
一大锅豌豆汤。
还有削成片的腌肉,搭配拌蔬菜。
赫尔达叉着腰站在大厅,中气十足地试图将灰阁的三位住客喊起来。
梅蒂入座,劝她,“等他们起来后,再让他们自己去厨房热就好。”
赫尔达用你不懂人间疾苦的神色看着导师,“灶台重烧两次,得费多少柴!”
在小学徒的坚持不懈下,没一会艾恩与佣兵的房间门就打开了。
两人走下楼,来到客厅餐桌旁。
艾恩向灰阁的主人与操持厨房的小主人表示感谢。
佣兵扯开椅子坐下,扫视餐桌上的食物。
很好,没有一个是倪克斯爱吃的。
赫尔达去地牢将小羊牵了上来,让它去三楼找倪克斯。
小羊嗅着味道,一路爬上三楼。
它在倪克斯的房间前蹲下,喉咙里叽里咕噜,开始用爪子扒门。
等了片刻,倪克斯揉着眼睛打开门,牵着小羊下楼到了大厅。
大家分坐在餐桌两侧。
梅蒂拉与赫尔达在一侧,艾恩与佣兵在一侧。
但大家的位置并不是对齐的。
两个客人的椅子与主人的位置相比,偏向下首。
这样看起来梅蒂拉的位置更加显重。
赫尔达十分坚持这一点。
她时刻保证着梅蒂拉本人并不在意的主人地位。
所以当少女在赫尔达的身旁落座后,对面就是佣兵。
佣兵看着她坐下。
他又看着她在餐桌上瞅了一圈,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赫尔达盯着她,“没有给你准备很多,不能浪费哦。”
少女看着赫尔达认真的表情,犹豫着点点头。
赫尔达的厨艺不错。
大家的早餐时光还算美好。
艾恩甚至调侃赫尔达,今天吃的竟然是白面包,而不是黑面包。
赫尔达十分骄傲地表示,这个月的饮食开销在她的规划下,还剩下一笔可观的盈余,可以丰富大家的三餐。
美好都是他们的。
除了狄俄倪克斯。
她努力地吃掉了拌蔬菜中的腌肉。
豌豆汤里的腌肉粒,也被她用勺子珍惜地挑了出来。
最后,她尝试着吃了一颗豌豆。
可惜,她的表情看起来仿佛吃的不是豌豆,而是什么铁豆.钢豆。
佣兵看着倪克斯用“大家都看不到”的“小动作”,把蔬菜.绿奶酪.豌豆汤都悄悄推给他。
白面包在桌子中央的篮子里,她压根就没去拿。
倪克斯示意他消灭“罪证”。
佣兵在艾恩与梅蒂拉充满压力的探究目光之中,沉默地解决了少女视为灾难的绿色食物。
赫尔达读空气的水准一向不怎么样。
她正用勺子将碗底最后一粒豌豆扒拉到嘴巴里。
察觉到餐桌上有些安静,她无辜的看看大家。
“我也没有那么严格吧,只要没有食物被浪费就好呀。”
为什么要盯着佣兵?
早餐后。
魔法师与学徒开始一天的工作。
餐后洗刷一般是由艾恩与佣兵轮着来。
今天是佣兵。
佣兵随意地把碟子丢进池子里泡着,打算睡一觉再回来动手。
他的余光看到厨房门口一个影子溜了进来。
是倪克斯。
佣兵知道倪克斯魔法强大,其实不吃什么也不会饿。
但是她会认为,吃饭是个仪式。
刚才敷衍的几口让她觉得这个仪式没有被完成。
少女在厨房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酒馆里那种夸张的肉类。
但她看到了一篮鸡蛋。
她默默的和佣兵对视了一会。
三分钟后。
佣兵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一颗鸡蛋,他犹豫地回头问道:“煎蛋?”
她用力点头,伸出小手,“要五个!”
佣兵沉默,“……别让赫尔达知道。”
藏书阁里。
赫尔达搬着沉重的古籍,小心地从高梯上爬下来。
“梅蒂拉大人,找到了!”
她把书抱给梅蒂拉,“赫尔高庭历来所有执杖主教的传记,还有一本赫尔高庭教会的秘闻。”
书上灰尘不少,赫尔达拍拍封皮。
她忽然鼻子用力的嗅了嗅。
“外面是什么味道?”
梅蒂拉大概猜到厨房里发生了什么,只好分散赫尔达的注意力,“再帮我找几本书吧。”
梅蒂拉给她写了张条子,“这些书应该都在四楼,按每排每格的标号找,你可以先帮我筛选一下,只要涉及到魔法生物的真名,全部都拿出来。”
赫尔达看着条子,问道:“野闻传记和童话寓言也要吗。”
梅蒂拉点头,“都要。”
小学徒攥着纸条向四楼跑去。
艾恩穿戴好骑士长的一身行头,在出发去王宫前,向梅蒂拉示意告辞。
他来到梅蒂拉常呆的地方。
梅蒂拉正在坐在一排排镶进墙壁中的高大书阁下,这里的光线有些昏暗。
她的手边是赫尔教会的典籍,还有阿尔伯德对白塔的官方记载。
这两个看起来实在不应该放到一起研究。
艾恩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梅蒂拉最近这些天一直发愁,有几次都对他欲言又止。
“白塔不会这么想不开吧?”艾恩小声说。
她叹气,“等你回来再说吧,我还是只猜测,你不要在国王陛下面前漏了消息。”
艾恩颔首。
艾恩牵马离开灰阁。
他们其实一直对赫尔为什么能如此顺利地与渔佬地牵上关系有所怀疑。
纵然渔佬地那里的老贵族,在数百年来一直是坚定不移的反皇派。
但渔佬地的贫瘠与落后,都不该让他们能顶着阿尔伯德的北防线,如此精密地完成了整个秘密对接,成功向龙祭祀。
如果这其中有白塔的身影……那么诸多无法解释的部分就变得合理起来。
布满斑驳痕迹的古籍在梅蒂拉手下一页页翻过。
上面记载着白塔在历史中的金色岁月。
在魔法衰弱之前,白塔一直是王权最大的竞争对手。
每一个时代里都记满了它与国王并驾而行的辉煌事迹。
如果它从历史中跳出来,一定认不出今日灰老鼠一般的自己。
这样大的落差,在一个能够掀翻赌桌的机会面前,白塔愿意赌上一场,她完全可以理解。
骑士长在诸位大人一旁,听完了整个御前会议。
会后众人散去,泰德与艾恩甚至面带笑容地闲聊了一会。
泰德客套的邀请艾恩前去做客。
艾恩客气的拒绝表示公务繁忙。
两人礼貌道别。
艾恩一转身,就看到首相杜鲁大人一脸慈爱地站在他身后,含笑看着他。
“看看,吃了那样大的亏,见面还像是你的老朋友一样,艾恩,你还有得学。”杜鲁感叹道。
是什么人在御前会议之后面见国王陛下,让杜鲁大人都在殿外等候?
艾恩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是白塔。
杜鲁在宽大的袖子下抄着手,看着白袍老头走进大殿,用他一贯和善的语气评价道:“瞧瞧这群老小子。”
艾恩在他身旁十分安静。
他饶有意思的瞅了一眼,“我们的金发骑士长有心事。”
艾恩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首相大人毫不在意地打断,“不要忧虑太多,年轻人,我们永远只能解决眼前已经发生的麻烦事。”
首相意味深长的望向大殿,“学习如何应对变故才是最重要的。”
这座王宫中的每一位常客,都是政治手段娴熟的老玩家。
赫尔和白塔只是政治游戏的一角。
无论有没有魔法,都是他们要解决的对手之一。
赫尔与白塔试图将龙作为博弈的手段与工具。
但实际上,龙才是最大的变故。
无论多么贪心的人,都不该选择充满变故的家伙作为工具。
艾恩听到首相慢慢地说:“赫尔一击未中,看来很快就会再次出手了。”
灰阁中。
梅蒂拉面前的一个立起的滚珠沙盘上,最后一颗滚珠落到了盒子里。
她确认了一下,向炼金室走去。
炼金室中央的器皿中,黑色的风铃已经露出了它的原貌。
一片黑色的巨鳞。
鳞片背部有三道凸起的鳞脊。
边缘微褐色,流畅而锋利。
整体呈微圆的菱形。
完全符合史料中对安卡拉刚的记载。
梅蒂拉下意识地看向炼金室另一边杂物台上的黑色龙蛋。
两者区别还是十分显著的。
龙蛋上的鳞片有一道凸起的鳞脊,全黑,边缘狰狞锋利,更接近圆形,只在末端逐渐拉长,变得尖锐。
“我认为还是让它们两个离得远一些会比较好,梅蒂拉。”
一个声音在梅蒂拉的背后响起。
炼金室一般十分安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
梅蒂拉捂着胸口,在回身发现是倪克斯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少女乖乖地站在门外,她低头示意脚下的门框。
“赫尔达说炼金室只有你能进,所以我没有踩进去。”
梅蒂拉不免微笑,她伸手招少女进来,“这有什么,你当然可以进来。”
狄俄倪克斯摇摇头,静静地望了一会炼金室中央的器皿。
“我不太喜欢它,你最好也离它远一些。”
梅蒂拉慢慢从炼金室退了出来。
“它有什么问题?”
狄俄倪克斯有些难以判断,“那上面纠缠着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梅蒂拉轻声问,“是什么?”
少女又看了一眼安卡拉刚的鳞片。
“疯狂。”
梅蒂拉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炼金阵可以将它复原回风铃。”
少女点点头。
梅蒂拉引导她去感受,“如果我靠近的话,会发生什么?”
她厌恶的皱起眉,“会被传染。”
是龙病。
梅蒂拉了然。
赫尔将它禁锢在这个鳞片上,并且保存得非常完好。
梅蒂拉轻轻地说:“安卡拉刚的遗骸果然在赫尔高原。”
狄俄倪克斯侧首看向她。
安卡拉刚的遗骸?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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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池川IKEKAWA.小野鸭.英达丽水几位小宝贝的营养液!!
侍从踏进教堂中, 不敢四处乱看,规规矩矩的靠近执杖主教。
在主教身旁的信徒向他示意后,才敢先前一步。
“国王陛下召见您, 主教大人。”
赫尔国王在王宫等待执杖主教的前来。
他的王弟持剑立于王座一侧。
“您真的决定和这个老狐狸合作吗?”王弟终于忍耐不住, 问道。
国王笑得向后仰, 而后停下来,“这个老家伙?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执杖主教给出的筹码是纵养白塔的野心, 让他们与布劳恩分权。
阿尔伯德王权动摇,赫尔高庭便宜行事。
这是执杖主教第二次主动向他示好了。
第一次是请求护送教会的人到渔佬地,他们向国王保证必然会让巨龙摧毁阿尔伯德可观的土地。
“上次我们赔了不少斥候。”王弟有些焦急。
国王拍拍幼弟的肩膀,“你以为布劳恩会不知道白塔的异状?大家不过都是愿意借给这些快入土的老东西一点力,看看僵局到底该怎么打破罢了。”
“阿尔伯德的沃土, 风把种子吹上去都能开花。”他冷笑,“我们赫尔子民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冬天又要到了,就连野地里的畜生都撑不过赫尔的严冬, 人却要在这种地方求生。”
“要耐得住寂寞, 希尔,割肉扔到荒地里,我们才能知道天上有多少鹰。”
艾恩下午就回了灰阁。
杜鲁让他不要在王宫久留, 在外人看来更像是金发骑士长一时失了宠。
“怎么样?”梅蒂拉问道。
艾恩微微点头, “陛下与首相大人也对白塔有怀疑。”
梅蒂拉松了口气, “那就好。”
她将整理出来的信息拿给艾恩看。
“佣兵从杜丁城带回来白塔信件,一直令我觉得十分熟悉,无论是他们的手段,还是对风铃动的手脚,都让我想起曾经看过的史书。”
“我的老师让我读过不少赫尔的古籍,那里的王权更迭一向彪悍, 直接对国王出手这种都是小场面,阿尔伯德的白塔就算在最强盛的时期,也更喜欢暗中谋划,他们对好名声简直扒住不放。”
“白塔伪造风铃的手法,应该也是赫尔教会给方法。”
艾恩揉揉额头,“赫尔教会也开始耍心眼了,这两窝老鼠真是互相借鉴。”
“白塔那么讨厌,杀掉不就好了。”
一旁正在跟着赫尔达识字的少女说道。
艾恩失笑,“白塔没有保命的筹码,是不敢踏出悬崖边的这一步的。”
赫尔达也跟着问,“什么筹码?”
“毕竟在魔法降临之际,这群老头子十分清楚国王绝对不会将他们全部除去,只留下一个梅蒂拉。就算事发,白塔至少也会保住一线生机,毕竟正是用人的时候。”
佣兵放下茶杯,翻过手中的书页。
“我早提醒过你这事白塔和赫尔教会逃不开关系。”
艾恩费力回忆了这几个月来佣兵发表过的每一次言论,十分确定地说,“不,你没说过。”
佣兵又翻过一页,“对,后来一想我的话你们大概也不会信,就放到了肚子里。”
艾恩黑着脸将在座的无关人士统统赶走。
赫尔达与倪克斯去二楼的小书阁。
佣兵也拿着手里的书悠然离开。
梅蒂拉瞅着他的书有些眼熟,书脊上写着……《幼崽行为手册》。
她意味深长的留给佣兵一个眼神。
佣兵从来不为任何人的眼光困扰,他对梅蒂拉晃晃这本书,“多谢推荐。”
二楼小书阁。
狄俄倪克斯试图在寻找答案上走捷径。
“接近魔法生物的人类?我想想,应该都在《魔法生物学精要》里。”
赫尔达翻开这本书,“唔,我记得应该只有两种,一般特殊例子都会放在同一章里介绍。”
说起应付考试的技巧,小学徒津津乐道。
“应付梅蒂拉大人的考试很简单的,像有规律的大分类,和背来背去都差不多的大原则,都不用背,你只需要记住特例就好,一准考这个。”
她手下狂翻,“像这两个特例,就在书的最后一章。”
书本摊开,最后一章,女巫总章。
一直到最后一个字,这一章也没有提到第二个物种。
赫尔达对上倪克斯不信任的视线,心虚地说:“……这本书梅蒂拉大人还没来得及考我。”
佣兵路过,“赫尔达,让倪克斯自已找,学习这么重要的过程,怎么能走捷径。”
倪克斯立刻瞪他。
赫尔达也不高兴,“你不要挑拨我和倪克斯的关系。”
“好吧。”佣兵说道,“我以为梅蒂拉是如何认真地教你,你也会一样认真地教倪克斯。”
赫尔达慢慢坐直身板,“我当然是和梅蒂拉大人一样负责任!”
她郑重的把书放回倪克斯的手里,“倪克斯,基础的我已经教给你了,疑难问题只有自已找到答案才会记得更牢,你要加油。”
说完,小学徒硬下心肠,转身噔噔噔离开。
佣兵坐到倪克斯的对面,在书上的[模仿崇拜长辈的行为]后打勾。
少女搭在桌面的小手之下,一道像活物般的火焰窜出,在桌上留下闪电般的痕迹。
男人横起手臂挡住。
火焰瞬间将他的袖子化为灰烬,却只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
他轻挑眉梢,“抱歉,我对巨龙魔法有抗性。”
这是少女曾经搪塞他的原话。
狄俄倪克斯用骇人的竖瞳冷冷的盯了他一会,翻开了魔物精要的第一页。
等到我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一定要吃掉他。
龙在心中默念。
佣兵看着安静看书的少女,不知为何寒毛竖起。
梅蒂拉将关于风铃的所有猜测一一说给艾恩。
“和我们猜的一样,就算最终没有送进王宫,龙病对巨龙魔法本就会相互吸引,现在我们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巨龙魔法,白塔如果将它在人群中扩散……”
艾恩接道:“就是‘指引阿尔伯德的星光’重起之日了。”
梅蒂拉叹息,“剩下的事,就是你们的活了。”
“是,你不必忧虑。”
艾恩说道:“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龙的真名?”
梅蒂拉点头。
艾恩从腰间的剑带里拿出一封信,“国王手令,派给你一队骑士差遣,需要什么直接去白塔拿就好。”
十分贴心的骑士长。
国王手令非常短,梅蒂拉一眼扫过,有些疑惑的抬起头,“但是手令上不允许我亲去白塔。”
骑士长深深叹气。
“手令是首相大人起草,国王陛下审阅的。”
他敲敲信中的灰阁二字,“我觉得首相大人是担心哪天陛下发疯把白塔除掉,那就只剩下灰阁一棵独苗了,最好早日开始监管你的人身安全。”
梅蒂拉难以接受,“这对我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艾恩宽慰她,“这都是以后的事,不必担心,去白塔的人选我已经替你想好了。”
“赫尔达吗?”梅蒂拉问。
艾恩点头,“还有倪克斯。”
梅蒂拉惊愕,“为什么,我们一开始不是说,让倪克斯尽量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吗?”
“这是佣兵的建议,毕竟泰德已经盯上了倪克斯,而白塔又与泰德勾结。”艾恩道,“不如早日让她盖上灰阁的章,国王与首相的双重手令也能让他们不敢轻易试探。”
梅蒂拉想了想,“你们考虑的很周全了。”
两个小姑娘吃过下午甜点,就被一起叫到大厅。
梅蒂拉给赫尔达交代任务。
赫尔达连连点头,“您不如多写一些,我们一次性都搬回来!”
“……”梅蒂拉,“我相信你,你自已看着来吧。”
佣兵教导倪克斯,“凶一点,横一点。”
梅蒂拉连忙拦住,她对倪克斯说:“不许用魔法搞破坏,这是唯一的要求。”
少女点头。
赫尔达小声给她说:“看上什么给我说,我想办法给你打包。”
没过多久,王宫的那队骑士就来接应了。
赫尔达骑上她的小矮马,倪克斯骑上佣兵的黑马。
三人看着他们离开,回到大厅。
梅蒂拉对赫尔达很放心。
“赫尔达一向油盐不进,我比较担心倪克斯。”
佣兵道:“你担心倪克斯受欺负,不如担心倪克斯惹祸。她不高兴了,今天就能将白塔化作天上的流星。”
梅蒂拉把话咽回去,“你说得对。”
艾恩十分放松的在餐桌上批阅寄到灰阁来的公务信件。
他抬起头,看着佣兵,“我们要教给倪克斯在王都尽量不要用魔法解决事情,梅蒂拉上次检查倪克斯的健康情况,不是说,可能是魔法强化了她的身体,这小丫头强壮得像头小牛吗?”
梅蒂拉捂脸。
艾恩笑着对佣兵道:“你不如教教她怎么像你一样用武力说话,我看你最近对她耐心很不错的样子。”
佣兵将视线移到艾恩身上。
他总能在看似慵懒的模样下带给人压力。
艾恩只好调侃他,“这算你自讨苦吃,伙计,你总不想看到我从骑士团里找个小子来教她吧。”
佣兵恨恨咬牙。
艾恩的拿手本领就是顶着老好人面孔,对人说一些戳心的话。
梅蒂拉缓和气氛,“不只是倪克斯,赫尔达也是需要教导的,你和艾恩正好一人一个。”
佣兵面色稍缓。
梅蒂拉立刻补充,“当然,除了教导时间外,我认为老师应当与学生保持适当的距离,以此保持老师身份的权威性与距离感。”
“……”佣兵道,“你说得很好,如果声音没有越来越心虚就更好了。”
几位骑士们率先进去,向老头们展示国王手令。
赫尔达与倪克斯的身后跟着剩下的骑士,一行人走进白塔。
白袍老头们冷冷地看着骑士与小姑娘走来。
赫尔达用最敷衍的速度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容,“真是打扰您了,那我就开始工作啦?”
他们看着这个短发小姑娘毫不掩饰地直冲藏书阁与藏物楼。
剩下倪克斯一个人。
她百无聊赖地开始四处溜达。
为首的白袍垂下眼睛审视她,认出这是泰德提起过的人。
“那么我们这位可爱的小姐,是梅蒂拉大人的什么人呢?”
少女的目光像穿过一群雕像般,完全无视了他们。
她好奇地踏上白塔中央旋梯的第一个台阶。
整个旋梯用肉眼难以观察到的幅度,微微震动了一瞬。
站在旋梯下的骑士感到有灰尘般的东西落到他的脸上。
他抬手拂下,轻捻“灰尘”,它在指腹上留下一道斑驳的墨迹。
这是数百年前魔法师画阵时最爱用的墨水。
白袍们的脸色难看起来。
“你们为什么在楼梯上画这么讨厌的阵。”
少女被打扰到兴致。
她无聊的回首望向众人,“我帮你们踩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龙龙:都是些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
二更,并且周天也二更。
(救命,为什么二更总是在凌晨写完)
感谢英达丽水.小野鸭两位宝贝的营养液!
感谢小宝贝们的评论!
在历史岁月中, 魔法师们不断地绘制添补, 一直保留到今天。
白塔的老家伙们没有魔法,也无力驱使魔法阵。
但这些魔法阵对他们来说, 是地位的象征,是荣誉的一部分。
他们看不到,摸不着,却为无处不隐藏着的魔法阵而安心。
这座高塔中央旋梯上的,是最大的魔法阵之一。
它可以记录来客, 探查来客,如有必要还会控制来客并攻击。
没有魔法师为它提供源源不断的魔法,墨水会隐匿痕迹, 无法被肉眼察觉。
如果魔法阵是封闭.完整的, 就会一直静待魔法重新将它唤醒。
如果它被破坏,墨水就会失去附着力,与其他普通墨水没有区别。
对龙来说, 中央旋梯上的魔法阵充满了自以为是.毫不礼貌地刺探。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自不量力。
千年前, 二十位首席联手绘制的魔法阵, 也不过是她轻轻一踏下的尘埃罢了。
墨水失去附着力,失去所有价值,与封存千年的浮沉没有差别。
中央旋梯直达塔顶。
干枯的墨水像尘雨般,自旋梯的每一寸上剥落,从塔顶落到大厅中。
在旋梯下方的那位骑士吹了声口哨,扯过披风遮挡了一下。
他用唠家常般的语气, 十分和气地对老头子们说:“看来诸位大人今日要好好操劳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