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by青铜穗 完結
青铜穗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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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珉有心要表现,就越发的来劲。一个半空飞旋,带起的风把头顶树叶都给撩动了!这是最有看点的招式,陈珉决定把它耍得帅点儿,落地时一定要惊艳一下在坐各位。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就是没想到眼看着就要脚跟着地,结果膝盖处一酸,他原本要以金鸡独立式着地的右脚半路一折,然后就跟屈起的左脚一齐落下来,等挨着地的工夫,他整个人已经呈双膝跪地的姿势落在苏婼面前……
方才还洋溢着惊艳,赞赏等情绪的座席周围,顿时一派僵凝!
符氏听说杨夫人要考陈珉武艺,知道她是心里不爽,但考武艺却没什么可怵的,考就考吧,家里两个儿子的功夫还是过硬的,露露脸也挺好,正好也能堵了杨夫人的嘴。所以陈珉耍招式的时候她还有点期待。没想到最后他竟然来了这一出!
她站起来:“你这是怎么回事?!”
不怪符氏震惊,眼下陈珉的模样看上去就如同匍伏在苏婼跟前请罪,很明显是他自己都没做好准备就跌了下来,可别提多狼狈了!
苏婼僵直腰坐着望了陈珉片刻,随后缓缓吐气:“你我都是平辈,陈公子何必对我行此大礼?倒叫我只能生受了。”说完脚尖不着痕迹往前头伸了一伸。
符氏神色又是一变。原本都能看出来陈珉是意外跌落,苏婼把话这么一说,就变成了给她行大礼!
一个将军府的子弟向个小姑娘行跪拜大礼,这像话吗?!
何况这还是在他们陈家呢!
“还不去扶陈公子起来?哪里有行完礼让人跪下去的道理?”符氏还没气完,杨夫人这边却也扭头这么交代丫鬟了。交代完她还要笑眯眯地瞅过来:“夫人也真是有心了,知道我这侄女儿腼腆,成心让令郎给她逗个乐儿。下次可不必如此了。”
符氏的脸色在灯下看着有些发青,先前说是给个小姑娘行跪拜礼已够丢脸,如今还被歪曲成成心逗乐子取悦小姑娘,他们陈家的子弟成什么了?成耍猴的了?
宁氏喝了两口茶,见火候差不多,出声来解围:“这珉哥儿的身手是真不错,倒让我大开眼界了。我们家那小子光爱练骑射,拳脚就不行,改日陈家嫂子安排下,让珉哥儿也带带我家那混小子,教教他拳脚上的功夫!”
符氏自知这事儿跟杨夫人脱不了干系,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就着宁氏的话吃了这哑巴亏。强扯了扯嘴角道:“哪里有不能的呢?这是您看得起。”说着又执壶给杨夫人斟起了茶。
杨夫人按着桌子起身:“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完拉起苏婼的手道:“多有打扰。改日得闲,我来作东,回请陈夫人!”
苏婼的绢子掉了。弯腰捡拾起来,才重新与她牵手。
符氏也不敢指望她还会回请,听了这话心里也熨贴了几分,连忙陪笑着起身:“潦草准备了几个菜,实在不成敬意,还望夫人多多包涵。”
于是出府这一路又热络起来。先前的风波被暂时按下,一直到杨夫人他们各自上了车。
宁氏跟杨夫人是不同的方向,出了胡同就已道别。苏婼则被杨夫人叫到了她的马车上,她们可以同行两条街的距离。
苏婼一上马车,杨夫人就说道:“让你受委屈了。”
苏婼闻言却是朝她福了一福身:“有夫人在,绝对没有人敢给小女子委屈受。”
杨夫人扬眉:“此话怎讲?”
苏婼便胸有成竹地道:“先前广恩伯世子夫人曾提到夫人的娘家世代行武,而我昨日又曾听夫人亲口提到,您的父亲杨老将军以及母亲杨老夫人对夫人您疼爱有加。那么我想,为了让夫人拥有自保的能力,他们势必会从小教授夫人您武功。所以陈公子突然跪倒,一定是夫人暗中替我出手了。”
杨夫人听她娓娓道来,双眼之中早已闪烁着耀眼的光:“你竟然拥有这等洞察力?”
苏婼微笑:“岂敢在夫人面前显摆?不过是思来想去,这一切定然是源于夫人一番疼爱之心罢了。”

第199章 我家还有两个小子
苏婼着实是没有想到杨夫人会在这样的场合,为一个才见过两面,正式认识才一日的她出头。可事实由不得她不信,陈珉的招式不错,那么绝不会突然跌落下来,他右腿突然弯曲,只能是受到了攻击。
而在场人里,除了杨夫人,压根就没有人会武功了。就算有,也是陈家的人,陈家人又怎么可能会攻击他呢?何况,陈珉跪下地来时,同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她可没错过。
“陈夫人拿来招待的杏子,想来还不够甜,改日婼儿再给夫人找些甜的果子送去。”
随着她的话音,摆在炕桌上的是颗细小的杏核。
杨夫人望着它,眼里的欣喜已经藏不住了。
如果说之前对这姑娘的喜爱只是表面的喜欢,喜欢她的大方,内敛,可爱,漂亮,那么如今这份喜欢又深入了一层!
没错,先前的事情是她做的手脚,她就是看不惯那小子一副登徒子样,更何况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就开始贼眉鼠眼的,所以她就弹了颗果核过去。
原是想着让他跪一跪,小姑娘出口气就行了,没想到这点动作竟然让她给看出来了!原来除了外在的可爱,她内心里也是如此聪慧,难怪先前她配合得那么好,会先把行跪拜礼的话压上陈珉,合着她是有意如此!
想到这里她深吸着气,双手不禁渐渐握紧,早前还在琢磨跟苏家说亲这事会不会草率了些,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草率?她的直觉就是对的!这姑娘就是值得!
她抓起苏婼的手,在手心里拍了拍:“过了街口,我让人送你回去。过两日,我再让人接你到家里来玩。我家有个大园子,甜果子,我们家有,你爱看鱼,我那儿也有!不消你给我送什么。除了阿瞒,我家里还有两个小子,你到时来了,爱跟谁玩就跟谁玩儿!”
她就不信了,那三个光棍儿也算个顶个的英才,就没一个有点讨姑娘家欢心的能耐?反正没能耐也得给她练出这番能耐来!
听到末尾这话,苏婼禁不住手一抖……
合着除了想撮合她跟韩陌,她还拿窦尹和宋延作为备选了??
到了街口,果然马车停了,苏婼辞别杨夫人,上了后来那辆来时乘坐过的车。
杨夫人交待护卫护送周全,这才在苏婼目送中先行离去。
苏婼长吐一口气。
木槿与扶桑上了车厢,待马车启动,藏不住话的木槿先说道:“没想到这趟虽然没有实现去之前的计划,却看到了那姓陈的出丑,而且姑娘的长处也让国公夫人给看到了!这国公夫人看起来可真和善,跟韩世子一点也不一样。”
向来稳重的扶桑也附和:“国公夫人委实仁厚可亲。就是白白地遇上姓陈的这遭,有些晦气。”
“谁说是白白的去了?”不同于她们的沮丧,苏婼反而带着斗志,她从袖口里摸出一物摊在手心:“看这是什么?”
丫鬟们定睛望去,只见她手心里竟然躺着枚鸡蛋大小的铜牌!
“这是什么?”她们问。
苏婼拿在手上,对光照去:“这牌子正面刻着‘五军’二字,还伴有虎头雕像,毫无疑问,这是属于五军都督府的牌子。而反面则铸有‘湖州卫’的字样,陈胤正好在前军都督府当差,这个牌子,就一定是陈胤留他给两个儿子的无疑。”
木槿惊讶:“姑娘是怎么得到的?”
苏婼扬唇:“先前从陈珉身上掉下来的,并不只有一颗果核,还有这个牌子。”
木槿回想了一下,立刻道:“奴婢知道了!走的时候姑娘真正的要捡不是那颗果核,而是这个牌子!”
“没错,”苏婼端详着它,“那颗果核我捡不捡,对国公夫人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她既然选择在那种情况下那么做了,就一定不需要我去替她收尾。我要捡的就是它。
“这牌子是前军营的,但陈胤却留了给家里,我猜想应该是经常要用到。
“那么很可能它就属于与五军都督府或者兵部等各衙门有接触的时候作为出示之用。一般而言这牌子不应该随身携带的,但今夜它却出现在陈珉身上,所以很可能,他进家门之前正好拿它去作过什么用。”
说到这里她蓦地把牌子一攥,说道:“韩陌在做什么?”
扶桑微怔:“韩世子好像今夜有局。”
苏婼皱一下眉头:“那就去找秦烨,让他立刻赶到苏家后胡同来见我!”
扶桑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事,只是这牌子不是等闲物,陈珉也没傻到那地步,等他回过神来肯定会猜到丢失的牌子被我捡走了,我想抢在他发现之前,弄清楚他去了哪儿,大晚上的为何必须要拿着它去?他又去干了什么?——快去,让秦烨多带上几个人!……”
在韩陌鸡毛掸子的威慑下,韩阡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不但游说了杨夫人带苏婼去陈家,并把陈璇也给邀了出来。陈璇比韩阡大好几岁,为了使这个饭局看起来像样点,韩阡又另邀了平日与他交好的几个子弟,当中包括户部侍郎左旸的儿子左煜,礼部侍郎孙黎的孙子孙严等等。
宴设在西湖楼,特别热闹的地儿,来来往往也不容易引人注意。
韩陌就在隔壁包间里单开了一桌,自斟自饮了两杯,宋延就进来了:“人来了。”
韩陌扭头,就见外头杨佑引着进来一老头儿,正是与苏婼在伍儿屯客栈里对过话的里长。
杨佑进来就把门关了,里长有点紧张,左顾右盼的。
韩陌打开扇子,轻轻摇了摇:“不用怕。叫你来是问问你,先前想去买伍儿屯田庄的那人,后来还去了村里吗?”
里长嘴张了又张,最后摇头。
“是再也没有去过,还是最近没去?”
里长道:“回,回公子的话,这一个月里,都没见着这人。”
“也就是说,一个月前,他去过。”
里长点头。
韩陌哗地把扇子收了,然后走到墙下,移开墙上一方两寸见方的木板,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洞眼就赫然露了出来。那边厢觥筹交错,高谈阔论的声音俱都清晰地传了过来。
他轻敲着墙壁,示意里长上前。“你来瞅瞅,那边桌上的人,有没有你认识的?”

里长绷着身子走到墙壁前,踮着脚尖,透过那洞口往隔壁看去。
隔壁的谈笑声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里长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里面的人,小的一个也不认识。”
韩陌定定地盯着他:“你可要看清楚了。东侧着蓝衫的那个年轻男人,你真没见过?”说着他眼神朝着陈璇所坐之处瞥了一瞥。
里长瑟索了一下,又趴在洞眼上看起来。一会儿他道:“的确是不认识。这些一看就是贵门子弟,着蓝衫的那位更是面生,小的没有见过。”
韩陌垂眼,踱了几步道:“会不会是时间久了,上次去过庄子里的人,你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不可能。那人容长脸,粗长眉,鼻尖略微带钩,身量约莫六尺,走路略微内八,小的记得清清楚楚!”
隔壁屋里统观上下,的确是没有谁符合这样的特征。
那么难道陈璇跟那庄子,当真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他去南郊镇上又是做什么?
“世子,隔壁有人撤了。”
杨佑提醒后,韩陌又往那边看了看。果然常贺已离席,孙严也跟着走了。撤了两个人的席上立刻安静了不少。韩阡陪着再品了一轮茶,陈璇与另一位陪客的子弟也起身告辞。热闹了一晚上的包厢,此刻已人散了。
那边人都走了,韩陌自然也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他招呼道:“送他下去。”
他们顺着馆子后头的楼梯下去,这边楼梯设在院子角落,人少,但眼下正值得人客兴旺的节点,往来穿梭的客人还是有不少。杨佑走最前面,韩陌随后,接着是里长与宋延。
刚在楼梯下转弯,韩陌就险些与人撞了个正着。杨佑是个合格的小阎王跟班,当下厉斥:“走路不长眼的么?!”
那人连忙转向韩陌来赔不是。这一转脸,韩陌目光就落在他的容长脸与粗长眉上……
“那人容长脸,粗长眉,鼻尖略微带钩,身量约摸六尺,走路略微内八”,这是不到两刻钟前里长清清楚楚描述过的,眼前这人不但五官符合,身量也刚好相符,再看他袍子下露出的双脚,堪堪是有些往内扣!
他扭头去看身后的里长,里长已经张大眼睛了,他正待说话,却被眼疾手快的宋延捂住了嘴。
韩陌收回目光,轻轻咬住了舌尖。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要找的人不在屋里,却在这儿!
他看着眼前。
这人赔完礼后不见不有回应,也忍不住想抬头来看,却被杨佑压住了后脑勺往旁边一推:“看什么看?还不闪开!”
那人被推出三四步,稳稳走出了楼梯区域。
韩陌退上阶梯,问犹自睁大了眼睛的里长:“方才看清楚了?”
里长猛点头:“就是他!一点也没错,就是这个人!”
韩陌透过楼梯缝隙望着原地回头看了会儿才走的那人,凛目道:“可真是巧了,陈璇在这儿,这人碰巧就在此。杨佑探路!咱们跟上,看看他去了哪里?”
一个错眼间杨佑就闪身而去。
先前杨佑反应得十分迅速,那人并没有看清楚韩陌一行,等到被杨佑推出了楼梯,更是无法探究。想来因此他只是站了站就离开了。西湖楼是城中要价不菲的馆子,进出的都非等闲人,在这里撞了人被人斥几句,实在也很平常。
杨佑跟着他出了后院,一直穿过店堂然后到了前门口,门前车水马龙,灯火闪耀,那人在树影下站了站,随后就上了辆普通至极的油布马车。
正好韩陌赶到,杨佑往那马车一指,韩陌立刻飞步穿过庭前车马,到了那辆马车下。
这周围都是耳目,实在不宜靠太近,杨佑环顾四处,便随手牵了辆无看守的马车徐徐靠近,而后与韩陌登上了车。
两车相隔两三尺远,对方车帘是放下的,声音也听不到,但再近就不妥了。韩陌紧盯着那车帘,那车帘却跟铁铸似的,纹丝也不动。沉吟片刻,他与杨佑道:“去想个法子。”
话音刚落,这时候只见宋延带着两个西湖楼的伙计到了马车底下,跟他们一对眼神,便拍起了对方车门。须臾后,车里有声音飘出来:“谁呀?”
这声音略显粗哑,不是陈璇的声音,但却隐约有几分熟悉。
伙计道:“车上这位爷,方才小的在店堂里拾到张字据,不知可是您的?”
车里略为静默,随后车帘撩开,露出了先前那人一张脸来:“什么字据?”
就是这掀帘的刹那,里头另坐着的一人恰恰露出一小方侧脸,韩陌与杨佑都是目光精锐之人,此时这侧脸刚纳入视线,二人就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不是我的。”那容长脸男人已经递还了字据,并又刷地将窗帘封上了。
韩陌也从车帘缝后收回了目光,而与此同时他一双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是罗智!”
“没错!”杨佑重重点头,“小弟也看清楚了,就是他!”
让人万万没想到,跟买卖田庄有关的人不是陈璇,而正是被他们盯住的罗智!
早前在秦烨送来陈璇这条消息时,大家都觉得意外,包括苏婼——因为在他们的想法里,谢氏的死归谢氏的死,袁清的死归袁清的死。罗智也好,陈家也好,这些都该是归于袁清之死这一案里的,跟谢氏不相干。
但陈璇莫名出现在南郊,不但三番五次,而且还行为怪异,不能不让人联想到里长所说的买田庄那事上,所以苏婼急着要查他,韩陌也要查他。
如果买田庄的人是陈璇,那他身上的怪异之处与谢氏那天夜里的“意外”也许就有了相干。
眼下去买田府的人虽然不是陈璇,但接头的人却是罗智,陈家兄弟都尚且在为罗智办事,那么陈璇在南郊镇上的奇怪举动,也就不难解释了。
去庄子里的人是这个容长脸男人,但在那里坐镇指挥的却是陈璇。而要那个田庄的,却是他们盯了许久的罗智!
——不,兴许也不是罗智要它,而是罗智身后的人,那个指使罗智杀害袁清的真正的凶手!
不管那个田庄有什么了不得的用处,袁清都只是这其中的一环罢了,他们的阴谋绝对不止杀他而已。
韩陌忽然看向杨佑:“苏婼呢?她去陈家一趟,也该回去了吧?”

苏婼回到苏府,秦烨就刚刚好赶到了。
那牌子被他拿过一瞧,他就认出来是兵部清吏司发给下属卫所的牌子,朝中武将由兵部选,文官由吏部选,这样的牌子一般而言是供各卫所指挥使调遣兵将履行任务所用。出现在并未在湖州卫任职的陈珉身上,虽然有些不合理,但还不值得着重研究。
苏婼想知道的是为何陈珉会随身带着它?
随后便按照她先前所计划的,秦烨打发护卫去探了。打听陈珉行踪倒不算难,半个时辰后护卫就从陈家那边掘到了口子,探到陈珉回府之前,曾在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梁靖家中停留了两个时辰之久。武选司掌管的是世袭武官子弟的选拔和考核,陈胤作为指挥使,正属世袭武官。也就是说,将来他身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必有其一接替这指挥使之职。
陈珉与梁靖的往来不能不说是合理的,但关键是眼下陈胤尚且年轻,且作为维护稳定的内军卫,他不至于面临沙场征战的意外,陈珉去梁家,总不至于是为武选世袭之事吧?
而且,去梁家,又需要带着这牌子做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至少又暴露了一个可疑的人物,别忘了梁靖可是兵部的,现如今武将那派有大问题已很明显,罗智在兵部多年,他背后之人是武将那一系里的某个人,这可能性也很大。但罗智头上光兵部高官就有好几人,别说朝中还有在五军都督府里担任要职的那批,就是目前不知他背后到底是哪一位。”
秦烨刚把话说到这儿,护卫就来叩车箱了:“爷,韩世子来了!”
方才还沉浸在思绪中的秦烨,立刻就坐立不安了。“他怎么来了?他在哪儿?”
刚下马车,街头就来了几骑,看打头的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自己也如匹宝马似的高高昂着头的人,那不是韩陌是谁?
连忙作揖:“世子!”
韩陌皱着眉头,扫视着他又去扫视车窗里头露出了整张脸来的苏婼:“你们俩大晚上的在车厢里做什么?”
苏婼道:“说话呀,这个时候找茶馆什么的又不是那么方便。”又道:“我总不能去找客栈吧?”
韩陌噎住。
转过去看秦烨,秦烨连忙说道:“世子来得正好,我这就去找个好说话的地儿!”
说完要往街头走。
韩陌拎着他后领子把他拽回来:“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
苏婼下了马车:“要紧的事。”她看了眼秦烨:“不用找了,就在车里说罢。”
说完她目光丈量了一下,还是提着裙子上了马车。秦烨的车不小,坐上五六个人都没问题。
韩陌扫了眼秦烨,跟上去了,而且坐上了主位。秦烨上来一看,只能挨着侧边坐了。
苏婼先把那牌子拿出来:“你见过这个吗?”
韩陌拿在手上反覆看了看,凝眉道:“兵部下发给卫所的牌子。你怎么有这个?”
苏婼便把来龙去脉都说了。然后望着秦烨:“方才秦烨已经去查过,今日下晌,陈珉带着这块牌子,在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梁靖府上呆了两个时辰。”
韩陌道:“近几届的世袭武官选拔都是梁靖经手,他在兵部已经有快十年了吧?这十年来没出过篓子。但陈家此时并未到传职之时,陈珉去找他做什么?”
“可疑的地方就在这儿。这么说吧,我怀疑梁靖也是罗智他们这一团伙里的。”
苏婼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说到罗智,韩陌就想到来意了:“巧得很,方才我跟踪陈璇,也遇到了一个人。”
“谁?”
正好车窗下传来声音,宋延也已经到了。韩陌让他上来,问他后续:“车里那人呢?”
宋延道:“世子只怕也没想到,他就住在存放兵部那些废弃文书的宝祥银号!”
“果然!”韩陌微眯起的双眼里有了冷意,“这些人都是一条线上的。”说完他便也把先前带着里长遇见去伍儿屯买庄子的那人的前因后果陈述出来。“那人与陈家都在听命罗智行事,但区区罗智显然是号令不了他们的,罗智被降职,但仍然还在给人当走狗。”
苏婼道:“早前不是说他有与后台决裂的迹象了吗?”
韩陌沉气:“只能说我们当时轻信了。像他们这种关系,没可能轻易断下来的。否则皇上也不会姑息他。不过这正也说明,罗智比我们想像中知道的更多。”
苏婼沉吟片刻道:“说到宝祥银号,我倒想起来一件事。”
“说说看。”
“我与宝祥号往来挺多的,算是他们的老主顾。别的不说,上回我让丫鬟拿给周家夫妇的五十两银子,就是出自宝祥。”
“你莫非是说周家出事,跟宝祥号也有些关系?”
苏婼摇头:“不是。我只是刚好想到这个。”
周家夫妇被劫杀的案子已经有了定论,就算那银票出自宝祥号,又能说明什么?
车厢里陷入静默。
宋延道:“罗智虽然没与同党决裂,但他有给自己擦屁股的意图是明显的。那堆废弃文书就是例子。我以为,眼下没必要再静观了,还是找个机会,把那宝祥号库房给端了,把文书挪到咱们手上,慢慢审查端倪为好。”
秦烨插话:“正好我最近盯着陈珉,也有些收获了。陈家确实受过罗家恩惠,后来两家还合伙在南边开过铺子,关系一直颇为紧密。但陈家这两年似乎家底薄了,变卖了好些田庄铺子出去,想娶我那个庶妹,原来也是看中了秦家给女儿的嫁妆向来丰厚。”
苏婼望着他:“那你庶妹还嫁?”
秦烨袖手耸肩:“关我什么事!”
苏婼挥开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你是猪脑子吗?她是你秦家人,嫁过去了你秦家就跟罗智一党有勾连了!罗智事大事小你们都脱不了干系。你要是活腻了还不如干脆把脑袋剁下来给我当球踢?”
这啪的一响把在座的韩陌和宋延均给震慑住了。二人相视一眼,连呼吸声都不觉收敛了几分。

第202章 你像阎王下面的小鬼
苏婼无事人一样的捋捋袖口,看着大伙又道:“刚才说什么来着?要去把那批文书给弄出来?”
被目光扫过的韩陌咳嗽了一下:“是这么说来着。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可以。”就像刚才挥巴掌一样,苏婼毫不拖泥带水,“等了这么久,我们也该主动出击一回了。不捅捅马蜂窝,蚂蜂怎么会出来呢?马蜂不出来,咱们又怎么能有机会拍死它呢?”
车厢里再次静默。宋延递过去一个膜拜的眼神。还在抚着后脑勺的秦烨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韩陌没有犹豫:“有道理。忍了他们这么长时间也够了,再忍下去就让他们给骑头上了。”
宋延看了他一眼。
车外寂静的胡同里忽然传来了马蹄声,众人不由自主收敛声音。宋延机警地掀帘往外瞅去,只见护卫们都隐在了暗处,而胡同外边正来了三匹马,月光下,可见前头的人身姿挺拔,身着袍服,驾马直接驶向了苏家角门。
苏婼道:“是我爹!”
车厢里更加安静了,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他们几个年青力壮,却在这大半夜的与他苏少卿的女儿同待在这小小车厢里,无论是谁只怕都担待不起这暴露的后果……
这股安静压迫住所有人的呼吸,透过车帘的缝,他们看到苏绶一行到达角门下,停步往这边看来,每个人都恨不能变成石头了。马车停在隐蔽的地方,被胡同的墙体所掩盖,按说是不会引起注意的,但此刻苏绶却看了过来!
四颗心脏全都悬在了嗓子眼,韩陌甚至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把……万幸这时候门开了,门房迎出来,苏绶也收回目光走了进去。
随着院门关闭,车厢里也响起了沉气声。
苏婼望着韩陌右手:“韩捕头还想动手怎地?”
韩陌连忙握着剑柄的手给松了。
这动作太利索了,宋延忍不住又瞅了一眼。
韩陌他们一直等到看着苏婼安全进府才回来。
秦烨受了苏婼敲打,奉命去破坏他的庶妹秦婉音与陈珉的婚事不提。
这边厢进了国公府,宋延就没忍住频频地看向韩陌。被韩陌发觉了,他就说道:“没想到苏姑娘居然那么凶悍,而你在苏姑娘面前竟然也是那般言听计从,简直不像是小阎王了,而像是小阎王下面的小鬼。”
韩陌不爱听这话:“我只是好男不与女斗,跟个姑娘家较劲不显得小器吗?”
宋延笑一笑,不再说话。
看正院里还敞着门,俩人结伴过去给杨夫人请安,顺便打听下今夜里去陈家的经过,不料镇国公已经回来了,便门下让递了个话,而后折身回屋作罢。
其实就算是他们进来,杨夫人也不会怪他们的。因为从陈家回来后她就心情好得不得了,甚至已经准备在琢磨请谁来当媒人比较有面子,能让苏家觉得被重视。还准备悄悄地先去打听下苏婼的八字,然后把韩陌他们仨儿的八字先跟她合一合,看看哪个命中率更高。
不过当下最应该安排的,就是怎么邀请苏婼到家里来,进一步地增进感情。她连夜打发了人去收拾花园子,只等拾掇好就把人请到家里来。
镇国公沐浴出来见她心情不错,不免也问起因由,但杨夫人忙着安排人打理花园,顾不上理会他,他正好也要思谋让苏绶来接手中军都督府更换机括的活计,就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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